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宛把在咸华公主府的遭遇告知他,“他与你们在前朝厮打,私下里还要离间我们的关系。”
“以后这种事情能推则推,宛宛,凡事尽可能地少露面。”左珩忧虑不已,他没法每时每刻在她身边。
“真搞不懂,你在外面那么耀武扬威,怎么一到我面前就这副德行。”
许宛哪里不知他的良苦用心,上一次她们拿许纭和赵燃做诱饵,只差一步就将许宛引上钩。
倘或被他们得逞,许宛能有什么好结果?左珩都看在眼里。
“小心点总没错。”左珩想了想,“若你拿我的名头欺压人也是可以的。”
许宛从摇椅上慢慢起身,“你好矛盾。”
“只要你能平安无事就好。”
“我明天得去趟翼王府,海冰邀请的。”
“你们那鱼塘一年的生意,不及赵烨一月的贪墨数额,他抓着你目的不纯。”
左珩把许宛拉到自己的摇椅上,让她偎在自己怀中。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有余嵘和胡瑞雪,你的两大爱将贴身保护,我能有啥危险?”
“让你光明正大地去,自然不会害你,只是他指不定又在算计什么。”
“他探我们,我们也探他,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也变得很狡诈呢。”
左珩用两指捏捏许宛的脸蛋,“还是在骂我,看我这个狡诈的太监怎么折磨你。”
话罢,左珩挠起许宛腰间的痒痒肉。
许宛的笑声瞬间在庭院里响起,“不敢了,不敢了,大人,你快住手!”
许宛从他摇椅上挣脱下来,一溜烟跑回卧房,还不忘把房门锁好。
左珩紧随其后,负手立于房门前,“你藏好了没有?我可要进来了。”
翌日晌午,许宛迈进翼王府大门,来过好几次,这里已不算陌生。
“许姑娘今日气色不错,昨晚厂公回宅里住的吧?”海冰出来相迎,暗戳戳地嘲讽。
许宛不接茬儿,直截了当地问:“有什么事不能在鱼塘那边谈,干什么还要惊动殿下?”
海冰笑而不语,等待翼王自己向她讲明。
不知赵烨被什么事绊住脚,半天都没有出来见许宛。
许宛被晾在宽敞的中堂里,只与海冰尴尬相聊。
许宛见状,不愿再等,想要起身离开。
海冰稳住许宛,再度去后头请赵烨出来。
又磨蹭快两刻钟,赵烨才姗姗而来。
“真是怠慢许姑娘,刚巧有点急事要处理,久等久等。”赵烨邀许宛重新落座。
“王爷哪里的话。”许宛顺从回答,“王爷叫小女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赵烨给海冰使了个眼色,海冰很快就从下面带进来一个人。
那人浑身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来原本长相。
许宛定睛瞧了瞧,嫣然一笑,“许骋?”
失踪这么久的许骋,竟出现在翼王府中。
许宛从没想过寻找他,对他的死活根本不关心。
否则让校事厂找到许骋,不是什么难事。
且许骋也没掌握许宛或左珩的什么秘密,于他们而言许骋没半点用处。
“长姐。”许骋抬起头,哭哭啼啼地抹了把脸,“我想你了,长姐。”
许骋跪爬到许宛脚边,“长姐,带我回家好不好,弟弟不想再无家可归。”
赵烨和海冰不声不响,均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爹已经死了,许家的庭院被我收回卖了出去,你同我回左家?”许宛毫无情绪起伏,赵烨想拿许骋卖人情,真是多此一举。
第163回 意外撞冰敬
许骋言听计从,当初那点“傲气”荡然无存,现下只要许宛能给他口饭吃就行。
赵烨能找到许骋,并把他带到许宛跟前,就证明许骋没有对赵烨讲实情,还不知道许骋不是许汝徽的儿子。
想必许骋自己也清楚,若赵烨知道他与许宛没有血缘关系,是不会帮他来见许宛。
许骋其实没走得太远,一直都在丰都周边徘徊,有了上顿没下顿,最后沦为叫花子。
他想过回丰都找许宛,但累日饥饿的身体,已让他寸步难行。
许宛看到的,也是瘦脱相的许骋。
“王爷替小女找回弟弟,小女感激不尽。”许宛起身感谢,不好驳了赵烨的一番“心意”。
“纯是碰巧,手底下的人去外办事,瞧他可怜赏了几个铜板。”赵烨随意地帮自己圆谎,总不至于说他是特意帮许宛找回的亲人。
赵烨当然没查到史宣那一层,许家的事都在内部解决,从没让消息外流出来。
“自科考失利,他便受了些刺激。”许宛指指脑袋,示意赵烨,许骋是个精神不大好的人。
“本王也算是给自己积福报。”赵烨一脸仁爱模样,“你带他回去吧。”
“我欠翼王爷这么大一个人情,真不知该如何还上才好。”许宛清楚赵烨就等着她说这句话。
赵烨佯装不在意,“那就先欠我一顿饭,等哪日我得空,便叫你来做东?”
