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婳哪里会搭理沈二郎,只轻拍了拍江婆子的后背,柔声安抚道:“江妈妈,没事了。”
“二姑娘,当初你说要去平阳老家,我这老婆子也是想着你躲去老家后,大姑娘许就不会再对你下手,哪曾想……”
江婆子摸着泪,一声一声歇斯底里地哭诉着,
“哪曾想她居然勾结了周婆子,想要烧死姑娘你啊!”
闻言,听着八卦的人群瞬间喧闹起来。
“我的天呐……这这这……是真的吗?!”
“这婆子好像是去年被魏国公府撵出来的那个,我二表姑住她家隔壁,听说她一家全死了……”
“啧啧……那看起来是真的了……也是可怜人啊……”
魏国公见局势愈发不可收拾,瞪了魏国公夫人一眼,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朝魏如婳又道:
“婳姐儿,你既然平安回来了,总站在这儿可叫什么事儿,走,我们进屋去说。”
魏如婳护着江婆子,丝毫不给魏国公脸面,冷笑一声:“国公爷这话便算了,魏府的二姑娘早在前些年的那场大火中烧死了。”
“如婳妹妹,你说得叫什么话,你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儿呢么?”沈二郎上前想劝一劝魏如婳,只是闻着江婆子身上的味道又皱了眉。
“妈妈莫怕,婳姐儿这就带你离开。”魏如婳又安抚了江婆子几句,再冷眼扫了魏国公府的那一家子人,勾唇道,“还是你们更希望我回去与魏如梦平分国公府嫡女的一切?”
魏国公夫人闻声,大叫道:“你敢!”
“啪——”魏国公扬手给了魏国公夫人一个耳光。
魏如婳摇摇头,转身扶着江婆子就要回到马车上去。
魏国公还想拦,但被剑影一剑挡住。
“国公爷,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就祝你们一家和睦美满吧。”魏如婳站在马车边上,最后看了一眼那魏国公府的匾额,垂眸上了马车。
和睦美满,用在魏国公府的人身上,是多么可笑的词。
剑影收了剑,瞪了魏国公一眼,快走几步,翻身上马。
阿彩也收了剑,坐在马车的车轼上,朝魏国公府的大门口呸了一口,嘟囔着:“这一家子什么人呐,真是苦了我们姑娘从前呆在这样的地方。”
马蹄步步踩着地面,发出“哒哒”声,车轮轱辘转着,马车掉转了方向朝着另外一条路行驶而去。
过路围观驻足的人见也没了热闹可看,纷纷散了开。
只是魏国公府苛待养女,魏大姑娘谋害养妹的消息却迅速作为饭后谈资在京城传扬开来。
沈二郎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目光复杂地看着瑟缩着身子站在一旁的魏如梦。
魏如梦对上沈二郎的目光,陡然间慌了神,上前去扯了扯沈二郎的衣袖,委屈地唤了声:“舟哥哥,我……”
沈二郎轻轻拍了拍魏如梦的后背,没有说话,目光又落在了马车驶离的方向上。
他今日虽处处站魏国公府,但心却意外地飘向了那一抹倩影。
为她的遭遇可惜,更是为她如今的自立自强心疼。
“沈舟,今日倒叫你看了笑话了。”魏国公走到沈二郎的身边,抚了抚胡须,面色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沈二郎被魏国公的这一声拉回了心神,朝人拱了拱手,扯出了一抹笑来应答:“伯父说得哪里话,我既与梦儿有婚约,那梦儿的事便是我的事。”
魏国公点头,面露满意之色,又是一套套的话来与沈舟说着。
沈舟不得不收回目光,硬着头皮与魏国公周旋,看着聘礼一抬抬地进了魏国公府,心却时刻记挂着魏如婳那头,颇有种度日如年的错觉。
……
金乌西斜,为白云蓝天皆镀上了一层彩霞。
魏如婳站在不小的庭院之中,望着隔壁那颗极高极壮的樱花树,垂眸一笑。
谢烨亭给她安排的宅邸在京都尧王府的隔壁,地段极好,又是不小的府宅,匾额上还写着赵府二字,也安排了管家奴仆,倒是很贴心了。
只是如今只有她一个主子,不知往后的日子会不会过得无趣。
“二姑娘……”江婆子进了赵府后便被阿彩带去梳洗,如今穿着一身崭新衣裙走了进来。
魏如婳转头,见是江婆子,面上挂了笑容,快走几步迎上前去,出声唤了句:“江妈妈。”
江婆子听着这一声江妈妈,泪水止不住地流着。
魏如婳将江婆子拦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后背,小声安抚着:“没事的,都过去了。”
江婆子是在她养女身份曝光,魏如梦被接回魏国公府后唯一对她好的人,却在她离开后过得如此凄惨……
想到此,魏如婳的目光凌冽了些。
江婆子抹了把泪,看向魏如婳笑了笑,又想到了什么,不安地问道:“姑娘,你今日这样做,怕是会遭到国公府的报复,这……”
“妈妈莫怕,今日一行就够魏国公府焦头烂额了,哪有功夫搭理我。”魏如婳摇摇头,一副满不在乎地模样笑着道,“要我说,他们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江婆子定定地盯了魏如婳好久,才笑着点了头。
“妈妈怎么如此看我?”魏如婳摸了摸自己的脸,下意识地问了句,“可是婳儿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江婆子摆了摆手,乐呵呵地说道:“没有没有,是老婆子觉得我们姑娘长大啦!”
