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沛顾不上擦拭额头上的汗,连连附和:“王上,她的的确确是臣的明珠王姬姜玥。”
“是吗?”商阙声音徒然变冷,“告诉孤,你究竟是不是。”
姜姒挺直了脊背,掷地有声:“望王上赎罪,妾并非明珠王姬,而是赵王室的十一王姬姜姒!”
“闭嘴!”姜沛大声呵斥,看向她的眼神犹如吃人一般,“王上明鉴,玥儿许是被流沙惹了失心疯,这才胡
言乱语,还请王上容臣与玥儿攀谈几句……”
“谁要与你攀谈!对我只有生恩没有养恩的父亲不要也罢。”姜姒冷冷望向赵王与赵后,“当初你们不想姜玥入宫,便用母亲威胁于我,我迫不得已入了齐宫后,以为你们会善待母亲,可一场大火还是带走了母亲。
上次宫宴之上,我想打听母亲下落,却被三姐姐多次侮辱,若非此次狩猎听到旁人言,我还以为母亲安然无恙。”
她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含着泪:“我在世间已然没了牵挂,又何须当你们的傀儡,任你们操控。”
姜姒朝着商阙一拜:“王上,这便是事情的真相,还请王上责罚。”
“那么……”商阙眉尾微微挑起,声音带着诱惑,“真正的明珠王姬可在此地?”
姜姒没有犹豫,视线直直望向藏在人群之后的姜玥:“她便是。”
众人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姜玥矢口否认,连忙摆手:“不!我不是,我只是王后的贴身侍女!王姬为何害我!”
“妾的三姐姐府邸内养了几十位面首,其中几位画技超然,就连三姐姐肩背之上的蝴蝶都画的栩栩如生。”姜姒淡淡道,“妾来大齐之前,三姐姐曾给了一副画,正是那人所做。恰巧此次来此狩猎妾随身带了,王上可请人将画拿来,一观便知真假。”
话音刚落地,众人神色各不同,尤其燕魏王室十分明显的幸灾乐祸。
芳华夫人抬手悠然抚了抚墨发:“哎呀,你看看,就连十一王姬都这般说,可见并无虚言。”
阴高阳被姜姒气的浑身发抖,这贱丫头一改过去懦弱之相,竟如此牙尖嘴利,可惜孔宛秋已死,已经彻底没了可威胁姜姒之物,她还想辩解什么:“玥儿她……”
“赵后真当孤是傻子不成!”商阙冷眼望着她,“长乐,去取赵王姬所说之物,另,将其贴身侍女带来此地。”
话音落,长乐已经领命去办,而孙炎武也着人将姜玥押上前。
姜玥从未见过这般的商阙,不怒自威,突想起曾听闻过的传言,这时才不由得胆寒。
又想起如月是母后的人,定然会偏向于她,若真的追究下去,再将罪名推到如月身上……如此一来,她做的事便再无人知晓。
长乐的动作很迅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将姜姒口中言明的画作与如月带了过来。
如月似乎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浑身发抖。
长乐抿了抿唇,沉声道:“你眼前之人究竟哪个为明珠王姬。”
如月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突然,一把锋利的长剑落在她的颈间,垂下的发丝瞬间斩断,脖颈贴着剑的位置传来一丝疼痛,大抵是出了血。
孙炎武面色凝重:“如月姑娘,直言可活命,否则……”
如月这才怯怯的抬起头,无视对她使眼色的阴高阳与姜玥:“那位才是明珠王姬,入宫的乃十一王姬。”
她紧张的咽下口水,继续道:“奴婢曾是赵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后天子诏书令下,坊间又多次传闻天子暴虐,明珠王姬不想白白送了性命,这才求上王后。
后王后与赵王商议,决定李代桃僵,将不受宠的十一王姬送入齐宫,未免其说错话,还将奴婢与孙媪一起派了过来。
昨夜刚从营帐出来,明珠王姬便将奴婢拉去一旁,并威胁将药粉下入十一王姬的吃食之中。
奴婢跟随十一王姬数月,王姬对奴婢很好,故不忍心下,如今药粉还在此处。”
说完,从袖口拿出姜玥昨夜给的药粉,呈至头顶。
孔梵得了令,立刻上前查看,只轻嗅便道出:“王上,正是流沙!”
“明珠王姬可有话要与孤解释。”
姜玥想不通为何母后的人会背叛母后,她上下齿打架,缓了好一会儿才讪讪笑道:“奴婢不知王姬为何如此说,奴婢根本不是明珠王姬啊。”
长乐展开锦帛上的画作,正好呈现在众人面前:“事到如今,还要抵赖吗?”
