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珩方知许宛进宫的目的,他转头向黄妙英道:“顺妃娘娘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再过十天半月去侍寝也无妨。”
黄妙英举起十指给左珩瞧,“你看我最近放了多少血?不一样恢复不了吗?”
“我跟皇后说说,不行我求求淑太妃去。”赵燃见不得黄妙英受苦。
左珩无奈地晃了晃头,“这个罪你不遭完,依旧没太平日子。躲过这一劫还有下一劫。”
赵燃气急败坏地嚷嚷:“妙英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她承受这些?”
“一个秀女进宫将将半年,连跳好几级,没有子嗣已做到妃位,你看看整个后宫有几人能做到?”许宛站出来替左珩说话。
“太后和皇后若还不打压打压你,你让那些苦熬多年的妃嫔怎么想?”许宛清楚黄妙英现下只是表面风光,苦日子只有自己知晓。
左珩见机告退,临了不忘提醒许宛早点出宫。
绛紫宫中只剩她们三人,黄妙英抱着赵燃难过地掉泪,“宛宛,我以为你生我的气,再不来看我了呢。”
许宛坐到她们俩对面,“瞎说,我才没有。”
“你别哭了,就听左珩的再忍忍。”赵燃替黄妙英擦擦眼泪,“等过了这阵子,你想法找个靠山吧。”
“陛下不就是最大的靠山?”黄妙英只想讨好天起帝。
赵燃深吸一口气,“我皇兄的后宫沉寂这么多年,个个低调得很,偏你进宫掀起这么多浪花。”
赵燃冷静下来,也觉左珩分析得有理。
“不管太后还是皇后,你好歹靠一头吧。”许宛跟着相劝,看到黄妙英这样,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黄妙英坐起身子平复一会儿情绪,“宛宛,你们今天过来找我有事?”
许宛这才把许骋的事告诉黄妙英,“别让黄府尹难办,反正就是希望他多查一查,若能查出真凶最好。”
黄妙英霎时了然许宛的意思,这件事若是交给校事厂也能办,但许宛还是捅给丰天府。
这说明校事厂不便出面,许骋被杀的真凶与校事厂是对头?
许宛是拿这件事试探黄家到底与左珩是不是一条心?
“宛宛,你放心吧,我一定催促我爹。”黄妙英先给许宛立个态度,她从没想过与许宛有二心。
若黄仁雍能还许宛一个公道,左珩定能在宫中继续帮她争宠。
许宛和赵燃在宫中待了许久,走出来时都近傍晚。
“突然觉得我出宫也是件好事,和姚宗安在一起特别简单,每天没啥烦恼。”赵燃有感而发。
许宛羡慕地望向赵燃,“公主殿下好命。”
“哎,左珩你没走?特意在此等宛宛?”赵燃在宫门口看到左珩,叽叽喳喳叫起来。
左珩稍感聒噪,抬手揉揉太阳穴,“姚宗安还在校事厂当值,公主不如去接他回家?”
赵燃瞬间来了兴趣,“好主意,我这就去!”
说罢,登上马车就奔赴校事厂。
左珩坐在马背上朝许宛伸手,“来。”
许宛麻利地被他拉上马,“你脸色不好,是因为许骋吗?”
“不是因为他,这两天老觉得恶心,可能没吃好,沈放那小子老忽悠我买这买那。”
第172回 孩子缘未来
左珩脸色骤然大变,期期艾艾地问:“你……这月月事,还好吧?”
许宛侧首扫一眼身后的左珩,见他这么紧张,调笑道:“这个月还没来呢。”
闻言,左珩心下一窒,不知不觉加重马鞭力度,把壮马抽得快速奔跑起来。
“你怕什么?”许宛明知故问。
左珩带着她抓紧缰绳,“抓稳,别闹。”
许宛忍不住破笑,“你当初搜罗那么多法子,怎么一个也没用我身上啊?”
左珩知道许宛指的是避孕手段,他才不会拿她的身体开玩笑,“伤身体。”
于飞之乐这件事怨不得他们双方,以前忍着就罢了。
一旦开起先河,就变得欲罢不能。
加之新婚的姚宗安和赵燃,老有意无意在他们身旁炫耀。
左珩和许宛再矜持也有不由自主的时候,这倒是人之常情。
一路上左珩都没再言语,直至回到宅邸,左珩才神经兮兮地轻抚许宛的小腹。
“你是不是有病?我就算真怀了,也不至于这么快显怀呀!”许宛将他的手掌打掉。
“我明儿找个靠谱的大夫过来给你瞧一瞧。”左珩眼中有期待还有担忧。
许宛站在东正房后窗旁,听见伍嫂的小孩又在哭闹,别看是个姑娘,嗓门却特别洪亮。
“逗你的,我现在就来月事呢。”许宛到底把实情告诉左珩。
左珩沉默半晌,没有如释重负的快意,反而更加忧郁,“你对我刚刚的表现很失望吧?”
