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为他包扎的长乐双手微顿。
商阙眼皮立刻抬起,人也迅速站了起来:“人在何处?”
长乐没敢隐瞒,将翁孟与暗卫所闻皆吐露的一清二楚。
姜姒所困之地阴暗潮湿,蛇类众多,她看到的蟒蛇与花蛇也非假象,掉落山崖之时翁孟本想出手,可惜司徒越突然来此将人救下,避免暴露这才隐在暗处。
一听到姜姒如上一世那般掉入山崖,商阙气的踹倒桌椅:“废物!此等事都做不好,要他们何用。”
他甚至想将那些暗卫们砍个几刀,如此才能泄心头之愤。
商阙不管不顾正在滴血的伤口,手持佩剑阔步往外走。
“王上且慢!”长乐疾步跑过去拦在他面前,“王姬被魏国公子所救,此时藏在山洞,定然无碍,王上此番贸然出去,届时人人皆知王姬才是您的心上人……那些人一心想要找到王上软肋,若知晓,怎会轻易放过王姬,以往谋划的一切便毁了。”
商阙推开他,沉声道:“孤心中自有定夺。”
他要真真切切看到完好无损的
姜姒,如此才可安心。
刚走出帐篷,魏王后刘元湘蓬头垢面的跑了过来,不顾形象大哭:“恳请王上救一救魏美人,她与晨曦郡主一同出去,此番还未归。”
刘元湘乃魏王的第二任王后,亦是第一任魏后的嫡亲妹妹。
那时魏后刚怀了第三胎,刘元湘来宫内探望,不曾想竟与魏王勾搭在一起,魏后一气之下早产,不仅孩子没了还元气大伤,刘元湘借着探病的名义,日日与魏王私会,而后更是还未入魏宫便为魏王诞下子嗣。
魏后郁郁寡欢,不久便去了,没多久,魏王便迎刘元湘入宫,封其为后。
此等丑事曾传的沸沸扬扬,待刘元湘上位后,便派人压下谣言。
商阙淡淡道:“长乐,去将晨曦叫来。”
暮春之赛时,商夕照被商阙那般下脸,丝毫不顾及情面,她自知得罪了商阙,一心想着如何挽回,前些日子淮安王收到诏书,她便央求着一起来此狩猎。
可惜这些日子商阙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正巧司徒钰刻意接近,她便顺水推舟。
方才为了在商阙面前露脸,她特意让人将司徒钰等人引开,哪知竟发生了那等惨事。
商夕照画好的妆面早已哭花,一见到商阙又哭了出来:“王兄,我……我最初的确与司徒钰等人一同出去,可后来马跑的飞快,我也失去了理智……等回过神时便躺在地上,脚上还中了一箭……”
说完,还伸出已经包扎好的脚。
刘元湘一听,身体瘫软在地上,期期艾艾哭个不停,她倒是想与商夕照辩驳,可她不过是诸侯国的王后,哪里比得上天子的堂妹。
正在此时,身形狼狈的司徒钰骑着马跑了回来,手脚并用爬到商阙面前,高喊着:“还请王上为妾做主啊!”
那匹马是商阙亲自为姜姒挑的马,看起来并不出挑,实则跟着他上过数次沙场,是个不错的帮手。
而今,它却被司徒钰骑了回来。
商阙眼底一片冰冷,极力压住想要将这些人五马分尸的冲动:“何事如此惊慌?”
司徒钰哪里还管什么贵女的形象,泪珠一条接着一条往下落:“王上明鉴,妾今日与魏七子、魏八子三人跟随晨曦郡主前去狩猎,怎知迷了方向,而后马便如疯了一般往前跑。
魏七子、魏八子不甚掉入山崖,当场殒命,妾有幸拽到山崖之上的藤蔓才得以活命,然好不容易爬到崖上,赵王姬便不由分说将妾再次推入山崖。
好在妾手握着藤蔓并未再次掉落,赵王姬却因此失足掉入山崖。”
商阙摩挲着白玉扳指,声音辩不出喜悲:“哦?既赵王姬已死,你又告何人?”
司徒钰自会装柔弱,故意将身上的伤口显露出来,她低垂着眸子,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回来的路上妾想了许久,妾今日只吃了几块糕点,怎会突然疯魔,定然有人故意为之,然……妾只见到燕八子,再未见过旁人,妾怀疑此事与燕八子有关。”
此言,不仅为她和商夕照摆脱了嫌疑,还将赵王姬与燕八子牵扯了上来,燕八子一向不善言辞,最是听燕美人的话,赵王姬已死,云锦、云渺即便要狡辩,也死无对证。
王上再如何宠爱云渺,也不会随意处理此事,毕竟赵王姬可是赵王后唯一的女儿。
商阙眸色渐冷,短促的笑了一声:“本想着后宫无丑事,不曾想……长乐,去将燕美人带来。”
云渺时时刻刻观察着众人的动向,自然知晓商阙发生了何事,一想到他们也中了流沙之毒,心中不由得焦灼起来。
丁香俯身低声安抚道:“药只用在了魏美人等人身上,眼下她们已然身死,王上即便要查,也查不到美人的头上。”
云渺心中依旧不安,她倒不是担心司徒钰死不了,而是担心有人将罪名按在她的头上,她能做出那等事,旁人怎会做不出?