只见锦帛上的女子栩栩如生,只一个回眸及半裸的脊背便令人浮想联翩,脊背之上正是姜姒所说的蝴蝶,而画里的女子不正是这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侍女的女子吗。
芳华夫人连连称是:“对对对,臣妇曾经见的便是这两只蝴蝶。”
姜玥还想狡辩,可惜人已经被长乐带下去亲自检查。
不过片刻,长乐疾步归来:“王上,的确有。”
被拉出来的姜玥面如死灰,只能将希望放在阴高阳身上,却见阴高阳与姜沛也如她一般恐惧。
此等欺君之罪,罪不可赦,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呢。
淮安王观不出商阙的面色,踌躇片刻上前一步:“王上,赵王室犯了欺君之罪,事关王上颜面,以臣之见,该当重罚。”
其他看戏的诸侯王也连连称是。
商阙单手背在身后,目光扫向众人,半响才开口:“今日之事,孤已明了。
孤原本想着让诸位尊享百年,与孤一同赏盛世繁华,可惜……孤终究是错付了。”
他声音低沉,其他人却听的胆颤心惊。
“燕美人借燕八子的手对魏美人等人下毒,并害了几位宫妃尸骨无存,故将其贬为庶民,自此常伴青灯古佛。燕八子虽无知却也逃不了干系,贬为七子,禁足一月。
魏美人虽受陷害却恩将仇报,德行有亏,贬为七子,禁足三月。”商阙一字一句缓声说着这些人命定的结局:“赵王室犯了欺君之罪,本该赐五马分尸,感念赵王劳苦功高,故皆囚于赵宫,无诏不得出宫。
若非燕王后从宫外带来流沙,便不会有今日之过,故燕王室亦囚于燕宫,无诏不得出宫。另森林流沙一事需继续往下追查,若抓到幕后之人,赐磔刑,以正视听。”
此言一出,受惩之人皆面无血色的瘫跪在地上。
姜玥哭的十分狼狈,泪水汗水将脸上遮挡的脂粉冲个干净,露出本来的面容:“求王上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愿意入宫伴驾。”
第九十二章
高傲如斯的姜玥何曾这般低三下四, 然她哭的肝肠寸断,都不曾得到天子半分怜惜。
天子只是淡漠扫了她一眼,便折身离开。
“啧, 以往怕死不愿入宫, 还想着偷梁换柱的低等法子,今日却百般乞求入宫。”商夕照眉眼挂着讽刺,“明珠王姬还真以为齐宫谁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往日姜玥在赵国耍耍威风也就罢了,如今为了不入宫竟敢犯欺君之罪,若要商夕照来判, 定要赐这几个蔑视天子威严的人五马分尸之刑, 再悬挂城楼之上,以儆效尤。
姜玥不敢说半个不字, 只能将怒火悉数发泄在如月与姜姒身上。
若非她们,事情何至于到这步田地,本就该死的人,为何还要存活于世。
她猛然站起身冲向姜姒就是一脚, 然人还未至就被如月踹了出去。
如月力气大,一脚将姜玥踹到很远的地方,姜玥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阴高阳顿时慌了, 跑去抱住姜玥, 见她两眼上翻,口中呕出鲜血,不由得怒火中烧, 恨不得杀了如月:“贱婢竟敢伤主, 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她的女儿自小娇生惯养,何曾被人如此打过。
如月面不改色的福了福神:“早在你们囚禁我的家人之时, 我便不再是你们的奴婢。”
事到如今还如此高傲,真以为自己还是赵王后。
“你……”
阴高阳气的面色通红,不过生死皆由她掌控的侍女,也敢这般咄咄逼人。
她想找把剑将如月就地格杀,以泄心头之恨,然此处都是天子的人,她拿不到任何伤人的兵器。
姜姒冷冷的俯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们可要好好享受以后的生活。”
对糜烂而挥霍的王室来说,囚于深宫怕比死还难受。
她很想看看这一家
人能闹出什么样的阵仗。
“你以为你能逃的了吗?”阴高阳咧开嘴角,“同样是赵王室的人,所有人皆囚于赵宫,何况你一个赝品。”
只要她还是赵王后,即便被囚禁又如何,她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对付姜姒这个贱人。
姜姒知晓她大抵想岔了,也不做过多解释,眉心微蹙道:“我既是天子的宫妃,生死皆有天子定夺,你……管不了。”
见她大步离去,阴高阳更是不顾形象的咒骂起来。
“郡主救我!”云渺因为太过慌乱从轮椅上掉了下去,而后快速爬向商夕照身边,双手小心翼翼抓着她的衣角,“我……不……燕国可以给郡主任何想要之物。”
“你?燕国?给吾?”商夕照仰头笑了起来,而后像拍打宠物一般拍着云渺的脸颊,“吾是大齐的晨曦郡主,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庶民,你能给吾什么想要的。别说一个燕国,便是再加上赵国魏国怕手里的好东西还不如我的藏品多。”
“我……我有不少珍宝,只要郡主肯帮我,我肯定还能再次得到王上的宠爱,届时我可求王上赏赐郡主心爱之物。”
周遭这么多人,云渺却如此大言不惭,不说商夕照,就说芳华夫人和旁的女子皆哭笑不得。
云渺相貌丑陋脾气、秉性又差,究竟有何自信能得到天子宠爱。
商夕照嫌恶的扫了一眼被她抓着的衣衫,叫人直接拿剑割断:“燕二王姬既要做美梦,便好好做吧,吾今日甚是困乏,便不参与了。”
云渺气的浑身发抖,刚要出口辱骂便被燕王一巴掌扇倒在地。
燕王一向宠爱于她,何曾对她动过手,云渺捂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父王为何打我!”
