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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姨的动作顿了顿，最终点了点头。
初夏时分，空气是暖的，鸟鸣、花香、阳光，一切都充满生机。
郝莲在医院后院里，沿着一条鹅卵石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
映在眼底的一切景象，与她濒临破碎的身体，完全是两个极端。
想到这一点，郝莲的神情满是哀色。
找到一处长椅，走累了的郝莲用手撑着坐了下来。
刚想闭眼小憩一会儿，一道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郝莲？”
郝莲缓缓睁开眼，夺目的阳光让她不得不用手遮在眼前。
看清杵在她眼前的人后，她的脸色陡然一变：“颜肃？你怎么在这？”
颜肃的近况，郝莲多少是知道的。
只是身为被抛弃的前妻，她没有太过关注他。
颜肃竟然难得地露出一副憨相，局促地抓了一把凌乱的发尾，他浅笑一声：“哦，最近酒喝得有点多，身体不太好，来做个体检。”
从他的话语里，郝莲明白他过得不怎么样，突然有点于心不忍。
郝莲骨子里温柔又善良，即使当初被抛弃，她也没有说颜肃半点不好。
她自认与颜肃是共患难过的夫妻，所以一直觉得就算离婚了，至少也还是家人。
“你老了不少。”郝莲看着颜肃眼尾爬上的密密麻麻的纹路，说道。
“到年龄了嘛。”颜肃指了指郝莲的病号服，“你这是……”
郝莲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哦，病情复发了，来做手术。”
在郝莲垂眸的瞬间，颜肃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他当然知道郝莲是来干嘛的，他早就在这里蹲点，等着跟她“偶遇”。
“对了，这家医院啊，楼顶的景色很不错。”颜肃指了指楼顶的方向，“要不要去看一看，可以放松一下心情，这样你做手术之前就不会太紧张了。”
颜肃这一副局促又紧张的模样，让郝莲联想到了他们二人最初相遇的时候。
虽说往事不可追，但郝莲还是禁不住陷入往昔的美好回忆中。
她深知颜肃和女儿之间的隔阂与矛盾，跟颜肃去顶楼逛逛，开导他一下，说不定能缓解一下这对父女之间的紧张关系。
抱着这个想法，郝莲跟颜肃一边聊天，一边走到了顶楼。
“果然，上面的风景，真是开阔啊。”郝莲走到楼层外缘的栏杆后，感受着初夏的微风，“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风景，还能再看几次了……”
再次陷入伤怀的情绪里，郝莲只顾着看着楼下行色匆匆走着的人们，没注意到颜肃在搞一些小动作。
“郝莲。”
“嗯？”
郝莲转过头。
砰！
一棒子狠实地打在郝莲的头顶！
“呃！”
视线里的画面逐渐模糊，手中抓着木棒的颜肃的脸开始变得狰狞。
最后的意识里，郝莲仿佛听到颜肃在笑，逐渐癫狂的笑声加速了她的眩晕感。
“为什么……”这是郝莲彻底晕过去之前，最后残存的一丝声音。
……
随着身体的复苏，头顶的疼痛感排山倒海地袭来。
身体下意识地扭动，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禁锢。
郝莲掀了掀眼皮，看清眼前的景象。
依然是医院的楼顶，只不过她现在正坐在一个破旧的木椅上，双手和双脚被麻绳捆绑得严严实实，与椅子几乎融为一体。
发现情况不对，郝莲开始尝试着剧烈挣扎，却是无济于事。
“救命！救命啊！”郝莲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别叫了！”中年男人的声音自楼缘的栏杆处传来。
郝莲被惊得一哆嗦，往那边看去，颜肃正倚靠在栏杆处，颓废地坐着。
夏日的风刮着他的黏腻的发丝，凸显着他此时的怨毒。
“颜肃，你放开我，咱们两个也算和平离婚，你这么做是违法的知不知道！”
“违法？”颜肃仰天长笑，晃晃悠悠站起来，转移到郝莲跟前，“我被你女儿害的，公司没了，什么都没了，现在每天都指着我那个不是亲生的女儿来救济我，这样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你觉得，我还会怕什么违法？”
不敢相信颜肃的真实想法竟然是这样，直到此时，郝莲才意识到，颜肃是早有预谋。
“颜肃，你的公司经营不善，如果不是子墨一直拜托洛家帮你，你以为你的公司能挺到什么时候？可就算她这么帮你，你却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再者说，你要是真有出息，你怎么不敢找洛家？反倒把所有错怪在你女儿身上？”郝莲用尽全力维护着颜子墨。
“够了！”颜肃抬起手臂，一巴掌落在郝莲的脸颊上，“就是颜子墨的错！她不是最在乎你吗？我偏要让她也尝尝失去你，是什么滋味！我就是见不得你们娘俩过好日子！我要把你们都毁掉，咱们谁也别活！”
这一巴掌用了颜肃的全部力气，郝莲连人带椅子重重地朝侧面倒了下去！
