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你可得给我们好好说说,什么叫与王爷相谈甚欢的那小娘子?”
……
那老鸨本还想再叫囔,听着身边人的动静,当是吓得腿一软,直直跪了下来。
魏如婳此时早被人扶起,居高临下地瞧着老鸨:“这位妈妈,我不过是想向你讨了这个还没入你巷子的小娘子,你开价便是,怎非走得到这地步?”
老鸨“是,是”了声,心里头也在盘算着魏如婳的身份,直到她瞧见了魏如婳袖子中隐约可见的那白玉佩,心头打颤,“姑奶奶,我的小姑奶奶哟,是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丫头也是造了百世福气遇见您……”
魏如婳蹙眉。
那老鸨瞧着魏如婳的神色,心头更是害怕,也顾不得什么钱不钱的,带着自家打手灰溜溜地就跑了,倒留下魏如婳一脸疑惑在原地。
她也注意到老鸨的目光,瞧着自己袖中现了半块在外的玉佩,眉蹙得更紧。
那人留下的玉佩,竟然这般有威慑力……
“娘子,多谢娘子救命之恩,阿彩做牛做马都要报答姑娘……”那女孩见老鸨离开,哭着就朝魏如婳磕起了头。
魏如婳吓得赶忙将人扶起。
四周围观的群众见热闹事散,也纷纷散开。
“小姑娘,这肉包子……”那圆脸老板试探着问出声,他就在魏如婳的背后,只瞧见了魏如婳从老鸨手下夺人的壮举,虽说最后也很疑惑老鸨怎么就落荒而逃了,但也不妨碍他为魏如婳拍手叫好。
“咕——”魏如婳的肚子又叫了。
她哪还顾得了什么救人,先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接过肉包子,魏如婳张嘴就啃,哪还有在魏府做二姑娘时的模样。
她的余光瞥向一旁浑身湿透浑身是伤的阿彩,思索了半晌,将另外一块肉包子递给了阿彩:“喏,先吃饱了再说。”
阿彩的目光中带了诧异,没敢伸手。
魏如婳叼着包子,一手拉过阿彩的手,一手将包子塞进阿彩的手中,“我叫你吃你就吃,不是说给我做牛做马吗?吃个包子都不会还怎么报答我?”
阿彩看着手中的包子,犹豫了片刻,就抱着包子大口吃了起来。
魏如婳边啃着包子,边满意地瞧着那狼吞虎咽的阿彩,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了人。
“哎哟!六爷,您也来吃包子?”圆脸老板倒是瞧见了来人,笑脸嘻嘻地就打起了招呼。
魏如婳扭头朝人看去,到了嘴边的包子没咽下去,差点呛个半死。
“吃个包子都不会,你还会什么。”谢烨亭冷眸瞥向魏如婳。
魏如婳咳嗽着锤着胸口,总算将那一口包子咽了下去,瘪了瘪嘴:“风凉话可都叫王爷说尽了。”
谢烨亭扭头朝圆脸老板买了个包子,嘴上状作不经意道:“我只是听说这有人借着本王的名号,狐假虎威罢了,怎么,你知道此人?”
“不知道,谁敢打着您王爷的名号狐假虎威呀……”魏如婳缩脖,顷刻间有种心虚的感觉,袖中小手捏紧了那白玉佩。
“不知道最好。”谢烨亭言毕,瞧也不瞧旁人便离了去。
魏如婳见人走远,朝谢烨亭离开的方向做了一个“呸”的口形。
一旁吃完了包子的阿彩看着魏如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魏如婳轻瞪一眼阿彩,摆了摆手:“走吧。”
……
碧落天晴,长虹悬于空中,四周鸟雀啼鸣声绕梁,卖货郎走街串巷,妇女婆子不时围聚一起磕着瓜子,聊着今日这平阳里有趣的闲话。
“你说你叫阿彩?”魏如婳换了身干净衣裳,受伤的地儿也包扎了起来,此刻正端坐在竹椅上,一只手支着脑袋,抬眸去瞧那也换了衣裳的阿彩。
阿彩点头:“是,奴婢叫阿彩。”
魏如婳点头,揉了揉瘪下去的肚子:“那么阿彩,你会造饭么。”
阿彩本以为魏如婳会提卖身契的事情,倒是没想到魏如婳先问的是这事,当即愣在了原地。
魏如婳也觉着委屈,她是光想着离开魏国公府的束缚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没去过厨下这事。
本是想着买俩包子吃饱肚子去寻铺面租下,以钱生钱,哪里知道会半路杀出这么一桩子事情来。
包子是吃着了,可铺子倒没去瞧成,倒消耗了包子所带给她所剩不多的体力,带了个拖油瓶回来。
魏如婳思绪纷飞,眼前的阿彩也似是从不解中回过神来。
“我会,姑娘,奴婢会造饭。”阿彩猛地点头,“奴婢的爹还在世时,教的最多的便是造饭。”
魏如婳这一听,可乐了。
这好啊!
