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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寄奴认真道：“没滚，我，干活呢。”
月娘挖累了，直起身子歇一歇，却望着远处道：“咦，那边有马车过来，是曹公子他们吗？”
待到马车越来越近时，果然见曹阿姐掀开车帘，笑着朝他们直挥手。
曹善执坐在一旁，不等马车停稳，就纵身跃下，身手十分利索。
赵时悦怕了拍手上的泥土，愉快决定道：“哎呀，有客人来了，今天就先干到这里吧。”
姐弟三人跟过家家似，留下小得可怜的三分土地，就这么回家去了。
张行嘉叹气道：“就赵阿姐他们这速度，只靠着种地过日子的话，怕是得饿死。”
张宏宾看着曹家姐弟又带着两车东西进了赵家门，笑道：“你赵阿姐她们可不用靠着种地过日子，你还是先担心自己会不会饿死吧。”
张行嘉点头道：“也是，赵阿姐那么厉害，当初能找到水源，还能躲过匪兵，到了大湾村又想出来盘火炕的法子，确实不用靠着种田过日子。”
张宏宾与月娘对视一眼，暗道：除了厉害之外，赵家姐弟的身份怕是也不简单，不然哪能得裴先生与曹家姐弟这般重视。
不过这话也只是心里想想，张宏宾夫妻知道分寸，并不会乱猜乱说。
第五十一章
曹阿姐是人美心善的女菩萨, 每次上门，都是帮着赵时悦她们改善伙食，布施来的。
邺城特产的各种点心、果脯、肉类, 每样都有不少。
难得的是, 还有两筐晒干的鱼虾海带，听说是专门从津海那边运过来的。
鱼是带鱼、黄鱼, 虾是巴掌长的对虾，海带上裹着雪白的盐粒，不带一点儿泥沙。
都是一些稀罕吃食, 却又远远谈不上贵重，刚好踩在了赵时悦能坦然接受的线上, 除了嘴上道谢，心里记下这份人情之外，赵时悦也不好过分客气。
同样的东西, 曹阿姐准备了两份，一份留在赵家，一份单独拿去了裴家。
当然，另外一车的花木除外。
那花木全都是裴善执亲自拿着锄头, 从刺史府花园里面挑好的挖的, 只准备了赵时悦的那份儿，压根儿就没想起裴家的院子里也同样还空着。
红梅树枝上还有几朵晚开的朱蕊，迎春枝条上已经冒出米粒大小的花苞，月季花上同样长着刺芽……
瞧得赵时悦姐妹十分喜欢, 荒地也不开了, 下午就在院子里挖坑种花呢。
裴滉午时打了个盹, 曹善拂带着东西上门时，才刚刚醒来。
收了东西之后, 他又闲着散步似的，跟曹善拂一起，也晃悠悠地到了赵家。
二人才刚一进院门，就瞧见赵妮妮姐弟在回廊下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玩着七巧板。
曹善执则从板车上扛起一株碗口粗的玉兰花树，直愣愣地往泥坑里一杵，就跟军营里立旗杆似的，半点也不当那玉兰树是个活物。
赵时悦让曹善执扶稳枝干，自己则不分粗细地往坑里填土，完了再踩上两脚，便算是种好了。
裴滉瞧得替那花木委屈，暗道：今日叫这株名贵的二乔玉兰，落在了这两个莽人手里，也不知明年还能不能成活，可怜啊！
两个莽人却无半分担忧，还在那儿畅想着满园花开时，该是如何美景。
赵时悦拄着锄头，插着腰，颇有意趣道：“墙角数枝梅，堂前紫玉兰，还有茉莉、月季、迎春……，一年四季都有好颜色呢！等有机会再在这石井边上搭一个葡萄架子，那就更完美了！”
去年建房的时候，顺便在院子西边打了一口井，井口垒了青石台阶，不用提水的时候，还压着石板盖子。
曹善执含笑纵容道：“冀州没有好的葡萄种苗，到时候让阿姐从凉州给你寻几株过来，绿玛瑙、黑珍珠什么的，都可以试着种一种。”
又一次被亲弟弟推出去讨人情的曹善拂，抱着胳膊立在裴滉身边，对着二人“呵呵”冷笑两声。
曹善执面不改色。
赵时悦却有些心虚，笑得讨好道：“曹阿姐，我也不是非种葡萄不可，哪能劳烦你操心这些小事呢。”
曹善拂白了她一眼，爽直道：“确实是小事，到时候让北去的商队顺路带两株回来就是，你这鬼丫头，莫要在我面前作这副伏低做小的委屈相，我看得不顺眼。”
赵时悦闻言顿时大胆起来，得寸进尺道：“曹阿姐，既然是小事，那除了葡萄苗之外，你再让人顺路带一些蜜瓜种子回来呗。”
裴滉插话道：“你那好苹果还不见影儿呢，这就又惦记上其它了，可别一样都没种成，到时候地荒两年，被罚款打板子，还得求你曹哥哥徇私舞弊。”
