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渡尴尬地垂下头,悄悄捏紧了拳头,心里恨毒了萧沉鸢,迟早有一天,他要把她踩在脚底下。
“萧师姐,对不起。”他把身体弯到九十度,卑微到了极点。
在萧沉鸢开口之前,甚至不敢把身体直起来。
“没关系,我没怪你。”与其说是不怪,不如说是看不上眼,她从未把江渡放在眼里过。
江渡慢慢直起身,正对上萧沉鸢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又一阵无名火起,凭什么萧沉鸢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主席的位置轻而易举地拿到手了?
他差在哪?还不是因为她靠的是美色。
他心头翻滚着怒气和不忿,头顶却在此时传来陆国安的吩咐,“江渡,你先出去。”
“陆主任,您刚醒,怕是饿的很吧?我带了吃的来,您要不先吃?”
陆国安眉眼不悦,心里暗骂江渡不是孺子,怎么说什么都不开窍?
“我吃不下,你先出去吧。”
陆国安用手盖住半张脸,生怕一挪开手指,就露出刀他的眼神。
“哦。”
江渡不想放弃,还想待在病房里偷听,只是陆国安始终没开口留他,所以他顿了下,慢吞吞地推搡着其他的西中成员离开了。
门一关上,陆国安立刻正襟危坐,谄媚一笑,“少帅,你有什么急事?”
“今天京港拦截了一个人,陆主任想知道是谁吗?”
萧沉鸢:“这个人,陆主任也认识。”
陆国安重重一怔,试探发问,“这是少帅的公务,我位卑言轻的,好似不认识这个人吧?”
穆璟泽闻声嗤笑,“陆主任果真是懂,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穆少帅就别挖苦我了,我是真不知道。”陆国安突然道。
“陆主任也别装傻了,我说的就是陆社长的事。”
“我哥?”陆国安满脸的讶异不像作伪,“他怎么了?他不是在报社好好工作呢吗?我昨天中午还给他打过电话,他没跟我说要出门啊。”
“不单是昨晚给他打过电话,今早陆主任没醒之前,陆社长还特地来看过你。”
“我哥来看我了?”陆国安这话问的是萧沉鸢,后者看他一眼,颔首:“陆社长只露了个面,很快便离开了。”
“是什么让陆社长这么着急?”萧沉鸢道:“他和陆主任哥俩情深,在明知陆主任很可能醒不了的前提下,居然能离开得这么洒脱?”
“是啊,我也纳闷。”陆国安一副心痛状,“我哥从来都很疼我,到底会有什么着急的事,能让他走得这么匆忙?”
“你做弟弟的都不清楚,那我们就更不清楚了。”萧沉鸢道,“不过还是请陆主任快点想清楚,否则陆社长就要一直被关在监狱里了。”
“这监狱里的环境可不比陆社长的家,阴暗潮湿不说,还有一大堆蛇虫蚊蚁。”
陆国安闻声,沉沉叹气,没有输液的手紧握成拳,重重砸在床板上。
“我哥是犯了什么糊涂,我真是不理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陆国安眉头紧锁,“穆少帅,你能不能告诉我,事情的详细经过?”
“详细经过就是,陆社长乔装打扮得连你估计都认不出来。”
穆璟泽似笑非笑,“所以陆主任如果有空,可以开导一下陆社长,毕竟这不是件小事。”
“单是打扮化妆,怕是不必抓走我哥吧?”陆国安还是没忍住,朝穆璟泽问出这句话。
“自然不光如此,陆社长还伪造了证件。”
陆国安骤然沉默下来,面色凝重,“少帅放心,我肯定会去问一下我哥,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好,那我们就静待你的好消息了。”
穆璟泽带萧沉鸢离开,打开病房门的那瞬,门口堵着的一群人立马弹开,像极了数根弹簧。
“你们谈完了?”江渡不似刚才那么咄咄,反而多了几分谦卑怯懦。
“谈完了。”萧沉鸢似笑非笑道:“江师弟有什么想和陆主任告状的,尽管去说吧。”
江渡脸色一沉,面子上过不去,尴尬笑道:“师姐乱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去跟陆主任告状呢?”
“无所谓,”萧沉鸢道:“你是不是心怀鬼胎,你自己心里清楚。”
江渡面皮又是一僵。
萧沉鸢与他擦身而过。
穆璟泽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十指紧扣,携手走远。
背后的争执声逐渐激烈,“江师兄,你看她趾高气扬的样子,她一定跟陆主任说了什么。”
外面叽叽喳喳响了很久,里面很快也传来陆主任的喊声。
“江渡,你个兔崽子,赶紧给我滚进来!”
“来了,主任!”江渡立马冲进病房,脸上换上周到的笑,手里还端着保温杯,里面是温好的粥,“主任,您饿不饿,要不要快点吃饭?”
