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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半弯】——周板娘【完结】

时间:2024-06-18 17:22:34  作者:周板娘【完结】
  如今煮面已成向天庥的肌肉记忆,筛勺需要几次起落,筷子需要拨动几回,都已经刻在他的血肉骨骼中。
  店铺是长形的布局,半开放式的厨房在尾端,透过大片玻璃,他可以一边煮面,一边留意厅面的情况。
  林伯是真的好开心,面和猪手未上,他已经小饮了半杯。
  烫好的面需过一勺“冷河”,一勺滚水,一勺高汤,才能装入碗中,把几颗皮薄馅靓的云吞盖得严严实实。
  最后舀一勺高汤淋上,碗面飘烟,热气腾腾,香气满满。
  云吞面先出餐,菜心在水里碌的时候,向天庥挑了块最瘦的猪手装盘。
  他亲自把蚝油菜心和南乳猪手送到林伯桌上,林伯一下扁了嘴:“怎么拿这么瘦的猪手?”
  向天庥瞥他一眼,声音淡淡:“你的情况你自己清楚。”
  “哎呀又不是天天吃,给我换块肥的嘛。”林伯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一小块也行啊……”
  他的语气和讨糖吃的小娃娃没什么差别,一时都分不出他是在抱怨还是在撒娇。
  修长手指在林伯的酒杯前点了两下,向天庥说:“这个也要节制,再喝一杯就行了。”
  林伯有“三高”,大半年前有一晚半夜,林伯胸口隐隐作痛,紧急呼叫了“平安结”,向天庥和团队里的义工医生一起上的门。
  向天庥抬眸,挂墙电视机里的本地新闻正好在说省内多地气温骤降,提醒市民们多添衣保暖。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瓶,浅笑道:“先没收。等你儿子一家回来了,你同他们一起来吃面,到那时候我再给你挑块肥猪手。”
第3章 芬芳士多
  店门这时被人推开,卷进来一股寒意。
  走进三位年轻姑娘,其中走最前面的女生手持一部云台相机,她看见向天庥,先是愣了愣,接着很快回头跟同伴们说了几句话。
  她们讲的方言向天庥没听懂,只猜个大概。
  他用普通话招呼道:“墙上有菜单,桌上也可以扫码点餐。”
  在恩宝街上安安静静开了三十五年的「向记面家」前些年刚装修过,地面保留着以前的老花砖,厅面亮堂,骑楼下的店铺面积一向不大,摆放小桌十张,桌与桌的距离颇近。
  以前在店里吃面的都是住在附近的老街坊,而这几年做自媒体博主的人不少,旅游的,探店的,年轻的旅客们走进店里,都会点上一碗“向记”招牌云吞面。
  向天庥把最后的两张空桌合并,拼出四人位,姑娘们坐下时道了谢,拿手机扫桌上的二维码。
  向天庥先行回了厨房,等了会儿,单子进来了。
  鲜虾云吞,牛腩捞面,萝卜牛杂,蚝油生菜。
  开水锅蒸起的水雾覆在玻璃窗上,向天庥正煮着面,余光瞧见拿相机的姑娘朝厨房走来。
  姑娘从小窗户探进来半个头,礼貌地问能不能拍一些厨房里的画面,想做视频的素材。
  向天庥点了点头,说“可以”,下意识地把脸上的口罩拉得更高一些。
  姑娘拍了好一会儿才回座位,云台相机架在桌子上,几人轮流对着相机说话。
  向天庥看了几眼,收回目光。
  送走老街坊和新食客,又进来其他客人,小小的店里总是坐满人,厨房的备料逐渐减少,不知不觉,云吞沽清了,每天做一次的竹升面就剩两三碗的份,猪手和牛腩也所剩无几。
  向天庥忙完饭点,抬头看电视,已经被转至TVB台,播着某部连续剧,在店的几位客人正看得津津有味。
  林爱卿正在水槽那头洗碗,向天庥走过去说:“卿姨,你洗完这几个碗就先下班吧。”
  “那怎么可以?”林爱卿干活仔细,每个碗盘她都会最后过一次热水再抹干,“现在才九点,还有一小时才收店呢!”
