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挂在温久脖子上的项链,周枕寒唇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笑意,低醇的嗓音温柔至极,“生日快乐。”
他从巴黎赶回,得知她和朋友在外过生日的心情无法言喻,后来再三确认,幸好她口中的朋友不是周溯。
包间内空调开得很暖,周枕寒并不担心温久会感冒,只是那样坐着,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头发被他撩到耳后,露出来红润的脸颊,皮肤在这昏暗的光线里也依旧能看出来白,闭着的睫毛向上卷翘着,眉头舒展。
不再像胃疼那天虚弱,此刻的她,仿佛才是真的没什么烦恼的小姑娘。
他藏了私心,每次都想多看她一会儿。
后来周枕寒觉得时间太晚,倒不如早点让小姑娘回去休息,他把温久枕着的枕头拿了。
见到温久动了动,他才又继续叫她的名字,叫了好几声温久才醒过来。
她迷糊的睁开眼,愣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周枕寒,她从沙发上坐起来,耳后的头垂落在脸颊两侧,闷声闷气道:“小叔叔你来了啊。”
温久喝醉不哭也不闹,如果忽略她脸上的红润与迷离的眼神,甚至会让人以为她根本没有沾酒。
她只是有时候说话说得条理不清,偶尔忽略掉一些事情,胆子变大。
比如她仍然记得叫周枕寒小叔叔,但并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紧绷,并且刻意保持距离。
仿佛让人觉得这才是真实的她,想到什么做什么,想说的话也不用再斟酌着开口。
“能自己走吗?”周枕寒问。
温久点点头,笑了一下:“能呀。”
她清醒时很少在周枕寒面前露出笑容,只是偶尔才会扯出一抹笑。
甚至在去周枕寒家里住之前,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周枕寒相处,每次都是从周枕寒手里接过周溯带来的东西,然后道谢。
虽然和周枕寒有着小时候的情谊,但始终分开了这么多年,再见面仿佛是陌生人一般,实在不知道该聊点什么。
更何况他们之间隔着的那七年,更让她不知所措。
清醒时的温久也是那样,在周枕寒面前礼貌与疏离维持得很好,尽管周枕寒有时候暗示她,她也从不会往男女之情上面去想。
就像喝粥那次遇到的朋友,说的话已经算是挑明了周枕寒是故意陪她来的,但是她想的仍然是别人误会了,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周溯是他侄子而已。
然后他又特意借着程琪月的问题解释不是因为周溯,这姑娘似乎也没往那方面去想。
反而是现在喝醉了好一点,她对他少了丝戒备。
并且忽视了中间这层并不存在的长幼关系。
周枕寒从未想过,这条让他们产生交集的世交关系,竟会让这条路举步维艰。
他站在一旁等温久,温久睁眼很困难,便眯着眼穿鞋,脑子里觉得不应该让周枕寒等太久,于是她穿上鞋就立马站了起来,但是因为重心不稳,整个人都开始往周枕寒在的位置扑。
周枕寒反应很快,立马伸出手臂接住温久。
他的手稳稳搂住温久的腰,温久靠着他的胸膛,彼此的距离从未像现在这样近过,近到周枕寒都有片刻的失神。
过了两秒,温久才愣愣抬起头,两只眼睛一眨一眨,长睫煽动,看着他的脸道:“我头有点晕。”
周枕寒没松手,他黑眸垂下,看着女孩的脸,轻声问:“喝了多少?”
“没计算过。”温久很是骄傲,“今天的酒有一大半都是我喝的,她们走了之后我又把剩下的全喝完了。”
喝醉的温久根本没察觉现在和周枕寒靠的那么近,也并未意识到她说话时的气息全都喷洒在周枕寒脖颈间。
周枕寒穿着一套深灰色西装,衬衫最上方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领口处的喉结随着她说话时喷洒出的温热呼吸而逐渐下沉。
周枕寒仿佛又回到了哄小孩的时候,他无奈叹口气,问温久:“那休息会儿能走吗?”