许宛爽快答应,明镜儿他要的不单单是一顿饭,之后准会有其他动作。
许宛带许骋离开翼王府,甫一出门就见到余嵘和胡瑞雪有话要说。
许宛没让许骋登上马车,故意露出嫌弃之态,留下一人带他回往左珩宅邸。
马车缓缓行驶,许宛撩开车帷,“发生什么事了?”
“察州知府来京,未先去官家报道,第一站竟来拜访翼王。”余嵘靠在马车车厢旁,皱眉说道。
“你们看清楚了?”
许宛这才明白,赵烨为何让她等待那么长时间,真有贵客突然到访。
胡瑞雪一边赶马车,一边回头道:“我看得非常清楚,就是那个魏红年。”
“你们连地方官员都认识?”
“他算地方大官,校事厂有他们的画像。”
“你们发现了什么?”
“魏红年从偏门往翼王府里抬了十多个箱子,许姑娘,这无疑是冰敬。”
许宛心下一窒,赵烨又在鼓捣什么阴谋?
“你们俩天天跟着我实在屈才,快回校事厂帮厂公分忧吧。”
余嵘特机灵,立马笑道:“许姑娘快别瞎说,若不是跟着你来这一趟,我们怎么能发现这件事?”
胡瑞雪倒是实在,“不过许姑娘,待把你送回宅里,我们俩就真得赶回去向大人禀明这件事。”
他们二人很快返回校事厂,许宛在宅中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许骋才被带回来。
许骋没让他进仪门,打扫出一间一进院的倒座房让其栖身。
朱伍带他沐浴更衣,吃了顿饱饭,待再回到房间时,许宛已坐在里面等候。
“翼王给你派了什么任务?监视我吗?还是想在这里得到什么情报?”
许骋自嘲地笑了笑,走到许宛跟前,“长姐,您瞧我有那些本事吗?”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许宛端详他两眼,越看越像死去的史宣。
“长姐,我还想读书,下一次我一定能考中。”
“读不读书是你自己的事,我看在许纭的面子上,给你一口饭吃。”
许骋到现在都没提许纭一句,得知许汝徽的死讯也没什么感触。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他只是落魄了,不是悔悟了。
许宛从椅子上站起身,“在这里好吃好睡待上三天,鱼塘那边缺劳力,你便去那边帮忙吧,每月给你三两银子。”
“我真干不动体力活,长姐能不能把我留在宅里做点事?”
“不能。”许宛果断拒绝。
许骋垂头哂笑,“您是真不怕我把许家那点乱糟事捅出去,我看翼王殿下倒是很感兴趣。”
“我许家女儿都当了太监的对食,还要什么脸面?装什么清高世家?”许宛抱臂轻笑,“你老老实实的话还能活,小心多行不义必自毙。”
许宛离开倒座房,把许骋交给朱伍看守。
她现在比较担心校事厂那边,不知左珩得知这个消息会做出什么反应。
余嵘和胡瑞雪赶回校事厂里,却不见左珩踪影,他又被困在宫中。
以前只是校事厂厂公,绝大多数时间能待在宫外。
现下成为掌印太监,任务量比以前多出一大截。
左珩今天在宫中和陶麟大吵一架,是他单方面找茬儿,故意给陶麟难堪。
整个司礼监乃至整个皇宫,都知道左珩与陶麟不对付。
陶麟敢怒不敢言,始终忍气吞声,害怕和左珩硬碰硬。
邓金言更会见缝插针,从没对下面人说过什么,但已摆明态度,就是刻意针对欺凌陶麟。
尽管如此,左珩和邓金言还会给陶麟创造机会,让他多去御前露脸伺候。
陶麟抓住这唯一机会,在天起帝面前表现得异常出色,博得不少好感。
陶麟正在内务监里整理新进宫的衣料,一回头就见到左珩在身后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陶麟瞧四下无人,走到左珩跟前可怜兮兮地哀求:“厂公大人,求您给我条活路。”
左珩鄙夷地斜睨他,“你也配?”
“厂公大人,您已骂我一整天,若是还不解气,不如再打我一顿吧。”陶麟跪地求饶。
左珩眸色一垂,阴骘之表显露无遗,“苏春风的行迹是你透露出去的。”
“不是我,真不是我!”陶麟极力否认。
“前儿处死的那个才人,是被你蛊惑的吧?”
“我没有,厂公大人,您冤枉小的了。”
“那才人在临死之前,供出了你的名字。”左珩存心使诈,“你想离间我和顺妃的关系?”
“没有,没有。”陶麟吓得浑身发抖,担心左珩捅到天起帝跟前。
“顺妃的人都是我挑过去的,我嫌疑最大,陶麟你想让我死啊!”