“若非你,我们何曾落到这般田地。”燕王丝毫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只为了找个恰当的宣泄口,便将所有罪名推到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身上,如此他才能心安理得,“将你与云锦送入宫,是为了让你们相互扶持,而你先是利用自己嫡亲姐姐,更是害了数位宫妃的性命。”
更重要的是剥夺了他手上仅有的权利。
被困在燕宫且日夜有侍卫看守,他便是想做什么都做不得,和废人有何分别。
眼下天子还要调查流沙一事,也不知会不会再次牵扯到他头上,而他如今也没何依靠,唯有……燕王将目光落在云锦身上。
云锦被两位侍女搀扶着站起身刚往外走了两步,便看到自己的父亲一脸讨好的挡在眼前。
母亲离世前,云锦便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她脸颊红肿,流出的血已经干在了嘴角,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便侧身而过。
“锦儿!”
燕王大步跑来,脸上挂着虚伪的笑:“脸可还疼?”
方才燕后岳曾柔打人的时候他不阻止,如今再问,有何意义?
云锦垂下眸子懒得看他半分:“有何事直说便是。”
燕王一脸络腮胡,长胡须用玉珠子绑成小辫子,他上前一步想拉云锦的手表现出父亲的慈爱,却被云锦躲了去,他讪讪笑道:“锦儿,如今只有你在宫内,可要小心服侍王上,最好早些诞下子嗣……”
尽管一早便知晓父亲的秉性,听到这话云锦还是没由来多了一丝气愤,很快这些气愤便彻底消失:“父王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您难道忘记母后身子不行之时,我去求您请医师来看,却被您和燕后连番戏弄,最后差点被狼咬死。”
彼时燕后因得了天花,众人避之不及,燕王成日与还未入宫的岳曾柔厮混,不管她们母女死活,云锦数次央求见燕王,次次被羞辱。
最严重的那次,便是直接将她扔进决斗场与狼决斗。
那些狼是燕王所养,性子凶猛的厉害,成年人尚不能对付,何况年幼的云锦。
她的身子被撕咬的血肉模糊之际,燕王则搂着岳曾柔寻欢作乐,最后虽侥幸活了下来,却没了生育能力。
燕王显然也想到了那时的所作所为,恼羞成怒道:“那么久远的事,也亏得你记得这般清楚。”
这话说得不痛不痒。
果然,疼的不是自己便觉得旁人丢了性命也无碍。
这般大度,也不知道临到自己那日,还能不能说得出这番话。
云锦今日豁出去在天子面前讲了那些话,早已经筋疲力尽,无力与他浪费口舌:“母亲只因得了天花便被你视为不祥之人,而后更是陷害母亲母族谋反,接连处死几百余人,那时草原上到处流淌的都是亲族鲜血。
我被扔入草原日日养马,本以为不用回宫见你这张脸,就因为云渺要入宫,就因为要替她挡灾,不惜害的我与郎君分开。今日出了事,便拉我出来挡刀,父王,我是命很贱的人吗?”
往日经历的苦楚,云锦不愿再想,因为只要一想起便是刺骨的疼,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看着燕王:“若有朝一日我得宠,那便是要父王与岳曾柔为母后陪葬。所以……父王还是不要期待有那么一天。”
被看不起的女儿指着鼻子痛骂,燕王哪里还有脸面在,气的伸出手要打云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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