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夫人看起来像是没有感觉到波皮尔带着的极端的不善一样, 在认真地、仔细地回答波皮尔的问题, 这甚至会让波皮尔觉得这位夫人的话还是拥有一点可信度的。
于是波皮尔又问:“攻击?为什么会受到攻击?”显然, 他完全不知道贝蒂被攻击的事情,即使是不久之前,波皮尔才带着贝蒂去见了那一具死在旅店浴缸里的尸体,看了死者对于贝蒂的资料记录,也提醒过贝蒂要注意自身的人身安全,但是他依旧不知道其实上贝蒂已经被袭击过一次了,然后他问出来:“既然受到了攻击,为什么不报告给警局?”
紫夫人回答不出什么,毕竟好像对于她来说,她确实不知道家里的两个小孩到底在干什么。
“或许您知道汉尼拔·莱克特在学校里杀了一个人吗?”
波皮尔说。
紫夫人终于抬起眼眸来直视波皮尔。波皮尔说:“今天早上八点四十五分,有人在学校医学实验室的尸池里捞出一具'新鲜'的尸体。医学生们其实很容易知道,在尸池的尸体是否新鲜。那具尸体太过新鲜了,他们说,在将尸体摆在解剖台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这件事。他们报了警。虽然我更擅长逮捕的是战争罪犯,也主要负责这一点。但是在听到学校的名字,医学教室里经常会出现的某位学生的名字,以及死者的身份时我就认为,死者的死和汉尼拔·莱克特绝对有的关系。”
“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警督先生。”
“死者的名字叫做罗杰·迈克尔。根据调查,所有人都认为罗杰·迈克尔和汉尼拔·莱克特有着很深的矛盾。我们找到了死者的身份——即使死者身上的衣物被剥去,死者的头颅不见了。但是死者的家属告知我们,死者小的时候大腿根侧受过伤,那里有一个很小的伤疤,毕竟伤疤可不会随着人的长大而长大。”
紫夫人说:“听到这样的事情让我感觉到难过,那位学生的死让我感觉到难过。但是我要说的,依旧是——我并不知道汉尼拔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贝蒂是否清醒。我很抱歉不能帮助警督做到什么。”
波皮尔近乎冷漠无情的声音说:“如果汉尼拔·莱克特是逃走,那我希望夫人给那个女孩传递一件事——远离恶魔,是正确的事情。恶魔擅长欺骗与诱哄。然后,我希望夫人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再见,夫人,我想我还会造访的。”
他站立起来,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毡帽戴在了头上,最后他离开了这里。
紫夫人也站立了起来,她也离开了这个位置。这一次她站在贝蒂卧室的门前,她敲了敲门。
上一次没有敲门直接进入的最直接原因在于——她在担心贝蒂还在昏睡中会打扰她休息。
而这一次,贝蒂其实现在根本就没睡着,她正捧着一本书阅读,她听到了这样轻柔不急促的敲门声,就会知道站在门口的人是紫夫人。
贝蒂抬起头来就看见了紫夫人站在了门口,紫夫人的身边没有跟随着任何的仆从,贝蒂笑着对紫夫人说:“夫人,午安。”她率先给夫人进行了问安,在此之后,贝蒂看见紫夫人走进来,紫夫人和平时依旧没有什么不同的,她似乎只是来看望贝蒂,她说:“贝蒂,我希望你现在的情况能够好上很多。”