  “没事,剩下的面也不多了,只能再接几组客人,我收尾就好。”
  “那、那……”林爱卿把最后一个碗放好,往外厅瞧了瞧,“要不等这波客人吃完,我把碗都洗了,再走吧?”
  “真不用。”向天庥挠了把后脑勺,“本来请你的时候,说的是你负责厅面就行,现在还得麻烦你负责洗碗这块,我已经挺不好意思的了。”
  林爱卿是今年夏天来“向记”的新员工,面店不大,除了向天庥这位老板兼厨师,林爱卿和另一位阿姨负责前厅,后厨还有一位阿姨负责洗碗和卫生。
  但上个月,前厅阿姨和洗碗阿姨前后脚辞职,向天庥还没招到人,林爱卿一人既负责前厅,又负责洗碗。
  而林爱卿家里条件特殊,不大忙的时候,向天庥都会让她晚上早些回家。
  ——她的妈妈患有阿尔茨海默症,早期,轻度,生活自理暂时没问题,但老人年纪大了,就怕有个万一。
  林爱卿心里其实也记挂着家中老母,脱下洗碗袖套,说:“行吧,那谢谢小老板,我就先走了。”
  向天庥说:“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打给‘平安结’就好。”
  林爱卿脸上已有疲态,但笑容真诚:“知道的,谢谢你们。”
  卿姨离开后,再来了两桌客人,把剩下的牛腩和猪手全要了,竹升面也正好用完。
  后面还有客人进店,向天庥摇摇头,说东西都卖光了。
  客人有遗憾,向天庥也不好意思,他没料到今天沽清得这么快。
  估计是和突然降温有关系,天寒地冻,大家都想吃点汤汤水水的,好暖暖肚子。
  送走最后一桌客人,他戴着蓝牙耳机,一边打扫,一边给向子瑜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小男孩的声音像极了炒奶糊,又软又甜:“细叔——”
  向天庥忍不住勾起嘴角:“作业做完没啊?”
  “早做完啦!”
  “九点半了哦,要‘觉觉猪*’了。阿爷呢?”
  “阿爷在刷牙,我也刷好牙啦。”向子瑜把电话手表贴在嘴边,在大床上滚过来滚过去,“细叔你要回来了吗?”
  “细叔还没收铺。”向天庥看了眼时钟,“你跟阿爷讲一声,我今晚可能要晚一点点回去。”
  “好——”
  向天庥和侄子多聊了几句,正想挂电话时,那边传来向秋的声音:“子瑜,是细叔打来的吗?”
  “对!”
