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世界,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何其有幸的人,才会被爱连接在一起。
比起金钱,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罕见的奢侈品。
当安望宁与迟正余离婚之后,她很少静下心来去思考,到底是怀着多大的决心,哪怕是被她伤到体无完肤,那个男人,也要回到这个地方。
她只是,固执且别扭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以为是地做着对他好的事情。
迟觅幽幽收回视线,百无聊赖地翻看起了手机相册。
失去十年记忆的她,总是一点小事便能哈哈大笑。
看着自己揽着琳琳在沙滩上的照片,她无奈地笑了笑。
——做一个笨蛋妈妈,也没有关系。
没有谁规定,受了伤就不能再快乐了。
那么多简单的道理,她竟好像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发愣许久,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
“封太太,是来替我尽孝吗?”
封诣寻提着一个小纸袋,笔直地站在她面前,言语有几分他常带着的阴阳怪气。
迟觅怔了怔,抬眸看他,一时之间又有些失神。
他的腿型怎么都能那么好看?
封诣寻将小纸袋递给她。
她愣愣地起身接过,“礼物啊?”
他说:“路上给你买的。”
迟觅打开纸袋,低头看了一眼,是一小杯舒芙蕾蛋糕,装在方方正正的小包装盒里。
他过来接她,竟然还顺道买了甜食给她。
她收好纸袋,单手提着,微笑起来,学着他那微妙的阴阳怪气,“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大礼呢……”
其实脸上的笑容早已出卖了她的内心。
那双漂亮的眼睛都快笑弯了。
满脸都是他送她什么,她都乐到不行的样子。
封诣寻懒得戳穿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首饰盒。
“这还真的有。”
只不过,他首饰送太多了,自己都觉得没新意。
第118章 没关系
开车过来的时候,路过甜品店,正好又想起了她,便买了一份。
这下她真的一脸受宠若惊。
首饰盒里是一条项链,很有名的当季新款。
她撇嘴收下,“好好的,为什么又送我东西?”
他说:“不需要理由,想你,便可以送你任何东西。”
这种话,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她反正永远记不住。
封太太的脑子,实在是没救。
她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好吧,谢谢。”
“谢谁?”他问。
她一本正经地说:“谢谢封总的礼物。”
他立马接话,“那你还是还给我吧。”
迟觅一阵语喑,“你——”
这男人什么意思啊?
她收了收别扭的心绪,有些勉为其难地开口,“谢谢阿寻,总可以了吧?”
“不太可以,下回不送了。”他说。
说完,迈开步子便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他果然不打算看一看封镇弘。
迟觅赶忙跟上他,“我不是来替你探望他的,我也不会劝你去做任何改善你们之间关系的事情,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想法,如果他真的……不行了的话……”
他的语气仍旧平淡,毫无波澜,“事实就是,没什么想法。”
假惺惺地伤感,他学不会。
哪怕封镇弘现在火化了,他也还是这副表情。
假如他真有所不忍,那也只是,舍不得自己女儿为这老家伙难过。
他已经不是个被父亲阴影笼罩的年轻人了。
心理学上,有个说法叫做弑父。
从他回到这座城市的那一天开始,大概就已经不再对封镇弘,有什么执念。
迟觅快步追上他,将东西都收到右手,左手轻轻抓着他的衣袖。
“好嘛,没有想法就没有想法,我只是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心一点。”
他侧头看了一眼,似乎颇为满意。
脚步逐渐放缓。
她尝试着起话头,“封总,今天不用工作吗?”
没记错的话,今天可是工作日。
他淡淡地回着,“见不到你,很无聊,不想上班了。”
“你这是什么话,哪有你这样的?”
