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人大惊,往后一掠,孙炎武穷追不舍,不过几个回合,便斩断男子双臂。
面具之人身体重重落在地上,双臂也随之掉落,地面猩红一片,男子不停的哀嚎。
早在孙炎武行动之前,商阙便放下了车帘,遮住了姜姒的双眼。
“别怕。”
姜姒眼睫轻颤,在他的手心划下一阵痒意。
商阙轻笑一声,声音沙哑:“不过几个小喽啰,此行必然一番顺利。”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变得兴奋起来。
姜姒不明所以,喃喃道:“有王上在,妾不怕。”
车外刀剑碰撞之音很快消停,孙炎武阔步走来,立在马车之外:“王上,歹人均已活捉。”
商阙弯下身子下了马车,周围一片猩红,哀嚎遍野。
他眸子森森,扫了一眼,随即牵着姜姒下了马车。
尽管已经见过血腥场面,姜姒还是被冲入鼻息的血腥味呛的难受,浑身颤抖着抓着他的衣袖,怯怯道:“王上……”
“莫怕,改日将这些人赐予磔刑怎么样?”
闻言,那些刺杀失败的面具之人激动起来,有一人趁着不备直冲姜姒而来。
姜姒面色苍白,眼睁睁看着来人越来越近,身子却好似被钉在地上一般,无法动摇。
咻!
匕首刺入身体。
姜姒艰难的转过头,目光颤颤,落在被刺的地方,声音沙哑的可怕:“王上!”
她以为此次必死无疑,怎料最后关头,商阙却为她挡了一刀。
姜姒抽出手帕,动作慌乱的捂着他的腹部,声音带着哭意:“王上!为何救妾!”
她如此粗鄙不堪,死便死了,怎会有人在危难之际救她于水火。
姜姒眼前好似多了一层雾气,根本看不清眼前之人,只知晓堵住伤口,切莫再流血。
手帕已经被鲜血染红,衣衫上也沾染了大片的血迹。
商阙唇角微勾,握着她的手:“孤无事。”
姒姒果然是心疼他的。
商阙极力掩盖住兴奋之色,如此才不可在她面前暴露。
方才那人即便不断一臂,也伤不了他分毫,何况断了一臂,他早就看到此人手中藏有暗器,故此带姜姒下车
。
幸好,他来对了。
否则怎能见到姜姒如此为他担忧,早知如此,他便早些安排人行刺。
如今,也不算晚。
第五十六章
商都城内很快有传言王上遇刺之事, 一时间战战兢兢,人人自危。
长乐低垂着眸子:“王上,可宣孔医师?”
商阙面色惨白, 虚靠在姜姒的肩头冲长乐摇头。
果然是故意的。
以王上的身手, 莫说这些人,即便再多几倍,都不在话下,怎么可能轻易被伤。
不过是在王姬面前表现英雄救美的戏码罢了。
姜姒急切的望着长乐,声音颤颤:“内官快请医师,王上他……流了好多血。”
长乐不紧不慢走来, 粗略扫了一眼, 所刺之处伤口很深,却未曾伤中要害, 只是血流如注,看着很是吓人。
王上要演,他自然配合,于是压低声音, 小声告诫:“王姬莫慌,暗处恐还有刺客,眼下只装作王上昏迷之样, 护好王上, 一切皆入宫再说。”
姜姒本想点头,念起他的话,立刻垂着头, 用力的揽住商阙的腰:“吾知晓, 自不会露出破绽。”
实则她已然浑身颤抖,六神无主。
流了这么多血, 若是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滚烫的泪水砸在商阙的脖颈之上,他被烫的微微一颤。
姜姒哪里注意到这等异样,吸了吸鼻子,与长乐小心将他搀扶至车内。
一进车内,姜姒便彻底绷不住了,趴在商阙的胸口,小声痛哭起来。
长乐一言难尽望着商阙勾起的唇角,退出马车。
孙炎武面色冷峻,急急上前:“王上如何?”
若非他失职,王上怎会受伤,心中懊恼非常,恨不得给自己几拳。
长乐已然稳下心神,淡淡开口:“无碍,还需劳烦将军戒备商都城,至于那些人……”
孙炎武这才放下心,他知晓长乐说的什么,点头道:“明白!”