  电话手表交到了向秋手里,他和孙子一样,问了向天庥差不多的问题。
  向天庥和父亲聊了几句,嘱咐道:“今晚有点冷,你和子瑜多盖张被子。”
  “嗯,知道,你也早点回来,路上一定要小心。”
  “好。”向天庥稳稳地应承下来。
  打扫完,锁好门,向天庥沿着恩宝路,往荔湾湖公园的方向走。
  这一带这几年大变样,许多小时候的店都不在了,而能留下来的店,基本都是因为店面是自己家的,不用捱贵租,一站就是几十年,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店,熬成了一间间“西关老字号”。
  恩宝路是大路,与新兴景区相连,所以夜深了仍有年轻人在寒风瑟瑟中city walk,倚着骑楼廊柱,借着昏黄路灯,拍下一张张照片。
  骑楼下的打铜铺和肠粉摊已经拉闸关门,而咖啡店和小酒馆仍开门迎客,慵懒歌曲和迷离灯火糅在一起,这是向天庥小时候未曾想过的“未来”。
  他双手插兜,经过半开放空间的咖啡店门外,会和相熟的咖啡师点点头打声招呼。
  扎着脏辫、蓄着小胡子的咖啡师问他要不要进来喝杯咖啡,向天庥摇头,说明天再来。
  拐进一条横街,再走过一个分岔路口,虽然相隔一条路而已,但这片街区明显安静许多。
  天冷人疏,底下街铺关得七七八八,骑楼楼上的住家亮着灯,老式双开窗后有人影晃动,因为太静了,屋里的声音溢出来,这户人家看电视,那户人家听广播,还有哪家夫妻俩在拌嘴。
  这时,远处传来轰隆声,沉闷,规律。
  是飞机飞行的声音。
  老区上空有航线,每天都有若干架飞机经过这里,去往北边的白云机场。
  像是下午航班密集的时段,几乎每隔五至十分钟就会有一阵轰鸣,好多年前已是如此。
  飞机飞得低,噪音自然大,街坊们以前时不时会嫌吵,嘴巴比较不留情的阿伯更会一手叉腰,对着低空飞行的庞然大物手指指,三字词和四字词的“粤韵风华”不停往外蹦。
  但前几年,飞机声忽然消失了,街坊们反而不习惯,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向天庥走到福元二巷,飞机刚好来到他的头上。
  他微微倾身,往上望。
  今夜大风,云薄,挂在天空的月亮皎洁明亮,飞机飞过,庞大机身恰恰遮住那道光。
  但很快,白净月光再次洒落。
  巷口的骑楼,底下士多店已经落了铁闸,街灯浅浅映着店招牌上「芬芳士多」四个字。
  骑楼店门旁边有一道防盗门,内里是只容一人行走的楼梯,细窄且陡长,楼道昏暗,但二楼的廊灯亮着,宛如盈盈圆月。
  向天庥揿了门钟,很快有人应答:“谁呀?”
  他提起嘴角笑笑,弯腰凑近对讲机喇叭,说:“叻婆,是我啊。”
第4章 诈骗犯
  “好彩*有你在这里,不然我都不知道找谁来帮忙好。”
  李静芬把加热好的汤水和筷勺放到茶几上,招呼道,“庥仔啊,你先过来喝口热汤。”
  “我先把‘盒子’连上网。”向天庥手按遥控器,“叻婆,你家的wifi密码你知道吗?就是上网的那个密码。”
  李静芬是楼下「芬芳士多」的“事头婆*”,今年六十九岁,街坊们都称她“叻婆*”。
  向天庥中午接到她的电话,说家中的“追剧盒子”坏掉了,怎么按遥控器都没反应,问向天庥能不能来家里帮她看看。
  事因她最近在追一部古装剧,明晚大结局,她已经落下几集,得赶紧追上进度。
  向天庥来了之后检查了一下,是电视盒子内的系统出了问题。
  他已经把盒子恢复了出厂设置,准备升级和下载几个常用的视频平台,但需要联网。
  “知道知道,我孙女有抄下来给我,你等等。”李静芬走向斗柜,还不忘提醒向天庥,“快去喝汤啊!”
  “好好好。”向天庥无奈笑笑,在红木长椅坐下。
  瓷碗温热,香味扑鼻,是五指毛桃煲竹丝鸡。
  碗里的汤料比汤水还多,露出汤面的鸡肉几乎快盖满整个碗面,还有一只鸡腿。
  向天庥挑眉:“怎么那么多肉啊?”
  “哪里多?半只竹丝鸡,我一个人吃了一大半,就剩下这么一小碗,你一个年轻人的饭量该不会比我这个阿婆还少吧?”李静芬从抽屉中拿出一本软皮笔记本,戴上老花眼镜,眯着眼翻动纸张,“锅里还有汤,你帮帮忙,多喝一点,不然又要留到明天了。”
  李静芬平日是独居老人,常是一天煮一顿,但分成两三顿、甚至三四顿吃。
  最后向天庥把整碗鸡肉吃完,也把锅里的汤水都喝了,饱得打了个响嗝。
  笔记本上记录的wifi密码其实很简单,goodluck950505。
  除了密码,还有几行秀丽字迹,写下电视盒子的简单操作方式。
  向天庥一边输入密码,一边问李静芬:“叻婆,这个电视盒子是你外孙女买的吗?”