“那你的身契……?”魏如婳乐到头,也才想起卖身契的事儿。
这阿彩是她从老鸨手中救下的,那这卖身契……
“奴婢的身契自始至终都在奴婢手上,没叫那老鸨拿去,请娘子放心。”阿彩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将纸交给了魏如婳。
魏如婳接过那纸,摊开来瞧——白纸黑字,且盖着官印,是真身契无疑。
她这才笑了出来,站起身拍了拍阿彩的肩:“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定叫你不受人欺负!”
“叩叩……”是门被敲响的声音。
阿彩本还想多谢几句,就听着外头的动静,自觉地朝院子走去开门。
半晌……
“姑娘,有个自称薛润的公子来寻您,说是谈生意!”阿彩的声音从院子内传入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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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薛府
魏如婳听着外头阿彩的话,当即眯了眯眼——薛润腼腆,且不精通为商一道,哪来的谈生意一说?
莫不是阿彩叫人给骗了?
“你可问清了?”魏如婳说着,收好阿彩的身契,袖中的手攥紧了玉佩,抬步朝外走。
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下,仍有几滩水洼分散在院子各处。
魏如婳前脚才迈出门坎,就瞧见了那院中站着的青衣男子。
男子略显局促地站在院子中,清秀的面上染了红霞,见魏如婳出来,更是不好意思。
可不就是薛润么。
魏如婳在薛润的面前停下,看着那高了她一个脑袋的男人此刻面红耳赤地不敢作声,无奈摇摇头,张嘴起了个头:
“薛公子,你寻我可是有事?”
薛润面上的红霞更显,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像是鼓足了勇气,埋着头朝魏如婳说着:“早听闻魏……林姑娘女工卓彩出群,我阿姐半年后就要成婚,所以……”
魏如婳听明白了,这家伙莫不是想她帮绣嫁衣吧。
心里这么想着,她口上自也是这么问的。
薛润点点头,松了口气:“还是林姑娘心思细腻,我家阿姐是想请你替她绣制嫁衣。”
魏如婳心中明了,这话薛润也不好说,毕竟大顺有俗,自古以来女子婚嫁的嫁衣皆是待嫁娘子自个儿绣制,甚少有假借他人之手的。
这薛娘子的女红是有多不堪入目,才想了法子唆使这脸皮子薄的薛润来寻她。
薛润见魏如婳迟疑,有些着急,倒也不支支吾吾着了,声儿都大了些:“林姑娘,你若是担心酬劳的事,我薛润大可在这给你一个保证。”
酬劳?
魏如婳还真没多想过这方面。
“薛公子误会了,我知你性子不是舍不得小利之人。”见薛润误会,魏如婳连忙解释着,“这样,我明日去你家为你阿姐量身,你看如何?”
薛润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话语有些唐突,但倒是没了早先那样的腼腆,只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点了点头,又是想到了什么,朝魏如婳一拱手:
“还烦请姑娘不要对外声张。”
魏如婳点头。
送走了薛润,魏如婳掂了掂手中那一荷包的重量,喜笑颜开地又进了屋内。
阿彩走至魏如婳身前,又依着魏如婳的意思拿来了线竹绿色的丝线,只是话语间满是担忧:“娘子,你当真要去为那薛大娘子量身?”
“自是要去的,答应人了的事,总不能不去做吧。”魏如婳重新坐回竹椅上,拿起那篮子中的绣绷——上头的纹案是新开好的,如今只寥寥绣了几针。
“可我听说,薛知府的夫人和他府上那位嫡出的二娘子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奴婢是担心……”阿彩的面上忧色更甚。
魏如婳的手顿了一瞬,又仿若无事般勾起了嘴角,默不作声地绣着手上的帕子。
……
翌日,日子是放晴朗了,日头约莫到了巳时,平阳城的百姓大多都出了家门,市井喧嚣,人潮流动。
薛府内,魏如婳和阿彩跟着个丫鬟快步朝里走着。
“站住!”就在三人走至花园处,就要向后院走去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清甜的女声。
那丫鬟回过头去,朝那来人行礼:“奴婢向二姑娘问安。”
来人是薛二娘,此刻她正上下打量着一旁并无反应的魏如婳,见魏如婳是真不准备向她问好,当即怒不可遏道:“你!为什么不同她一起向我行礼!”
魏如婳乐了,拦下就要出声护主的阿彩,也不避过薛二娘的目光,直直对上:“我是你家大姑娘请来的客人,哪有客人向主人家行丫鬟的礼的?”