何况今日之事闹得太大,王上定然要查个水落石出,届时她……无碍,今日她并未司徒钰相见,若真查到她头上,将下药之事推到云锦身上便可。
正想着,长乐挑开帐篷走了进来,云渺慌了神:“内官来此……有何贵干?”
长乐面无表情的看向她:“魏美人归来,状告燕美人与燕八子。”
司徒钰竟然还活着?
云渺不敢置信道:“她怎会……”
见长乐正望着她,云渺立刻将剩余的话咽了下去,讪讪笑道:“魏美人是不是搞错了?吾腿受伤无法骑射,姐姐今日也烧伤了手,魏美人怎会状告我们……”
长乐伸手做个“请”的动作:“此等措辞还是留在王上面前言明……跟奴才走吧,魏美人,魏八子!”
商阙靠在座椅之上,不威自怒:“魏美人状告你们二人,可有辩解?”
因兹事体大,众人皆汇聚在此,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燕王后将流沙带来给云渺,只是为了帮助女儿除去心头大患,并不知森林中也有此药,她深知此事若暴露出来,燕王室所有人都活不了:“王上,渺儿一心治腿疾,时时刻刻为自己积德,怎会想害人的法子。”
云渺立刻接道:“妾腿伤了几月,哪敢害人,还望王上明鉴。”
司徒钰等了这么多日,总算得到整治云渺的机会,怎会轻易妥协,对刘元湘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一唱一和:“燕美人此言难道说是吾故意为之?”
刘元湘拿着手帕摸着眼泪:“钰儿自幼体健,若非用药怎会疯魔,又伤的如此之重。
女儿家谁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何况魏八子、魏七子与钰儿从小一起长大,突然失去两个至交好友,她又如何能承受的住。”
燕王后哪里肯认,只能抢先恶狠狠说道:“渺儿良善,年岁又小,定是云锦做的恶事。”
突然被提及姓名,云锦下意识看向燕王,却见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她,哪里有一丝温情所在。
从母后与母后亲族死的那一刻,云锦便知晓,父王并非她一人的父王,她在这世上已再无亲人,唯有一人待她真心,到头来也是假象,明明云渺已经得到了所有的一切,为何还想要她这条命!
自知不自救必死无疑,云锦忍着手上的疼痛,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晨时,妹妹言明想与魏美人言和,让妾带着她亲手做的糕点去见魏美人,可妾刚入内不久,便被人绊倒在火炉之上。”
云锦低垂着头将缠绕在手上的纱布解开,只见水泡、鲜血交织在一起,看一眼都令人作呕,不少贵女已然受不了,别过头呕吐起来。
云锦跪的端正,语气不卑不亢:“妾身正,不怕王上搜查。”
燕王后与云渺气的面色通红,若非天子在此,早就拿着鞭子抽死这个贱人。
云渺猩红的双眼直直望向云锦:“姐姐,我知晓一入宫便比你受宠,数次嫉恨于我,我不曾计较半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陷害血浓于水的姐妹。”
燕王后附和道:“以往在燕宫,云锦便时时刻刻抢渺儿的风头,如今见渺儿得宠,不定想着怎么陷害她呢。”
第八十八章
云锦性子向来柔弱, 却被她们颠三倒四的话气的浑身发抖了许久才哑声开口:“自母后去后,我每日没吃过饱饭,又如何拿到稀有的毒药陷害魏美人!”
过去她念着亲情, 处处伏低做小, 可云渺与燕后今日所作所为哪里给她活命的机会。
平日在他们面前一副柔弱之样,今日竟如此牙尖嘴利,燕王后一心为了保全女儿,顾不上什么场合,直接走上前大力揪起云锦的发髻,朝着她的脸扇了过去。
燕国子民皆生于草原葬于草原, 无论男女力气皆大, 燕后不解气般连扇了几个巴掌,直到燕王重重咳了一声才回过神, 见众人皆似笑非笑望着她,面上有些挂不住,讪讪笑道:“养不教母之过,这才怒火攻心, 不顾场合……”
说到最后不由得词穷,只得放开云锦,缓缓走至燕王身边。
云锦双手本就受伤严重, 到现在还未缓过来, 燕后接二连三的巴掌更是打的她眼冒金星,整个
人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虚弱的趴在地上, 脸颊肿的吓人。
无人敢上前, 唯有两个侍女跑过来将她扶起。
商阙未曾亲眼见过姜姒被姜玥等人如何磋磨,却也知晓她们用什么腌臜法子, 大抵如云锦今日这般任人宰割,想到姜姒如今还困在山崖之上,他眉心不由得蹙起,沉声质问:“燕后还当此处是大齐?”
