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关系。
甚至有点大快人心。
关于吴海死亡的喜悦跟延迟的海啸一样由平静的水边掀起巨浪,孟知微心里忽然响起“嗑哒”的声音。
有把锁,开了。
仰着脖子疯狂大笑起来,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还在哈哈哈哈哈捶胸顿足的笑,何嘉善坐在一旁没说话。
突然猛地调转方向盘。
一声急刹,车就这么定在了原地。
尾声(下)
车停了,孟知微突然就不笑了。
转头看着何嘉善喊了句:“善哥,给我支烟。”
何嘉善盯着孟知微的脸,没有掏烟的动作,只说:“你又不抽烟,要烟干什么?”
“现在我抽了,给我。”
“不给。微微,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很开心,所以想庆祝下。”
看着窗外的田野风景,孟知微发了会呆就猛地推开门,一个箭步起身下车对着稻田大喊起来:“老天爷!吴海终于死了,我自由了!!何嘉善自由了!!我们终于自由了!!!”
喊得热泪盈眶,喊得声嘶力竭。
何嘉善坐在驾驶座上看着站在路边“发疯”的孟知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感动。
这句话,她已经忍了很多很多年了。
扭头望着夕阳里的女人,哪怕努力握紧拳头控制还是能看出来身体的颤抖,吴海坐了几年的牢,孟知微就坐了几年的牢,甚至比吴海多得多。
世人的牢笼是流言蜚语,是偏见与猜忌, 她坐了二十多年的牢,只因为与众人不同就被无妄发配入狱。
吴海的死亡对于孟知微来说,是种人生的仪式感,是在一层层剥离自我质疑中的最后一层皮,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拿着她的缺陷当武器了。
她刀枪不入。
何嘉善捏着烟盒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打开车门“砰”地砸上,快步走到孟知微身边和她并排站着面对夕阳。
孟知微以为何嘉善只是想跟自己一起欣赏夕阳,笑着说:“是不是很美,太阳落了,新的一天马上就要来了。”
何嘉善没说话,握着手里的烟盒抬起,伸到孟知微的眼睛前面转手像礼物一样放在孟知微眼前。
孟知微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疑惑地问:“善哥……”
“微微,你想试就试试吧。”何嘉善露着八颗牙,鼓励地笑着看着孟知微:“困了自己那么久,想做什么就做点什么,想庆祝就庆祝。”
孟知微拿起烟盒抖出来一支含在嘴里,手里的打火机却几次都打不着,还是何嘉善握着她的手不让她发抖,火苗才亮起。
吸了一口就呛得不停咳嗽,孟知微将烟从嘴里取出蹲下捻灭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腿呢喃着说:“不好抽,没意思。下次试试别的。”
“微微,有句话,其实我一直没说过。”
“什么?”
何嘉善学着她也蹲了下去,看着远方快落到地平线的夕阳伸手摸摸孟知微的后脑勺夸奖地说:“孟知微,谢谢你勇敢生活坚持到今天,谢谢你,让我爱上你。”
“善哥……我……”孟知微“哇”的一声哭开,何嘉善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抱住她。
晚霞下一车一男一女配上旷野,拥抱的二人如同警匪片里最后逃难的男女主,庆祝着找到生机的新生活。
回到车上时,孟知微哭得嗓子都是哑的,咳了两声灌了两口矿泉水才说:善哥,那我们还去种柠檬吗?
“都可以,微微,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我再提个建议。”
“你说。”
“何嘉善,”孟知微认真地拉起何嘉善的手,跟宣誓一样说:“你出国读书吧。”
何嘉善不可置信地看着孟知微,好像刚才孟知微说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慌乱地拒绝说:“我不会离开的,微微,不是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吗,为什么你还要让我走?”
“跟这件事没关系,何嘉善,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孟知微的人生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已经为我妥协了太多事了,现在,我想让你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完成你的梦想。”
“我的梦想不是出去上学,是你。”
“我知道,善哥,我都知道的,”孟知微转身捧着何嘉善的脸左扭扭右转转,故作高深地说:“你 这面相,今年必须离开才能大富大贵。”
“微微,别闹了。”
“你去学经济学以后也是帮我,毕竟我们的公司目标可是要去敲钟的,不能两个都是门外汉,有人骗我怎么办?”
