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静悄悄的,无人敢上前干涉进两人中间。
万辞一言不发地将东西收拾好,抬眼,默默扫了一眼面前的同学。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爆发的时候,却见万辞独自打开了教室后门出去了。
周庆哼笑着坐下,顺便又将万辞的桌子推了推,和自己离得远远的。
明月当空照,只影树下摇。
万辞在花坛下坐了很久,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即便冻得手脚冰凉,脸色惨白,也一动不动。
凛寒侵袭,小腹又开始疼起来,万辞抱着膝盖,一呼一吸全都变成了飘散在空中的雾气。
她本该狠狠反击回去的,但不知怎么的,被压在课桌下的那几秒,身边站着看的同学像是一座座压在她身上的大山,身心忽然就疲惫不堪。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像这样被当做玩笑围观,但就这次,一点想要报复回去的心情也没有。
好累好累,万辞想。
如果就这样死去就好了。
就像当初被母亲扔在城里,徒步走了三十多公里路回来的那半天一夜一样,她不止一次想过找个地方安静死掉,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活下去很难,可死亡也并不容易。
本想通过自己的双手改变命运,可努力尚未看到成效,现在就已经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她拢了拢身上江修临买的羽绒服,内心百感交集。
愿意在她身上投资的傻子,这辈子也就见过这一个。
万辞思来想去,脑海里竟慢慢浮现出了父亲的笑脸。
为了她,万坚山已经承担了很多,没人比他更累了。
如果她真的就此死去,也许,对父亲来说,是种难言的解脱。
万辞抬头,看向了教学楼楼顶。
夜晚的风很大,吹得她眼眶泛红。
初一年级有几个女生上厕所路过,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万辞察觉到有几对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又是熟悉的怯怯私语声。
她正要站起来,一双陌生的脚却停在面前,紧接着,一张纸巾递了过来。
万辞抬头,一张素净的脸正看着她。
女生弯着腰,将干净的卫生纸往前递了递,小声道:“你拿着吧。”
万辞默默看了她半晌,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女生转身走了,回到了同行的伙伴身边。
那几个女生拉着她嘀咕道:“你给她送纸干什么,你不知道她是谁吗?”
女生不觉得有什么,淡然道:“我就是觉得她需要。”
风一吹,这句话也吹进了万辞的心里。
她低头,凝视着手中干净的散发着香味的纸巾,小心翼翼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很独特的桂花香味。
可能她真的需要吧。
万辞将纸巾收起来,摸了摸江修临的那几十块钱,到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把水果刀。
—
好一会儿不见万辞回来,周庆心中沾沾自喜,心想万辞也不过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白天仗着有江修临撑腰才那么狂。
电影终于放完了,教室里陆陆续续打开了灯。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后门突然被人踹开,所有人闻声一惊,就看到万辞握着一把刀进来,阴沉着脸,脚步直奔周庆。
周庆瞪大了眼睛,慌忙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好几张桌子,腿软的站立不住。
教室里响起尖叫。
胆小的学生已经抱头逃窜了。
万辞提着刀,毫不犹豫地刺向周庆。
周庆被吓的,身体反应速度远比脑子快,手下意识就抓住了万辞的手腕。
那把刀就悬在他眼睛上,只差一点就落下来了。
他看到万辞眼里的阴森,后背阵阵发寒,脑子里一片空白。
然而激动过头的万辞明显气力不足,周庆稍稍用力,万辞手里的刀就被他卸了下来。
周庆从来没想过万辞敢拿刀杀他,一时气昏了头。
如果他不及时防住她,今晚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这个疯女人!
周庆攥紧了拳,浑身的血液都往脑子里涌。
万辞想要他死,他也要让她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于是周庆想也不想地捡起地上掉落的刀,报复似的一刀捅了上去!
