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悦有些担忧地瞥了赵寄奴一眼,心道:裴大佬的节操到底靠不靠得住啊,跟奸佞搅合在一起,可别拿咱们家寄奴当投献的靶子才好。
曹善执猜出她的心思,赶忙表明心意道:“即便有天大的谋划,也要以寄奴的安危为重,我不会任由裴先生胡来的!”
曹善拂翻了白眼,没好气道:“先生自有先生的道理,你莫要瞎捣乱!寄奴如今在大湾村,旁边就是麒麟军大营,没有人能威胁到他的安危。”
话是这么说,可赵时悦还是有些担心,她们姐弟也好,曹阿姐和曹善执也好,似乎都太过依赖和信任裴大佬了,往后可别又是一个奸佞!
光阴如梭,转眼又是一年,赵时悦姐弟都年长了一岁。
腊月初一,桂花婶子家又要杀猪了,这回猪肉都不卖,打算留着办酒席呢。
蒋川今年二十三岁,还是个精神小伙,可在古代已经是大龄未婚青年了。
好在桂花婶子家富裕,蒋川自己又立了战功,如今被升作都伯,可谓是前途无量。
即便年龄大了一些,这婚事也好找。
秋天的时候,桂花婶子四处托人打听,终于给他相看好了一个媳妇。
那小娘子是武襄县主簿家的小闺女,听桂花婶子说长得乖巧甜美,女红做饭样样都好,性子也好。
两家父母相中后,还让两个小儿女也见过面,双方都有意,这婚事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原本还想提前一些的,只是蒋川被调去了尚砀,这才拖到了冬日来办。
这是赵时悦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回 参加别人的婚礼。
姐弟三人起了大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和凑热闹的曹善拂一起,去大湾村村口等着了。
说是新郎接新娘回村的时候,要撒喜钱和喜糖,谁抢得多,就福气多!
蒋川人逢喜事精神爽,请军营里的兄弟们喝喜酒时候,被众人起哄打趣,高兴得有些头晕,也不知当时是怎么想的,脑子一抽,竟开口请少将军帮忙当傧相。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少将军竟然答应了!
围着红幔的花轿,在喧天的锣鼓声中,被慢慢抬出县城,朝着大湾村方向而去。
花轿前方,是几名骑着大马的年轻郎君。
明明都是器宇轩昂的好儿郎,谁还比谁差个眼睛、鼻子不成?
偏偏那围观的妇人娘子们,却都只盯着少将军瞧,就连前面穿红衣的新郎官,也全然被忽视了。
蒋川木着脸着跟其他兄弟对视一眼,眼底藏着几分生无可恋,暗道:这一定不是少将军太过俊美的缘故,肯定是因为只有他骑的是白马,其他人骑的却是深棕、枣红、灰黑……
其他兄弟不似蒋川这般自欺欺人,纷纷引以为鉴,暗道:等自己将来成亲的时候,千万不能找像少将军这样,好看得过分的傧相,风头全叫他给抢光了!
桂花婶子备了四百九十九个铜板和九斤敲碎了用竹叶包着的麦芽糖,分散了跟花生、板栗、黄豆混在一起,分别装在两个不大不小的竹篮子里,由其中两名傧相提着。
迎亲队伍从县城里出来的时候,连着花生、板栗、黄豆一起,只象征性地撒了一些喜钱和喜糖出去,如今还剩下不少。
再到大湾村口时,见此处已经围满了村里的乡亲,正热热闹闹地说着“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之类的祝福话。
两名傧相动作熟练地抛洒着混了花生、板栗和黄豆的喜钱、喜糖。
满村子的大人小孩们兜着衣服去接,好一阵喧嚣喜庆!
曹善执见心尖儿上的小娘子也在其中,喜钱、喜糖没接到几个,倒是被那板栗、花生给砸得“哎哟哎哟”叫疼。
曹善执骑马上前,伸手从竹篮里抓了一大把喜钱、喜糖,朝着赵时悦递了过去。
赵时悦赶忙捧着双手,开开心心接着,冲曹善执笑得又甜又欢喜。
曹善拂也在赵时悦旁边,笑着打趣道:“哎呦喂,这有的人,只顾着给心上人递喜钱、喜糖,怎么就没瞧见他阿姐也在旁边呢。”
赵时悦正往兜里揣喜钱和喜糖呢,闻言面上一红,赶忙分了一些出来,递给曹善拂道:“曹阿姐,这些给你。”
曹善拂不接,凑到赵时悦耳边,继续调侃道:“虎头特意给你的,我可不敢要,好妹妹,你瞧瞧虎头,骑在高头大马上,比那新郎官还要英俊好看吧?”
