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细瘦的手轻轻翻扣过来,抓住了贝蒂的手指,然后他又继续牵着贝蒂,穿过这一条喧嚣杂乱的集市。他们的手指紧紧牵在一起,没有任何松开的迹象。
贝蒂实在是没有想到过在这里会再一次看到米切尔森,他看起来在这次的战争逃难中很艰辛,也实在难以想象他是怎么来到的法国。
但是那不重要,贝蒂躺在床上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她其实更在意那些在米切尔森身边的鬼魂,也更在意米切尔森是不是会对汉尼拔实施报复。米切尔森的一只手废了,当时腹部的伤口很有可能导致了比较严重的后遗症,那么像米切尔森这样小心眼的男人很有可能不会放过汉尼拔——或者是贝蒂自己,他猛然朝贝蒂扔酒瓶的事实也正在证明这一点。
应该搞定米切尔森,或许将他彻底送入监狱是一件可以做到的事情——只要——
【埃尔西!快逃!从现在开始,不要遇见——】
一道声音炸开在了贝蒂的脑子里,猛然闯入进来让贝蒂的心神震动,这道声音中包含着凄厉的惨叫,在这个瞬间,贝蒂能够看见闪灵展现在她眼前的幻像。
博格,博格的脸上都是鲜血,他的腹部被刨开了,他被活生生地刨开了肚子,他的肠子与器官拥挤在身躯里,鲜血浸泡了他的整个下半身。贝蒂惊骇得从床上坐起来。极致的血腥场面几乎让贝蒂干呕。
【它在吃——我——快逃——不要——杀死我吧——埃尔西——好痛——好痛苦——它要吃——】
他的闪灵最大的程度只能够做到这样,即使在接近死亡的这个瞬间,他爆发出来的闪灵也只能从很远的地方传递过来让贝蒂知道。
贝蒂跳下了床,她不知道现在准确的时间,反正贝蒂知道此刻夜已经完全深沉,她已经听不到博格的声音,她努力去感受博格的所在,博格的生命在流逝而去,她知道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出现在博格的身边。
正如博格所说,那个东西在吃他,或许是吃他的身体、他的闪灵、他的生命,反正,贝蒂已经快感觉不到博格什么的气息。他很痛苦。这是还能够感受到的。
贝蒂想要去找汉尼拔,在这过程中贝蒂努力去探寻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或者尝试着是否能够做到远距离攻击。
做到了!
贝蒂猛然停下脚步,汉尼拔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他不在里面。那个恐怖的东西在反攻击贝蒂,它不是很强,它做不到狠狠攻击贝蒂,只是试探一下就消失了。
贝蒂走到长廊上,长廊上的蔷薇已经快要结束这一次的花期,凋败的花朵从上空掉落下来。漆黑的夜空根本没有什么星光,贝蒂看见汉尼拔从黑暗里走来,他走上了长廊,贝蒂朝他奔跑过去,她告诉汉尼拔:“汉尼拔,我感觉到——”
她的言语扼制在咽喉中,汉尼拔的前襟上都是鲜血,身后的屋子里散发的微弱的光照在汉尼拔的身上,让他整张脸显现出来,点点溅在汉尼拔下颌上的血滴被看得清楚。按照这些血的颜色与状态,很容易发现这些血是不久之前沾染上的。
凄冷的风吹拂着这些爬藤植物,让枝叶晃动发出的声响充斥在这诡异的沉默中,那挂在枝干上凋败的蔷薇被吹得掉落了下来。他沾血的衣襟被吹得翻飞响动。博格的生命彻底消逝。贝蒂紧紧凝视着汉尼拔。
汉尼拔的手上没有任何的鲜血,他牵起贝蒂的手,冰凉的手上还沾染着未干的水珠。他笑着,好像有什么值得他高兴的事情发生而露这样的笑容。
他的面孔上没有任何阴鸷可怕的神色,在面对贝蒂的时候他始终都是这样。他的神色甚至显得柔和,如果忽视掉他身上的血迹的话,几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他现在轻声说:“贝蒂,很晚了不是吗?我们该去睡觉了。”
第56章
这里的尸体防腐室显得有点昏黑, 如果不是带着贝蒂和汉尼拔进来的这位还算年轻的警官将灯打开,那么确实会很难看清楚眼前的情况的。整个防腐室的气温比较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里面的冰冷。这位警官是这样说的:“所幸, 尸体发现的时间还比较早, 不然就按照现在的天气而言,尸体就会发出难以忍受的臭味。”
可以明显地看出来, 这位警官绝对是一位严肃的警官, 因为就刚才这位警官亲自去庄园里寻找汉尼拔和贝蒂的时候,他的脸上的也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神色。
这位警官先生说:“如果再一次看见米切尔森·弗莱克,你还会认得他吗?”他转头过来忽然和贝蒂说,在面对女性的时候他确实会显得和善一点。
但就刚才这位警官先生说的,就可以知道,他其实已经将那个家伙的身份调查清楚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 他特意转头和贝蒂说话, 似乎也说明他其实也知道了另外的东西。
贝蒂不敢保证他到底知道多少。
贝蒂并没有说话,这位警官也好像不是需要贝蒂的回答, 他的目光放在了汉尼拔的身上, 他说了同样的话, 他说:“现在,你见到他,你还能够认出他来吗?”