燕后自知失态,吓得声音哆嗦:“臣妇……是臣妇之错。”
燕王一直担心商阙治他在森林深处大放厥词的罪,见状立刻跪下,脑袋紧紧贴在地上,一副谨小慎微之状:“是臣之过。”
能为云渺而死乃云锦三生有幸,燕后只后悔私下没有打死云渺,眼下燕王如此,她也只能学着燕王之姿跪在地上:“是臣妇之过。”
商阙手指微屈轻叩桌面,一起一落,让人看不清情绪,待众人心提到嗓子眼之时才缓缓开口:“先起身。”
哪知燕王与燕后刚站起身,便听到司徒钰的哭嚎。
“原来糕点竟是燕美人做的?”司徒钰泪眼婆娑的望着商阙,声声如泣:“自燕美人入宫起,便处处与妾作对,往日为了设计陷害芷嫣妹妹以至于害了数人性命,也因此被禁足三月。
妾知晓她心思龌龊,每每在宫中便离她远远的。燕八子性格素来温和,今日见其送来糕点,妾没有丝毫疑心吃了下去,若知晓是燕美人做的,妾定然碰都不会碰。”
周围之人非富即贵,自然也知晓云渺说辞漏洞百出,不曾想司徒钰竟当场推翻燕王后与云渺的说辞。
纵使云渺心思歹毒,突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指控,心中慌乱不已,视线恰好扫过赵王与赵后,见他们失去女儿却无悲无喜,便急道:“妾可对天发誓,从未在糕点中下过毒,若真有毒,妾也吃过糕点,为何现在还好好的。
妾与赵王姬只见过一面,又怎会联合她对魏美人下手?倒是听闻赵王姬曾数次参加过魏美人与魏八子所办的宴会,关系颇近。
更重要的是,赵王赵后唯一的女儿没了,竟毫无悲伤之色,妾不禁怀疑,这是她们联合起来陷害妾的阴谋!故妾猜想魏八子、魏七子乃至赵王姬都还活着。”
司徒钰立刻反驳道:“无人看到燕美人用糕点,倒是有不少人见过妾用糕点,且妾亲眼见到她们掉下山崖,还会有假?”
这些时日,姜玥时常在赵后阴高阳耳边诉说如何仰慕天子,如何想入宫为妃。
阴高阳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不想让她往火坑里跳,劝说再三,然女儿心意已决,竟几天几夜没有吃食,日日用药吊着性命,她心疼女儿,这才想法子送女儿入宫。
阴高阳早就知晓姜玥要对姜姒下手并未出手阻止,一个贱人的女儿,没了便没了,反正又不得天子宠爱,但姜姒一副狐媚子样,万一和她娘一样魅惑君王,岂不是平白为女儿添堵。
为保万全,还是偷偷给了姜玥流沙。
然今日天子和众多王室、官员差点因流沙而死,她深知姜玥并未在树林中下药却担心查到自己身上,届时百口莫辩,故早早就将剩下的流沙处理干净。
树林中姜玥被乱箭射中了腿,着医师简单包扎就来到此地看天子,姜玥如今还是“侍女”的身份,未免出事,阴高阳只能跟着前来。
来此前还与姜沛吵了一架,她知晓姜沛花心,却不知他竟敢当众勾引芳华夫人。
可惜楚王室被芳华夫人把控,日后她的儿子极有可能继承楚王位,若非如此,阴高阳定将她的脸抓花,省的到处勾引人。
阴高阳被云渺的指证吓了一跳,她只是凑热闹,并不想成为众人焦点,很快收敛好情绪:“燕美人这是哪里话,为人父母怎能不心疼自己的子女。
然吾家玥儿已经入宫,便是天子的女人,是非对错也该由天子定夺。吾只想快些找到凶手,以告玥儿在天之灵。”
这话说的中规中矩,好似没有过错,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阴高阳没有一丝丝悲伤之情,仿佛死的另有其人,与传闻中娇宠女儿,为女儿收拾无数的烂摊子的赵后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商阙眸子里满是嘲讽:“孤竟不知赵后如此大度。”
阴高阳每每面对商阙,心中不免想起孙媪如何死去,故对他很是惧怕,闻言心中一紧,斟酌片刻才开口:“臣妇唯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想快些查出真相……”
“既是唯一女儿,不仅宫宴之上不曾搭话,今日狩猎也未曾在一起。”云渺像是拿到了把柄,大声质问,“赵后此番言论倒像是欲盖弥彰,莫不是……进宫的赵王姬并非明珠王姬?”
云渺想摆脱自己嫌疑,这才胡乱猜测,然见阴高阳此等神态,心中不免怀疑,难道入宫的赵王姬真是假的?
若真如此,那么赵国就犯了欺君的大罪,天子一怒,赵王室怕不复存在,赵国送来的女子皆不会得王上怜爱,更重要的是欺君之罪比后宫争宠之事严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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