“啊！”郝莲痛苦地尖叫，却不愿屈服，“颜肃，你就是个懦夫！一个失败者！”
胸口撕裂般疼痛，郝莲面色瞬间铁青，呼吸被阻断了一般。
颜肃朝着郝莲的小腿，使着蛮力踢了一脚：“要不是跟你结婚了，就不会有颜子墨这个小兔崽子出生！我也不会变成失败者！都是你的错！”
耳朵里已经听不到颜肃在说什么，郝莲只顾着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发泄完愤怒，颜肃把手机镜头对准郝莲扭曲的五官，拍了一段视频，发送给了颜子墨。
一系列行动完成，颜肃立刻把手机关机，朝着楼下扔了下去。
“就算是死，我们一家三口也要一起啊，不是吗？”
知道颜子墨不在M市，颜肃就是想让颜子墨着急，急到发疯。
这就是他报复颜子墨的方式。
只是他的消息发送出去还不到一分钟，天台的门突然被冲开！
第165章 命悬一线
“妈！”颜子墨穿着宽松的连衣裙，挺着肚子朝着郝莲的方向跑。
许初言和洛南商在身后护着她。
颜肃立刻慌了起来，把郝莲连人带椅子一起拎了起来，踉跄着把她推到了栏杆边。
栏杆处有一个地方是可以活动的，打开插销，就能把人直接推到楼下！
“别过来！”颜肃喊到破音，“你们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把她推下去！”
“颜肃！你别乱来！”颜子墨气血上涌，脸上通红一片，小腹似乎也开始向下坠，“你到底要干嘛！你有什么怨气，你冲我来！别动我妈！”
“呵。”颜肃自嘲地笑了一声，“你现在连一声‘爸’都不叫我了，不对，你早就直呼我大名了。”
目光转移到洛南商身上，颜肃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反正我也早就不把你当女儿了，你们夫妻两个把我害成这个模样，我今天也让你尝尝，撕心裂肺是什么感觉。”
说着，颜肃开始把郝莲圈在自己臂弯里，打开活动的栅栏，往边缘处费力地挪动。
“慢着！”颜子墨喉咙滚动，浑身发抖，“你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对吧？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公司、钱，或者别的，我都答应你！”
颜肃的手臂禁锢着郝莲，勒得她脸色发白。
“是啊，本来是想威胁你，然后让姑爷再给我开个公司，再给我些钱，可是我现在不想这些了。”
说到“姑爷”二字时，颜肃的眼神明显在往洛南商的方向瞟。
洛南商很精准地捕捉到了颜肃的目光。
他是颜肃的姑爷？那就说明，他是颜子墨的……丈夫？
没等思考结束，颜肃语气发狠起来：“我现在，只想让你们痛苦，让所有人都痛苦！”
颜子墨的怒气带着泪侵袭着她的全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在一个恶人手里，她却无能为力。
而且这个恶人，竟然还是她的父亲！
这种打击，比当年颜肃和郝莲离婚时给她带来的打击，要强烈千百倍！
小腹又是一阵坠痛，颜子墨站不住，身子开始慢慢下滑。
“子墨！”许初言扶着她，两人同时跌坐在地，“你靠在我身上。”
这个世界上，唯一让许初言无法接受的，就是颜子墨受伤，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许初言擦去颜子墨额头的冷汗，心疼到无以复加。
他抬眼，冲着颜肃大喊：“你快下来！你女儿现在怀着孕，你别刺激她！”
“呵，小伙子，我就是为了刺激她！她最好是流产，最好是跟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死！”
洛南商虽然记不起来眼前发疯的老男人到底是谁，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世上真的会有父亲，如此恶毒地诅咒自己的女儿。
瘫坐在许初言怀里的颜子墨，小腹又是一阵刺痛，一滩灼热从她的下半身流出，洇湿了连衣裙，把白色的裙子染成了一片红。
两片薄唇早已没了血色，颜子墨额头开始暴起青筋。
还在被胁迫的郝莲看见自己的女儿这副模样，心口抽痛到难以呼吸。
她强忍着濒死的绝望，扯出一丝笑容，唤着颜子墨：“子墨，别担心妈妈，妈妈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就算做了手术，怕也时日无多。谢谢你一直陪在妈妈身边”
颜子墨从郝莲的话中听出了异常，她捂着肚子，把手臂伸向郝莲的方向，拼了命想去触碰她：“妈，你要干嘛？你别犯傻！”
郝莲的笑容里带着绝望和解脱的意味，不顾颜子墨的劝说，继续道：“真是抱歉，让你有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父亲，作为你的妈妈，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替你今后的生活，扫清这个障碍了。”
“妈，你在说什么……”
颜肃又紧了紧胳膊：“你别那么多废话！”
郝莲梗着脖子：“颜肃，你真的是个垃圾！”
