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温嘉话说多了有些渴,从包里拧开矿泉水,咕噜噜地喝了一大口。
喝着喝着想起来自己的要紧事,回头问他:“哎,哥,你是在几班来着?”
“七班。”
“啊,你怎么在七班?”徐温嘉不满地嘟哝起来,“我不是让爸把你转去六班,怎么在七班啊!”
“……有什么区别吗?”
徐温嘉瘫在座位上,掰着指头道:“六班成绩好呀,嗯,而且六班的氛围也好,老师也好,同学也好,反正六班就是比七班好。”
司机笑呵呵地插嘴,“大少爷,你不知道,小少爷的心上人在六班,才觉得那里哪哪都好,天天恨不得不上学跟过去。”
徐温嘉羡慕地看着他:“我一想到哥你竟然能和她在隔壁上学,我就羡慕的不行。”
他抓着一头卷毛,沮丧道:“可恶,为什么爸妈把我生得这么晚,要是我们俩能换一换就好了,真是羡慕死你了。”
徐献清垂下眼睑,不搭他的话。
司机知道徐温嘉娇生惯养,周围人全顺着他,说话就没个轻重。可是对自己刚遭受过打击的哥哥说这种话也有些过了,便在其中打圆场。
“小少爷,你要是哥哥,说不定还碰不着人家呢。”
“哎,也是。”
又关切地问徐献清,“哥哥眼睛还好吗?”
徐献清道:“还行。”
“那还是要好好休息,大冬天起床这么难,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你这么早入学。”
徐献清轻轻瞥了他一眼,明明之前天天跟在他后面问什么时候能入学的人就是他。
休了半年学重回到国内的学校,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放学,倒是与他之前在国外的生活没什么差别。
徐献清相貌生得出众,但是性格孤僻,整个人都显得难以接近。
又是插班生,眼睛还有问题,旁人对他好奇心过了,更没人主动与他搭话。
他自己倒是乐得这样的清闲。
一月份,学校举办了元旦晚会。
徐献清没有去,反倒是徐温嘉跟自己的几个朋友混了进去。
听说他心上人也会上台表演节目。
徐献清对他的事情不感兴趣。
但是那天晚上徐温嘉一回来,就嚷求他一定要帮他带一张晚会的DVD,他要好好珍藏起来。
于是当班长统计全班谁想要晚会的DVD光盘时,徐献清顶着旁人玩味的目光,成了全班唯一一个冤大头。
两百一张的光盘,明摆着是学校在赚黑心钱,就没多少人会去买!
徐献清没什么感觉,他是帮别人买,而且只是举手之劳,旁人的目光,他根本不在乎。
只是他以为这就完了。
谁知徐温嘉又不知道哪里打听来的,这元旦晚会还有该死的幕后花絮,还是独家的。
徐献清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又绷着脸去找拍摄的同学拷贝了一份文件。
那同学简直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拍出来的东西还有人这么稀罕,当即慷慨地把自己拍摄的得意之作全发给了他。
末了,还感动道:“我去,徐献清,看不出来你这人平时闷闷的,人却这么有眼光。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我就全发给你好了。就是你看完了,给我提点意见,不用客气的!”
徐献清冷着脸点了下头。
后来拿回去连文件都没点开,一股脑地全塞给徐温嘉。
一直到徐温嘉得寸进尺地让他往对方桌子上塞各种小礼物,徐献清才知道女孩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不过当年那些视频,一直好好地被保存在他的硬盘里,和他后来为她拍的照片视频放在一起,竟然也有了特殊的意义。
徐献清从最早的视频开始看起,十几年前的影像画质现在看来太过古旧,他只找到有她的那段看了看。
柏恩很擅长弹吉他,和另一位女孩的配合也天衣无缝。她在音乐方面极有天赋,高考之后还去做了义演,只是后来她成了整天下地的农学生,很少再弹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这段演奏,整个高中,只有高三那一年的元旦晚会他到场了。
因为她是主持人,因为她邀他去看。
徐献清倚靠在座椅中,很细致地看这些影像,看着光影浮动,声音嘈杂,人群熙熙攘攘。
这是那段所谓的幕后花絮。
只是拍摄这段视频的人水平真的不怎么样,镜头摇摇晃晃,光圈也没有调到位,画面忽明忽暗,对着杂乱的后台这拍一下那拍一下,毫无重点。
终于——
“……哦柏恩,你这是要上场弹吉他吗?”