既然要做戏,自然要做全。
孙炎武很快就下令,全城戒备,捉拿刺客。
藏在暗处的几人汇聚在一起。
“眼下如何是好?”
为首之人思索片刻便下了决定:“兵分三路,你们二人先出城,我等随后。”
天下谁人不知商都城戒备森严,此次若非季春之赛,进城之人人员纷杂,他们也无法进城,只是进城后与死士们失联,今日又折了这么一群人,眼下只能先出城将消息传递出去,否则他们怕是要被困在商都城内,直至被擒获。
那人应了一声:“也好,我等在城外等到酉时,若尔等未来……我等便先行离去。”
若不来,那便说明已经被擒获,亦或者不在人世,总之结果不妙。
为首之人神色微顿:“无论如何,我等必将消息传递出去。”
“诺。”
马车慢悠悠的往齐宫赶,姜姒眼睛哭的通红,听闻商阙轻咳一声,连忙殷殷的看着他:“王上。”
商阙装作虚弱之状,微抬手:“孤无碍,莫要再哭了。”
晶莹剔透的泪水垂在她的双颊之上,让人见了便忍不住心生怜惜。
商阙却不同。
越见姜姒如此,他便越兴奋,恨不得再拿刀将身上戳几个洞,如此,才能得到她的一丝垂怜。
姜姒胡乱的擦拭掉脸上的泪,紧紧握着他的手,柔声道:“王上莫要再动了。”
“赵姬为孤而哭,孤很高兴。”
商阙唇色苍白,看着毫无血色,仿佛已在濒死边缘。
姜姒双眼氤氲,重重摇头:“王上莫要再说……已快到齐宫,有孔神医在,王上定不会出事。”
王上至今无子嗣,若他死,天下终将大乱,她怕是也活不成了。
她为王上哭,也为自己哭。
“赵姬……”
姜姒怔怔的望着他:“王上……”
商阙轻咳了一声,眉头微蹙,低喃着:“好疼。”
以往乘坐的马车内总备有药,她以为这里也有。
姜姒慌乱从一旁的矮柜里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只好再次将手帕按在受伤处:“王上若疼的厉害,不如让随行的医师前来医治。”
这么深的伤口,饶是看一眼便忍不住胆颤,更妄论忍到现在。
“不必。”商阙虚弱一笑,小指勾着她的手:“只要赵姬在孤的身边,孤便不疼。”
都到了现在,他还是如此花言巧语。
姜姒低声啜泣不止:“王上,妾一直在您的身边。”
“永远不会离开孤?”
他眼中似有期待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姜姒没有迟疑,一字一顿:“妾永远不会离开王上。”
有朝一日若王上厌弃她,那她只能再找别的求生之法。
眼下除了依赖他,又能做什么呢。
闻言,商阙眼神一亮,直勾勾的望着她:“孤知晓。”
今日既已言之凿凿说过这般话,他日姜姒若敢有离开的念头,便不要怪他。
晦涩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才缓慢的阖上双眼:“孤有些累。”
姜姒胡乱的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妾会一直守着王上。”
她小心翼翼拿着手帕按着伤处,不敢再哭出声。
马车终于停在未央宫。
长乐带着内侍将人抬下,姜姒匆匆跟上去,却被阻挡在门外。
“赵王姬,孔医师已在内殿等候多时,王姬受了如此惊吓,不如先回朝华宫换身衣衫再来此照看王上。”
姜姒眼睛哭得红肿不堪,无措的揪着手帕:“王上他不会有事吧?”
方才下车之际,她看到马车之上铺的毯子也被鲜血浸湿,如此多的血,王上真的能平安?
长乐微微颔首:“有孔医师在,王姬不必担忧。”
姜姒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回朝华宫一趟。
她的衣衫到处都沾染了血迹,若王上清醒后大抵也不想看到这一幕。
商阙捂着伤口,阔步往床榻走,丝毫没有受伤的仪态,见长乐进来,微抬着眼眸:“走了?”
“走了,王姬看着惊惧过大,一直在哭。”
商阙微蹙着眉:“命庖屋为她煮些安神的吃食。”
她的身子刚好转,今日又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得好好养养才是。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担心赵姬,长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什么都不说。
孔梵看过伤口后刚写完药单,不料商阙突然来了一句:“只用些简单的药。”
孔梵一惊,试探问道:“王上是不想伤口这么快痊愈?”