魏如婳抿唇,扑哧失笑。
这头一老一小和和睦睦地笑呵着,阿彩的声音在两人身侧响起:“姑娘,我们府上有一个小丫头,闹着要见江妈妈。”
魏如婳与江婆子对视一眼,也从对方眼中瞧见了不解。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阿彩身后响起一声稚嫩的女童声——
“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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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赊账
江婆子的背脊一僵, 不敢置信地转过身去看,面上神色悲喜交加。
魏如婳瞧着江婆子的神色,心怀不解, 也顺着不断的脚步声看去——
用两条红绳扎着双包子头的女孩使尽了力气朝前奔跑,小脸肉嘟嘟的, 瞧着很是可爱。
眼见着那女孩就要扑到江婆子跟前, 魏如婳一伸手, 就将人拦了下来。
“祖母!”那女孩被魏如婳拦了个踉跄,委委屈屈地探出了个脑袋, 朝江婆子唤道,“祖母, 囡囡可想祖母了!”
江婆子知是魏如婳误会了什么, 连忙上前去,一拍自家孙女的脑袋瓜子, 一边对魏如婳道:“二姑娘,这是我的小孙女郭简, 小名叫囡囡。”
“囡囡,你……你怎么……”说着,江婆子又握住郭简的肩膀, 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颤抖着苍老的双手, 不敢置信地又揉了揉略显浑浊的双眼,生怕一切只是恍然一梦。
“祖母!囡囡就在这呢!不会变没掉的!”郭简笑抬手握住江婆子的手,笑弯了眼。
半晌,她又垂下眸子, 一副委屈的模样冲江婆子努嘴:“救下囡囡的好心人说, 祖母很快就会来接囡囡, 只是祖母,囡囡可等了你两年有余……”
“是祖母不好……是祖母不好……”江婆子心疼地将郭简揽入怀中,轻轻拍打着郭简的后背,呢喃着。
像是想到了什么,江婆子颤颤巍巍地就朝魏如婳的方向迈了几步,猛地跪了下来,磕起了头:“老奴多谢二姑娘的救命之恩——”
“妈妈这是做什么,你于我更是有恩,更别说言谢了!”魏如婳被江婆子这一跪,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人扶起。
江婆子借着魏如婳的力站了起来,抹着眼角溢出的泪水,苦笑着道:“姑娘,若非有您,我与囡囡哪还能存活于世……”
“祖母,救我的是个伯伯,听府上的哥哥姐姐说,那是这个府原本的主人,好像是姓……”
郭简在一旁瞧着,也吓得不轻,回过神来后听着江婆子的话当即就反驳了句,又咬了咬唇苦思冥想了好些许时候,才一拍脑门大叫道,
“姓赵!对,听那些哥哥姐姐是说,那个伯伯是赵府的老爷!”
魏如婳愣了愣。
赵?
不会这么巧吧。
“囡囡,能不能告诉姐姐,你口中的赵老爷长什么模样?”思索半刻,魏如婳还是决定开口询问郭简。
郭简抓了抓脑袋,咬了咬手指,绞劲脑汁地回忆着,半晌才摇摇头:“我不记得了,那一次之后我也许久没见阿伯了,不过他说……”
“说什么了?”魏如婳心中一紧。
郭简抬头,看向魏如婳的面上现了一个天真的笑容:“阿伯说,要赶着回去平阳和妻子女儿团聚,然后就把我放在这里了!”
魏如婳听着郭简的描述,瞬间满头黑线,无奈地抬手扶着额头。
回平阳……
又姓赵……
这不是她老爹赵全德还能是谁。
江婆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又见魏如婳这副模样,不解地问道:“姑娘可是认得此人?”
魏如婳点点头,又反问道:“妈妈可还记得我在魏国公府门口说的话?”
江婆子面露迷茫,摇了摇头。
“那场大火后,我就被我的亲生父母寻到,带了回去。”魏如婳说着,顿了顿,接着道,“如果我没猜错,救下囡囡的,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江婆子当即愣在那儿,不敢置信地在魏如婳和郭简之间来回看着。
“好耶!赵阿伯又救了一个姐姐!”郭简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消息,更加雀跃地欢呼起来。
魏如婳笑眯着眼看向郭简,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统共要活了三十几年,早便失了这种活泼。
郭简兴奋之余,又从袖子中掏出了一盒散发着淡淡香味的小盒子,拉过魏如婳的手塞了过去。
“这是什么?”魏如婳拿着那个精致的小盒子,左右瞧了瞧,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郭简笑眯着眼,拍了拍胸脯,自豪道:“胭脂呀,我自己做的!”