赵时悦心头一慌，没甚底气道：“这不是还有两年么，我肯定能将一百多亩荒地都给认真种上的。”
曹善拂却见不得好好一美貌小娘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白白在地里消磨损耗掉两年光阴，直言道：“春耕农忙，砖瓦窑上的长工匠人反倒都闲着，你这一百多亩荒地具体是个什么章程，仔细给我说说，我到时候让鲁公尺带人来帮你规整。”
赵时悦求之不得，赶忙回屋，将自己猫冬时闲着，早就画好的规划图给拿了出来。
几人聚在大堂里，围在桌案边。
赵时悦指着淡黄竹纸上，炭笔描绘的线条图形，一一介绍道：“我打算在挨着河边的这里建一座水车，水车旁边再挖一亩地左右的池塘，到时候将河水抽进池塘里存着……，池塘这边和这边挖两条沟渠，水流沿着地势而下，基本上能将我家和张家的地都给灌溉上……，这一大片种果木，打理起来也不算费力，只围着宅子开个八、九亩左右，适当种一些豆麦等其它作物……”
裴滉和曹善执姐弟见了那水车之后，便再也听不见后头哪儿挖池塘，哪儿种果木……
裴滉点着水塘位置，出声打断道：“这一处地势比河道高了一丈还多，你这水车真能不靠人力畜力，就能将河水抽取上来？”
赵时悦原本不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水车，她以为大湾村虽然没有，其它地方或许是有的，如今见裴滉三人是这种反应，便猜其它地方多半也没有。
赵时悦上辈子所在的小镇上，有个很出名的人文景点，里面就有各种复古水车，初中的时候学校还组织他们去参观过，大致的图形构造和功能原理，赵时悦都还记得。
她心里多少有些小得意，信心十足道：“才一丈多高，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春日一过，马上就是夏季河汛期，再要搭建水车怕是困难，估计得等到秋冬水枯的时候才行。”
曹善拂急忙道：“哪用得着耽搁至秋冬，我明儿就让鲁公尺来大湾村，顺便将砖瓦窑上的长工全带来，保管两个月之类，就帮你把水车、池塘、果木什么的，都归置好！”
赵时悦如今抠门得紧，轻易是不愿兑换积分的，手里只有之前兑换来买田建房时剩下的八十多两银子。
赵时悦精打细算道：“曹阿姐，我其实不着急的，哪用得着麻烦鲁师傅他们这么多人，几个就够了，再加上我和妮妮，先慢慢开垦出种豆麦的八、九亩地……”
曹善拂早把她看穿了，摆了摆手，十分阔气道：“行了，不麻烦，鲁公尺带人来了，你尽管使唤，工钱全都不要你的，待那水车建成了，我说不得还得花银子跟你买图纸呢。”
只听说不要工钱，赵时悦便立马换了张脸，笑得好不大方道：“哎呦，曹阿姐帮了我们姐弟这么多忙，谈钱多伤感情啊，那水车图纸我白画给你都行。”
曹善拂又笑说：“那水车关系民生，哪能白要你的图纸。”
赵时悦却慷慨道“正因为关系民生，我才更不能收钱啊。”
狗系统要逼我当圣人，收了钱我还怎么得积分奖励呢。
裴滉见两人推三阻四个没完，出言提醒道：“水车的影儿都还没见着呢，现在谈钱不钱的，是不是早了些？”
裴滉先泼了冷水，便将目光从赵时悦画的图纸上移开，问曹善执道：“听说曲阳章氏来了邺城，可是跟你祖父达成了什么协议？”
曹善执并不惊讶，只语气平静道：“先生不出大湾村，却知邺城事，可谓是消息灵通，我祖父并未与曲阳章氏达成什么明确协议，只是有意将堂妹许配给晋王为正妃而已。”
裴滉轻笑一声，心中有数道：“以幽州兵权之归属来看，晋王想来更愿意娶你阿姐为正妃才是，如今出了此番变故，曹氏与晋王这场联姻，怕是还有得商讨。”
曹善执不得不服气道：“先生所料果然不错，晋王与章氏确实都只属意我阿姐，听祖父欲许之人乃堂妹之后，那章氏来使便有些犹豫不决，说是要传信回晋王府，问过晋王太妃之后，才有决断。”
他二叔一家暗自筹谋一场，先是高兴得没边，转头又气得吐血，可叫他们姐弟看了好一场大戏！
裴滉颇为不屑道：“随他们去掰扯吧，趁着暂时没人注意到这里，麒麟军也要赶紧募兵招新才好，最多不过一年，这天下大势多半就要变了，得早做准备才行。”
曹善执点头，认真道：“先生说的是。”
赵时悦坐在旁边，听得愣愣出神。
这意思是，曹阿姐不愿做垫脚石，换成了她那同祖父不同祖母的堂妹顶上了？
第一谋士和第一垫脚石都因为剧透，远离了男女主。
第一冤种也要募兵招新，扩充势力了。