围观的学生爆发出惊恐的尖叫,霎时间,(3)班乱成一团……
—
江修临回去后,总觉得心口不是很舒服,一股闷闷的感觉,还有点心慌,焦躁地很。
本想早点上床睡觉,结果翻来覆去就是合不上眼。
无奈之下,他穿好衣服下楼,准备买点薄荷糖吃吃,平复一下内心的燥气。
可没想到,刚付完钱,就听到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在身后急促响起。
江修临拿着薄荷糖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脚还是迈向了一中门口。
里面很混乱,听围观的人讲,是有人拿刀杀人了。
江修临心里一紧,心想这乡镇地方还有这么骇人的袭击事件。
他一边嚼着薄荷糖,一边往里走。
不料却看到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抬着担架从初二(3)班教室里出来。
担架上的人没看清楚长什么样,江修临只觉得那身衣服有点眼熟。
而周庆则是被警察控制着,押上了警车。
江修临眉心狠狠一跳,快步走到(3)班教室往里看,没见到万辞的影子。
后门的地面上是一片半干的血迹。
他赶紧回头往救护车上瞅,但门已经关上了,老师和校长一同坐了上去。
江修临赶紧抓住一个(3)班的学生问道:“请问救护车上的人是谁?”
男生明显被吓得不轻,说话也哆哆嗦嗦的:“是……是万、万辞啊。”
听到这话,江修临仿佛被人闷了一棍子,耳朵忽然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手中的薄荷糖整瓶掉在地上,颗粒碰撞,发出破碎摩擦的声音。
……
江修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镇医院的,等脑子有点反应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大叔正催着他给车费。
“小伙,你这心神不宁的,是医院里有你重要的人吗?”
江修临呆愣愣的,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整五十的面钞就递了过去。
大叔为难道:“哎呦,你这我没零钱找啊……”
哪知,江修临恍然丢下一句:“不用找了……”然后就抓着钱包冲进了医院。
经过多方打听,江修临最终停在了万辞的抢救室门前。
校长和(3)班班主任都焦急地在门口踱步,手抖得不行。
江修临奔过来,急切问道:“老师,万辞怎么样了?”
校长有些意外在这里能看到江修临,脱口而出问道:“……江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江修临神色有些慌,随口解释说:“……我路上听说的,就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班主任老师皱着眉头,叹着气焦急道:“还在抢救……”
她自责道:“我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早知道今晚就守在教室里了。”
江修临凝神道:“是周庆干的吗?”
校长不敢轻易断言,只说:“不确定他们俩怎么了,具体事宜还是得等警察调查清楚比较好。”
这时,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问向门口的几人。
“患者需要输血,你们有谁是A型血?O型血也可以。”
他们这种镇医院血库本就紧张,碰上这种紧急情况,只能奢求有人能现场献血。
江修临立马凑上去,“我!我是A型血,我可以!”
医生看了看他,似乎是觉得年纪有些小,犹豫半天不敢答应。
校长和班主任老师面面相觑,两人一个是B型,一个是AB型,都不符合要求。
江修临急了,直接将胳膊伸出来,“我可以的!A型配A型再合适不过了,医生你就别犹豫了,救人要紧!”
医生这才咬牙,戴着口罩,说话瓮声瓮气的:“行,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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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美人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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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辞醒来,先是看到了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班主任趴在她床边睡着了,病房里开了暖气,一点不冷。
她转头,看到另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少年。
万辞睁了睁眼。
是江修临。
她想要坐起来,可刚一动,腹部上的创口就阵阵发痛。
动静令班主任霎时惊醒。
“万辞,你醒了?”孙芳揉了揉眼睛。
万辞点了下头,随即看向邻床的江修临。
她哑着嗓子开口:“他怎么回事?”
班主任劫后余生地呼了一口气,小声说道:“你抢救的时候需要献血,他刚好跟你血型相配,但是献的有点多,一时受不住晕倒了。”
他们两个都躺在这儿,孙芳的心是一刻也放不下来。
万辞微微一怔,低头看向自己输液的手。
手背已经被针孔扎得青紫,表皮一片浮肿。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仿佛感受到滚烫灼热的血液在皮下流淌。
这是一个异常奇特的事实。
——她的身体里,融进了另一个人的血。
万辞青绿交织的瞳孔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班主任深吸一口气,起身,拿过桌上的热水瓶给万辞倒了杯水。
“警察见你还没醒,就先将周庆带去派出所调查了。”
万辞倚在枕头上,眼皮淡淡半阖着,一言不发。
仿佛这些事跟她无关似的。
孙芳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晚上没怎么合眼,她眼皮底下一片乌青,嘴唇也干涩开裂,一说话就疼。
喝完后,她将一次性杯子扔进垃圾桶里,说:“你好好休息,我去叫警察他们过来做笔录。”
她顿了一下,随即又补充说:“这事,我还没通知你的家长。”
万辞仿佛就只听到了这句,开口说:“谢谢,还请老师继续帮我隐瞒。”
孙芳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是又没忍心,只道:“警察只是来询问一些现场事况,你说实话就可以了。”
万辞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好的,谢谢老师。”
孙芳走了,病房陷入了寂静。
万辞倚在枕头上,偏头凝视江修临。
献了过量的血,少年一时醒不过来。
江修临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雪,双唇乌白,病气仿佛一夜之间就包裹了他。
警察来的时候,万辞很是平静,向警察讲述了事情的全部缘由。
“周庆说,是你先拿刀想要袭击他的?”
