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劝慰王琴:“娘娘息怒,已经是这般地步了,您再生气也奈何不了啊。好在现如今还有挽回的余地,我们再暗中引导好了。”
王琴依旧怒气满满:“谢禛这个不要脸皮的东西!既然当初同意抚养这个孩子,为什么又要这样对他?我以为他还顾念着旧情,没想到他这是存心报复我呢!冷香,他就是在报复我换了他和那贱人的孩子!”
冷香较忙斟了一杯蜜酒让王琴喝下去,语重心长道:“娘娘,莫要再动气了。当初不就是谢禛提议交换孩子的吗?那毕竟也是他的孩子,他为何要报复您呢?奴觉得是因为谢禛不堪用罢了,您看他熬灯油一样熬了这些年才坐到侍郎的位置,这还不能说明他能力有限吗?且他家夫人出身商户,见识短浅,以至于不会养育子女,才把那孩子养成现在这个模样。”
听了冷香的劝慰,王琴勉强压下怒火道:“行,他谢禛养不好孩儿,我来养!”
冷香没再答话,心里是不赞同的。她现在是皇后,是国母,一举一动都落在旁人眼中。既然当初选择入了皇宫,就应该斩断一切。不过也不怪她牵挂,这孩子毕竟是她当初历尽千险生下来的,再加上入宫多年并无所出,日日夜夜念着这孩子,哪能那么容易割舍呢?
第8章 又有人死了!
转眼又过一日,谢淮初的调查有了进展,果真如同他和季雨棠推测的那样,贵妃身边的几个侍女都有嫌疑。思量一番后,谢淮初准备从翠珠这里下手。
为何选翠珠,是因为谢淮初发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最弱。当初第一遍盘查口供的时候,翠珠指证季雨棠,再次盘查,她就改口其他侍女,甚至攀扯宫中嫔妃。由此可见,翠珠就是那个案件的突破口。
这样想着,谢淮初便和大理寺的录事文明辛一同去寻翠珠。两人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唉,这几日忙着贵妃的案子,已经连着两日未归家了,不知家里那臭小子有没有折腾他娘亲。”文明辛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一对飞鸟划过天际。
文明辛家中贫困,住所离大理寺较远,骑马也要两个时辰,平常回家也就算了。一遇到棘手的案子,再折腾这么久回家就不值当了,于是就在大理寺的后院中过夜。
“明辛兄想家了啊?等这案子了了,我向薛大人求求情,许你几天假,让你一家人好好团聚团聚。”谢淮初笑道。
文明辛不好意思的笑笑:“多谢多谢,让你见笑了哈哈哈。其实以往我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无牵无挂的,在哪都行。现在不一样了,家里头有妻有子,无论何时何地,我这心里都有个挂念。”
谢淮初还未成婚,不懂这些感受,只礼貌的对文明辛笑笑。
文明辛反应过来,突然生出一个疑问:“哎,你如今已加冠年纪,怎么家中还未给你定亲事?”
谢淮初回答道:“家父说小时候有个疯癫道人路过我家门口,说我命中有大劫数,不应过早婚配,所以拖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文明辛“哦”了一声,嘟囔道:“你这经历跟话本子似的。”
谢淮初脚步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他隐约觉得其中有内情,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巳时到达了坤宁殿。贵妃就停灵在坤宁殿的灵堂中,被无穷无尽的纸钱灰烬包围着。
贵妃没有家人,也没有什么交好的妃嫔。待官家走后,那些看着官家面子来吊唁的妃嫔们也一走而空。只有她的侍女们守在这里,哭着烧纸钱。生前过的肆意,死后如此凄凉,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咦?翠珠呢?”文明辛张望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翠珠。
谢淮初心里“咯噔”一声,暗觉不妙。他冲上去询问离他最近的侍女兰珠:“翠珠人呢?”
兰珠瑟缩了一下,弱弱开口:“翠珠姐姐太伤心了,哭晕了好几回,梦珠和白珠姐姐将她扶到躺椅上歇息了。”
文明辛方才被谢淮初的举动吓了一跳,现在听到兰珠的话他才缓过来,拍了拍胸口:“哎呀,谢大人你别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了。”
谢淮初仍旧不放心,让兰珠引着他们去见翠珠。
兰珠只好引着他们去往偏殿中,那里堆积着许多贵妃的遗物。其中有一样是因为贵妃有孕,官家特意命人打造的躺椅,红翅木的躺椅整体被貂绒织成的外套包裹着,躺上去就像是投入母亲温暖的怀抱。
翠珠正静静躺在这张躺椅上,双目紧闭。
“翠珠姐姐,大理寺的大人们又来问话了,您快醒醒。”兰珠不悦的喊了一声。
翠珠并没有动,兰珠便想着上前去摇晃她。
“别碰她!”
谢淮初突然大喊,吓得兰珠一哆嗦摔在地上:“大人,怎么了?”
