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入座,陈氏拉过周绮元的手,询问道:“元元,紫菱这丫头可是哪里冒犯了你?今日怎的这般针对她?”
“娘,女儿不是针对她,只是觉得她品行不端,德不配位。”
陈氏轻轻一愣:“此话怎讲?”
周绮元懒得周旋,直言道:“娘,这府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恃宠而骄,品性不好,您不要把她塞给大哥做通房好不好?她根本就配不上我兄长。”
陈氏一副了然地道:“女儿稍安毋躁,我自然知道她性子骄横,并非良配,”
周绮元不解地看着陈氏,只听陈氏继续道,“可她毕竟服侍我多年,对我忠心不二。也正因为她性格跋扈,这府里的下人无不忌惮她,对她言听计从。娘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她亦能帮我看清,替我摆平,令我省心。我将她送给你兄长,充其量就是个通房,上不得什么台面,你不用把她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原文里面,紫菱可是靠着不光彩的手段爬到了妾室之位,然后有了说话权的她,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里应外合帮着敌人做谋害周家的事情。
“可我就是不喜欢她。娘,您不要把她指配给大哥好不好?”
周绮元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对着陈氏撒起娇来。
陈氏无奈地看着她,却又不得不承认,最吃她这套。
思索了一番,陈氏弯唇一笑:“罢了,这事我原本也没有说死。兴许你大哥在赤峰,枕边早就有了暖床的人,是我多此一举了。既然你执意反对,那这件事便暂且作罢,一切等你大哥归家后,看他的意思吧。”
周绮元抿嘴一笑,笑得活泼可亲,抱住她的臂弯道:“多谢娘。”
紫菱挨了三十板子,被人抬回的卧房。
而被取消做大世子通房的事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很快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得知此事时,紫菱指甲掐着自己的食指,直到凹陷发白,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眼神怨恨至极,心道:今日这笔账,我早晚会一一讨回来!
与此同时,敬安居这边,欢喜匆匆忙忙从外面回来,掩上房门向里面走去。
第14章 抚琴
“主子,小的打听完了。咱们这边安全了,听说,是小姐帮您说的话,还让夫人搜了紫菱的房间,紫菱房里被查到私藏玉簪后,她百口难辨,只得招认,现下挨了板子下不来床不说,还失去了夫人的信任,私底下大家都在传,她被取消成为大少爷的通房资格了。”
说到这里,一副极其解恨的语气道,“哼,真是老天开眼,她想要转移赃物,嫁祸给您,却没想到绿珠那丫头办事不力被您撞了个正着。这叫什么?这叫自作自受,偷鸡不成蚀把米,该!”
周怀安放下手中的书卷,轻声开口:“没想到,倒是省去了我们的手。”
“这多亏了小姐,”欢喜道,“小的听说,她为了给您洗刷嫌疑,给紫菱下套不说,还当着许多人的面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紫菱被骂得哑口无言,面无血色,就连取消通房资格这件事,都是小姐向夫人提议的。”
话音犹落,周怀安忽然沉吟着道:“周绮元,”
欢喜附和道:“是啊,正是小姐。”
周怀安眉尾一扬:“此人近来变化很大,倒是给了我许多惊喜。”
“确实,不得不说,这小姐不再像以前那般似的愚笨不说,如今,待您也是真心不错,”
欢喜也想不出个缘由,便嘀咕一句,“不管怎样,只要她不再为难我们就行。”
说到这里想起什么,转而问道,“对了,绿珠那个丫头怎么办,此人为求自保出卖主子,我们真的要帮她……报仇吗?”