“长姐一个庶出,能请来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客人。”薛二娘抬眸,再次打量起魏如婳,眼中所展现出的轻蔑毫不遮掩,“罢了,她也就那样了,倒是你,本姑娘记住你了。”
“那倒还是我的荣幸了?”魏如婳扯扯嘴角。
薛绍楠从魏如婳的身侧走过,用力撞过魏如婳的肩,哼了声,便一甩帕子朝前走去。
魏如婳眯着眼看向薛绍楠离开的方向,记起昨日阿彩的话——薛二娘名叫薛绍楠,因着是嫡出,总是瞧不起家中其他庶出的孩子,性子更是娇蛮。
如今看来,除了娇蛮,更是没脑子。
“林姑娘,倒是叫你受委屈了。”一旁丫鬟朝魏如婳欠身道,面上的难为情倒也不像作假。
魏如婳摇摇头,柔声安抚了那丫鬟几句,也不再去关注薛绍楠,只催促着那丫鬟带路。
魏如婳本以为再往里走一小段路就要到了,可这路是越走越偏。
一直到一间大小与她那进小院无差的院落时,魏如婳才瞧着那丫鬟停下了脚步。
“林姑娘,此处便是了。”那丫鬟朝魏如婳再次欠身,再站着不动了。
魏如婳正思考着着这薛大娘在家中是不是过的苦时,里头又走出来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孩,引着魏如婳进屋。
就要进屋时,有个瞧着年纪不大的洒扫丫头撞了魏如婳一下,倒把自己撞了个趔趄。
“你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引路的丫鬟朝那洒扫丫头训斥了几句,又转头朝魏如婳赔着笑脸:“林姑娘莫要见怪,这丫头才来我们姑娘院子里,不太懂规矩……”
“没事。”魏如婳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引路的丫鬟又干笑了几声,瞪了那洒扫丫头一眼,这才带着魏如婳进去。
魏如婳瞧着里头那位面色苍白,但嘴角始终带着笑意的女子,便知这是薛家的大娘子——薛涟楠。
两人相谈了片刻,魏如婳便着手开始为薛涟楠量身。
“来人啊!给本姑娘把这个小贼抓起来!”屋外传来薛绍楠的动静。
魏如婳眯了眯眼,才收好量尺,外头就闯进来俩粗使婆子,一左一右将她按住。
阿彩想上前,被魏如婳眼神制止。
“二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薛涟楠也有些着急,这魏如婳是她请来的人,可如今自己的妹妹却要给魏如婳冠以“小贼”之名,这不是打她的脸么?!
薛绍楠瞪了眼薛涟楠,道:“大姐姐,你请来的好客人,可惜手脚不干净,我不过同她在花园交流了几句,便被她偷拿了母亲才给我的耳坠子。”
“如婳怎会拿了你的耳坠子,你可莫要血口喷人!”薛涟楠大声喊着,大口吸入气使她重重咳了几下才停。
“拿了没,一搜便知!”薛绍楠拍了拍手,就要叫人来搜。
魏如婳眯起眼,想到了早前撞她的那个丫鬟。
可今个与她肢体接触过的只有那么两人——薛绍楠一个,那个洒扫丫头一个、
这薛绍楠摆明了就是肯定那对耳坠子就在她身上。
那只能是那个洒扫丫头有问题。
但……
倘若东西不在她身上呢?
魏如婳勾了勾唇:“薛二姑娘,我好歹也是你长姐请来的客人,如此污蔑,不太好吧?”
但此刻屋中除了阿彩和那几个薛涟楠的丫鬟在护着她和薛涟楠,屋中谁人听她的话?
当即有个婆子上来给了魏如婳一个巴掌,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善道:“我们姑娘说话,岂容你一个下等人质疑!”
那婆子用的力道十足,魏如婳的嘴角当即见了红。
阿彩上前拦人,当即也被人按在了地上,堵上了嘴。
魏如婳不怒反笑:“我没做过的事情,我怎么就不能质疑了?”
“多话!”那婆子看了眼薛绍楠的面色,转头又给了魏如婳一个巴掌。
完事儿薛绍楠又挥了挥手,命令那婆子道:“给本姑娘搜!”
屋内瞬间喧闹起来,可那耳坠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愣是没找着半点痕迹。
“怎么可能……”薛绍楠满脸的不敢置信。
魏如婳此刻衣着并算不上好看,那些粗使婆子的手脚粗暴,丝毫不顾及她女儿家的身份,如今倒叫她衣着凌乱。
薛涟楠还想着让人带魏如婳进里屋整理衣裳,却被薛绍楠阻止。
“若不是你拿了我的耳坠子,我的耳坠子怎么会离了花园就没了!”薛绍楠怒极。
魏如婳勾起唇角,语带挑衅:“是啊。怎么就没了呢?”
若不是她察觉不对,及时发现了身上的耳坠子,如今薛绍楠这桩栽赃污蔑的戏码可就真要成真了吧。
“你!”薛绍楠咬牙,就要上前给魏如婳一个教训。
魏如婳本想抬手接住薛绍楠朝她打来的手,余光瞥见了屋外有人走来,当即收住了手,任由薛绍楠的巴掌招呼到她的脸上。
薛涟楠惊呼一声就要阻止,才迈出一步就也看见了外头的人,连忙叫人取来了披风给魏如婳披上。
屋内众人就瞧见那被婆子重重甩了两个巴掌都没哭的魏如婳,叫她们府上的二娘子打了一巴掌,立马眼眶就红了起来。
魏如婳眼中蓄了泪,随着眼睛的眨动,顺着脸颊滑落至下颚,哭得好不委屈:“薛二娘,便是没冤枉成我,你也不至于动手打人吧。”
“原来……这就是你们薛府的待客之道?”令众人熟悉的低沉男声自屋外响起。
魏如婳听着这声音,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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