“谈不上失望,知道你肩负重任。”许宛肩膀微垂,勉强地笑了笑。
孩子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确实是不敢奢望的珍贵礼物。
“对不起。”左珩自身后将许宛环住,“若你真有了我们的孩子,我会即刻送你离开丰都,把你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许宛转过身,略带狐疑地问:“所以你面色这样凝重,是不舍与我和小孩分开?”
“当然。”左珩特自然地肯定,“家产过到你名下的事不能再拖,咱们明天就办。”
“你怎么老是拿钱砸我呀?”
“不然我心里不踏实,愧疚太多。”
许宛伸指抚了抚他颈间凸起喉结,“我给你配的药有问题吗?我怎么觉着……”
莫说许宛感觉出来,就连左珩自己都发现,他的男性特征越来越明显。
可药物没有问题,他相信许宛的医术,大抵是跟破了色戒有一定关系?
搞得他最近都不敢太靠近天起帝,平素与旁人说话时都尽量离远些。
姚宗安与他之间不设防没什么察觉,就是老打趣他身上的香味越来越浓,像惹人嫌的陶麟。
陶麟挨那一刀是在成人之后,失败死亡的概率非常高。
当时左梵山找了这方面的老师傅,花重金才保住这条命。
貌似当时挥刀出点小插曲,陶麟的后遗症就是身上的尿味比较重。
他为掩饰身上的味道,不得不多用香料,这也是他痛恨左家父子的原因之一。
“要不我再多吃点,加大些剂量?”
“那你岂不是又得频繁‘犯病’?”
左珩懊恼地搔搔长眉,“真让人头疼。”
“我听宋绩说,沈放看出来你是个假太监。”许宛存心翘起兰花指,“你在外面多阴柔一点嘛。”
宋绩能大大咧咧地告诉许宛,代表他根本不相信,左珩清楚他没有这个头脑。
沈放能当着众人面猜测,证明他就是过过嘴瘾,左珩对他也没有这方面的忌惮。
“沈放好用吗?有余嵘他们几个靠谱吗?”
许宛赞许地点点下颏,“他什么都挺好,就是老忽悠我买小食,比我还贪嘴。”
“我也没见你发胖。”左珩捏捏许宛的腰身,“自幼孤儿吃不饱穿不暖,贪嘴倒是正常。”
“你这么信他?”
“不敢完全信。”
左珩提了两嘴沈放来到校事厂以后的表现,确没有再反水的可能。
若赵烨知道是沈放带领校事厂众人,一锅端了那处银库,沈放一样没有活路。
青杏忽地拍门,从厨房那边端上来今晚晚膳,皆是许宛爱吃的大荤菜。
左珩暗笑,看来她真没骗自己,谁家有孕初期胃口这么好?
准是沈放那小子带她胡吃海塞,吃坏肚子才老觉得恶心。
左珩自升了官就甚少在家中吃饭,见许宛胃口还这么好,怃然一笑,“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刚来宅里那会儿,每天盼着到你房中吃饭,一想到你这屋伙食那么好,我都暗暗流口水。”
“还没吃够?”
“有吃腻的时候。”许宛夹了块鱼肉,“吃两天素就又馋了。”
“那就继续吃,长胖些才好。”左珩继续帮她夹菜,“许骋的事要不要我出面?”
许宛把沈放的判断告诉他,又讲明他去找黄妙英的意图。
许宛是想借此事逼黄妙英表态,校事厂出面,赵烨那边顶多是再派出一个替死鬼。
还不如交给丰天府,尽管最后的结果都一样,但至少能看到黄仁雍父女心向何处。
左珩认同许宛所虑,黄妙英的事确实令他很不悦。
要不是邓金言极速找出真凶,他便会成为头号嫌疑人。
次日,左珩一大早就把牙人叫到自己宅中,把十分复杂的手续一股脑敲定好。
许宛现在是实打实的小富婆,定比不过王爷公主的家产,但也称得上金玉满堂。
要是她现在不开心,把左珩扫地出门,左珩真能穷到睡大街。
左珩嘴巴毒,行动倒实在,许宛本想通过自己努力搞事业多赚钱呢,最后却躺赢。
许宛拍拍左珩的肩膀,“从今以后,你得对我伏低做小喽,不然不给你饭吃。”
“好好好,你最厉害。”
左珩拉起许宛走出宅门,乘机去丰天府那边,追问许骋案的进展。
恰底下人赶过来回话,安蓝寺送来信儿,许纭不想再理世俗事,许骋的后事全听许宛做主。
“我让冯玄把许骋埋进许家祖坟,你说许汝徽能不能气得掀棺材板来骂我?”
“你还恨他吗?”