汉尼拔点了点头, 显得很冷静,他说:“我尽量。”
他当然很冷静, 从贝蒂看见染血的他从长廊上走进来。从他用刚刚清洗过并且湿漉漉的手牵住贝蒂的手的时候。在他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扔进燃烧起火焰的壁炉开始。直至警察的到来惊醒了罗伯特和紫夫人之后, 他一直都显得很冷静。
当然, 不得不说的一点是, 贝蒂也异常的冷静与沉默。她将汉尼拔下颌上的血滴用手帕擦拭干净,也将手帕扔进了火焰当中。
两个人站在夏日里燃着莫名的火光的壁炉前面,火光同时照拂到了两个人的身上。他们之间不再存在对话,直至警察的到来。
此刻,两个人站在尸体防腐室里,这里面不太好闻的味道充斥在鼻尖。警官终于将眼前的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从这个人的身上拿了下来——这不是什么好看的场景。
准确地来说,他的脑袋被割掉了,当然还有他的肚皮也被划开,在他灰白色肚皮上有道可怕的伤口。他可怕的这两道伤口被殡葬礼仪师进行了处理,脖子上的断口被用毛巾进行了简单的覆盖,腹部用粗糙的针法将那一道横在腹部的刀口给缝了起来。
然而,最难以忽视的是他的生/殖/器被捣烂了。
好吧,贝蒂并没有明确看到他被捣烂的部位,因为那个部位也是被毛巾遮盖了。这可以说是一个很体贴的举动,最起码让每一个见到这具尸体的人都不会受到比较强烈的视觉冲击。
贝蒂知道这件事,也是这位警官直接告诉他们的:“我可以简单说一下米切尔森的情况,显而易见,他的脑袋被割走了,没有人能够知道在哪。当然——”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将目光放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当然,凶手除外。”
他并没有从两个人的身上得到比较明确的反应,他只能够又继续说:“他的腹部有这么大的伤口,根据法医的发现,在他这个伤口之前,他的腹部就有一个横向的伤疤,这个伤口只是切开了当年留下的伤疤而已。此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在通缉上看到了这个人的脸,前两年,他就被通缉了,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儿童猥/亵谋杀犯。那么,凶手要捣烂他的生/殖/器似乎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于是我推断凶手必然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的犯案史。”
警官将最后的话说完,他说:“他的左手曾经被人用刀刺穿过,这导致他的手因为不足够的治疗而已经无法使用。”他指着尸体左手背上呈放射状星型的伤疤:“就算没有了头,看到这样的痕迹,你们应该是认得出他来的。毕竟不久之前你们还打过一架不是吗?”
警官已经将目光锁定在了汉尼拔的身上,他说:“看到他的尸体,你的感觉怎么样?”
他冷淡的眼睛抬起来直视警官所在的位置。然后他走动了一下,来到了贝蒂的身前。
贝蒂的前方的视线被汉尼拔挺拔的脊背挡住,贝蒂能够看到的是汉尼拔应该撩开了某一块毛巾,他的声音依旧听起来很平淡,他说的是:“挺好的。”
贝蒂坐在了警局里某一个供给等待的长椅上,这张椅子不久之前贝蒂和汉尼拔才刚刚坐过。现在是她独自坐在这里。
她看见那位从法国巴黎来的警官——不,贝蒂听到别人称呼他为波皮尔警督。警督带着他也从巴黎带来的助手在安装一台测谎仪,在贝蒂这个角度能够看见那间审讯室里的情况,汉尼拔坐在椅子上,即使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还是显得异常的冷静。
村落里的警察们都对测谎仪很感兴趣,贝蒂能够听见他们的谈话声。贝蒂所有的注意力不在这,她可以使用闪灵去听——去感受那里的具体情况,在警督将审讯室的门关上,只留下自己、汉尼拔以及测谎仪操作员在里面。
她只能够模模糊糊听到里面人的说话声。
是波皮尔警督在询问:“你的名字?”
“汉尼拔·莱克特。”
测谎仪运作的声音在两个人的沉默之间显得异常的清晰。波皮尔警督并没有让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显得有点长,他只是继续询问:“年龄?”
“十三岁。”
“外面那个女孩是你什么人?”
汉尼拔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他说:“家人。”
不知道波皮尔到底在测谎仪上看到了什么,他又就着这个问题询问下去:“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贝蒂·埃尔西。”
“你们的名字听起来不像是一家人。”
“这说明不了什么。”
“那她怎么来到你身边的?”
“她是我父母的朋友的女儿。”
“她的父母呢?”
“死了。”
“那你的父母呢?”
“在战争中,或许是死了或许去到了我不知道的地方。我希望他们还活着。”
“米切尔森·弗莱克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
他们的这次对话暂时结束。
很快,他们又展开了第二次对话。
“你认识米切尔森·弗莱克吗?”