万辞点头,并不掩饰隐瞒:“是。”
警察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万辞回答:“因为他霸凌我,经常在大家面前对我进行羞辱,我受不了了,昨天晚上是我一时情绪激动,所以才准备去拿刀找他了结一切。”
她说的太过冷静,以至于让人有种诡异的不适感。
一男一女两位警察互相看了看后,低头在记录本上写下了万辞的口供。
“后来呢?”
万辞平静叙述说:“我力气没他大,刀掉了以后,他就很气愤地捡起来,报复地捅了我一刀。”
……
前因后果并没有什么问题,警察收起笔和记录本,然后看了万辞好一会儿。
少女面庞虚弱苍白,浑身一点生机都没有,她就那么直愣愣对上警察的眼睛,没有丝毫胆怯和退让。
两位警察没说什么,只是盯了她几秒,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万同学,后面的处理结果我们会再通知你的,好好休息吧。”
万辞微微点头,临走前还对两人说:“麻烦转告我的班主任,帮我买一副墨镜,阳光刺的眼睛有点不舒服,可我又想晒太阳,谢谢。”
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两人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答应了。
等人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了万辞,和隔壁床还睡着的江修临。
确认人走远后,万辞说:“他们走了。”
江修临忽的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迫不及待地舒展自己的胳膊和腿。
“天啊,闷死我了,为什么要问这么久。”
他跳下床,询问万辞饿不饿,渴不渴,需要什么帮助。
凑过来的时候,那一双碧蓝澄澈的眼睛赤裸裸地映入眼帘。
金灿灿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折射出一片暖洋洋的色调。
光束打在墙壁上,顺着垂线落在万辞的上半身,将她照的发光耀眼。
万辞盯着江修临看了一会儿,不以为然地提了提被子,眼睛一闭,躺在床上晒太阳。
江修临穿着医院提供的拖鞋走来走去,他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话也多了起来。
“你刀口还疼不疼?今天换药的时候我都听见你叫了。”
万辞眼睛都没睁开,说道:“你听错了。”
江修临才不信自己听错了,他还这么年轻,听力可是杠杠的好吧。
但万辞不想承认,他也不好继续戳穿她。
“你后背的伤抹药了没?护士姐姐们可不一定记得。”
万辞:“药在寝室,没带。”
江修临一拍脑门,自己真是个傻子,他们来的匆忙,除了钱,什么都没带,怎么可能还记得拿药。
“那我再去给你买一份。”
说着,江修临就准备出门。
万辞终于睁眼瞧他了,音量也大了几分。
“墨镜还没到呢,除非你不怕被人看到你那样,非要出去的话我也不会管你。”
闻言,江修临的脚步一顿。
靠,忘了半夜不小心把美瞳揉掉了,到现在都没找到,让他顶着这么一双眼睛出去,岂不是回头率百分百。
“那护士姐姐再进来换药的时候,你记得跟她们说一下,不然后背容易留疤。”
万辞皱起了眉,早知道就把这人的血抽光,把他扔棺材里睡个十年八载的别醒算了。
清醒过来就这么多话,吵的人不得安宁。
本来早上刚醒那会儿因为她被捅了一刀,抢救一晚上才脱离危险,江修临扑在她床边哭的差点断气,万辞心中稍微还有那么一些些感动。
但彻底恢复过来后,她才明白,江修临还是那个江修临,一点都没变。
不过……
想到早上落在被子上的那几滴泪,和江修临白着脸、红着眼,为她垂泪哭泣的模样,万辞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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