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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临说好。
六月的天，下午的阳光落在地上，能制造出一层汹涌的热浪。
盛临洗完澡换了衣服，没走几分钟就不想动了。
身上的汗水顺着鬓角不停地流，他半眯着眼，脚步停在一家甜品店前，偏头问万里一，“要不要进去坐坐？”
万里一歪着脑袋看他，“你就累了吗？”
“你这身体素质，早上还能早起跑步？”
盛临胸口一闷，这小丫头说话颇有机锋啊。
阳光晃得他眼睛也睁不开，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和树上被晒得缩成一团的树叶没有区别。
盛临口干舌燥，半点反驳的欲望也没有，“身体差啊，玩手机玩的。”
万里一：“......”
两个人进了甜品店，凉气扑面而来，顿时清爽不少。
盛临问她吃什么。
万里一说随便。
盛临就向服务员要了两份草莓沙冰，他大快朵颐的时候，万里一有点惊讶。
她没见过哪个男孩子喜欢吃草莓味的东西，还让服务员多淋点草莓果酱。
盛临吃得很快乐，万里一搅拌着玻璃碗里的冰淇淋，没多问什么。
只是人的情绪总该有个度，不然，就容易被反噬。
这不，盛临就乐极生悲了。吃完不多会儿，肚子就开始疼。
他在凳子上坐立不安地扭了扭屁股，向来脸比长城厚的一个人，此刻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个，我去趟厕所。”
“哦，好。”万里一搅拌着碗里的冰淇淋，淡淡应着。
“时间可能会有点久。”
万里一怪异地看他一眼，想到什么似的，放下勺子，没胃口了。
“......哦，好。”
盛临被她那一看看得，有种脸皮快烧起来的错觉。
奇了怪了，和身边那群狐朋狗友说什么浑话也不会有感觉，怎么和万里一说得这么隐晦，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厕所里，盛临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他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就发现了一个更为致命的问题。
特么的他走太急，忘了带纸了啊。
盛临生无可恋地盯着天花板，一张清隽的脸庞，绿了又红，红了又黑，五彩缤纷的堪比调色盘。
厕所里半天等不到第二个人。
盛临咬咬牙，给盛微发消息问她有没有万里一的电话。
盛微吓了一跳，问他是不是把人搞丢了。
盛临说没有，可盛微不信，还直接弹了个视频过来。
盛临烦躁得想用脑袋框框撞大墙，特么的，就算是亲姐姐，现在的场景也不是她不花钱就能看的啊。
万里一坐在店里，好久也没等到盛临回来。
面前的冰淇淋早就化成了一滩糖水，她单手托着下巴，用勺子百无聊赖地搅拌着。
叮——
手机响了声。
万里一解锁一看，微信联系人的图标上多了个红色的一。
整个羊村我最骚请求加你为好友。
备注信息：盛临。
万里一：“......”
搞什么幺蛾子？
她点了同意，看着那个头像是美羊羊，个性签名是“沸羊羊我讨厌你”的微信号，脑子里闪过无数可能。
最后，大脑过滤只剩下一种可能，她直白地敲字问：你是不是没有纸？
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是什么感受？
盛临今天是真真切切体会了一遍。
好说歹说才让盛微相信他没有把万里一弄丢，要来了微信号。刚加上，就得知好兄弟也在这个商圈买东西。
本以为不会在万里一面前丢脸了，结果小姑娘竟然猜到了。
他云淡风轻地回复万里一一个问号，意思是：你在说什么屁话？
而后切回和好兄弟贺桥的聊天界面。
【盛临】：十万火急！打仗忘了带枪，急需物资！
【盛临】：三楼男厕！哥需要小包纸！
贺桥爽快地回复一个好。
然而等了几分钟，盛临等来了一个，小！笼！包！
没错，就是那种一块钱一个两块钱三个，白白糯糯还散发着香腾腾热气的小笼包。
【盛临】：我要纸，你给我个小笼包做什么？
【贺桥】：你是要纸啊？我还以为你是卖萌呢，故意把小包子打成小包纸。
【盛临】：我在厕所要这东西做什么？
【贺桥】：三分钟前我也是这么想的，还以为你是有了什么新癖好。
【贺桥】：那你这会儿只能另请高明了，我已经出商圈了，打了车要回家了。
【贺桥】：或者你委屈一下，用那个将就解决一下？
盛临肝胆俱裂，面无表情盯着小笼包，双手颤抖着，不知道得多将就才会用这个解决。
此时，万里一回复了。
【万里一】：哦，那是我误会了。你还有多久？
盛临：“......”