“认识。”
“你认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该死的人。”
“所以你不会因为他的死亡而感到愧疚是吗?”
他冷笑了一声,似乎在斟酌这个词语:“愧疚?”
“你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
“不是。”
“你知道他是一个儿童猥/亵谋杀犯吗?”
“知道。”
“他曾经是不是猥/亵过你?”
“不是。”
“他是不是猥/亵过你的好女孩贝蒂?”
“.....”
“汉尼拔·莱克特,你应该回答我。”
“没有。”
“真的没有吗?不要躲避我的问题。”
“我说了没有。”
“米切尔森·弗莱克猥亵过贝蒂·埃尔西吗?”
“....我说了,没有!”
“好的,我知道了。你应该继续回答我的下一个问题。”
“是你杀了他?”
“不是。”
他们又结束了这次对话。
审讯室的门被猛然打开,贝蒂从这个角度看见审讯室里汉尼拔依旧坐在那个位置。
他整个人的情绪显得很糟糕,从他脊背的僵硬程度就可以知道这件事。贝蒂以为这件事结束了,结果又看见有警官带着那个被抓的抢劫的小混混进入到里面去。
审讯室的门又关闭起来了,警督在对那个犯人进行一次测谎。
贝蒂对这个犯人的测谎情况很不感兴趣,最重要的是,贝蒂又看到了那位出现在这里的女性。她的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衣服的大高个,看起来应该是这位女性的保安。她似乎察觉到了贝蒂的视线,她转头过来对贝蒂眨了眨眼睛。
不过贝蒂没有继续花太多的注意力在这个女性的身上。因为她看见两位警官从审讯室里出来,站在过道上就汉尼拔的事情商议。
感觉到他们在说着和汉尼拔相关的事情。贝蒂努力用自己的闪灵去感受他们说的是什么,他们用着的是两个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说话。但是贝蒂还是感觉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那位测谎仪的操作员说:他对很多事情都没有任何的反应,看起来像是在战争中彻底的麻木了,或者是他拥有一种非凡的自控能力。但是很显然,在提到女孩的名字时,他很容易失去自我控制力。
警督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会因为女孩被猥/亵过而失控杀了米切尔森·弗莱克。就刚才而言,他虽然说没有,但是很有可能那个可怜的女孩已经被猥/亵过了。我想我们需要和她谈谈。
操作员说:不要在遭受过那种可怕事情的女孩面前谈论过去的事情。警督,那会显得你很无情,也很残忍。
警督思考了一下:好吧,我想,先让他们回去。我还是打算和那个女孩单独谈谈,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警督进去了,将汉尼拔从审讯室里带领出来。贝蒂站起来走向汉尼拔,汉尼拔垂着眼睛并没有凝视贝蒂的眼睛。贝蒂因为汉尼拔的情绪而感觉到奇怪,忽然,这个时候警督问贝蒂:“你认为他杀人了吗?我想你会明白这件事。”
贝蒂转头凝望这位严肃的警督,她抓住汉尼拔冰凉的手指,贝蒂说:“我可以准确地说——不是汉尼拔。”
“你这样的话显得苍白无力,他有着很大的嫌疑,并且也有动机,根据我的调查,在案发时间里他甚至没有不在场证明。所有人都认为是他杀的,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贝蒂说:“你没有听到吗?警督先生。汉尼拔说不是他杀的。”
她感觉到汉尼拔冰冷的手反握住了贝蒂的手指。贝蒂说:“再见,警督先生。趁还没有天亮,我们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我们还需要在之后去学校里听课。”她拉着汉尼拔转身,然后她最后补充了一句:“还有,警督先生,我没有被猥/亵。我需要代替汉尼拔向你问最后一个问题。”她冰冷的目光看着波皮尔,她说:“像米切尔森·弗莱克这样的人死了,你会感觉到难过吗?”
早晨的时候是汉尼拔带着贝蒂穿过广场与热闹的集市。现在贝蒂牵着汉尼拔的手,走过这漆黑的广场,晚上的夜风凄冷,他们相握的地方传递过来了稍微的温暖。
贝蒂说:“他们都不相信你,汉尼拔。”贝蒂停下脚步转身身后的汉尼拔,汉尼拔暗色的眼睛隐藏在黑暗中了,里面任何的神色都难以看清。
贝蒂说:“不是你杀的,我知道。他的魂魄不见了,他身边的鬼魂也不见了,他被鬼魂吃了。我知道这件事。我知道不是你干的。但是没有人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你还记得丹尼吗?丹尼的爸爸就是被鬼魂吃了,鬼魂操控了他爸爸的身体。我感觉到,米切尔森身边的鬼魂对他有着强烈的恨意,如果它们有机会吃掉他,它们会先让他遭受非人的折磨——没有人相信你,汉尼拔,但是我知道不是你干的——”
她剩下的话语消失在接下来的汉尼拔的动作中。汉尼拔将手掌覆盖在了贝蒂的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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