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婆子当即变了脸色,还想说些什么反驳。
一声低笑自马车中传来,打断了罗婆子将要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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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假死
谢烨亭出了马车,一双冷眸扫视着周遭人。
那些个百姓见了谢烨亭,个个如鹌鹑一般缩了脖子,匍匐在地面上行礼。
罗婆子更是吓得双腿打颤,直直跪下磕头。
“本王还是头一次见着,恶奴欺主欺到这份上。”谢烨亭盯着那罗婆子片刻,又转而看向魏如婳,“若是不会管束,本王不介意代劳。”
魏如婳倒是想借谢烨亭的手将这恶奴解决了,只是没了这罗婆子,指不定还有什么安婆子、夏婆子,麻烦得紧。
有了谢烨亭这代劳的话,留着这罗婆子想来也不会再多生什么事端。
魏如婳弯腰,朝着谢烨亭拂礼:“王爷息怒,这婆子想来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我得王爷相救已然感恩涕零,哪还敢叫王爷劳心。”
谢烨亭眯了眯眼,没作多言,摆了摆手,又上了马车。
一旁的百姓见没了八卦可瞧,也纷纷散开。
而尧王对一个小娘子青睐有加的消息也被传扬开来。
魏如婳在自己的院子里扎了一个秋千,种了些花草,闲时就做些女红活计拿去外头卖了,而罗婆子早早就叫她赶回了老家,没人再来她面前作妖,小日子倒也过得舒坦。
平阳离京城有半月脚程,消息递出去再传回平阳时已然到了季春时节。
京城来人,是预料之中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见着了人,魏如婳也没让进屋,只关好了院门,就这么站在那儿瞧着来人。
“二姑娘,老奴是奉命来接你回去的。”来人是魏国公夫人身边的周婆子。
魏如婳嗤笑一声。
接她回去?
她那“好姐姐”魏如梦会这般好心地不阻挠吗?
前世魏如梦可不就是串通好了这周婆子,想将她置之于死地么。
“劳母亲挂心了,妈妈舟车劳顿,只是我这院儿小,妈妈不妨寻处客栈歇歇脚,咱们明日出发?”魏如婳自不会表露出自己心中所想,只打了个哈哈。
周婆子点头,面上神色不定。
魏如婳瞧着周婆子面上的变化,心里便知了个七七八八,更是不屑。
想来那魏如梦是给了银钱,叫这周婆子半路将她解决了。
前世这周婆子来接她,可是两年后的事情了,如今却因为一些流言提前了来,那前世发生在最近的大火,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
夜里,星云攒动,月色如皎。
魏如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盘算着如何逃掉,鼻间就闻着了一股焦味,耳边有火花噼啪作响的声音。
起火了?
魏如婳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她还没自己烧了这进院子来假死逃跑,这大火就来了?
这可不是天不绝人之路么!
魏如婳立刻坐起,瞧着那大火已经烧到外间,烟雾四起。
她连忙从枕头下拿出一个早已收拾好的包袱,趁着火焰还没烧到床边的窗棂那儿,带着包袱翻了窗出去。
才翻出去,那火就吞噬了她身后的一切。
魏如婳小心翼翼地从后院的墙角处翻了出去,倒听着了几句旁人的喃喃自语,只是听得不太清楚。
“二姑娘莫要怪……”
“是你阻碍……”
“大姑娘……”
是周婆子。
魏如婳眯了眯眼,不动神色地躲在了黑暗处,等着周婆子离开。
此番还好她没睡着,不然真真要被烧死在里头。
不过如今也好,有了这把火,再加上前些日子她托人办的假户籍与路引,可不就能让她从魏国公府那豺狼窝里逃出来了。
再在平阳租进小院,养几只鸡鸭,做些绣品,养活自己总是可以的。
至于再后头的事情,那便之后再说。
大火烧了多久,魏如婳不得而知,她早寻了客栈住下,一直到夜幕过去,白昼到来。
南街没有东街那般热闹,但也是人来人往,卖货郎走街串巷,有戏班子搭了台子,叫好声一片。
街边面馆外,有路人搭伙围桌,聊起闲事。
“诶,你听说了吗?东街那有个胡同里,有人家走水了!好像是……最大的那一进……”
“不是吧?我前些日子才见着有个姑娘住进去呢,啧啧,这下可要香消玉陨了……”
魏如婳听着,起了兴致,戴了面纱笑着往那两人走了去,故作不认同地说着:“两位大哥,你们怎么就觉着那个姑娘没能逃出来呢?”
两人闻声扭头,面上诧异,像是没想到有魏如婳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来搭话。
其中一人率先反应过来,摆了摆手,一副可惜模样:“听说主屋都烧塌了,整个黑炭似的!人都烧没了!小丫头,你说说这怎么活得了呀!”