魏如婳打开盒子瞧了瞧,其中的胭脂色泽红而不艳,甚至还散发着阵阵花香。
“你倒是一如既往喜欢倒腾这些!”江婆子在旁轻轻瞪了郭简一眼。
郭简可不管江婆子如何说,只拉过魏如婳的袖子,左右摇摆着:“姐姐,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再做些其他的口脂粉黛给你可好?”
魏如婳闻言,眼睛一亮——
郭简会做胭脂粉黛?
这感情好!
“囡囡,来来来。”魏如婳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冲郭简招了招手,示意郭简踮起脚尖。
郭简依言,好奇地踮起脚附耳去听。
“囡囡想不想和姐姐一起赚大钱?”魏如婳两眼笑得弯弯的,小声同郭简说着,“姐姐到时候带一些人来,囡囡教他们做胭脂粉黛,赚到的钱我们分可好?”
郭简摇了摇头,只是面上的笑意不减,乐呵着道:“囡囡不要钱,囡囡知道的。”
“什么?”魏如婳不解。
江婆子也投过目光来看,不明白郭简口中的话是什么意思。
“姐姐救了祖母,姐姐的父亲是救我的伯伯,姐姐一家都对我们有恩。”郭简看了看江婆子,又看了看魏如婳,笑容更加灿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我爹告诉我的。”
“囡囡……”一提到自己的儿子,江婆子就止不住地掉起了眼泪。
江婆子的儿子没有在魏国公府当差,但手上也有谋生的活计。
本该是幸福的一家子,却是叫魏国公府毁了去。
魏如婳以为江婆子是担心孙女为她做事,从而再被魏国公府盯上,便牵起郭简的手,朝江婆子走去,道:“江妈妈放心,有婳姐儿在一日,定不会叫囡囡遭人欺负了去。”
囡囡也抬头冲江婆子笑:“祖母,囡囡喜欢姐姐,所以囡囡愿意给姐姐做事情,囡囡也会保护好自己,祖母不要担心。”
“好、好好……”江婆子抹了把泪,到底还是展露了笑颜来。
……
冷风嗖嗖地吹着,细雪飘了没多久便止了住,街上百姓穿上了棉服,卖炭的老翁挑着扁担叫卖着。
“魏如婳,你也来这胭脂铺子瞧?”魏如梦看着眼前衣着朴素,与这店铺中衣着华贵的高门贵女格格不入的魏如婳,挑眉挑衅。
这胭脂店半月前就挂上了“南如居”的匾额,开始营业的那一日就吸引了不少高门大户中出来采买的小丫鬟。
有丫鬟带了盒胭脂回去,没多久就叫自家主子发觉,没收了去。
几日前当今圣上为太子举办的选妃宴上,平日素容的文家二姑娘姿色超绝,艳压群芳,与之相亲的贵女纷纷去问,才得知这是南如居的胭脂。
南如居一名,一下就在京中传扬开来,成了平日里那些高门贵女贵妇必逛的铺子。
可魏如婳是什么身份?
一个背弃了养她十几载的养父母的忘恩负义之徒!
没钱、没权、没势。
她有什么资格来这里!
“魏姐姐,这有些人可能是进来眼馋一下,怕也是没钱买的吧?”围聚在魏如梦身边的姑娘也是一个个都看魏如婳不顺眼,阴阳怪气地高声附和着。
“阿彩,你看这一盒,瞧着色泽是真真的不错!”魏如婳只轻飘飘地看了这些人一眼,漫不经心地继续挑着货架上的胭脂。
阿彩瞧了眼那几人铁青的面色,意会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强忍住笑意,又拿了货架上的另外一盒胭脂递给魏如婳:“姑娘,我觉着这盒更适合您。”
魏如婳接过阿彩手中的胭脂,余光扫过气急败坏的魏如梦,勾了勾唇角,道:“是么,我试试看。”
魏如梦咬紧牙,扬声就要说话。
一旁魏如梦的侍女见状,面色一慌,在人后扯了扯魏如梦的衣角。
魏如梦哪里会理,高声叫道:“掌柜的,她看上的胭脂我都要了!”
魏如婳挑眉去看魏如梦——方才她看过的胭脂可不少,几乎是整个铺子里的胭脂都瞧了一遍。
“这……”掌柜是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妇人,此时闻声快步走了过来,纠结地看了看魏如婳和魏如梦。
“我出两倍的价钱。”魏如婳没有给掌柜问话的机会,抢先说了句,而后挑眉看向魏如梦。
魏国公府的大姑娘真是白当了,这魏如梦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别人忽视她,这么容易就给她激怒,没了脑子。
“我出三倍!”魏如梦咬着牙瞪着魏如婳。
她身边的几个小姑娘得意地看向魏如婳,一副虽诧异于魏如婳资本但依旧得意洋洋的模样。
魏如婳露齿一笑,拍了拍掌,冲掌柜道:“我不要了,掌柜的,这店里的胭脂我都看过了,你给她打包起来算算价格吧。”
掌柜的点点头,拿出算盘开始算价。
“魏如婳,你!”魏如梦也知自己是被魏如婳坑了,听着那算盘声一阵阵的,心中愈发慌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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