下一秒，郝莲用尽全身力气往后退，身后就是天台边缘，颜肃被这猝不及防的推搡惊到，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样顺着郝莲的力道，一脚踩空！
“啊！”
一声尖叫，颜肃坠楼！
楼下又接着传来目睹了这一幕的人们的叫喊。
人们纷纷抬头看去，只见楼顶还挂着一个人。
洛南商趴在楼缘，一只手撑着不让自己坠下去，另一只手死命地抓着困住郝莲的椅子，郝莲就以被绑在椅子上的姿态悬在空中。
“妈！”颜子墨一激动，想要站起来，可只要稍稍一挪动，她的下身就源源不断流出血液，“嘶……”
“你别动！”许初言安顿好颜子墨，一个箭步冲到洛南商身边，跟他一起拽住了那把椅子。
两个男人合力，自然要轻松一点。
二人胳臂上的血管全都凸起，同时用力，在楼下众人的注目下把郝莲拽了上去。
只是郝莲的情况并不乐观，本就承受着长期的疼痛和呼吸困难，加上被挂在半空许久，被拽上来之后，已经昏了过去。
大批医疗人员从天台的门口跑了进来，拖着担架，把颜子墨和郝莲二人齐齐抬了上去。
颜子墨捂着肚子，裙子的布料都快被她扯烂了。
她躺在担架上，大口呼吸，抓着身边的护士小姐姐，艰难地拜托她：“一定，一定要把我母亲救过来。”
护士小姐姐握着她的手：“我们会尽力的。”
洛南商和许初言一路跟着医护人员，来到手术室门口，被医生给拦了下来。
“哎哎哎，不能进来，我们要开始做手术了。”女医生伸手制止着两个已经慌了神的男人。
许初言垫着脚往里看：“医生，拜托你，一定要救救她，她肚子里还有宝宝。”
“我知道。”医生神色很焦急，“已经出血了，孩子不见得保得住，大人的话，我们会尽力的。”
许初言大脑几乎是空白的状态，他只有相信医生。
临近的另一间手术室里，正躺着同样要接受手术的郝莲……
母女二人，相隔一堵墙，命悬一线……
第166章 你的命可真硬
手术过程中，许初言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时而烦躁地抓着头发，时而咬着拳头，他的担忧全都展露无遗。
反观洛南商，闭着眼，坐在长椅上向后倚靠，看似游刃有余，可被他环起来的双臂正止不住地抖动。
只有他一个人能感受到，没人能看见。
“手术中”几个字的灯光灭掉，两个手术室里的主治医生齐齐走了出来。
颜子墨这边的女医生率先摘下口罩，面带欣慰：“母女平安，孩子四斤三两，只是孩子早产，需要送保温箱里观察几天，后续会怎么样，我们现在也不确定。”
这样的消息对于许初言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他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喘了出来，激动地握着医生的手：“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站在他身后的洛南商，冷峻的眸子里也被暖色覆盖。
可另一位给郝莲做手术的医生，摘下口罩后的表情却并不明朗。
等许初言和洛南商从喜悦里抽离出来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抱歉，郝莲女士因为长时间处于窒息状态，我们……我们尽力了……”
两个大男人的情绪登时从天上坠到谷底。
“哦，对了，还有那位男士，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呼吸了。”
说的是颜肃……
洛南商看着两间手术室的大门，切身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一边是新生，而另一边是逝去。
颜子墨再次睁开眼时，状态依旧很虚弱。
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摸摸自己的肚子，已然干瘪了许多。
眼眶泛红的瞬间，颜子墨立即起身，可也是这一动作，让她感受到腹部刀口的撕裂感。
守在一边的许初言发现她已经醒了，忙站起身，坐在床边，撑起她的后背：“慢点，你刚做完手术，别做大动作。”
颜子墨听不见去他说什么，指尖紧紧握住他的袖口，嘴唇都在颤抖：“孩子，我的孩子呢？还有我妈呢？他们还好吗？”
“孩子在保温室里，现在状态很好，放心。”
可能是上辈子的阴影所致，颜子墨下意识会觉得这个孩子很容易保不住，在听见孩子状态很好之后，她喜极而泣。
这算是她对抗命运成功了吗？她终于可以摆脱那些一直折磨着她的阴影了吗？
“那我妈呢？我记得你和洛南商拽住她了，她还好吗？应该也还好吧。”
孩子的平安，让颜子墨对郝莲的状态多了几分期待。
可下一秒，许初言的沉默打破了她的幻想。
“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妈呢？她的手术还没结束吗？”颜子墨其实已经从许初言躲闪的目光里读取了某些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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