魏如婳眯了眯眼。
也好,方便了坐实她死亡的事实。
“多谢两位大哥。”魏如婳扬了一个笑。
那两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没搞清这小娘子怎得就忽然向他们致谢。
魏如婳没再多言,只欠身谢过。
桌前的两人以为魏如婳就要离开,回过头来就要继续自己刚刚的话题,就又听见了魏如婳的话语。
“两位大哥,不知平阳哪处有庄宅伢子?小女子初来乍到,在这平阳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寻着本要投奔的亲戚……”
“南乡里便有一处。”那两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叫魏如婳身后踱步而来的男人接上了话。
魏如婳起初没觉什么,但见眼前的两位大哥忽地毕恭毕敬起来,这才狐疑地回过头去——男人一袭绛紫长袍,腰佩白玉,发冠高束,可不就是谢烨亭么。
“见过……”魏如婳犹豫着没再出声,故作不识谢烨亭的模样。
毕竟,魏二娘子早早便被烧死在那处别院中了。
只是……
“怎么,魏小娘子叫那大火吓坏了脑子?”谢烨亭瞥了眼装模作样的魏如婳,口中吐出一句叫旁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才来平阳几日,如今还在寻处落脚,哪会是公子口中的什么魏二娘子。”魏如婳隔着面纱抿着唇,不敢叫人察觉出半点不妥。
如今魏家的人马也不知道是否已经离开平阳,倘若此时露了马尾叫人瞧出破绽,那周婆子那一场火可不就白放了。
这头她还在应对着谢烨亭,余光就瞥见了熟悉的身影——是魏家的马车夫和周婆子,两人正争执着什么。
魏如婳听着不远处周婆子骂骂咧咧的大嗓门儿,心中焦急着想要逃离此处,但做戏还得做全套,只好硬着头皮再同谢烨亭问下去:
“方才公子说,南乡里便有庄宅伢子,就是不知这南乡里在何处?”
谢烨亭瞥了魏如婳一眼,挥了挥手。
魏如婳便瞧见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墨绿紧身衣装的男子,腰佩长剑,朝着谢烨亭单膝跪地。
“带这位姑娘去南乡里寻个伢子买进宅子。”谢烨亭说着,并没有看这人,目光仍旧落在魏如婳身上。
魏如婳还想解释自己没钱买宅子,但那周婆子和马车夫就要走近,忙草草谢过谢烨亭就要离开。
魏如婳才转身,就听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魏家来的两人吵着便走至近前。
“周妈妈,你瞧,那不是咱家的二姑娘么!”马车夫惊喜地同身旁的周婆子叫囔着,就要上前寻魏如婳。
魏如婳当即僵直了背脊,更是加快了脚上的动作。
“诶,姑娘!”马车夫喊着,见魏如婳没有回头,又朝周婆子看去,“周妈妈,你说二姑娘怎生不搭理咱们呢?”
然周婆子却没听进去话,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越走越远的那个令她熟悉而恐惧的背影,冷汗涔涔。
“周妈妈?”马车夫见周婆子没搭理自己,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那位可不是你们魏家的二姑娘。”一旁那早前被魏如婳搭话的两人嗦了口面,笑嘻嘻地拍了拍马车夫的肩膀,“方才咱们王爷也认错了,人家姑娘可是一口否认了。”
“是啊,马东,那怎么会是二姑娘。”周婆子的目光没有挪移,仍旧死死盯着魏如婳离去的方向,口中喃喃着:“不会是的,二姑娘早就被烧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马车夫听着周婆子的话,终究没忍住骂骂咧咧起来。
而一旁的谢烨亭目光冷然,只顺着魏如婳离开的方向看去,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
日暮西山,天边漂浮着霞云,云层下,皎皎明月影若隐若现。
送走了谢烨亭身边的人,魏如婳站在那与早前所住大小所差巨大的院子中,边在心中感叹着物价,边同旧人道谢:“此番多谢薛公子。”
那被唤作薛公子的男人,显然有些不适应这正式的称呼,挠挠头,面上犯了红霞,腼腆道:“姑娘莫要如此,早前在京,若非姑娘相救,薛某如今是死是活可都还未知呢。”
魏如婳笑靥。
眼前的男人名唤薛润,若按前世的路子走下去,他最后定会成为一朝丞相。
奈何前世她骄纵跋扈,得罪了他。
这辈子她自是宁可结善,也不愿再与之结仇了。
薛润看着魏如婳笑,也跟着抿唇笑起,只是眼神间带了些犹豫不决,想来是心中有事。
魏如婳自是察觉到了这些,但也不多言,只等着薛润自个问出口。
“姑娘……”半晌,薛润果真出了声,“薛某还有一事不明……”
“你可是想问我,为何要想尽了法子离开魏国公府?”魏如婳瞧着薛润这犹犹豫豫的模样,心中叹息。
薛润点点头,抿唇不语。
“那魏国公府里,豺狼虎豹比比皆是,大姐姐回了府,我这抱养来的二姑娘若是再没眼力见地留着,将来是死是活可就没了准头了。”魏如婳两眼弯弯,瞧着并不在意自己所言。
薛润惊诧,但心中也明了不少。
