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璋眼中不自觉漾开笑意。
这就是他的心上人。
他心爱的女子在镇南候府坐镇理事,这就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美好的未来。
他已经拥有了他想要得到的一切。
宋令璋举步进了正堂,顾不得周遭的请安问候,他眼中只有少女望过来时瞬间弯起的眉眼。
“君珩。”沈辂快步迎上前,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你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胃疼不疼?”
看着对面人摇了摇头,沈辂才稍稍安下心来:“厨房里一直备着米粥,你快去喝一点暖暖胃。我中午的时候尝过,顾家厨娘的手艺很是不错……”
“望舒。”宋令璋轻轻唤了一声。
“怎么?”
“你……”宋令璋看着少女关切的神情,不由得脱口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那句话,“你可愿嫁予我?”
少女面上霎时飞起红霞。
“你这问的是什么话啊……”沈辂羞涩地垂下眼,口中却清清楚楚地说道,“我们不是早就定过亲了么?”
*
厅堂中本就安静,沈辂和宋令璋的谈话自然落入众人耳中。沈辂的殷殷叮嘱只教人觉得沈内相和宋督公关系亲近,然而最后宋令璋和沈辂的一问一答却恍如晴天霹雳一般,教一众不知情的人震惊不已。
跟在宋令璋身后的福安张口结舌几近失态:居然……沈宫尹和他们督公之间所谓的旧识,居然会是未婚夫妻这样的关系!难怪沈宫尹对镇南侯府如此熟悉,难怪沈宫尹在镇南侯府会以主人的姿态自居……以镇南侯府的情形看,沈宫尹毋庸置疑就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
而知情人却又是另一种情状,顾傅俞三位夫人互相之间又惊又喜地对视,虽都抿着唇不出声,却掩不住眉梢眼角的笑意。她们虽然有默契不主动提及宋沈两家的婚事,可是总归盼着这两人的感情不被当年的变故所影响。如今沈家姑娘愿意当众承认这门亲事,这可真是太教人欢喜了!
旁人如何想,宋令璋并不在意。他只看到了心上人羞涩的神情,他只听到了心上人出言的应许。
她答应了。
她要嫁给他。
青年仍显苍白的面容上霎时染上红晕,他垂着眼眸,试探着抬起了手,轻轻牵住了少女的手。
他下意识去观察沈辂的神情,却看见少女鼓足勇气抬眼与他对视,一双眼眸璀璨如星。
第31章 生辰
“我只简单选了些人应付洒扫和看管器物, 厨房上的人还得慢慢挑。”沈辂牵着宋令璋的手,一面走一面说着话。
自从方才宋令璋握上她的手,他就再不肯松开, 而她……她也不愿意放开他。
拉着宋令璋走在镇南候府, 说着一些家常琐事,这大概就是她年少时对成亲之后生活的一切想象。这是她费尽十
年心血,才终于得到的,原本应当属于她的生活。
“嗯,以后咱们慢慢补人就是。”宋令璋轻声应话。
“现在厨房上是从顾燕支家里借来的人。”沈辂继续说着,“商院判说, 你这次饮酒过度伤了脾胃,先喝几天米粥养一养才好。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厨房里一直备着粥等你醒来喝。”
一切都要以宋令璋为先,厨房上灶火就没有停过。只有粥等人,没有让人等粥的道理。只是什么米粥也不能一直熬煮一整天,因此厨房那边掐算着时间, 到了时辰就把锅撤下来再换上一锅新米重新煮,而旁边炉灶上则另外熬煮着一锅粥刚刚好可以盛出来用。
而撤下来的米粥也没有浪费的道理,这么多人在这儿, 分一分也就没了。用午膳的时候, 沈辂也让人盛了一碗粥端上来尝了尝, 这才得出顾家厨娘手艺十分出色的结论。
两人说着这些闲话, 很快就走到了小厅。厨房那边早就将准备多时的米粥盛了一碗, 送过来给宋令璋用。
宋令璋这边慢慢舀着粥喝,沈辂则是另外叫人上了吃食, 正好一道用夕食。宋令璋眼看着下人来来往往,镇南侯府中却依旧井井有条, 当下不由得叹息:“今天着实辛苦你了。宫里府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你。”
“你我之间,还用说这些么?”沈辂微微一笑,“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有难处,我当然会帮你。”
宋令璋不由得抿着唇笑。
他好喜欢沈辂用理直气壮的语气说起“你我”、“我们”,他喜欢一切能够证明他们之间密不可分的言辞。他理应是沈辂身边最亲密的人,许太后也好,任宫令也罢,没有人能够胜过他在沈辂心中的地位。