迟觅一阵腹诽。
他怎么能一脸正经地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
她晃了晃他的手臂,“像你这样的员工会被老板开除,当老板的话,公司迟早要破产吧。”
他对此无所谓,“那就破产。”
说来,他诅咒封家破产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迟觅转念一想,又担心他工作太辛苦,忙问:“是不是累了?”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认真思考,最后诚恳非常地说道:“不累,就是忽然很想你。”
很少有事情能让他觉得累,就好像很少有食物能让他觉得美味。
封诣寻的世界里,翻江倒海的情绪,都只会与她有关。
迟觅倏然脸红,不敢再回话。
他语调的变化,也总是轻而易举地撩拨她的心弦。
按下车钥匙,停放在几米之外的车响了响。
他给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迟觅也没问他要去哪里,安稳坐下后,美美地吃起了自己的东西。
久违地品尝到甜滋滋的味道,感觉良好。
她收回视线,不经意地低头,看到自己掉了一点蛋糕屑在车里。
开着车的男人转头瞟了过来,说了三个字,“没关系,别管它。”
她愣了好几秒。
总觉得这话耳熟。
是了,没关系,一切都没关系。
像个傻瓜一样只会吃甜食也没关系。
做个不够努力的笨蛋妈妈也没关系。
处理不好工作的事情,也可以没关系。
坦诚地说自己很爱他,并不会失去什么。
二十七岁的她,也可以有更多的勇气。
她应了一声,继续吃蛋糕,吃饱之后,又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话。
等封诣寻停下车时,她才恍然意识到,他带她回来上班了。
果然,他根本没那么闲……
不过是强行摸鱼罢了。
迟觅一阵无语。
他拿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而后下车给她开门。
车停在集团百层大楼门口。
很快,便有司机快步上前来,毕恭毕敬地接过车钥匙。
封诣寻领着她往里走,“两个小时后,我有个会要开。”
迟觅挽住他的手臂,神色有些古怪。
他开会关她什么事?
有股恨不得把她拴在身上的感觉。
他不会是真的怕她跑了吧?
她有些不敢想。
经过前台,她跟着他进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封诣寻问:“你今后,什么打算?”
她张望了一下宽敞的电梯,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是说她恢复记忆,打算做什么吗?
迟觅想了想,有些犹豫,“我……我能回去上班吗……”
他说:“我说不行,你会听我的吗?”
她抱着他的手臂,忽然笑了,“不会。”
他明明也知道,她不会听他的。
封诣寻淡然回道:“所以,不用问我可以不可以。”
她还是微笑着,比起以往,慢慢的更放松一些。
他又说:“随你心意,想去做什么便去,我从没有阻拦你。”
“你更不需要在我面前,惶恐不安。”
他问她这个问题,只是,关心一下她而已。
迟觅满脸认真地垂眸,“我知道。”
她想,自己会慢慢改掉一些坏习惯。
他们的关系,本就不需要那么别扭。
“事实上,我不想待在妈妈的公司里。”她说。
就算要工作,那也绝对不是自己喜欢的工作。
而且,她真的是个蛮懒惰的女人。
她这几年来,一直费劲地去变成另外一种人。
迟觅补充道:“我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他说:“你可以慢慢想。”
她想到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信口胡说起来,“我来给你做助理怎么样?这听起来可比接手我妈妈的事业有意思……”
反正他现在总是一副担心她跑掉的样子。
“封太太,你的资质和能力恐怕不太够。”他又开始阴阳怪气她了。
第119章 吉祥物
他的助理,能力大概都比她高好几个级别。
迟觅厚着脸皮,说:“那封总,你就不能黑幕一下我吗?”
“哦,潜规则。”他若有所思。
她有些没搞清楚状况:“啊?”
他转头看她,眼神暧昧,“兔女郎还是小魅魔?”
她这才反应过来,一时紧张,“啊?!”