  “那肯定啦,我怎么会搞这些高科技?”李静芬想了想,说,“是年纪大的那个孙女买的,好彩,你记得她的吧?”
  电视里的光标左右来回跳动,从9回到5,又从5去到0。
  向天庥半耷眼皮,原本和善的眼型,不经意间变成锋利的形状。
  他几不可察地轻呵一声,说:“嗯,记得啊,我的老同学嘛。”
  李静芬想起来:“对对对,你们都是95年的。”
  向天庥输完熟悉的日期,连上网,才问:“……她现在是还住在上海吗?”
  “对啊,和她老公都在上海搞网络嘛。具体在搞什么我听不明白,我听阿韵说,他们比一些明星还红。”李静芬撇撇嘴,“忙得不行,我问她今年过年能不能回来,她都说得看看工作怎么安排……”
  向天庥静静听着老太太的吐槽和埋怨,偶尔回应几句。
  把电视盒子的问题处理好,李静芬用手机扫码登陆了视频网站,老太太开心坏了,说今晚就要把落下的剧集补完,向天庥听了头疼,忙劝她:“别啊,哪有老人家熬夜追剧的啊?”
  “老人家这不叫熬夜,我们年纪大了睡得少,太早上床,也是眼金金望天花板。”李静芬不以为意,“那样子更难受,还不如看电视看到有困意了,一觉睡到大天光。”
  骑楼虽有三层高,但单层使用面积不大,李静芬目前在住的二楼一房一厅一厨一卫,和许多老人家中一样,李静芬家中亦堆满了杂物。
  那是老人们舍不得丢弃的过去。
  房间门无关无掩,向天庥站在老摆钟面前,一眼便能瞧见李静芬的卧室,双人床上铺着的床单不知洗了几多回,红花绿叶都已经泛白,枕头只有一只,被子简单叠在床尾。
  那被子有点儿薄,向天庥回头问:“叻婆,你怎么还盖这么薄的被子?”
  “哦,我还没拿厚被出来。”李静芬说,“那些被褥放得比较高嘛,我打算等阿韵明天从学校回来,让她帮我拿下来。”
  向天庥没多想便说:“被子放在哪里?我帮你拿。”
  “哎呀不好麻烦你!”
  “这哪叫麻烦?举手之劳。”
  于是向天庥帮李静芬把冬被从衣柜顶上拿下来,又帮她把有点儿塞的厨房水渠通了一下,李静芬连连道谢,说下次请向天庥去泮溪饮茶。
  向天庥从李静芬家离开时,已经接近十一点。
  李静芬还想送他下楼,向天庥不让,在门口与她道别:“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给我打电话。”
  李静芬笑:“行行行!路上小心!”
  夜晚抵广的航班比白天少得多,向天庥有好一阵子没听见飞机声了,街上静得更加彻底,偶尔有车辆或骑电动的外卖小哥经过,车灯忽远忽近。
  快到路口时,向天庥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他慢下来,对方便慢,他快走两步,对方也急。
  他收住脚步,蓦地回头,正好一辆巴士从身旁驶过,朦朦胧胧的灯光,打在“尾随者”的脸上。
  向天庥张了张嘴,忽然变成颗哑炮,重重砸在地上也没能发出一丝声响。
  倒是对方先开了口,闷在口罩下方的声音有警惕,有猜疑:“你是谁?为什么会这么晚从我家走出来?”
  巴士行远,光亦渐淡,“尾随者”的面容黯下去,脸侧的发丝却透着不远处的车尾灯红光,火似的在夜里燃烧。
  向天庥怔愣片刻,很快,一股无名火从脚板底直直往上蹿,烧得他喉咙发痒、眼睛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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