镜头怼到了穿着衬衫短裙,翘着腿抱着吉他的女孩身上,裸/露的皮肤几乎白到反光,她抬头对着镜头笑骂:“靠,陈世严,我难不成扛吉他上台演杂耍?”
举着相机的男生问:“那你今天要演奏什么曲子呢?”
“这可是我精心打磨了二十年的原创曲目,”柏恩笑嘻嘻地伸手揽过另一个女孩的细腰,“和我们大美女何何一起合奏哦~”
镜头又晃得厉害,对准了另外一个相貌极为精致漂亮的女孩。
“何何,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呢?”
被称作“何何”的女孩低头看一眼她的搭档,“那就……希望今天恩恩和我,一切顺利!”
……
徐献清的胳膊撑座椅里,久久凝视着放映的画面。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然后结婚又是一年。
明明认识了八年之久,但是只用了三年时间,就让他几乎想不起来她原本到底是什么模样。
怎么会认不出来?
怎么能认不出来?
她笑容惯有的弧度,她生气时的小动作,她有时讲话时的腔调,都像是从十年前走出来一般。
走出来,又走到他面前,跟他开玩笑。
第43章
柏恩吃过了饭,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床上,这几个月的事情不断在脑中翻江倒海,她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又睁开眼睛盯着头顶漆黑的天花板。
失眠。
她睡眠一向很好,近来心事变多,越来越难睡着,还不如以前带崽崽两个人在青草湖旁边生活惬意。
怪不得以前有人讲过,一切烦恼都是来自于人际关系。
她从前与世隔绝,只顾好自己眼前三分地就行,哪有这么些事情要去想,要去解决?
百无聊赖地翻了一个身,柏恩像一条咸鱼一样趴在床上喘息。
良久之后,她伸手从柜子上将自己的手机够下来,打开一看,跳进来一条信息。
徐献清:【我在楼下。】
柏恩微微睁大眼睛,因为她调的静音,所以并没有收到提示,这已经是半个小时的消息了。
她急急地从床上下来,赤着脚几步走到窗户边,膝盖垫在椅子皮革垫面上,拽开了窗帘。
灯光下大雪纷飞,几乎叫人难以看清外面的景象,楼下草坪边上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车旁正站着一个撑着伞的男人,车上伞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已经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对方似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忽而头抬向她看来。
柏恩被看得心头一惊,顿时感到心虚,“唰”得拉上了窗帘。
她抱着膝盖缩在了椅子上,脚趾忍不住动弹了两下,心脏则咚咚跳个不停,仿佛下一秒就要不受控制地跳出胸膛。
把头埋进膝盖里,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把自己的手机找出来。
一看时间,凌晨一点多。
她手指用力地打了字,回了消息:【你是变态吗?】
然后犹觉手机烫手,把它丢得远远的,落在床边上。
手机却很快震动起来,是对方来了电话。
柏恩看着电话一直响了半分钟,深吸一口气,又去把手机捡回去了。
就这样晾着也不是个事儿。
电话接通了。
对方声音含着雪气,“你怎么这样说我?”
柏恩坐在床上,捏着被角问他:“你来做什么?”
徐献清声音原本就好听,他现在刻意放得温柔,极为惑人,“我想见你。”
顿了顿,又补充,“迫不及待的那种。”
柏恩小声骂他,“有病。”
徐献清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反而得寸进尺地问她:“你下来好不好?”