——沈家大哥和沈家姐姐可以,他不同这两人争。嗯,大概也争不过……
“就是委屈你了。”沈辂眸光一转,轻飘飘道,“好好一个生辰,我原本想着为你做几道点心,可惜某人不忌口,这会儿就只能在这儿喝粥了。”
宋令璋只垂眸轻笑,又舀起一勺粥送进口中。
沈辂这话或许能糊弄得了旁人,奈何他对沈辂实在太过熟悉,他的小姑娘一旦心虚着给自己找借口开脱,说话就是这般语气。他听得出,沈辂多半是忘记了今日是他的生辰,之前没有做任何准备,现在正好找到一个理由可以把责任推给他。
论理,这本来也怪她不得。这些时日他们心心念念都是为家族翻案的事情,谁还记得起生辰这样的小事?莫说是沈辂,就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今日要过生的事情,倘若沈辂这会儿不提,怕是也就这么过去了。
偏偏他的小姑娘把这当成一件大事,又是心虚又是遮掩,委实可爱。
宋令璋咽下一口粥,也不戳穿沈辂的虚张声势,只是垂着眼眸轻轻缓缓道:“可是,我还是想吃望舒给我做的点心。”
“那等你养好了病我再给你做。”沈辂连忙安抚,“可惜我不会煮面,否则给你煮个长寿面也是好的。”
她是当真不会。
或许是因为她是家中幺女,前面已经有了一个四角俱全名盛京城的长姐,又或许是因为她自幼与宋令璋定亲,无需用盛名为自己谋得姻缘。种种原因之下,父母对她的教养几乎可以用随心所欲来形容。除去沈家子嗣无论男女都必须要学的四书五经作诗行文,其他一切学习的内容都听凭她自己的喜好。
她是沈家女儿,又是与镇南侯府订下亲事,若无意外她注定一生都无需为衣食住行操心。她说不愿意学女红刺绣,母亲只念了两天便放下,横竖两家又不是没有针线上的人;她说不愿意学管家理事,母亲也由着她的心意,横竖未嫁时有母亲姐姐,嫁人后有婆母长嫂,哪里都轮不到她来劳心费力。
学厨艺自然也是如此。她不爱那些柴米油盐,却觉得精致小巧的点心有趣,因此学过的也只有各种糕点方子。先学做自己喜爱的点心,然后是父母的口味,兄姐的喜好,最后是宋令璋喜欢的各色甜食。
也因此,她从前在听雪轩的小厨房里做各色点心花样翻新,而如今想煮个长寿面却是觉得束手无策。
“无妨。”宋令璋抬眼注视着沈辂,温声道,“我会,日后我做给你吃。”
沈辂顿时睁大了眼睛:“你几时学了这些……这不重要,但这是给你做生日,怎么要给我煮面?”
宋令璋只是笑:“方才还说,你我不分彼此。我做还是你做,又有什么分别?”
话是自己说的没错,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却一时又想不出该如何反驳。沈辂嗔了宋令璋一眼:“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等着享清闲了。”
又哪里有清闲可享呢?宋令璋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外面还有那些人等着回禀事情听从吩咐,他便是要沈辂放一放,沈辂也不会答应的。
既然是他们选择谋朝篡位担了这天下,那么就势必要担负起这个责任。
待宋令璋喝完了一碗粥,沈辂也正放下筷子轻拭唇角。漱口净手之后,两人手牵手又重回正厅。沈辂依旧是展阅奏折一一用印,宋令璋便自觉接下了皇城司公文和侯府内务——司礼监中他只是四个秉笔太监之一,批阅奏折还有旁人可代劳,但是沈辂这个掌印女官却是无可替代,用印之事非得她亲自来做不可。
顾傅俞三家夫人见二公子已经醒过来,又是和沈家姑娘情投意合感情甚笃的模样,这会儿也都放下心来,当下便告辞各自回府。毕竟眼下时辰已是不早,几人都是当家主母,家里自然还有事情要等她们过问。只是三位夫人虽然离开,却将带来的下人留了一部分在侯府,只道听凭沈辂和宋令璋吩咐。
沈辂将手上的公务收了尾,收拢整理起文书:“宫门快要落锁,我要回宫去了。”她云英未嫁,过来帮忙镇南候府主持内务已经是出格之举,万万没有再留宿的道理。
“我同你一道……”宋令璋话音未落,却被沈辂按住了手。少女不赞同地摇摇头:“侯府中需要料理的事务多着呢,你留下来处理。”
纤长白皙的手指落在他手背上轻轻点了点,少女呢喃在耳畔响起:“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
镇南候府这边尘埃落定,沈辂也起了心思琢磨自家旧宅。她正经下了拜贴,待到沐休日便亲自前去拜访买下那处宅院的李老翰林。
先过问老翰林的身体,再恭贺新科进士。待两边寒暄客套之后,还不等沈辂道明来意,便听李老翰林道:“沈内相今日来,可是为了这处宅子?”