贝蒂说:“当然,我觉得我现在确实好上很多。”贝蒂将书籍合上,放在了一边,这能够在和紫夫人交谈的时候显示尊重。
紫夫人握着贝蒂的手,这种力道让人感觉到温暖和轻柔,她微微垂着眼睫让人看不清楚她眼眸之中的神色。
“我看到你身上轻巧的颜色,像花朵一样美丽鲜亮。”
紫夫人很难被捉摸,这是紫夫人与别人最为不同的地方。虽然会很轻易地知道紫夫人是一个聪明、敏锐的女性,但是始终有人难以知道紫夫人的心思。就像在此刻,她忽然对贝蒂说的这句话而让贝蒂难以捉摸到紫夫人的想法。
紫夫人抬起她这双聪明而又美丽的眼睛看着贝蒂,紫夫人说:“但是你被黑暗所吸引,你的灵魂在被黑暗引诱。”
贝蒂几乎在一瞬间就知道了紫夫人说的是什么。贝蒂因为病痛而显得苍白的面色让她像一枝娇弱漂亮的花。
贝蒂说:“那不是引诱。夫人。”
“如果不是引诱,我不会在这清亮的色彩上看见这污浊。贝蒂,我和罗伯特没有孩子。我将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我了解你,这一份了解基于我对你的爱。你被引诱了,我确信这件事。”
“不。不是。”
贝蒂凝视着紫夫人的面孔,贝蒂的眼瞳在小小地颤抖。那覆盖自己手背的手依旧带来了属于女性手掌的温暖与柔软。但是贝蒂现在做的,是将自己的手从紫夫人的手中抽出来。
贝蒂苍白的嘴唇张合,不能够说什么。摆放在床头上原本美丽的鲜花已经稍微地萎败。贝蒂将自己的手指收回来,紧紧地、不安地攥着被角。
“贝蒂,和我,和罗伯特去我的故乡吧。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那不会是沉重的。我们在那里开一家小店。罗伯特喜欢村落的风光,他会画很多的风景画。你可以读很多的书籍,可以去小溪里玩耍,去草坪上放风筝。你可以继续健康快乐地成长,没有任何的烦恼与困扰,你将会很开心,很快乐。你不会站立在阴影下,也不会被黑夜包裹。不会被血液、被冰冷侵扰。我希望你没有任何的忧虑。”她凑近过来,像一个亲和的长辈一样吻她的脸颊,就像是很久之前,贝蒂还能够记得的,安娜·埃尔西、莉莉安·加西亚或者是西蒙妮塔·莱克特吻自己的脸颊一样,她感受到一种来自女性的、柔和的、无害的、似乎是属于母亲的爱意。
“你要远离地狱,你是我最爱的天使。”
她的手指温柔地触摸贝蒂,她整理贝蒂耳边的碎发。
“我在见汉尼拔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男孩将来很不一样。甚至,没有人能够将他从那泥沼中拖出来。我从来不发表什么评价,我也不会就此让罗伯特放弃汉尼拔。我以为他会在你的陪伴下洗脱去孽壤。但是你选择和汉尼拔一同沉陷进去。这是不对的。”她轻轻说:“这是不对的。亲爱的。”
【这是不对的。】
【贝蒂,你认为的不对。】
【你做得不对。】
【不对。】
【不对。】
【不对。】
她的手指不断地攥着被角,不断地缠绕在指尖,又松开,又缠绕在指尖,又松开。
“你是纯净无瑕的孩子。在属于童真的摇篮里长大。汉尼拔让我失望了,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他做了很多可怕的事情。他将来也会。你是好孩子,你知道我希望你健康快乐地长大。贝蒂,你现在做得不对。不对,这是错误的。你明白吗?”