赵时悦下意识点了点头,确实挺好看的,把蒋川大哥都给衬托得没影儿了。
曹善拂继续道:“虎头要是再穿上一身红衣,骑着银霜白马,踏着清风朝阳,还不知道会是谁家的新郎呢。”
赵时悦被曹善拂带跑了思维。
好像听不见周遭的喧嚣声,只瞧见曹善执身上的墨蓝长袍,眨眼就变成了一身大红锦衣。
翩翩少年郎,头带金玉冠,骑着银霜白马,发丝在清风中飞扬,迎着早晨的霞光,朝着他的新娘奔来。
银霜越来越近,赵时悦一颗心也怦怦直跳。
“阿姐,走了,蒋川大哥他们都进村了,要摆宴了。”赵妮妮拉了拉恍神的阿姐的衣袖,出声提醒道。
赵时悦赶忙回神,好似做贼一般,藏着几分心虚道:“哦哦,那我们也赶紧去吧,桂花婶子请了张叔和柯婶子掌勺,咱们赶紧占座去。”
曹善拂老神在在地跟在后面,暗自嫌弃道:曹虎头这个孬货,回武襄这么久,竟还没有表明心迹呢,还得要我这当阿姐的来操心!
桂花婶子家热闹得很,村里的乡亲,军营里的将士,忙得人恨不得多处两双手来,却还是招待不过来。
沾了曹善执姐弟的光,赵时悦他们也不用占座,自然有人安排好。
有些情愫,不说时朦朦胧胧,好似雾里看花,就连当事人自己,怕是也看不明,想不清,只当什么事也没有。
偏偏就有那么一两个好事之徒,没事就喜欢撩拨春水,逼得人不得不看明别人的情谊,想清自己的心思。
赵时悦藏着心底的悸动,魂不守舍只吃了几口饭菜,也不跟着张行嘉他们去闹洞房,便像是躲着曹善执一般,早早回家去了。
寒冬腊月,宣天河水枯,又到了兇虏南下,时不时过河挑衅的时候。
蒋川成亲后第八日,还未跟新媳妇如何缠绵,就又要跟着少将军去平荆塞了。
赵家回廊下开着红梅,白雪铺了满园,天地间一片洁净。
赵时悦终于穿上了心心念念的棉花薄袄,外面罩着一件纯白色的兔毛披风,衬得人脸蛋小小,眉眼愈发地精致了。
曹阿姐今年过年不打算回邺城讨人嫌,闲着没事,占了赵家的客房,一住就是好几日,完全没把自己当个外人。
见自家阿弟躲到大军拔营时,才眼巴巴过来。
跟个哑巴似的望着时悦妹妹不说话,眼神里却直勾勾地牵着一缕缕甜丝,真是好没出息!
曹善拂翻了个白眼,招呼其他人道:“走走,妮妮、寄奴,咱们去院子外面滑雪去,你们曹哥哥跟你们阿姐有话要说呢。”
赵妮妮人小鬼大,满十岁了,该懂不该懂的,都懂一些。
小妮子滴溜溜转着眼珠,在阿姐与曹哥哥之间来回溜达,捂着嘴笑得好不调皮。
赵寄奴却傻乎乎道:“要说,什么话?咱们,不能听吗?”
赵妮妮拉着弟弟往外走,噗嗤笑道:“要说悄悄话,咱们不能听。”
等人都散干净了,赵时悦与曹善执对视一眼,还未开口,便齐齐红了脸。
赵时悦自始至终都没放弃过回家的念头,因此也并不打算跟这个世界产生过多的情感牵连。
认了赵妮妮和赵寄奴当弟妹,已经是无奈之举,再要多一个恋人,实在大可不必。
可人的感情却是抑制不住的,还未开口说出拒绝的话,赵时悦的心底就已经泛起麻麻痒痒的疼了。
曹善执仿佛看穿了她的犹豫,慢慢凑近道:“时悦妹妹,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许有一日,你会再回到家乡去。”
曹善执抬起双手,小心翼翼地将赵时悦揽进话里,珍惜又不舍道:“如果回到家乡是你的心愿,我不会拦你,我、我可能也拦不住你……”
曹善执眼里泛起几丝雾气,嗓音暗沉得厉害,继续道:“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心悦你,想要与你相守一生,如果你有朝一日不打算回去了,请一定记得我对你的心意。”
赵时悦被温暖的怀抱包围,不自觉落下两滴泪来,有些惋惜,也有些不舍。
两个世界里收到的第一场告白,还没开始呢,就好像已经结束了。
还未谈团圆,却先要道别离,这可真是太伤人了。
曹善执表明了心意,来不及哀怨叹息,午时刚过,便要带着军队离开了。
赵妮妮见阿姐送曹哥哥离开后,整个人都消沉了,担忧问道:“阿姐,你跟曹哥哥谈亲事,是没谈成么?”