这叫什么，这叫机会摆在他面前，却被他自个作没了。
然后万里一给他分享了某科普的一篇文章，标题是：花季少女因沉迷于蹲厕所得了痔疮。
【万里一】：你还有多久？
盛临：“......”
盛临再一次产生了用脑袋框框撞大墙的想法，短短十来分钟的大起大落，几乎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
生无可恋且别无他法了。
他只能厚着脸皮回复：【我打问号的意思是，你猜到了我没带纸，为什么不想办法给我送进来呢？】
万里一：“......？”
出了甜品店的盛临一直闷闷不乐的。
万里一都理解。
就那些事儿嘛，尴尬一阵也就过去了。
不过盛临话这么少的时候是真的不多见。
可怜兮兮的，她都有点想安慰他了。
她偏头看他，这个角度，能看见少年流畅的下颌线和深邃的侧脸轮廓。
万里一就没认真看过盛临的模样，其实平心而论，还是帅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生得高大，衣品也好。
要是不说话，那不是把酷哥路线走得稳稳的？
盛临忽的说：“诶。我发现我肚子又开始疼了。”
万里一：“......”
张口就把酷哥滤镜打碎了一地。
两个人现在正在逛学校，这儿是万里一几天后要参加高考的地方，教室被贴上了封条，楼道间的名人名言都被白纸遮住。
肃静的教学楼，已经隐隐透露出一股高考时紧张压抑氛围。
万里一莫名有点紧张，决定说点什么帮忙缓和一下氛围。
她顺着话问盛临：“你最近饮食习惯怎么样？为什么老是肚子疼。”
“好得很。”盛临撇撇嘴，“毕竟天天吃的是我姐吃剩的。”
盛微一个孕妇，那食谱是营养又健康。
万里一问：“要不，考虑在家养条狗？”
盛临冷笑，“养狗做什么？到时候狗吃剩的我都得吃。”
万里一：“......”
好没地位一男的。
第4章 心事
回家的路上，盛临想起昨晚对他来说是大饱眼福，对万里一来说却是午夜惊魂的一幕。
他是觉得有些抱歉，但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再来一次，他还是会看。嘿嘿。
更何况昨晚他也不知情，俗话说的好，无知者无罪。
于是他毫无愧疚感地问万里一，“你为什么高考期间得寄宿在我们家啊？”
“因为我外婆不放心我一个人住酒店，她年纪大了，也不方便折腾着过来陪我考试。”万里一说着，提到外婆，目光柔和起来。
她倒是想起，昨天来这儿之后，还没给外婆回过电话呢。
盛临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那让你爸妈陪呗。”
万里一的表情一僵。
她没接住话，盛临就自顾自说着，“不过他们那个年纪应该都挺忙，上有老下有小的，工作不能停。”
“你看我爸妈，我马上高考了，他们也不陪我。前天我给他们打电话，你猜怎么着，嘿，说我那点破事，巴不得让村口那条狗都知道似的，再打电话去烦人就要和我断绝亲子关系。”
“你怎么了？”万里一心不在焉的，盛临终于发现不对劲，不禁偏头问她。
万里一摇摇头，扯出一抹笑，“没，你说，我听着呢。”
盛临总觉得她笑得有点儿惨淡。
晚上临睡前，万里一翻来覆去睡不着。
回顾她这十八年。
除了小时候寄宿在有暴力倾向的舅舅家时会挨打之外，她的人生再没经历过什么坎坷了。
没有像盛临那样被关在花园睡觉，爸妈虽不太爱搭理她，但没少她的吃，没少她的穿，更没有对她说过要断绝亲子关系的话。
盛临今天打趣说他在家的地位得排到锅碗瓢盆，然而万里一有个事事把她摆在第一位的外婆。
这么一对比，盛临好像比她惨多了。
可她不明白，一个比她惨多了的人，是怎么做到成天乐呵呵的？
他是偷偷种植着忘忧草的么？
她可以摘一颗么？
胡思乱想一通，万里一在床上翻了个身，在黑暗中摸索出手机给外婆打电话。
老人听见她的声音很开心，不停地问她住得习不习惯，盛家的人对她好不好云云。
万里一笑着说：“他们对我很好。”说实话，盛微对她的关心程度，比爸妈都对她还要上心。
外婆一听也放心了，一直重复着那就好。
万里一叫着外婆，很小声地说了句，“好想你，等我高考完，念完大学，外婆就可以享福了。”
“好好好。”外婆笑呵呵的，“等我的乖乖高考完，念完大学，我就享福了。”
外婆年纪大了，睡得早，纵使她接到万里一的电话很开心，然而两人没聊太久也还是挂了。
万里一瞪着眼睛，还是睡不着。
她点开朋友圈，忽然很矫情地打了一条纯文字的动态——
“外婆是妈妈的妈妈，所以外婆给我的爱是母爱的平方。”
很快，她收到一个赞和一个评论。