两人一来一回相谈着,丝毫没注意到角落里,一双冷眸正观察着院内人的一举一动。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薛润便以天色不早的由头告退了。
而那暗处中的人也就此离开,回到自家主子身边。
“此话,可是她亲口所说。”尧王府里,谢烨亭背着身,听着属下人的汇报,面上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
早前领命带魏如婳去购进宅子的男人此刻单膝跪在地面上,恭恭敬敬回着话:“是。”
“到底也是个可怜丫头……”谢烨亭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最终摆了摆手,“你且好生看着,若是在平阳不惹是生非,那便由着她去吧。”
“主子,薛小公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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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撒泼
四处雨声淅沥,不时有风拍打纸窗,雨水顺着窗框凝聚成珠,转瞬间又滑落窗沿,滴落地面,汇水成洼。
魏如婳坐在才收拾干净不久的屋舍内,手上动作轻缓连贯,牵引着一针一线穿梭来去。
案几上,放着昨日余下的银钱,薄薄几张纸,被安放着零散银两的竹篮压在下头。
魏如婳绣好最后一针,巧手一翻,一副绣着春日牡丹的帕子便成了。
“咕——”是肚子饿了的动静。
魏如婳放下绣绷,揉了揉自己瘪下去的肚子,看向厨房的方向,颇有些无奈。
前世今生,她可从未下过厨。
二郎再是被魏如梦迷了神,但沈府上下也有那么多的丫头婆子,也不至于叫她一个当家主母去下厨。
但如今她只是一个死了父母,来平阳投奔亲戚没成的林小娘子,哪还会有什么丫鬟婆子来伺候她。
这吃食问题自然是要自个解决的。
思索半晌,魏如婳见着外头雨势有停下的意思,从篮中拿上了那散碎银两,抬步便跑入了雨中。
因着是清晨,又是下雨天,街上小贩不多,店铺也都只零零散散开了几家。
魏如婳揉着略有不适的肚子,一步步朝前挪去。
约莫走了半炷香的功夫,她才在街尾瞧见了一个包子铺,当即两眼放光,恶狼似地扑了上去。
“老板,给我来俩肉包子!”魏如婳从怀中掏出几枚铜板,就要递给那圆脸的老板。
一旁巷子传来阵阵脚步声,夹杂着颇为难听的几声叫骂。
魏如婳的手顿在了半空,扭头看去——一个发丝凌乱、浑身是伤的女孩从巷子中逃窜而出,许是体力不支,没跑几步便跌倒在人前。
后头巷子里,骂骂咧咧的老鸨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也纷然而至,抬手就要挥鞭去打那摔在魏如婳眼前的女孩。
“住手!”魏如婳半分思索过程皆无,直接了断地朝着那挥鞭打人的老鸨喊去,手也伸向那鞭子,意图阻止那鞭子落在女孩的身上。
“啪——”鞭子带着倒刺,在魏如婳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魏如婳吃痛,眼角瞬间溢了泪。
“哎哟,小娘子,奴家不过教训一个不听话的丫头,您怎就自个伸了手……”那老鸨瞧了也是张了张嘴,见眼前拦鞭的是与自己手下这丫头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娘子,方才回过神来,尖着嗓子就来了句。
那女孩没有收到预想之中的疼痛,闻言颤颤地抬起头,只瞧得魏如婳半张脸,也顾不得什么,就抱住了魏如婳的腿哭着:“娘子,救救我,我不想卖身到甜水巷那样的地方……”
魏如婳低头看那女孩,也没多说什么,只捂着手臂与那老鸨谈判:“这娘子我要了,你开个价便是。”
那老鸨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地问:“小娘子,你方才说什么?”
“这姑娘我要了,你开个价便是。”魏如婳又重复了一遍。
老鸨仿若是听了笑话般,哈哈掩嘴笑了起来。
一旁几个壮汉也是捧腹大笑——他们可从未听过这么荒唐的笑话。
魏如婳蹙了眉,眼珠子转了转,嘴角一勾。
“来人啊,甜水巷的老鸨打良家小姑娘啦!”魏如婳不顾形象,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扯着嗓子大声哭喊着,“还有没有天理啦——”
此时雨已停,东日旭旭升起,街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此刻不少人朝这热闹地投来了目光。
老鸨哪肯受这气,咬碎一口牙便也开口赖上了魏如婳:“哎哟,都给我打!打不死你俩个小蹄子!”
市井百姓哪个不喜欢凑热闹,见着魏如婳一身衣裳素净宽大,瞧着便不像那甜水巷子的姑娘,又只有手臂上带了伤,便知有事可听,纷纷围了上来。
这一瞧,可叫人瞧出乐子来了。
“哎哟,这不是昨个与王爷相谈甚欢那小娘子么,这文妈妈可摊上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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