啧啧，主线剧情果然变了，男主这回怕是没这么容易夺得江山了。
话说这不是小说衍生世界么？这天道是怎么搞的，还算计起自家男女主来了？
不过这跟赵时悦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心里感叹两句，便又回过神来。
只是……
赵时悦看破不说破，眯着眼道：“裴先生、曹哥哥，你们踩我脚做什么？曹阿姐，你拉着我手看什么？”
裴滉放开赵时悦的左脚，倒打一耙道：“你家这大堂太窄了，手脚都放不开。”
曹善执没有裴滉脸皮厚，将脚掌从赵时悦右脚背上轻轻移开，讪讪道：“抱歉，是我没注意。”
曹善拂却还拉着赵时悦的右手不放，煞有其事道：“我看妹妹这掌纹，清晰无枝杈，姻缘线顺直，事业线绵长，好命格，实在是好命格。”
赵时悦嘴角抽搐，无语道：“曹阿姐，你可千万要算准啊，往后我若是姻缘不顺直，事业不绵长，可是要来找你的。”
曹善拂干笑两声，硬着头皮承诺道：“你曹阿姐我眼光准得很，要是不准，你尽管来找我。”
第五十二章
赵时悦家的火炕已经熄火半个多月了, 姐弟三人如今都是各睡各的房间。
赵寄奴刚开始还闹腾着不愿意，可惜两个姐姐都不惯他，小男子汉嘛, 总得要学着独立。
暖春拂晓, 鸟雀高歌。
赵时悦早早起床，立在屋檐回廊下, 伸胳膊踢腿，先给自己松了松筋骨，再兴致勃勃地一株一株察看自己昨日种下花木, 瞧瞧是不是活得更精神了。
可惜才一夜过去，红梅也好, 迎春也好，都没有太大变化。
赵时悦心疼地将掉落在地的一片红梅花瓣拾起，转悠着去了灶房, 淘洗了半把小米放在陶罐里，加了大半瓢的水，打算熬一锅小米稀粥。
这个世界的火镰还是挺好用的，土灶却不好烧, 不过赵时悦也已经熟练了, 不知不觉竟也习惯了这锅灶简陋的日子，也不知道心里是不是真的甘愿。
赵妮妮也起了，打着哈欠进到灶房里来，凑到阿姐旁边, 帮着搅了搅米粥后, 小声问道：“阿姐, 今日鲁师傅真的会带人过来帮咱们家开荒吗？”
赵时悦拿着竹管吹火筒，将火给吹旺了, 抽空答道：“曹阿姐和曹哥哥既然都说过这话了，鲁师傅他们肯定是要来的。”
曹阿姐和曹哥哥平易近人，行事也不拘小节，可却也别忘了，这姐弟俩可是实实在在掌握着武襄县军政大权的古代权贵！
赵妮妮搓了搓手指，跟刑满释放似的，开心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早些年爹娘还在，杏花乡也还未遭难的时候，赵妮妮家里的田地有佃农帮着耕种，家里虽然没有丫鬟婆子伺候，但母亲却包揽了全部家务，赵妮妮从不曾如此劳累过，如今倒是将能吃的苦头都吃过了。
赵时悦看了一眼她被锄头木柄磨破皮的手指，默默叹了一口气，也笑道：“鲁师傅他们要是来了，你就别去地里了，在家里烧水泡几罐大麦红枣茶，多加一些麦芽糖在里面，可别怠慢了来帮忙之人。”
赵妮妮连连点头，比起开荒种地，只是烧水的话，当然更轻松。
小米煮开花的时候，赵寄奴也穿着歪歪扭扭的衣服，进到了灶房里。
小娃娃撅着嘴，有些委屈道：“阿姐，二姐，你们，不叫我，哼。”
赵时悦帮他理了理衣襟，安抚道：“正要去叫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就起了，咱们家寄奴越来越自主独立，真厉害。”
小娃娃被哄的开心，挺着小小胸膛，自豪道：“我厉害，阿姐，不用操心。”
赵时悦也挺自豪，暗道：小屁孩还挺好哄，妮妮又懂事，养孩子也不难嘛，她也算不负李青禾所托了吧。
赵妮妮却在一边催促道：“阿姐，你再夸他，他尾巴就要翘上天了，我看张叔家早就在冒炊烟了，咱们快过去吧。”
赵时悦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逗弄道：“寄奴还有尾巴呢，我瞧瞧上天了没有。”
赵寄奴捂着后腰眼，跑在前面，嘻嘻笑道：“没没，没上天。”
张家因为要忙着开荒，所以暂停了吃食买卖，村子里其他人家都吃不上现成的了，不过交情有深浅，顺手帮忙给赵时悦姐弟多蒸一份却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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