自上次被夫人罚跪回来后,欢喜总感觉主子有些变了,似乎不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处处忍让的少年了。所以当下有些摸不准主子的心思。
话音犹落——
“自然,”
周怀安垂眼间,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她的仇人,恰好也是我的仇人。纵然不帮她除去,我也会亲自动手。”
少年音落,清隽的脸上,露出一抹和自身年龄不符的狠色。
欢喜瑟瑟抖了抖,语气不确定地问:“主子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周怀安没说“有”还是“没有”,只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匿名信,交给欢喜道:“他在府中从事管家之职多年,手里私吞了不少钱,而这些钱,大部分都用在了青楼喝花酒。你下来寻个合适的时机,想办法将这封信送到他夫人的手上,”
说到这里掀起眼皮看着欢喜,“做的隐蔽些,最好假借他人之手送去,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欢喜接过信件,低头应是。
*
自周怀安连着几日遭人欺负,周绮元从陈氏那里出来,回房之后,是夜心神难安,辗转难眠,总担心他再遇到麻烦。
是以次日一早起来,应付完了陈氏,又携丫鬟去了敬安居。
昨夜又下了一晚上的雪,周绮元到敬安居的时候,院里的丫鬟正在扫雪。
白梅玉竹银装素裹,肃清雅致,覆雪的房屋之上,融化的雪水沿着青瓦淌下,在屋檐下结出一条条晶莹剔透的冰锥。门前两个井口大的鱼缸已然结冰,偶尔停落一两只鸟雀在冰上轻啄,为这冷清的庭院平添了一份活泼。
有悠悠扬扬的琴音自室内传来,落入周绮元的耳。她心思一动,带着小桃轻声走到窗前。
透过半开的格子轩窗,可看到前厅景致。清一色的黄花梨木桌椅,墙上挂着一幅竹兰字画,字迹苍劲有力不失清隽,燃着火舌的炭盆旁,一张长形几案上,摆着一把古朴的焦尾琴。
少年端坐于琴前,修竹一般干净漂亮的手指抚过琴弦,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余音绕梁,惹人回味无穷。
周绮元看向周怀安的脸。
他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墨发半束半披,落在白皙的颈后。阳光透过窗扉落在他眉间,给人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看着面前这一幕,周绮元心里说不出的恬然,不禁感慨:真是个温文尔雅,又情趣高雅的美少年啊。
周绮元环视一圈,接着心里一松,好在今日看起来一切安宁,他没有再被人刁难。
就在她东张西望之际,这时,琴声戛然而止,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美少年,轻启唇瓣道:“在看什么呢,为何不进来说话?”
他嗓音柔润地说完,微微侧头,朝她看了过来。
时值冬日最冷的时候,周绮元披着雪白的狐裘,头戴绒帽,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衬得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极黑,极亮。此刻闻言脸颊莫名一热,心虚地避开了他含笑的目光。
周绮元两只小手无措地在手炉里绞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回过目光,朝他抿唇笑了笑,露出两颊上的小梨涡,软声软语地朝对方打了个招呼:“哥哥,你起得好早。这么早就起来弹琴啊。”
周怀安侧着头,看着露在窗外的那颗小脑袋,唇角扬着浅浅的弧度:“外面冷,先进屋再说。”
周绮元应了一声,进屋后,将抱在怀里的手炉交给小桃。小桃放下食盒,接过手炉,自觉退到一边。
另一边,欢喜行了见礼,去为周绮元殷勤地倒水。
周怀安从琴案前起身,瞧见桌上那只食盒,淡淡一笑:“你想来即来便是,不必每次都给我带东西。”
“这个是我娘让人做的,她知道我喜欢吃红豆糯米糕,便让人蒸了一锅。我一人吃不完,就顺手给你带来了。”
周绮元一面随口说着,一面径自朝他走去。
他轻轻一愣:“红豆糯米糕,不是年底才有吗?”
“啊?是吗?”
她还真不知道这事。
周怀安眸中波光微转,露出几分羡慕的神色,温和笑道:“你娘很疼你。”
周绮元正对这话感到认同之际,忽然想到什么,不由看向她,替他担心起来。
她以为触碰到了他的不幸,忙安慰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娘就是你娘。你也会有人疼的。”
说完立马觉得这话不对,感觉自己越描越黑,鄙夷了自己一声,又赶紧道,“你不要多想。我的意思是,我爹疼你,欢喜疼你,还有我……”她不善表达,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也……”
话没说完,忽然,周怀安掩唇轻咳起来,打断了她的话。
她见状一怔,连忙近前关心问道:“你的风寒还没好吗?”
周怀安退后两步,避开了她的近身,温声嘱咐:“别靠太近,当心传染给你。”
欢喜瞧主子不说,忍不住替他着急,一脸抱怨的说道:“本来快好了,结果昨日这么一折通,主子在外面吹了冷风,又有复发的趋势。”
周绮元小脸一沉。
她又何尝不为此事气郁,而且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就火大。
“都是因为紫菱,她自己偷了东西却反过来冤枉你,这种人真是太坏了。”
周绮元愤愤不平地说完,欢喜安慰了她两句,劝她消消气,完了又道:“小姐这次帮了我们的大忙,我们正要感谢你呢。只是……”
他犹豫地道,“此事因你水落石出,夫人严惩了紫菱,小的有点担心,你害她至此,只怕心里已经对你记了仇。”
“的确有这个可能,”
周绮元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紫菱留在府中始终是个隐患,想了想,道,“我想想办法,找个机会,让我娘把她赶出府去。”
周怀安闻言,垂眸陷入思索,下一刻,周绮元话锋一转,又关心说道,“欢喜,你盯着我哥哥继续服药。如果汤药不够了,你尽管去找我,我帮你找大夫多开几副。”
欢喜应下,由衷夸赞道:“小姐心肠真好,您真是在世活菩萨。”
周绮元自诩不算什么善人,不过是心疼周怀安的遭遇罢了。换言之,谁让她看了那本狗血虐文,产生共鸣了呢。
周绮元不求其他,只希望他能避开原文剧情,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
“你谬赞了,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没你想的那么……”
“小姐你不必谦虚了,”
欢喜笑着打断她,“您对我家主子的好,我家主子可都看在眼里的。”
听到这里,周绮元下意识看向周怀安。
第15章 心疼
周怀安面带笑意地对上她的视线。
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略一沉吟,问道:“对了,有一件事我尚且不明。你……为何如此信我?”