沈辂垂眸一笑:“老大人真知灼见。”
紫衣女官抬了抬眼,不急不缓地说道:“论理,是我不该提这样的无理要求。可是祖宅故居,旧情难舍。情非得已,还请老大人见谅。”
少女指尖推出一张银票,递到李老翰林面前:“我想买这宅子,老大人开个价罢。”
李老翰林微微笑了笑,又把银票推了回去:“沈内相不必如此。”
上了年岁的老翰林缓缓说道:“沈帝师与我有恩,当初我买下这宅院也是存了不让他人损毁沈大人居所的心思。今日既然是沈内相前来,自当物归原主。”
沈辂微微一怔。
老翰林从桌案上的箱柜中取出两张纸,推到沈辂面前:“我如今年事已高,也有了落叶归根的打算。家人已经在收拾行装,不日便会离京。这个,就留给沈内相了。”
沈辂接下来细细一看,却是她家旧宅的房契地契的文书,显然对方早有准备,只等她上门来取。
倒是知情识趣。
“多谢老大人的美意。”沈辂眉眼轻弯,收好契约文书后又将银票往前一递,“那么这个,就算是我送老大人的程仪罢。”
对方口中的“有恩”未必是假。她祖父为人
宽厚,受过她沈家恩惠的人不知凡几,只不过肯知恩图报的人就不算多了。至于对方所谓的“不让旁人损毁居所”,这话是真是假她也并不在意。横竖对方有意向她示好,她也不会教对方吃亏,能用银钱解决的事情,那都称不上是大事。
这次李老翰林没有再推拒,含笑收下了银票,又道:“我年老体弱,腿脚不便,就不送沈内相了。不如让我的长孙陪沈大人走一趟,这就将文书过户罢。”
“就依老大人所言。”沈辂微微笑道。
目送刚成为庶吉士的长孙同沈辂一道离开,李老翰林这才查点起沈辂留下的银票。看着比宅院市价多上一倍的银票面值,李老翰林不由得叹息一声:“沈内相是个厚道人。”
在银钱上,李家不仅没有吃亏,甚至不可谓收获不丰。沈内相的确厚道,但这其中银货两讫的意思也分外明显。而他原本想搭上沈内相这条线,让长孙仕途更加平稳一些,如今看这打算多半是落空了。
第32章 求亲
“如此说来, 沈家旧宅也收回来了。”宋令璋看着面前的文书,微微笑道,“恭喜。”
“同喜。”沈辂莞尔一笑, 将契书重新收好, “这件事还是要麻烦你,虽说我如今出入宫门无人拦阻,但要是每日都出宫毕竟还有些不便。你若是有空,还得劳烦你帮我安排人手打扫宅院。”
“同我何必说‘劳烦’二字。”宋令璋轻轻握住了沈辂的手,“这事我来料理,你放心就是。”
“你做事, 我再放心不过了。”沈辂回握住宋令璋的手,抿着唇轻笑,“那我,便回宫了。”
“这么快就要走?”宋令璋却不肯放手,“今日不是休沐么,好歹多陪我一会儿。”
“虽然是休沐日, 但是宫里还有事,哪里真就能休息了。”沈辂叹道,只是看着宋令璋乞求的神色, 终究还是道, “好罢, 我再陪你用一餐饭。”
宋令璋顿时眉眼轻弯, 露出几分笑意:“也是中午了, 我去命人送吃食过来。”
“这点小事,需要你亲自走一趟么?”沈辂眨眨眼, 有些不解地问。
宋令璋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一笑, 轻轻一握少女的手,站起身出去了。
沈辂心中愈发好奇起来。
耳目遍布内宫的“鬼见愁”可不知道什么是隐私什么是秘密。沈辂略等了一等,起身出门叫过一个皇城卫来:“督公现下在哪?我有事要同他说。”
皇城卫恭恭敬敬在前面引路,沈辂神色淡定地跟在后面,直到看到面前的厨房时终于错愕地睁大了眼——
厨房中,玄衣青年挽了衣袖正在切菜。他穿着一身肃杀的皇城司主官服,手上却做着烟火气十足的事,看着……格外令人心动。
“你真的会做菜啊!”
宋令璋错愕回首,正看见沈辂站在门外,一双眼眸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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