“……”
这恋爱都还没谈成了,怎么就跳到亲事上去了?!
赵妮妮自顾自猜测道:“是不是因为曹哥哥嫌你,带着我和寄奴两个拖油瓶?”
赵时悦心里的惆怅一下子散了个干净,无语道:“你瞎猜什么呢,他敢嫌弃我试试!再说了,你跟寄奴怎么就成拖油瓶了。”
赵妮妮刨根究底道:“那你跟曹哥哥到底成没成啊?”
赵时悦戳了她脑门一下,没好气道:“成什么成,你个小屁孩,瞎问什么呢,自个玩去,不准去河边啊,也不准去冰窟窿上钓鱼!”
赵妮妮委屈道:“我这不是关心你么,阿娘以前说过,女孩子嫁人,就相当于第二次投胎,趁着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要挑一个好的定下,不然等到年岁大了,就只能挑别人挑剩下的了。”
赵时悦目瞪口呆道:“……阿娘还跟你说过这个?!”
赵妮妮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娘以前跟族长爷爷家的堂姐说过,我不小心听见的。”
“……”
那你可真够不小心的,这听得还挺全乎。
说起赵氏族长,赵时悦岔开话题道:“对了,我之前听曹阿姐说,她去新乡那边推广水车和火炕的时候,曾见过几户姓赵的人家,听曹阿姐那几分描述,我估摸着很可能是族长他们。”
赵妮妮不解道:“族长爷爷他们不是去彭城了么?”
赵时悦摇头道:“也不一定。”
或许当初赵氏族长真听了她的建议,压根就没去彭城,改道去新乡了呢。
当然,听没听的,如今也无法证实。
赵时悦姐妹也只是闲来好奇,随口说上几句,即便真是赵族长他们,这没电话,没微信的,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啊。
赵时悦姐妹坐在炕上,惦记着赵氏族长他们。
远在新乡县怀义村,赵氏族长赵成林,跟其长子赵延宗坐在炕上,也同样惦记着赵时悦姐弟。
赵成林坐在炕头,感觉屁股底下有些烫,便往炕尾移了移,感慨道:“这天下大事可实在说不准,前不久新乡还归并州管呢,如今又被划去幽州了。”
赵延宗纠正道:“确切来说,是被划去武襄了。”
赵成林叹气道:“可武襄也只是县啊,哎,贵人们之间的争斗,不是我等升斗小民能想明白的。”
赵延宗附和道:“天下大事咱们也管不着,不过我听教咱们盘炕和建水车的匠人说,想出这些法子的,好像是一名赵姓女子,那女子只有十五六岁左右,还有一弟一妹,年龄跟寄奴和妮妮也都对得上。”
赵成林倒是希望他们姐弟三人还活着,因此带着几分期盼道:“如今世道不太平,等天下清明了,再去打听打听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赵延宗拍了拍屁股底下的火炕,笑道:“若真是妮妮他们,那这火炕和水车,不就是他们阿姐想出来的?”
这火炕可真是好东西啊,今年因为烧了火炕,家里的老人小孩都少生病了。
新乡县令还算仁厚,对逃难而来的流民并不排斥,但也没有多少优待。
登记好户籍名册之后,便将人安置到偏远村落,没有田地只能开荒,更没有免税一说,那荒地还得自己先花银子买下,才能开荒耕种。
赵家来新乡县的头一年,很是遭了一些罪,不过到底还是挺过来了,不然也等不到如今的好政策。
赵延宗心里藏着几分野心,低声道:“爹,那位小娘子既然认了妮妮和寄奴姐弟,往后也一直会是赵家人吧。”
赵成林闻言不得不提醒道:“就算是赵家人,咱们跟她又有几分交情呢?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过好眼前的日子才最是重要。”
赵延宗不反驳,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曹善拂在赵家呆了七八日左右,又匆匆回了县城,忙着督促手下工匠,尽快赶制成批的投掷火雷。
武襄县的火雷经过蒋姓工匠改良,已经不再是大爆竹的模样,倒像是一个个小小的薄壳西瓜。
里面除了填充有/火/药/之外,还有埋藏有三角钉和锋利铁片,爆炸开来,犹如仙女散花,很有几分杀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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