【这是错误的。】
【错误的。】
【错的。】
“你会有一个更好的未来。相信我。”
她的手覆盖在贝蒂扭曲的手指上。贝蒂的眼瞳完全没有神采了。她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似乎只要挑断最后一根支撑住她全身经脉的东西,就会让她无法承受得崩溃。她的认知被残忍地击碎,她筑起来的墙壁被强硬地敲击。
天翻地覆般地改变、重塑、扭曲,那被尘土、灰烬、雾霭掩埋的了理念中,一道柔和的、极具安抚性的、清晰的声音传递过来,那是汉尼拔感知到了她心绪剧烈波动后而告诉贝蒂的——【贝蒂,没关系。宝贝,让自己放轻松一点。你快让自己窒息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中【】的内容除了汉尼拔传递过来的话语,其他的都是贝蒂思维思绪的混乱与压迫。
(原著中的紫夫人是一个聪明又温和的女性。她知道汉尼拔爱自己,也知道汉尼拔在干什么。她不会把汉尼拔推出去,只是尽力将汉尼拔从泥沼中拉出来。她给予汉尼拔选择的机会,给他两条路去走。一条永远在仇恨杀戮的深渊里,一条通往宁静和平的生活。她希望汉尼拔能够忘记仇恨,引诱他走向美丽的未来。但是她不知道汉尼拔的过去经历过什么,那些事情对于汉尼拔来说到底是多么的深沉。所以最后,紫夫人放走了汉尼拔,也毫不犹豫转身而去。汉尼拔失去了最后一点柔软的地方,也就此彻底变成了恶魔。
而在此处的改编中,她不知道汉尼拔和贝蒂之间的任何一切都是无可替代、无法忘记、无法放下的。(这也是幼童时期为什么要写长,孤儿院时期要写慢一点,少年爱意初显要写美一点的原因。这些经历是他们独一无二的又深刻于心脏里的。)他们注定在人性恶的深渊地狱中继续扶持、依靠、相伴。汉尼拔也不会失去最后的那一点良善与柔软。也只有汉尼拔见过贝蒂本身的所有,只有他能够接受、接纳她完美纯粹外表下的偏执与恶意。)
第78章
这是一件不难被发现的事情。当那种剧烈拨动的情感认知清晰地传递到汉尼拔的脑袋中后, 汉尼拔故意分了一半的注意力去探知贝蒂那边的情况。
他就知道了紫夫人其实已经知道贝蒂的心理状态——所以,她为了带贝蒂去往她所认为的、一条正确的道路,故意以此想要击溃贝蒂的心理防线。虽然这可能是紫夫人的好意,想要在此之后会帮助贝蒂重塑认知——
但那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汉尼拔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冷笑, 这抹冷笑让眼前的这个人更加的感觉到恐惧。他甚至告诉汉尼拔:“我已经将我所知道的告诉你了。”
恩里卡斯·多特里奇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绳套, 这已经开始让他害怕了。不会没有人在面对汉尼拔这样的眼睛时而不会感觉到恐惧——因为他这样的眼睛, 不像是一个人类的眼睛,甚至在这样的眼睛中更多的是对人类族群的漠视、嘲弄、轻蔑。
汉尼拔此刻的表情像是在思考,可以看得出来他有一点点的分神了。这只有对面死死盯着汉尼拔的多特里奇知道这件事。多特里奇以为汉尼拔心软了。
一般情况下, 别人是不会发现这种表情的。那是因为汉尼拔有能力去做到一心二用,汉尼拔此刻有一半的注意力在探听那来自遥远的地方的声音。他现在可以一边听,一边和多特里奇进行对话。
他和多特里奇在说的是:“你给我的信息太少了。”
关于如何让一个死去8小时以上的人复活, 甚至到巴黎杀害一个人这件事, 显然多特里奇知道得太少了。他简直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汉尼拔已经收回来所有的注意力,因为他知道其实上贝蒂没事了。
紫夫人显然对贝蒂的情况了解得太少,紫夫人不知道如果击溃贝蒂的心理城墙,那对贝蒂来说是一件难以承受的事情,甚至——想要帮助贝蒂重塑认知, 扭转观念是困难的。而且很有可能,不会有人会喜欢那城墙后面拥有瑕疵的贝蒂——只有汉尼拔自己, 对那无害皮囊下的食人花喜欢极了。
不,应该是说, 汉尼拔对贝蒂所有的模样都喜欢极了。
他好像已经准确知道在多特里奇的身上或许真的得到不了什么相关的事情, 所以他和多特里奇说了另外一件事:“好的, 先生, 那从现在开始, 我们可以聊一聊你所知道的。你其实已经认出我是谁了吧?先生?你曾经想要吃掉我, 或者是想吃掉我的家人。”