“微微,我不想去。”
“我没有开玩笑,之前我就考虑过很久,你觉得杭州我一个人待着不方便我就回广州直播,反正大概程序我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回广州我也接近货源地和工厂,不影响。加上之前咱们不是请了批残疾人当员工吗,徐姐说好几个工人被其他工友欺负得很惨,我这边刚好来几个一起做点清闲工作,我教教他们怎么直播。”
“微微,你别岔开话题。”
“我没有,善哥,我说的每句话都是我想了很久的话,就算没有吴海的事情,我也想这几年内让你把你想做的事情做了,没有上大学是你的心病,我心里都明白,就是之前舍不得你。现在都尘埃落定了,你可以放手去搏了。”
何嘉善看着孟知微,都说他是孟知微的靠山,却没人知道何嘉善的梦想都是孟知微为他铺的路。
他的确一直压着自己想做的梦,既然孟知微想让他飞出去有更坚硬的翅膀。
他就去试试。
“雅思的班,我回去就找找哪家合适。”
“行。”
窗外的落日已经完全藏住,何嘉善启动车却听到孟知微叫自己:“善哥,我爱你。”
嘴角弯起,何嘉善转头看着孟知微回应说:“我也爱你。”
深吻在夜里格外温柔,中途而止的旅程却都找到了彼此的路。
知道孟知微不走了,李小酥高兴地原地转圈圈,孟知微无奈地看着李鸣开玩笑让他好好拉住自己的女朋友,别自己转晕了。
报了班的何嘉善开启上学模式,白天上班晚上就去上一对一课程,有时候公司不忙也会抽空去学,孟知微半吊子也学着在家跟何嘉善用英文交流。
说好了大笑,说不好就床上笑。
本以为需要准备一年的何嘉善,居然半年就通过了所有申请开启了自己的留学生活。
送他走的前一周,孟知微就将家里的黄玫瑰剪断制成标本夹在何嘉善的英文字典里说让他不要忘了:花还在家里等他。
去机场那天,孟知微没去,她怕她哭。
忙着工作很多事情也能冲淡情绪,之前跟杜姐说的分红模式意外为孟知微招来了不少有能力的人,公司的发展比孟知微想象中还要快。
特别是她的直播,那块她厌弃的胎记居然成了她的“防伪码”,没事大家都喜欢来听听孟知微的故事,听她聊她的爱情,说她对每个品的看法和建议。
没有张扬的大喊,没有夸张的倒数,孟知微如同朋友推荐好物的语气让她迅速成为淘宝的年度主播,甚至坑位费总额比自己的实体厂和公司营收加起来都多。
而无论挣多少钱,孟知微的一分钱微善公益和基金始终没停止过,那是何嘉善想做的事情,她想在他回来之前,帮他守好。
理想主义者的何嘉善与利己主义者孟知微,因为爱所以中和成了有担当的企业家。
工作比较忙,孟知微就把杜姐喊到家里跟她一起住,毕竟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房子也是空着,小花学习的地方距离自己住的地方比较近,于是这个家又成了热热闹闹的“大杂烩”。
每到周六,就是固定聚餐时间。
有拽着她衣角的小花,对着自己笑的芳芳,给自己做饭的杜姐,骂自己的九哥,总是吵架和好的小酥李鸣,以及手机那头视频的何嘉善。
没有家人的孟知微,此刻好像都补齐得满满当当。
有姐姐,有爸爸,有弟妹,有侄女。
老天拿走的东西,又以另外一种方式补给了自己。
除了那个位置,还空着等着何嘉善回来。
半年后。
收到小酥微信的时候,孟知微还在核对选品,看到芳芳去公园玩出事了。
吓得包都没拿就冲了回去,没想到冲到她说的芳芳出事的地点,人都没有。
给小酥打电话,小酥也不接。
握着手机正准备再冲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树林里有响声。
抄起防狼电棍就小心翼翼地往林子里走,没想到才走了几步就看到草坪地上放着满满当当的黄玫瑰盆栽。
花中间有个男人的背影,正在给最后一盆换土。
那个背影孟知微一辈子都不会认错,“哗”地就哭了出来。
喊了声:“何嘉善,你回来了?”
男人听到身后的声音,嘴角完全压不住笑意,立马站起身跑到孟知微身前抱住她。
“微微,你总算来了。”
“是你让小酥叫我来的?”
“我让她转告你,我有惊喜给你。”
想起李小酥的“谎言”,孟知微又好气又好笑:“果然,李小酥又用这种狗血言情烂招数。”
“怎么了?”
“没,没事。善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放假了,我就回来了。”
“那待多久?”
“事情办完,我再走。”
“事情?”
“对。”
孟知微呆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事,何嘉善顾不得地上的泥土直接单膝跪地,举起手里的花抖着手说:“孟知微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什么,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铛铛铛,铛铛铛……”李小酥哼着结婚进行曲从树丛中钻了出来,手上扯着一个头纱开心地冲到孟知微身旁就要给她戴上。
“小酥,你干什么呢?”
“善哥说要办个小型订婚仪式,让我们来做见证。”
“你们?”
“对啊,都出来吧,别躲了。”
其余人笑着陆续从树林里走出来,连九哥都被芳芳推了出来,何嘉善则从单膝抖着手变成了双膝,左手拿着玫瑰,右手拿着枚戒指。
之前那枚离婚被孟知微送还的戒指。
人哭得跟忏悔一样背着求婚誓言:“微微,我,我知道这次也不是那种隆重的求婚典礼,但是时间来不及了,我在那边每天都在想,想怎么跟你订婚,我想了很久,在草坪上种你爱的黄玫瑰,是不是就可以了。”
“ Let me share this whole new world with you ,微微,你愿意吗?”
李小酥看着何嘉善的样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孟知微也少有看到何嘉善这么失态的样子,红着脸一直扯着何嘉善说:“善哥,善哥,你快起来,我答应,答应了。”
“真,真的?”
“真的,快,快起来,别哭了。”
孟知微哭笑不得地看着何嘉善,他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的,把她搞得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抱着何嘉善安慰:“善哥,你又不是第一次跟我求婚了,怎么紧张成这样。”
“我……我怕你……不答应……”
孟知微好笑地看着何嘉善,逗着他说:“如果我真的没答应呢?”
“那我就再试,因为我真的想跟你共度余生,哪怕被拒绝我也是划算的。”
孟知微看怎么都拉不起来他,索性跪下和何嘉善呈夫妻对拜的样子,笑着一把搂过何嘉善的脖颈吻住,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再次交换了戒指。
托起何嘉善的手吻住手心,心里默念:无论在哪里,有你,就是很好。
何嘉善似乎心灵感应转头与她对视一笑,说了句:“真好。”
—————
现在起,没有人能从她手里偷走属于她的玫瑰和罐头。
没有人,包括神和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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