“嗯。”
许久未见姜姒担忧他的样子,实在想念的紧。
有了伤口为借口,姜姒便能照料他许久。
孔梵抬眼看向长乐,见他摇头,也不再说什么:“臣遵命。”
姜姒只匆匆换了衣衫,囫囵吞枣吃了些吃食,便赶来朝华宫,一进殿便看到商阙裸/露着上身,腹部包裹伤口的棉布,已经被血浸湿。
脑海之间并未半点旖旎之色,她疾步走来,坐在床头,怯怯喊了句:“王上。”
商阙半眯着眼,唇色比方才更苍白:“赵姬来了。”
一向无所不能的王上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姜姒心口一揪一揪的疼:“王上觉得如何?”
“尚能忍受。”
姜姒眼眶又红了起来,怔怔的望着他:“若非妾一意孤行,今日王上便不会受伤。”
是她太过贪恋宫外,才会想着多停留一刻,商阙才会被她连累至此。
幸好……
幸好他无事。
一滴滚烫的泪刚好落在商阙的手臂上。
他微微蹙眉:“怎又哭了?”
姜姒泪眼婆娑,手指颤抖着:“妾高兴王上无事。”
无论如何,都未曾有人因她而死,否则她怕是生生世世都会想到此事。
商阙目光微愣,随即勾唇一笑,将她揽入怀内:“姒姒如今这般,孤十分愉悦。”
日升月落,苍狗白云,历经无数日夜,才等来今日这番话。
商阙心口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饱胀感。
他怎又说这种话,姜姒娇嗔道:“王上……”
过了片刻,她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的脸颊刚好贴在他的胸口。
姜姒
双颊绯红,撑着床榻想要直起身,却被他的双臂禁锢,无法出逃,只好小声解释:“王上身上还有伤,妾就在一旁守着,不会离开。”
她已经做好了彻夜照顾商阙的准备。
商阙声音沙哑:“再陪孤一会儿。”
姜姒没敢再动,只是把重量收回了一些。
长乐进来便看到这一幕,识趣的将煎好的药放在床头:“王上,药已经好了。”
说完,便退了出去。
姜姒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端起黑漆漆的药汁:“妾喂您喝药。”
药味很浓,一闻便知很苦。
“王上且等一等,妾去拿些糖块。”
商阙还未来得及开口,姜姒已经往殿门跑,发髻上的步摇晃的他的心都乱了。
他深舒了一口气,眉眼带着笑,手落在伤口处,又使力按了几下,直到鲜血染红了手掌才满意停手。
他在沙场之上受过许多诸如此类的伤,这点小伤并不被他看在眼里,只是变成姜姒心疼他的手段罢了。
姜姒要来了几块方糖,眉眼带笑:“王上,有糖的话,药便不苦了。”
“孤不怕苦。”
怎么能有人不怕苦呢?
姜姒只当他在说谎,拿起软枕垫在他身下,轻吹着药,慢慢喂到他口中。
一碗药很快见底,姜姒将方糖凑到他面前:“含一会。”
商阙从不噬甜之物,也只有与姜姒在一起后,才强忍着吃一些。
他故意露出伤口:“疼。”
方才还没有这么多血,怎又出现这么多,姜姒慌了神:“妾立即去唤孔医师……”
“不必唤人。”商阙轻咳一声:“刺客的匕首中有毒,这些皆正常。”
随着他轻咳,伤口的血也慢慢溢出。
姜姒连忙找来手帕按住伤口:“怎会如此?”
以往在赵宫都有止血的良药,怎孔医师在此,都未止住血,难道毒性太大,无法一时解开?
商阙终于停止轻咳,轻拍着身侧:“赵姬陪孤安睡一会儿。”
都到了这个时候,姜姒怎么可能睡的着。
“闻着赵姬身上的味道,孤才能安睡。”
姜姒这才缓慢的爬上床,却没注意到那双狡黠的眼。
第五十七章
商阙身上隐约伴随着药的苦涩味与血腥味, 让人平添了几分不安。
姜姒靠在他的手臂上,小心翼翼抬眼看他,只见他双眸低垂, 呼吸轻缓, 便小声喊道:“王上……”
“不睡?”
“妾睡不着。”
斟酌了片刻又道:“不如拿些话本读给王上,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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