整个羊村我最骚点赞了你的动态。
整个羊村我最骚发表了评论：爸爸的爸爸是爷爷。
万里一：“......？”
这条评论和她的动态，不能说有点联系，只能说毫不相关。
不过她也是无聊，既然骚气的羊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她就顺势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盛临的朋友圈和他的人一样，活跃得不行，如果朋友圈可以拟人化，那他的朋友圈肯定也是个话唠的活宝。
他可以写几百字的小作文吐槽楼下哪家面不好吃。
也可以拍一张骚气的自拍自恋地自我评价道：又帅了。
还会分享泡吧和赛车的视频。
不过由于盛公子去年被断了零花钱开始了苦逼兮兮的苦役生活，估计是原本丰富多彩的生活变得只有灰色，再没什么好分享的东西了，他发朋友圈的频率也是骤减。
从去年入冬到现在只有两条。
一条是去年十二月五号——
十八岁了，没人记得我的生日，呜呜呜，但我出门的时候捡到了一根特别直的棍子，嘿嘿嘿〔哭着哭着就笑了jpg.〕哼哼哈嘿！
配文是一根目测直径三公分长度一米的树干。
要万里一说，确实挺直，不过这有什么用么？有什么好高兴的？
盛临在评论区说：骑士找到了宝剑，就可以保护公主了。
盛微回复他：别中二了，有扁担了就赶紧去把村口的大粪挑了。
盛临被她一句话给干沉默了。
继续往上，是今年二月多。
那个时候应该是刚过完年。
图片以银装素裹的雪山为背景，穿着羽绒服的盛临端着一碗泡面。
配文：远赴人间惊鸿宴，老君山上吃泡面。
盛微在底下评论：自古相逢即是缘，敢问这顿多少钱？
盛临回复：一桶泡面三十五，无良奸商真的虎。
盛微：败家子，家里钱是大风刮来的？怎么不饿死你？〔微笑〕
盛临：〔快哭了〕
万里一看得眉开眼笑，他这朋友圈，真是比郭德纲说单口相声还有趣，也有一种治愈人烦闷心情的神奇疗效。
浏览一遍后，不知不觉的，她心中的沉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愉悦。
她从他的朋友圈退了出去，看着那个美羊羊头像，弯着眼睛，不自觉地点了点。
下一秒。
美羊羊头像抖了抖，屏幕下边出现一行字。
你拍了拍盛临的大便并大吃一斤。
万里一：“......”
盛临的风格，依旧独树一帜。
【盛临】：？
万里一：“......”
盯着那个问号，万里一心道，总不能承认她半夜不睡觉在视奸他的朋友圈吧。于是思忖片刻后，她想了个虽然看起来很蹩脚却又的的确确会经常存在的解释。
【万里一】：手滑。
【盛临】：呵呵。
【万里一】：......
呵呵什么，在嘲讽她么？
什么年代了，哪还有用这两个字嘲讽人的。
【盛临】：你不会又像昨晚那样，在想我吧？
万里一摁熄手机屏幕，黑色的屏幕倒映出她面无表情的脸，然后那张乖软无害脸，做出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
万里一没有再回复什么，把手机丢到床头就准备睡觉。窗外的月光洒下一地银霜，偶尔传来一两声知了的叫，万里一在空调屋里裹着被子，舒服地阖上了眼。
然而几秒后，一股热流猝不及防滑过小腹。
万里一惊恐地睁开双眸，刚酝酿出的睡意霎时没了。
万里一从床上跳了起来，又把床单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才算是松了口气。好在没在床单上留下任何印记，这种东西，虽是人之常情，可也实在难为情。
万里一拍拍床铺，扯了几张卫生纸应急，随后捏着手机，蹑手蹑脚打开了卧室门。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客厅漆黑一片，静得出奇。
她轻手轻脚往客厅走去。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你？”
少年冷清清的嗓音冷不丁响起，万里一的心脏随着那道声音的起落猛地一跳。她回头，看见昏暗的光线勾勒出男生高大的轮廓。
神出鬼没的，万里一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后退，结果踩着个什么东西，整个人朝后仰去，后脑勺磕到卧室门，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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