温久仍然摇头道:“应该不能。”
程琪月她们走的时候她就有点晕,只是那时候不太明显,后来喝了一点更晕了她便在沙发上睡下。
可睡了这么久她竟然觉得比之前还晕,她觉得无论再休息多久,自己也还是一样的状态。
周枕寒头低着,两个人说话时喷出的气息在空气中汇合。
即使是抱在一起说了这么久的话,周枕寒的手也依旧搂着她的腰,一点不曾松开。
温久人瘦,周枕寒的手臂轻轻松松就把她抱在怀里,甚至起了卑劣的心思,想要就这样一直抱着。
鼻间全是她身上的香味,比给温久戴项链时还要明显,就算是刻意屏住呼吸,那股小苍兰的香味也会一个劲的往鼻腔里钻。
钻进身体,刺破心脏。
周枕寒虽然亲口对温久说只要他喜欢的便会抢过来,可他仍旧害怕太过于急切,让才稍微拉进些的关系再次回到原位。
即使弹性再大的橡胶,用力过猛也会断裂。
好在温久放弃了周溯,他便可以慢慢靠近。
没有人知道他在那个烟雨天的心情,既不忍温久那么难受,内心深处又是那么的高兴。
所以才会在那天问她,要不要一起喝酒。
在酒精的蒙蔽下,人的情绪会放大最终发泄,又或者缩小,最终消失。
或许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这个方法对很多人都适用。
而只有真正靠近,周枕寒才知道原来自己有多么贪婪,也是在此刻,他才知道温久是有多么地瘦。
盈盈一握的腰肢,仿佛用力就能折断。
比肉眼看上去瘦好多好多。
骨架本就小,抱在怀里能够感觉身上根本没什么肉,上次温久生病抱她去医院时竟不曾发觉。
只是那次,他克制隐忍,并没有触碰她的腰。
而这次,他在清醒的沦陷。
隔壁包间仍然有人在唱歌,隐约有声音透过墙壁传来。
跳动的音符搅乱了心跳,连呼吸都分外悠长。
仿佛山间溪流,迟缓地留下足迹。
隔壁的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温久靠在周枕寒怀里太久有些不适,她轻轻地动了动,想到什么问什么:“....小叔叔,你要一直这样抱着我吗?”
温久是真的喝多了,不然也不会问周枕寒这样的问题。
此刻的她并未发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觉得这话就像是日常打招呼般,与在路上遇见了熟人问他“你吃饭了吗”一个道理。
她的问题,让周枕寒骤然有了乘人之危之感。
但他丝毫没有因为温久的话而松开她,金丝眼镜下的黑眸微垂,一本正经道:“我怕你摔倒。”
“喔。”
温久问:“现在几点了?”
周枕寒扫了眼点歌台上的时间,回答道:“十一点。”
“那走吧,我还要回学校呢。”
周枕寒:“回不去学校了,你们校门已经关了。”
温久换了个问题:“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等你能走的时候。”
“我能走的呀。”温久道。
周枕寒搂着她的手微微松了下,嗓音暗哑:“刚才你不是说不能走了?”
“刚才晕,但现在好像没那么晕了。”
周枕寒缓慢松手放开她,但他仍怕温久摔倒,没有离她太远。
温久试探性的走了两步,觉得还可以,便道:“那我们走吧小叔叔。”
周枕寒将她的包拿了挂在她肩上,朝她伸出手臂,低醇声线透露着无尽的温柔与耐心,“靠着我肩膀,就不会摔倒了。”
温久虽然站在周枕寒身边,有点没懂他的意思,喝醉的她也愈发大胆,“小叔叔你给我手臂让我怎么靠你肩膀啊?”
周枕寒睨她一眼,“抱着我手臂,靠上来。”
温久听话照做,她的双手揪着周枕寒的袖扣,脑袋枕着他的肩,几乎整个人都挂在周枕寒身上。
到了车边,周枕寒才让她松开。
周枕寒仍然开了新买的那辆林肯,他拉开车门示意温久坐进去,等温久便慢吞吞的坐上副驾驶,周枕寒又俯身给她系安全带。
温久看着眼前滚动的风景,又问周枕寒:“小叔叔,现在是要回学校吗?”
“学校已经关门了。”
“哦。那我没地方去了。”温久的眼神暗淡下去,呢喃道:“我已经没有家了。”
她内心所有的情绪都在醉酒后慢慢暴露出来,周枕寒在红绿灯路口停了车,偏头看着她,沉声道:“我们现在就回家。”
温久没有多大反应,就像没有听见周枕寒说的话一样。
副驾驶的座椅以她的身高坐上去很合适,温久靠着座椅,很快便又睡着了。
到了南和九溪,周枕寒将车停好,才又叫醒她。
温久下车后话更密了,她刚睁开眼便问:“小叔叔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还是要去商场吗?现在不是已经很晚了吗?”