江渡忙前忙后,还要服侍陆国安给他按摩。
陆国安气得一把将粥碗挥落在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怎么交代你的?”
“主任,您不是说,要我跟陆社长说,让他今早务必离开雁城吗?”
陆国安气得胸口剧烈跳动,“是,除此之外,你还说了什么?”
第60章 阻力
“啊?”江渡愣了下,“没,我没说什么啊,主任,您还不了解我吗?我一向嘴巴很严的。”
陆国安冷漠睇他一眼,“嘴巴严?刚才当着穆少帅的面,你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你还嘴巴严,如果你嘴巴严,怎么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事?”
江渡悄悄握紧了拳头,心口燥热,一把火熊熊燃烧。
他任劳任怨鞍前马后的,到头来一句好没落到,反而遭到这么多唾骂。
陆国安以为他是个软柿子就可以随便捏的吗?
他道:“有穆少帅给萧沉鸢撑腰,她无论去哪都会耀武扬威,主任以为我们委曲求全就能够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一句话,随随便便就能要了你的命?”陆国安哂笑道。
看着这个拎不清的徒弟,他恨不得一锤子敲上去。
“不能吧,她没这个胆子。”也不知道江渡哪来的自信,居然说出这么妄自尊大的话。
陆国安气得脑壳疼,“她可不是个没脑子的人,你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江渡:“……”陆国安是在说他没脑子?
“陆主任,虽然师兄今天把事情搞砸了,但他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
王晨挺身而出,闻声,江渡塌下的肩膀猛然直起,他眉眼热切,眼眶泛红。
“行,先不说那些。我哥的事,你们把证人证据都销毁。”
江渡骤然瞠目,“主任是要我杀人?”
“你又不是没动过手?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江渡吞了口口水,“行,这件事办成,主任答应我的事,可以兑现了吧?”
“可以。”陆主任没什么精神地摆摆手,“一个主席之位而已。”
“那南温那兔崽子,是不是可以把他踢出去了?”江渡冷声,眉眼浮现一道阴戾。
“还不行。”陆国安严肃道,“南温无功无过,又刚刚失去了未婚妻,把他赶走难免惹出非议,所以这件事还是先等等。”
“不是,主任,您不知道这个人他有多邪,他好像知道我们做了什么,那双眼看过来的时候,像是能把我们的面皮撕破。”
“那是因为你们太年轻。”陆国安沉下脸。
杀的人多了,就不会有这种妇人之仁。
“他查不到的,不要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陆国安摆摆手,“赶紧带着这些人走吧,多的人吵得我心慌。”
江渡笑道:“好好好,我们这就走。”
陆国平被抓,他的报社也被查封,往常门庭若市的地方现在门可罗雀。
萧沉鸢到的时候,门前穆璟泽的几位手下都在这守着。
尤其是……
“穆参谋?”那日被救后,萧沉鸢再没见过他。
“萧小姐与我们少帅如胶似漆,想必早已把穆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萧沉鸢:“……”
“什么都能忘,就是穆参谋的恩情不敢忘。”萧沉鸢认真道,与穆璟泽四目相对,“救命之恩,穆参谋想要我怎么报?”
“我施恩,自然不是为了让你还的。”穆璟泽轻笑,“今天少帅让我协助萧小姐办案,请。”
“上次萧小姐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吧?”走到二楼楼梯口,穆璟泽突然开口。
萧沉鸢脚步一顿,诧异回眸。
“整个雁城都是少帅的眼线,”穆璟泽笑,“想必萧小姐也不知道,那日陆国平追出去的手下,被少帅的人解决掉了吧?”
萧沉鸢眼底露出惊诧。
“是我欠你们少帅的。”她道,心里却想,没想到穆璟泽居然能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这么久。
“不过……”萧沉鸢没有忽略这句话下他埋的雷,“你称赞穆璟泽,不吃醋?”
穆参谋一怔,“吃啊,但我也无法昧着良心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
萧沉鸢点点头,兀自上楼。
穆璟泽望着她的背影,愣愣看了好久。
萧沉鸢很快搜到了陆国平的私人信件。
“都被水浸透了,这个怎么看?”穆璟泽进屋,看见纸张浸了水时间不短,几乎碎成絮状,连捞都捞不起来。
墨水都涂掉了,更遑论上面的笔迹。
“没关系,交给专业的修复师试试。”萧沉鸢比他镇定。
剩下的,她找到了一串胶卷,还在留声机下面搜到了一沓美元。
“这是要出国吗?”穆璟泽讽笑,“也许江城只是个中转站。”
“陆北辞也许和陆国平谈好了条件。”
“也许吧。”
两个人离开前,耳边擦过一道凌厉的枪声,萧沉鸢反应不及穆璟泽,他手臂一把将她揽过,枪子直接射穿了门板。
突突突的,枪林弹雨。
穆璟泽把萧沉鸢压在身下,军装护住她裸露在外的躯体。
外面的手下听见动静,很快跟进来,手中狙击枪与外面的狙击手对击。
不知多少激烈的枪声滑过。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硝烟味和血腥气。
“穆参谋,人都死了,你和少帅夫人先起来吧。”
本来萧沉鸢都忘了这一茬,被穆璟泽的手下一提醒,惊弓之鸟般从他怀里弹开。
“你有没有受伤?”穆璟泽眸色一暗,眼底飞快闪过一道郁闷。
但这也怪不了任何人,还不是他自己做的孽。
“我没事。”萧沉鸢摸了摸口袋,面色突然一怔,紧接着蹙眉。
“怎么了?”
