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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岁——尚云汐【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22 17:19:24  作者:尚云汐【完结+番外】
  只是未等卷子传到她手中,皇上便命人传陆月寒与宋令璋觐见。
  “臣陆月寒叩见陛下,陛下圣安。”
  “臣宋令璋叩见陛下,陛下圣安。”
  即便是太后和皇上之间的争端人尽皆知,两位贵人尚且要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姿态来遮掩,更遑论她这小小宫人。无论心里如何做想,陆宫正做的表面功夫却没人能挑出错处来。
  “免礼平身。”皇上淡淡道。
  只是等陆月寒起身后,天子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艳的神色。
  陆月寒在后宫中赫赫有名,“内宫鬼见愁”的名头即使是皇上也早已有所耳闻。只是他毕竟贵为天子,自然不会把一个女官放在心上,哪怕这女官曾经借太后之势斥责皇后,在他心里也不过停留了那么一瞬。
  直到太后把这人塞进了司礼监,他才略微有那么一点在意。但他早已先一步把宋令璋放到了皇城司提督的位置,有此人在司礼监看着,无论太后放进来什么牛鬼蛇神都不足为惧。
  故而,这还是他第一次召见陆月寒。
  皇上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陆月寒,她虽然依礼低垂着眼不敢直视圣颜,但少女的容貌身形却分毫不差地落在帝王眼中。
  云鬓花颜,雪肤纤腰,这般模样倒把他后宫中许多妃嫔都比了下去。
  他从前为何没发现竟有这样的美人藏在宫中?皇上略想了想,依稀记得陆月寒上一次面圣是刚任职司礼监掌印的时候前来谢恩,那时候……倒看不出来如今的姿色。
  是了,他曾听人回禀过,只道是陆月寒换了妆容分外惊艳。当时他不曾留意,如今才晓得女子这一手妆面之术是何等厉害。
  帝王的心思转了转,倒还记得自己今日为何召见此二人,开口道:“算来又到了宫中选拔女官太监的时候了。”
  “是,陛下明察秋毫。”
  “两位爱卿身兼数职,未免辛劳。只是司礼监乃是要紧之处,陆卿还需与宋卿共同商议为上,也免得有疏漏之处。”皇上温和地吩咐。
  这是要两人共同决定进司礼监的人选了。虽说皇上更想让宋令璋一人负责,只是陆月寒毕竟担着司礼监掌印的名头,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皇上不得已退了一步。
  “臣等谨遵陛下圣意。”陆月寒与宋令璋一同道。
  皇上见陆月寒应了,点点头道:“陆卿且先退下。宋卿留下,与朕说说话。”
  陆月寒行了礼退下去,独留宋令璋一人在殿中。宋令璋垂手侍立,只听上面帝王沉默半晌,忽而道:“朕欲收陆月寒入后宫,宋卿以为如何?”
  *
  陆月寒出了乾安宫,心情愉快地往宫正司去。
  她难得诚心地感叹一声“陛下英明”。皇上大约是觉得这道旨意会坏了她的计划,殊不知这神来一笔正合她的心意。
  上次送过生辰贺礼之后,她再没寻到机会与宋令璋说说话。宫中毕竟人多眼杂,她谨慎了这些年,万万不能在这时候坏了事。皇城司虽好,但她哪里寻得到那么多借口往那里去?倒是今日这道
  旨意,给了她机会。
  不知道皇上今天的安排是不是有宋令璋的功劳?无论是不是,都希望陛下能多安排几次这样的机会呢!
  陆月寒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满心雀跃地想着这次去皇城司能带点什么。
  *
  乾安宫中,宋令璋心底一沉。
  “陛下何出此言?”
  皇上轻笑一声:“从前倒不曾发觉,陆月寒竟是个美人。把她纳入后宫封做九品更衣,等宫正司宫正和司礼监掌印换了人做,她自然不能再与你抗衡。”
  “太后娘娘十分倚仗陆月寒,恐娘娘不肯轻易善罢甘休。”宋令璋垂眼道,“陛下可还记得广和朝的杏妃?”