周枕寒替她拉开车门,然后道:“下车洗漱然后睡觉。”
到了屋内,温久并不像以往那样急于上楼,她扭头看着身后的周枕寒,委屈极了,“我现在有点饿。”
仍未过十二点,她的生日还没有过去。
周枕寒指了指客厅的沙发,“去那边坐着,别乱走。”
温久听话去沙发坐了一会儿,扭头看见周枕寒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脑海里有相似的片段闪过,站起来朝着厨房走去。
周枕寒正在煮面。
温久现在自然是不会记得周枕寒会不会做饭,只是一个劲的夸奖道:“小叔叔煮的真香。”
“小叔叔会的好多。”
“就没有小叔叔不会的。”
“从小我就觉得小叔叔好厉害。”
“.........”
周枕寒眯眼看着温久,并不相信她醉酒后的鬼话。
不过这话还是很受用的,他并没有把温久赶出去,反而洗了个苹果递给她。
温久接过苹果就开始吃,厨房内响起面条沸腾的咕噜声和她咬苹果时的咔嚓声。
她咬得小口,在苹果上留下一个很小的牙印,吃着苹果后她也不再说话了,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周枕寒操作。
一个苹果吃完,周枕寒的面条也煮好,温久跟在周枕寒后面出了厨房,周枕寒把面条放在餐桌上,“吃完就去睡觉。”
“吃完就睡是不健康的。”温久歪头看了看桌上的碗。
周枕寒倒了杯水在她对面坐下,问:“那吃完你还想干什么?”
温久往嘴里塞了根面条,想了想才道:“继续喝。”
话刚说完,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放下筷子想要去拿,周枕寒制止,“坐着吃你的面。”
此刻寂静的室内只有手机的铃声,周枕寒站起来将包拿了递给温久,温久放下筷子,正要接的时候铃声停了,她的动作也跟着停下来,好像忘记了刚刚要干什么似的。
电话又接着打来,温久又反应了一会儿后将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手点了好几个下才接起来,然后听到周溯问:“久久,快十二点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我不回学校,现在已经进不去学校了。”这问题她问了周枕寒两遍,现在已经记得了。
周溯一噎,“那你不回学校的话,你今晚住哪里?我来找你。”
周溯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周枕寒耳里,未等温久回答,他就把手机夺过来挂断,又给她关了静音放回包里,沉声道:“好好吃面,面坨了。”
温久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周枕寒:“小叔叔你好霸道,可是这是周溯的电话。”
周枕寒皱眉,沉声问:“你很想接他电话是吗?”
“不想。”温久继续埋头吃面,“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系了。”
“嗯,吃面吧。”
他抱了她那么久,已经是提前偷来的福利。
而周溯此刻在等她,而她待在他身边。
那卑劣的心,在醉酒的温久面前无需隐藏,也不用担心会吓到她。
也并不需要担心温久第二天醒来会记得今晚发生的一切,他在包间看了一眼,里面有四洛克,有名的断片酒。
温久吃着面,周枕寒突然觉得今晚不该就那么过去,他坐在温久对面套她的话,“为什么放弃油画去学新闻?”
这些话温久醒着的时候不会说,他想要知道她转专业背后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即使用的方法并不光彩。
温久头也没抬,“没有为什么,就是有一天。”
她似乎是想了很久自己转专业的原因,再抬眸时眼眶里有水花,“有一天看到一个新闻,一个小男孩的父母去世了,只剩下了他和年迈的爷爷,后面这个男孩打工挣了钱,在他以为快要和爷爷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却被人造谣。爷爷看了新闻之后,接受不了便喝农药自杀了。”
她说起背后的原因时,一点也不像喝醉了.条理清晰,吐字清楚。
“后来过了好久,才有人帮助这个男孩澄清。”温久抬眼望向对面坐着的周枕寒,“我当时就想,我要是能提前让爷爷知道真相的话,或许这个世界就不会多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或许这个转专业的理由在别人看来很荒谬,但周枕寒却能理解她为什么要放弃自己擅长的油画而去学新闻。
她也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所以她想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别人,让人拥有一个即使破碎了,也能支撑着彼此走下去的家庭。
说完这个了这个事,她又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继续低着头吃面。
“那还喜欢油画吗?”
“喜欢。”温久说完后又摇摇头,“不喜欢了。”
周枕寒知道答案了,现在他想要了解的问题只差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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