“我怎么敢,厂公大人,我也是左老公公带出来的,我和您是一家人。”
左珩反手拍拍陶麟的脸皮,“别以为在御前说上话了,就可压我一头,元执就是你的下场。”
第164回 贪墨与疾苦
左珩恐吓完陶麟扬长而去,独留陶麟瘫软在内务监里。
陶麟对左珩的恐惧与愤恨到达极点,为摆脱这种境遇,他必须帮赵烨将其除掉。
就在他下值前往翼王府邸时,左珩这边也派了人手监视起府中的一举一动。
翼王府像个易守难攻的堡垒,多到数不清的植被覆盖整座府院,遮盖住大量视线。
府邸四角还架起不高不低的望楼,自身防范意识特别强,就更别提赵烨花重金豢养的众多暗卫。
校事厂的监视能力无出其右,连皇宫内部都覆盖得很全面,唯独翼王府是块难啃的骨头。
左珩以前向天起帝提过几个意见,均被天起帝给否决,命左珩彻底放弃,任由其膨胀下去。
改为自外围攻击,打击赵烨得力手下,慢慢瓦解其势力,成为校事厂主攻方向。
然而这一次不同,左珩从沈放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这小子凭记忆力画出一张翼王府结构草图,并标注出几处利于监视和翻越的地点。
余嵘等人一起前往,非常顺利地看到一些见不得光的场面。
姚宗安不止一次表示,沈放这小子天生该吃校事厂这碗饭,加以培养必成大器。
但他的身份又不得不叫人提防,左梵山精心培育出陶麟这颗棋子,费尽千辛万苦还不敢确定是否打入对方核心。
这个沈放亦有可能是赵烨安插到校事厂这边的棋子,赵烨培养的眼线是一批接着一批。
在沈放的带领下,余嵘等人巧妙躲过望楼监视,顺利潜入到翼王府的房屋之上。
揭开一片黛瓦,暗黄色的灯光下,竟是王妃段烟舟在更衣洗漱。
余嵘猛敲沈放的脑袋,让他找点有用的线索。
沈放揉揉脑袋,低声嘟囔:“这个王妃比以前那个病西施差得太远,以前那个才是绝世美人,可惜被翼王给弄死了。”
胡瑞雪自身后捂住他的嘴巴,把人悄悄拖走。
再度揭开一片黛瓦,终发现赵烨的身影,此地是赵烨的书房,里面有海冰还有陶麟。
沈放指了指陶麟,唇语道:“我上次不是告诉厂公大人,这货有多坏了吗?你们怎么还没宰了他?”
胡瑞雪一面翻白眼一面把他拖走,恐这小子再耽误正经事。
“魏大人乔装进京,暂且没被校事厂那帮番子察觉到,估摸明儿才能到官家那边报到。”陶麟躬身堆笑,向赵烨禀明。
“左珩总被困在宫中,姚宗安新婚精力有限,宋绩近来情绪低迷,校事厂现在疏于管理呀。”海冰也在侧沾沾自喜。
赵烨站在灯烛旁随手挑起灯芯,“送给他们几条小鱼,让他们吃饱了。”
“魏大人此番是为那笔陈年税收而来。”海冰细细讲出原委。
在万光帝时期,甚至更早的时候,因察州是产粮大户,便给他们摊派了几笔杂税名头。
这些年一直这样执行,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但在万光帝后期,察州接连闹了好几场大灾,导致粮食产量锐减,税收逐渐收不上来。
待天起帝继位后,改良税收制度,免除很多苛捐杂税,大大减轻察州百姓的负担。
魏红年上任以来,核对陈年旧账,发觉那几笔杂税根本就没有免除,而是换了其他名头重新分派到百姓身上。
魏红年是个做实事的,觉得这很不合理,想为察州百姓讨回公道,让朝堂要么退还这笔税银,要么在未来几年里减免一些税银。
魏红年的初衷非常好,可他没有门路,几次向朝廷上疏都如石沉大海没了下文。
这一回是州里一个知事与海冰为同乡,能说得上话,才向魏红年出此下策。
魏红年也是没有办法,才召集州中乡绅筹集这笔冰敬,希望能办成这件事情。
赵烨拿了钱,便向户部里的自己人打过招呼,魏红年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户部那边怎么解决。
这件事最终势必惊动王征,以王征的性子准会公事公办,除了手续繁冗不知变通,事情定会有个说法。
之所以耽搁这么久,应是经手官员觉得麻烦,追溯起来牵连的人员太多,没法子准确追责。
况让朝廷国库往外吐钱,这的确难上加难。
若公开同意察州减免税银,无疑是向别的州放出信号,其他各州再自查起来,都效仿魏红年来丰都闹事怎么办?
海冰将利弊向赵烨分析清楚,他们只是替魏红年提供一个渠道,事情成与不成全凭魏红年自己的运气。
赵烨却在这件事情中嗅出机会,不管事情成与不成,都是他煽风点火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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