周绮元被问得一愣。
完了又听他思索着道,“在这件事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难道就从未有过半点怀疑……那玉簪,是被我所偷?”
周绮元果断摇头,迎着他好奇的目光,笃定道:“不可能是你,因为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那偷鸡摸狗的人。”
周怀安面上轻轻一笑,和颜悦色地问:“那你觉得,我像什么人?”
他扬唇笑着,给人一种纯良无害、如沐春风的感觉。
话音一落,室内溘然一静。
周绮元一时间想不起来太多赞美的词汇,便按自己能想到的直接说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在我看来,哥哥就像是璞玉一样,纯洁无瑕,温雅美好。”
周怀安闻言,淡淡的笑意仍然挂在嘴角,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须臾,回了一句:“谢谢你的称赞。”
“我并非刻意夸你,是真心这么觉得。”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周绮元不擅长当着人面夸赞,说这些的时候,有些别扭地别开眼去。
接着就在这个时候,无意发现了一个问题。
上次进他的房间时,他的房间被周承光那个王八蛋弄得乱糟糟的,现在全部收拾整齐,细观之下,竟发现冷清得很,吃穿用度眼见少得可怜。可见没少被人压榨。
与此同时,欢喜出声道:“主子,小的该去厨房端饭了。”
“你还未用早饭?”周绮元有些微讶。
周怀安正欲开口,周绮元又紧接着问,“还有,厨子和管事的不亲自送过来吗?”
“小姐说笑了,”
欢喜苦笑道,“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是自己去打饭的。而且不像您和其他几位主子,想吃什么就……”
还未说完,周怀安打发他道:“好了,赶快去吧,再耽搁下去的话,饭菜都凉了。”
周绮元没听完欢喜的话,心中满是疑问,还想再问,可惜欢喜已经告退跑出去了。
“欢喜被我惯坏了,话有些多,你别在意。”
周怀安抱歉微笑道。
周绮元立时一笑:“没有,我觉得挺好的。”
原文里,欢喜对周怀安十分忠心,纵然大难临头也没有抛弃他不管。
“对了,我听说,我娘找你谈过话,她都与你说了什么?”
周绮元忽然想起来了这件事,不由问道。
周怀安缓步走到窗前,背对着她,顿了顿,道:“夫人问我,那日你来我院里做什么。”
和周绮元料想的一样。
“那你是如何回的?”她试探地问。
“我回复夫人说,我并不清楚你的想法,可能,你是出于担心周承光吧,”
说到这里,温润的嗓音,带着一丝不安,关切地问,“我没有说错话,给你造成困扰吧?”
她摇摇头:“怎么会,你千万不要这么想。”
说到这里,周绮元目光正好落在他方才抚过的那把琴上,好奇心一起,转移话题道:“哥哥,这把琴真漂亮,你方才弹的是什么曲子,感觉很是好听。”
周绮元眼睛亮亮地看向他。
周怀安顿了下,从善如流:“是我自己创的曲,目前还没有起名字。”
周绮元一听,一脸兴致勃勃地问,“方才被我打断了,尚未听完整,我想听再听一次,你方便弹吗?”
周怀安:“……”
周怀安在小姑娘热切期待的目光下,轻轻扬了扬唇角:“当然方便。只是弹得不是很好,多多包涵。”
*
窗外阳光明媚,雪水沿着黛青色的屋檐滴落在地。
屋内,香炉袅袅,琴声悠扬悦耳,暗香浮动。
周绮元看着周怀安为自己弹琴,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光亮,唇角忍不住悄悄上扬,笑得一脸满足。
一曲终了,周怀安笑意温柔地道:“露怯了。”
周绮元心花怒放地给他鼓掌,忍不住,由衷地赞美道:“你太谦虚了,我觉得你弹得特别好。音律时而舒缓,时而激荡,表达的情绪如此饱满,可见琴技了得,世间难得。”
周怀安微微一怔。旋即看向她,笑着反问:“我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居然懂这么多。”
前世周绮元家境不错,学过多年的钢琴,而艺术基本是互通的,所以能听出一些东西。
周绮元没过多解释,讪讪道:“并不是很懂,只是直觉弹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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