  皇上脸色一变。
  广和朝的杏妃实乃一代奇人,她是宫人出身,以尚宫的身份被广和帝封了贵人。
  当时皇后与宠妃打擂台,皇后一手扶持着当时还是贵人的杏妃,坚持杏妃兼任尚宫局尚宫一职,凭着尚宫的权利把那宠妃折腾的苦不堪言。甚至于皇后病重之时,硬是下了中宫笺表推杏妃做一品宫令,让一个贵人越过了一众妃嫔执掌凤印。
  杏妃虽是个前无古人的传奇人物,但毕竟是个先例。他若真要纳陆月寒入后宫,太后或许真的会让陆月寒做第二个杏妃。
  皇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若真叫个九品更衣执掌凤印在他后宫搅风搅雨,那他可真就成了笑话。
  宋令璋等了一等,见圣上没有动问,便知皇上这是想到了前朝旧事。他俯身叩首道:“且臣也有几分私心。”
  “臣不愿称陆月寒为娘娘。”
  皇上心知宋令璋这是给自己台阶下,当即笑道:“既然宋卿这么说,此事便作罢。”
  宋令璋再次俯身:“谢陛下恩典。”
  *
  乾安宫里这桩事,陆月寒一无所知。她安顿好了宫正司,趁着有暇往听雪轩去了一趟。
  小皇子见了陆月寒颇为兴奋,又扯着陆月寒听他讲故事。陆月寒对于长生有着十分的耐心,听着小皇子似模似样地讲完故事以后连忙鼓掌:“长生讲的真好。”
  她看着长生,心底却琢磨开了。讲书的几个人被她扣在这听雪轩,自然是不能参加这次考核。虽说能留下来的都是头脑清醒的人,但该安抚的也要安抚一二。
  眼见长生被奶娘抱去休息了,陆月寒与许云深低声说了几句。许云深点点头,把几个讲书的小宫女小宦官叫过来。
  “见过娘娘。”三人一同行礼。
  “起来吧。”许云深温声道,转头又唤了一声:“江皋。”
  听雪轩的大宫女上前一步,将红封分予三人。
  许云深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这才慢慢道:“我这个人,最是讲究功赏过罚。你们给皇长子讲书讲的好,自然是该赏的。”
  “谢娘娘恩典。”三人连忙行礼谢恩。
  许云深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旁边的宫女宦官身上,又道:“其他人也是一样,只要把皇长子伺候好了,自然会有赏钱。”
  “不仅贵人赏你们,我和任尚宫也有赏。”陆月寒平静道,“只有贵人和皇长子好了,才有你们的前途。”
  宫里留下来的都是聪明人,自然听的懂陆月寒言下之意。贵人和皇长子若是有一丁点差错,他们谁也别想有前途。陆月寒司掌纠察宫闱,任雪霁司掌宫人升贬,这两人许他们前程容易,断他们前程更简单。
  当下众人诺诺应是,陆月寒见状,这才满意点头。
第13章 情思
  这是陆月寒第二次来皇城司。
  有了之前的先例,门口的守卫自然不敢再拦,恭恭敬敬地将这位司礼监掌印迎了进去。随行的小太监虽不能进,但他手上捧着的试卷自然有皇城卫接手。
  待进了屋中,旁人都退下,两人顿时放松下来。
  “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陆月寒面上带了几分笑意,“还要多谢陛下给的借口。”
  听陆月寒提起皇上,宋令璋眼底一沉,又想起了那一日皇上的话。只是……他看着无知无觉翻看试卷的陆月寒,到底没把皇上欲纳她入后宫的事说出口。
  沈辂很好,他一直都知道。他也知道,有很多人在觊觎他的小姑娘。
  宫里有小宦官想给陆宫正暖床,他可以假作不知,因为他自己已经做到了太监的顶点;宫外有人想等陆宫正出宫后求娶,他也可以不当回事,因为陆月寒不出宫这些人就只能是妄想;但是皇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看中了他的小姑娘,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果然,还是让龙椅上换个人来坐他才能安心。尤其是换成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他就更放心了。
  *
  陆月寒已经将试卷分成两摞,随手将其中一沓推到了宋令璋那边,口中却说着毫无关系的事情:“上次我去康王府,王爷似乎……有些等不及了。”
  她抬头看向宋令璋:“你可有准备?”
  见陆月寒说正事,宋令璋也收回心思:“俞希和郭飞白已经在接触康王府的人了。”
  陆月寒微微一挑眉。
  俞希是禁卫司副使,负责宫禁宿卫;郭飞白是九门提督,负责京城戒卫。有这俩人在,在加上宋令璋这边手松一松,倒是也够了。
  这两人中,俞希自不必说,彻头彻尾是他们的人。但郭飞白……“若我不曾记错,郭将军和宋伯父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我爹和他只是政见不合,并没有私仇。”宋令璋平静地说,“而且,他有求于我。”
  陆月寒点点头:“你应对的倒是快……嗯?”
  少女抬起眼:“康亲王是你派人撺掇的?”
  宋令璋若无其事道:“康亲王身边那个凌峰,是探事司的人。”
  少女顿时睁大了眼睛。
  “太后把康亲王府看得那般紧,真难为你还能塞人进去。”陆月寒感叹道,“宋督公可真是手眼通天。”
  宋令璋微微一笑。
  有陆月寒在宫里给他打掩护,他手上捏着的势力比皇上以为的要大很多。若要谋反,他随时都可以。
  但无论私下里做什么,他明面上都不能沾这些事。既然要为宋沈两家平反,那他宋令璋就必须清清白白,不能让人指着鼻子骂一句乱臣贼子。
  所以谋反这件事必须让康亲王来做,而他宋令璋最多是个护驾不利的罪名。只不过到了那时,还有谁会追究他的罪过呢?