她换了一只手拿手机,皱着眉有些不情不愿,但是说实话,她又担心他真在外面冻病了,回去传染给崽崽。
便威胁道:“你最好想点好听的话讲给我听。”
挂断了电话,柏恩随便挑了棉裤和厚厚的棉袄换上,穿着棉拖匆匆地下楼。
跑出小区的大楼,雪花正随风飞舞,飘入每一个角落里。
徐献清见到了她的身影,便几步上前为她撑起伞,免得之后再病上了。
柏恩微微抬头,还没看清他的脸,手就先被握住了,冰冷冷冻得人直哆嗦。
“先上车。”
徐献清打开门,让她先上去。
车内还带着空调未散去的余温,比室外温暖一些。
路灯的灯光投向了车内,似明非暗地,令人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这样的黑暗令人发憷。
柏恩觉得他今晚真是奇怪得很。
三更半夜冒雪找过来,这种毛头小子凭借这种一腔热情做出来的傻事,他这样的讲究人大概该是不屑来做的,太冲动,并且也太不体面了。
况且柏恩不醒过来,他难不成要一直等下去,或者根本不介意她知不知道?
他是个商人,应该心知肚明这是亏本的买卖。
她想看见他的表情,又对这车不太熟悉,便礼貌地问他:“……要不要开灯?”
“先等等。”徐献清忽然整个人靠过来,捧住了她的脸,手指像一块正在回暖的冰块。
柏恩被吓了一跳,后悔跟他上来,忘了他也有不做人的时候。
“你好好说话,动手干什么?”
徐献清抚上她的脸颊,感受到之间下肌肤渐渐升起来热度,眸色转深,“你知道吗?有些话,做的总是比说的要来的清楚。”
柏恩的大脑晚上没有白天时灵敏,半天转不过来,磕磕绊绊道:“什么,你说的什么意思?”
她后面的话全讲不出来,徐献清又冷又软的唇贴了上去,他冰凉的手指压在她的耳垂上,反复碾动。
明明他整个人那么冷,柏恩却感觉到滚烫滚烫的热意一直从心脏烧到全身,星火燎原原来只要送一阵风。
他逐渐加深这个吻,直到柏恩察觉到唇瓣刺痛,后知后觉到肯定是被亲肿了,才浑身发抖伸手推开他,不知是愠怒还是情/动。
她力道对于徐献清而言近乎于无,但是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抗拒,慢慢松开她。
黑暗中,他们无声地对峙了两秒钟。
徐献清思忖片刻,伸手打开了车灯。
柏恩用力踩了一下他的皮鞋,“关上。”
他听话地把灯又给关上了,反正他想看到的也全看见了。
不过见她这么生气,又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疑惑地问:“你那天晚上和我生气,难道不是想和我接吻但是没接成吗?”
“你你你……”
他真是清楚怎么用一句话气死她,柏恩被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徐献清轻拍了下她的后背,“深呼吸,总生气对身体不好。”
柏恩推开他的手,望向窗外,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回过头语气凶狠地问他:“你就来做这个?!”
要是真的,她就掐死他,柏恩冷酷地想。
徐献清想了想,决定继续认错,语气诚恳:“昨天是我说错了,对不起。”
柏恩冷哼,“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有人把这话准备了一箩筐,见谁都送上一句。我才不领情。”
这真是难办。徐献清回想起以前他哄她时,把她弄爽了多半气就消了。
现在不行了,现在会起到反效果。
于是他自知理亏,轻柔细语道:“我生日那天,你不是许了一个愿望给我,现在我想要你的原谅,你能不能帮我实现?”
柏恩一噎,当时主动答应了人家,根本没想到现在这情景。如今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简直有苦说不出,只好闷闷地点了下头。
徐献清很轻地笑了一下,“那你要没和我生气,现在应该还住在我们的房子里,是不是?”
柏恩觉得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又想不出来,只好先应承下来。
“你没和我生气,那我们还跟以前一样一块儿吃饭,对不对?”
柏恩又点头。
“你没生气时,很关心我……”
“够了。”柏恩皱眉打断他,“你别得寸进尺,我不是圣诞老人。”
徐献清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
柏恩无语,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委屈的人。
她明明才下定好决心,不要无谓的纠葛,一定要疏远他,但是他一来,就轻易地打乱了她的想法。
她想不明白,他现在忽然来找她,吻她,然后向她道歉,要她原谅,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难道上天见她过得太舒坦,专程派这样一个人来磨炼她?
那她冤得没处说。
大概是由于深夜,徐献清整个人都温蔼软和了许多,说话也要一个一个问她,“我有一些东西想给你看,一定得让你看,等白天我来接你回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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