“不恨,他不值得。”许宛都快忘了许汝徽和孙桂兰的长相。
左珩牵起许宛的手漫步在丰都街市里,“我们要好好学习为人父母,我们的孩子一定要在爱里长大。”
许宛霍地甩开左珩的手,略带好奇地指向前方,“那是察州魏大人吧,他要去见谁?鬼鬼祟祟地跟做贼似的。”
第173回 老臣的执着
代表户部的王征,与代表察州的魏红年,已来来回回拉扯不少天。
自察州那边传来陈年档案全部被烧毁的消息,魏红年的气势就降下去一大半。
王征不忍再折磨他,到底提前开口,私下里和魏红年说了各退一步的解决方案。
此时的魏红年不接受也得接受,要知道户部起初是寸步不让,至少现在愿意派人去察州公平公正地计算税银金额。
魏红年选择妥协,王征便让户部内部痛快地办理。
这件闹得沸沸扬扬的大新闻,看似在平静中圆满解决。
赵烨等了场空欢喜,察州的解决结果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没法子鼓捣别的州效仿察州进京闹事,更没法子怂恿察州百姓奋起反抗。
他被陶麟那个蠢货给骗了,陶麟却说这是天起帝故意表现出来的假消息,为的就是迷惑外界。
赵烨这厢还在揪住陶麟撒气,廊下还候着一个出气筒雷明。
让他调查的银库失窃案,到现在仍没有半点眉目,那么多银钱真就不翼而飞。
见陶麟被赵烨打得满地打滚,雷明双腿发软,根本不敢迈进去。
还是赵烨发现了雷明,拔高嗓子将他喊进去一起受罚。
而赵烨的另一爱将海冰,则到外面去见了个人,正是魏红年。
魏红年在等户部给出最终处理意见,然后就会带着户部的人返回察州。
在丰都奔波数日,魏红年一把老骨头都快散了架。
好不容易歇息两天,他终是闲不住找到海冰,因为他想要回送出去的冰敬钱。
魏红年与海冰约在一个不起眼的酒楼里相见,特意找了间雅间。
许宛恰巧发现魏红年的身影,同左珩一道尾随进酒楼,要了他们隔壁的雅间。
本以为这样半旧不旧的酒楼,隔音效果不会太好,岂料他们在这边什么也听不到。
左珩环顾四周,让许宛在此等候,打开窗子掠上房顶。
绕到他们那边的房梁上,像只蜘蛛一般趴在上面听清所有对话。
“魏大人,我们从未承诺能帮你办成事情,只承诺帮你牵线搭桥。”海冰第一次见到要往回要钱的主儿。
魏红年耷拉着沧桑的老脸,“海先生,小蒋应该告诉过你,那些钱不是我的,是我向察州乡绅筹集而来。”
魏红年口中的“小蒋”,想必就是海冰的那位同乡。
海冰故作惊讶,连连摆手,“这些小蒋未与我提起,魏大人,从来就没有这么行事的,您还是别想着这笔钱了。”
其实魏红年给赵烨的冰敬,在赵烨眼里不算什么,甚至连海冰都不放在眼里。
但进了赵烨口袋再想往外吐,就跟从国库里往外吐钱一个道理,绝无可能。
况魏红年这件事办得不漂亮,赵烨从中未得到半点好处,想搅浑水这招无法施展。
而且又处在银库失窃这个当口,赵烨怎么会把钱还给魏红年?
魏红年不这么想,他背负的是整个察州百姓,这件事已然退步,就不能再损失钱财,不然让他怎么面对相信他的那些乡绅?
“那些钱没有一文落在我的口袋里,请海先生向殿下求求情,可怜可怜我们察州百姓吧。”
魏红年的腰杆没有刚到丰都时那么硬了,这些天四处碰壁,不断地被打击,早让他心灰意冷。
要不是王征在这时候拉他一把,他都不知自己能不能活到回察州。
事情本身不是难事,怎么一到了丰都,就多出这么多关卡和手续?
制度到底是给谁定的?到任何时候都该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海冰瞧魏红年冥顽不灵,干脆强硬起来,“魏大人,我觉得您现在最应该回到察州,调查清楚那场火灾究竟是谁放的?”
魏红年闭上眼睛,微微泛白而稀疏的睫毛不断地颤动。
他太累了,不想再纠结那是谁的“杰作”。
横竖都是朝廷的人,说不定就是帮他的王征所为。
他总算搞清楚,自己为何一生都无法到丰都来做官。
“那是察州自己的事,老夫回去自会办理。”魏红年一臂撑在桌几上,有气无力地说,“我只想要回那笔钱。”
“绝无可能,请魏大人死了这条心。”海冰撕破脸皮,料定魏红年不敢捅到都察院那边。
魏红年沉思许久,摸索着为自己倒了盏酒,颤颤巍巍地喝下,“海先生,听说殿下的银库失窃了。”
此言一出,莫说海冰,连撑在房梁上的左珩都吓一跳,这件事魏红年怎么会知道?
“你什么意思?”海冰突然跳起来,“魏大人,有些话不好瞎说,你这样容易让我产生误会!”
魏红年不紧不慢地抬起眼,“我只想要回我的钱,不然我就去都察院告发你,老夫没打算活着走出丰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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