  *
  谈完了正事,陆月寒又从荷包里捏出一包点心:“我昨天做了枣泥山药糕。”
  她对于做点心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热爱,只是实在没得选。时下女子讲究德言容功四美兼备,其中妇功指的便是纺织和酒食两样。女子给情郎送礼,自然也是以针线和吃食为佳。
  然而针线这一项,委实不方便。倒不是她手艺差的不能见人,只是她身在宫中,领用的针线布料都有据可查,但凡宋令璋拿出来用,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是桩麻烦事。
  若是不想教外人看见,除非她做中衣送给宋令璋。可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哪里有做男子贴身衣物的道理?
  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借了听雪轩的小厨房,做了道方便带出来的点心。
  陆月寒把油纸包打开,推到宋令璋面前:“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宋令璋拈起一个放入口中,不同于玫瑰饼的软糯口感,但依旧是他喜欢的甜度,从唇齿一直甜进心里。
  “很好吃。”宋令璋轻声道。
  陆月寒眉眼弯弯:“你喜欢就好,也算我没白忙。”
  *
  消磨半日,宋令璋仍旧送陆月寒出门,见陆月寒抱着卷子登上马车,这才转身回去。
  陆月寒倚着窗子,望着逐渐远去的皇城司大门,心底无端生出几分怅惘。
  她想宋令璋了。
  纵使他们只是刚刚分别,纵使他们明日定然会在司礼监相见,可她还是……
  好想他。
  想见到他。
  不过是批阅试题,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可她还是满心欢喜。只要和宋令璋在一起,哪怕是做再寻常的事情,心里都会酿出甜意。
  可正是因为经历了那样的喜悦,才发觉分别是如此痛苦,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令人愈发难以承受。
  陆月寒摸了摸腕上的玉镯。
  她在宋令璋身边的时候,尚可以用心在公务上,可这会儿独自在宫正司,心心念念的却只有他。
  陆月寒霍然起身。
  “
  大人?”
  “我想起一样东西落在了司礼监,需得去走一趟。”陆月寒平静地解释。
  “这会子天已晚了,大人可要弦鸣陪您一起去?”小宫女关心道。
  “我入宫这么些年,还能走丢了不成?”陆月寒失笑,“你不必担心,我去去便回。”
  打发了弦鸣,陆月寒踏着月色往司礼监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正如她司职司礼监掌印之后仍旧住在宫正司,宋令璋也始终住在御马监,这个时候即使她去了司礼监,也不会见到他。
  可是……
  横竖已经出了门,总要去司礼监拿一样东西回来。
  陆月寒这样想着,沿着宫道慢慢往前走。
  她只是想赌一下这一点点的可能。
  她想见他,想倾诉她的思念。情之所至,便想诉诸于口。失了女儿家的矜持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本就是未婚夫妻,有父母之命,有婚书为证,他们相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陆月寒走进司礼监,屋中的烛火透过窗纸照映出来,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有人在。
  是他吗?
  陆月寒一怔,心中顿时升起了期待。
  *
  宋令璋垂眼看着奏章。
  若分缓急,这些折子搁置一两日也无妨,倒也不必他这会子一个人熬到二更天。
  只是……
  即便是他自己也说不清,他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会留到了这个时候。
  他在等待什么?
  他在期待什么?
  宋令璋心不在焉地批着奏折,忽听脚步声由远至近地传来。他下意识抬头,正看见陆月寒俏生生地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
  宋令璋忽然心中一定。
  原来,他等的一直是她啊。
  *
  陆月寒满腹情思欲述,却在见到宋令璋的一瞬间理智回笼。
  隔墙有耳。
  她定了定心神,又换成了一贯的语气:“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见到宋督公。”
  “陆宫正。”宋令璋起身行礼,“不知这么晚了,陆大人为何来此?”
  “本官落了样东西。”陆月寒踱步到自己的位置上,随意地翻找文卷,实则却在不断地思索。
  难得宋令璋竟然在司礼监,可她委实不想匆匆一面便与之告别,还是想想用什么理由能多留一会儿。
  两人静默片刻,宋令璋忽然开口问道:“不知司礼监的试卷,陆宫正可核查完毕?”
  陆月寒抬眼看他,唇角轻轻一弯:“核查好了。宋督公若急着用,便随我去宫正司取一趟罢。”
  哪里有什么核查试卷的事?不过是他也想和她多待一会儿罢了。
  “陆大人辛苦。”
  陆月寒随意从案上拿了一样文书,向宋令璋道:“宋督公,请。”
  两人并肩往宫正司走去,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但只是和对方走在一处,便已不胜欢喜。
  回了宫正司,陆月寒独自进去,不多时带了弦鸣出来,将一摞试卷递与宋令璋。
  “下官告退。”宋令璋抱着试卷躬身一礼,后退两步转身而去。
  陆月寒看着宋令璋离去的背影,回身平静地吩咐:“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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