多特里奇说:“不,我并不认识你。我只是镇上的警察。你想要知道我的下属为什么会去到巴黎伤害你,我感到抱歉,但是实际上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我只能够将我所知道都告诉你。你该放我走了。我不知道你以什么方式弄疼我,但是我已经承受不住,我必须要赶快回去。”他的额头上全数都是汗水,肌肉在因为承受这种痛楚而稍微痉挛着。
汉尼拔看起来只是站在了多特里奇的身前,汉尼拔的双手安静地垂落在自己的腿侧,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多特里奇已经承受不住疼痛甚至要疼痛得昏厥过去。
汉尼拔说:“好的,先生。但是我想我们需要谈完我们该谈的事情。”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只是镇上的警察。”即使这样,多特里奇依旧在狡辩着。或许他敏锐地意识到一件事,如果承认,自己并不只是被绑在这里承受那种疼痛了。或许——
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要死了。他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明明眼前的这个人没有任何的动作。
如果拥有闪灵的人能够看见,那么就会发现很多的鬼魂趴在了多特里奇的身上,它们在疯狂地吸取多特里奇的生命,在啃食多特里奇瑟瑟发抖的魂魄。
这说明,即使是战争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那些在他身边本应该逐渐消失的鬼魂一直在增加。这应该是多特里奇从来没有停止过他的恶行,正像波皮尔警督所说的:战争犯并不会因为战争的结束而结束自己的罪行。
这些死者显然从始至终都跟随着多特里奇,但是他们没有机会、没有能力报复多特里奇。当看到带着一点点闪灵气息的汉尼拔出现在这里,所有的鬼魂都近乎癫狂地扑向汉尼拔,希望能够吃掉闪灵。
那可是贝蒂的闪灵,汉尼拔不愿意有东西夺取贝蒂给予他的礼物。全景的能力就足够让鬼魂们做到一切了。这无疑是个好办法,因为不用耗费太多的心神,汉尼拔就得到了几个名字和地址。
最后,汉尼拔需要问最后一个问题:“他们去哪了?”
“他们?”
“我的家人。”
这个问题让多特里奇的面孔上出现呆滞的神色,随即,多特里奇笑起来,即使有一只鬼魂已经咬掉了多特里奇的手指,他的反应还是大声取笑汉尼拔而不是因为疼痛而尖叫,他说:“原来你一点都不知道?哈。你在和我玩过家家吗?”
多特里奇的耳朵被咬掉了一只。
多特里奇终于发现了这件事,他脸上的神色凝固了,那种嘲笑的神色像是冰冻一样凝固在他苍白满是血的脸上。
汉尼拔说:“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恩里卡斯·多特里奇先生。我记得你们想要打开贝蒂的肚子,像吃鱼,或者吃动物那样先掏出她的内脏。你们在她的腹部划了一刀,然后打算掏出内脏之后,再用斧子斩断她的四肢方便你们扔进锅里烹饪。”
多特里奇的疼痛依旧让他难以发出尖叫,他困难地从咽喉里挤出极致恐惧声音出来,他说:“救救我...”
“你该说实话,先生。”
“他们逃走了。”
“逃到哪里去?”
“好像是东方。在立陶宛的东方。”
“你们也打算杀了他们。”
“没成功!没成功不是吗?!说实话,我们早就看见你们一家了。格鲁塔斯认出了你们是莱克特贵族一家。他说你们的身上一定会有值钱的东西。我们等待着机会。你们原本是可以走的,我们原本是没有机会。但是,应该是你,你的举动暂缓了行动进程,你居然像个不懂事的臭小孩那样闹脾气。我们就得到了机会哈哈。”他在这样的回忆中感觉到了高兴,但是很快,他开始因为疼痛而嘶嘶地又继续说:“只是杀了其中两个小仆人而已。你知道的。在那两个似乎是主人的身上砍了两刀。但是那个黑皮肤的大块头我们拿他没办法,他偷走了我们的战利品。偷走那两个大人和一个小的,他还想偷走那个小女孩,已经离死不远的小女孩,噢,我记得,是你,是你把那个已经开膛破肚的小女孩扔给他的。他接住了,开始跑。格鲁塔斯被惹怒了,势必要抓到这个大块头。但是明明到手的可以吃的小女孩被偷走了,我们饿得不行,捡了尸体里最胖那个,你知道的,你当时在,你看见我们拖起来谁。我们就把她——然后我们还是找到了黑皮肤的大块头,抢走了那个小女孩,扔到你的怀里。那个大块头在哭。真可怜哈哈。但是另外的人我们没找到。真奇怪,那个小女孩没死,肚子上的伤痕也不见了。格鲁塔斯怀疑是双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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