这家伙脑子里又开始想不正常的东西了。
电梯门打开。
迟觅慌慌张张地退开几步远。
项明真很快迎了上来,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封太太。
他礼貌地打了招呼。
封诣寻让他安排人招待一下封太太。
吃吃喝喝等他忙几个小时,还是让司机送她回家,看她自己喜好。
项明真很快会意,迅速打了一通电话。
迟觅无所事事地跟着他们进了总裁办公室。
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吉祥物。
只是为了满足某个男人一时的怪癖,才出现在了这里。
她瞟了一眼走在一起的两人,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到了一边去。
自顾自来到咖啡机旁,百无聊赖地摆弄起了咖啡机。
也不知道是按到了哪个按钮,咖啡机就运作了起来。
发出一阵一阵的响声。
她低头捣鼓着。
只觉得这个咖啡机有点复杂。
好像是新买的。
在她的记忆里,这里以前没这台咖啡机。
项明真毕竟是专业人员,始终保持着自己的严谨与认真。
他全然不受噪音的影响,站得笔直,“对了封总,周辞巽周先生的私人飞机到了之后,已在酒店休息了两天,我刚联系了他的助手,但他回复消息说,周先生病了,暂时不能安排见面。”
“病了?”封诣寻的语调带着几分狐疑。
项明真说:“是的,他的助手说,周先生长居国外,水土不服,下飞机就发了高烧。”
封诣寻略显轻慢,“那就不用安排见面了,我最近很忙,你到时候直接与周辞巽联系。”
“好的,封总。”项明真回话。
正摇晃着半袋子咖啡豆的迟觅胡思乱想着。
周辞巽?
好耳熟的名字。
她很快回想起来。
可记忆中,那人不像是水土不服生了病的样子?
她一阵走神,手不自觉地一抖,带着浓重咖啡香气的豆子,窸窸窣窣地洒在了地板上。
迟觅猛地回过神来,面色有些僵硬。
封诣寻转头看了过来,没什么表情。
似是在说,二十七岁的她,做的事情和只有十七岁记忆的她,又有什么区别?
迟觅回望着,干笑起来,很是勉强。
项明真连忙叫人进来处理。
封诣寻却开口,“你先去会议室吧。”
项明真微微怔了怔,也不叫人立马过来清理了,匆忙离开,顺手带上了门。
迟觅站在原地,脚边散落着咖啡豆,她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以为,某人又要取笑她了。
然而封诣寻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身边,拿走了她手中的半袋咖啡豆。
他沉着脸放下咖啡豆,取了挂在一边的咖啡杯,接连按下机器上的几个按钮。
给她,冲了一杯咖啡。
直到热腾腾的咖啡放在她面前,她才明白他的意思。
“不会,就不要去做了。”他说。
迟觅一阵语塞。
她没想喝咖啡。
她只是很无聊……
不过,总觉得他说话意有所指。
不会去做的事情,干脆就不要做了。
可是人生,不是一台咖啡机那么简单的结构。
几秒后,她弱弱地说:“我可以学的……”
他的视线瞟向地上的咖啡豆,“那你这是学习吗?”
说完,又意识到他这么说话不对劲。
他将脑袋微微转到一边,声音尽量保持温和,“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不用去学,乱来,把你自己弄伤怎么办?”
迟觅总觉得怪怪的,“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他好像,在做着某种改变。
封诣寻的脸色又显而易见地变差了,“在你眼里,我有这么容易生气吗?”
大概,他就没什么好脸色。
“事实上,是的。”她认真地点头。
他沉默不语。
迟觅反应过来,“好吧,我知道这是个坏习惯……”
她端起咖啡杯,小小地抿了一口,余光观察着他的神情。
如她自己所言,这就是个他不喜欢的坏习惯。
但养成这种坏习惯,他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他自己肯定也意识到了,才会过来给她倒咖啡。
“你认识周辞巽?”封诣寻忽然开口。
迟觅怔了怔,先是摇头,后又小小地点了点头。
“很熟?”他问。
“不熟,完全不熟……”她急忙说。
她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迟觅谨小慎微地补充着,“只是,听过他的名字而已。”
封诣寻总觉得她的话没什么可信度,但也没空与她深究下去了。
他还有工作要处理。
迟觅放下杯子,正思索着一会儿叫司机送她回家,还是什么。
他蓦地,郑重其事地补了一句,“以后去哪里了,都可以告诉我。”
她静默着,良久,才应了一声。
“哦……”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漠然的神情,一阵波澜。
好像,有很多话,都还没有告诉她,又好像,早已全部都告诉了她一样。
他明明从来都不会生她的气,是她一直在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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