“胶卷不见了。”
“别担心,一起找。”一群人在一片狼藉的屋子里来回寻找。
最终找到是找到了,胶卷却碎成了好几片。
萧沉鸢:“……”
穆璟泽安慰:“先拿回去看看吧。”
陆国平关在审讯室一天一夜,军中刑具在他身上用了个遍。
“陆北辞和陆社长,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穆璟泽气定神闲,上身白衬衫,下身青色军裤,裤腿绷紧,收在军靴中。
手中却是一条带刺的鞭子。
“我不……知道。”陆国平唇角带血,嘴却比磐石都硬。
穆璟泽哼笑:“我雁城的布防图,差点就丢了,你敢说你是无辜的?”
“既然现在没丢,那这个罪名就不成立。”陆国平笑道。
“牙尖嘴利。”穆璟泽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喂狗?”
第61章 忍气吞声
陆国平本就是书生出身,做新闻多年,也就一张嘴比别人占优势,现在酷刑之下,他的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
“真是丑陋,这张脸要是登了报,你说谴责我的那些人,会不会反过来找你?”穆璟泽手里的铁鞭托起陆国平的下巴,沾着血的倒刺发出浓郁的腥气。
“堂堂穆少帅,是打算屈打成招吗?”陆国平眯起眼,眼里透出股对权威的蔑视,他呲牙咧嘴地笑着,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
面对这瘆人的场面,穆璟泽仿佛没看到他眼里的挑衅。
挑唇浅浅一笑,让人如沐春风,“放心,你们哥俩身上背着那么多人命,我不会让你们死的这么容易的。”
陆国平嘴角得意的笑一僵,黑黢黢的眼大瞪着似乎要把穆璟泽盯出一个窟窿。
“别这样看着我,”穆璟泽起身,把铁鞭重又挂到了该挂的位置,烛火摇晃激荡,把他宽阔的肩膀照得清清楚楚。
陆国平放松的坐姿骤然绷紧,身体前倾,朝他的背影大喊。
“穆璟泽,你要是想公报私仇,尽可以直接冲我来,别动我弟。”他这么确信自己根本没找到任何关于陆国安杀害四个西中学员的证据?
穆璟泽心里冷笑一声,回过头,凤眸微眯,寒光内敛,“刚才走的匆忙,忘了告诉你,我在你的书房里,搜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陆国平闻声,面色更黑。
可他却不敢承认,只能自嘲道:“这雁城果真是少帅的天下,随随便便就能掌握卑微之人的生死。我被抓进牢狱来,这报社可不就任你处置了吗?”
“例行秉公执法。”穆璟泽低声道:“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很对,就算我把你家拆了,把你们哥俩的祖宗牌位砸了,你也没能力管。”
他一边似笑非笑地说着,一边注视着陆国平的表情,他脸颊上肌肉颤抖,额角青筋跳跃,目光里浸满了恨。
穆璟泽最爱看他看不惯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不过这也仅仅只能偿还那日他登报之仇的百分之一而已,再多的,除非他被折磨而死,恐怕才能完全把火消下去。
他哂笑着吩咐,“既然陆社长这么爱看报发报,那就让陆社长一刻不停地看,不准让他休息。”
陆国平这次是彻底握紧了拳头,可还不待他恼怒地拍打电椅的扶手,一股劲热的电流就瞬间从破掉的掌心往四肢百骸传播,他的身体和鲶鱼一般剧烈晃动着,像是被谁丢进了爆米花锅里。
接下来一天,陆国平一直被迫撑着眼皮阅读穆璟泽送来的报纸。
他本意是想浏览,时间长了眼睛半阖半闭,到时候还方便滥竽充数。
只是,穆璟泽早有所防范。
他让人盯着他一字不差地阅读,起初只有关于穆璟泽的报道,后来见他读完了,穆璟泽又让人盯着他读他批判的其他人的文章。
这些年,陆国平骂过的人可多了。
一篇篇都读下来,那非得累死不可。慢慢的,陆国平的嗓子喊得都冒烟了,也没人给他端杯水来喝。
他或直白或隐晦地提过很多次,派来盯着他的副官就像是没长耳朵和眼睛一般,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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