谢淮初皱着眉,从怀中掏出一双羊肠手套戴在手上,文明辛一看到这,脸霎时白了。
“去,通知大理寺加派人手过来,坤宁殿里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再禀告官家皇后,就说……”
谢淮初将手扣在翠珠的脖颈处感受了几息:“就说又有人死了。”
与此同时,关在牢房里的季雨棠正在拯救一只卡在砖缝的橘猫。不过这猫不是因为胖才卡进砖缝,是因为太饿了想钻进牢房捕食老鼠才被卡住的,浑身脏兮兮的,身上还有伤口在渗血,发出可怜的“喵喵”叫声,和季雨棠一样狼狈。
“好了,季娘子,甭看那只死猫了,过来用饭吧?谢大人说贵妃的案子还没查明白,不能把你犯人看待,特意交待我们要善待你。”司狱张青拎着个半新不旧的食盒,招呼季雨棠过来。
季雨棠没动,她正小心的拨开碎石,将小猫一点一点的拖出来。
张青挠挠头没管她,和身边的狱卒闲聊:“这阵子真是忙的头都要炸了,昨儿就歇息了两个时辰,家都没回,再这样下去,我婆娘又要疑神疑鬼说我外头有人了。”
那狱卒外号二楞子,他啐了一口:“那又有什么法子呢?宫里头出了这样大的案子,整个汴京都被惊动了。官家更是下了死命令必须查出凶手,不然没咱们大理寺的好果子吃。上头的各位大人都忙的天昏地暗,更别说咱们这些底下跑腿的了。唉,希望这案子赶紧破了吧,真吃不消了。”
“唉,哪会那么容易就破案了?死的可是官家心尖尖上的淑贵妃啊!敢对她下手的,能是什么等闲之辈?而且我还听说……”张青招呼二愣子凑近一些,“听说淑贵妃怀的是个皇子呢!说是请了无数名医把过脉,确确实实就是个皇子。官家从登基到现在统共就三个公主,盼了皇子盼的胡子都要白了,知道淑贵妃这胎是个儿子,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但是官家高兴,其他人可不一定高兴了,就说那至今无子无女的皇后,还有那几个只有个公主的妃子,可不是把淑贵妃当眼中钉肉中刺了?指不定就是她们中的哪个下的手。看着吧,到最后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结果。”
“不能吧,皇后看着挺贤惠的啊,会有这么黑心?”二愣子咬着一根麦杆,满脸不相信。
张青见他不信,又道:“你年纪轻,见识的浅,不知道宫里有多少污糟事儿。就拿前朝时候宫里发生的那件大案子说吧,你应该也听过,就是前朝那位离奇溺死的太子。”
二愣子“嗷”了一声,张大嘴巴:“我知道我知道,当时整个汴京都被翻过来查了,愣是啥也没查出来。我记得那时候我才几岁,禁军日日夜夜在城里搜查,吓得我窝在祖母怀里做噩梦。”
张青神秘兮兮道:“怎么可能没查出来什么,只是不敢再往下查了!我有个远亲当时就是负责查案的主要人员之一,他跟我讲最后就查到了冷宫里头的一位废妃,是先皇叫停了,不让继续查了。后来先皇立了如今的官家做太子,没多久就去了,那案子也就封存了。”
二愣子听了这样大一件秘闻,惊得神魂颠倒,嘴巴半天没闭住。
“喵呜。”
这时,季雨棠终于把小猫从砖缝里救了出来,她摸摸小猫的脸:“别怕,我们还活着呢。”
张青看她救出小猫,便将食盒递给她:“呦,这小东西还活着呢。季娘子趁热吃吧,凉了不好克化。”他还叮嘱了一句,“这食盒最上头是谢大人交待的纱布和药膏。”
季雨棠向他道了谢,又讨了一碗水先给小猫擦洗伤口。这小猫乖得很,一动不动任由季雨棠操作。
张青在一旁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喝了声彩:“嘿,怪不得季娘子你能进太医院当女医,这手法可真是干净利落。”
季雨棠朝他笑了一下:“我能太医院还是要多亏当今皇后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不然以我一介女流之辈,怎么拼得过那些医药世家培养出来的郎君们呢?”
张青听了这话,知道刚才和二愣子说宫里的秘辛给她听到了,有些尴尬的挠头:“叫季娘子见笑了,我们这些大老粗闲来无事,胡扯几句罢了。”
季雨棠摇头,尊重的说道:“张哥,我不是教训您什么。现如今风声鹤唳,张哥得慎言才是。不然像我这样遭了无妄之灾,可真是倒霉啊。”
张青也反应过来,他们议论的可是国母,比官家并肩的、从世家大族走出来的皇后。此刻他脸色有些发白,忙叮嘱二愣子嘴巴严实些。
季雨棠打开食盒底部,是一碟肉饼,一碟时令素菜和一碟桂花糕。她掰了一些肉饼给小猫吃,然后才安静的吃起饭菜。
“谢淮初这人,还真是挺好的。”她在心里说道。
第9章 红蝶印迹
翠珠死了。
她死在贵妃生前惯用的躺椅上,死因与贵妃一样,是中毒而死。但她和贵妃死亡的情形又不一样,贵妃口吐污血,死状狼狈,而她面容安详,衣衫整洁,像是睡着了一样。
谢淮初是第一个发现翠珠去世的人,他控制住现场,并简单的检查了一下。
谢淮初发现翠珠脸上有黛粉的痕迹,脸上却没有涂抹胭脂,嘴唇上也没上唇脂。他有些疑惑,翻开翠珠的嘴唇发现里面有几丝残留的唇脂痕迹。他又翻看了一下翠珠的耳朵,耳孔里残留着淡淡血痕。种种痕迹说明凶手给翠珠整理过遗容,大抵是在她由于中毒而死七窍流血之后,凶手想将她的七窍擦拭干净,偏偏又因为时间急迫,所以动作粗鲁,只是把翠珠脸上胭脂和唇脂都擦掉了,并没有完全擦拭干净。
这是为什么呢?
谢淮初有两个推测方向,一是杀害翠珠的凶手与她关系匪浅,杀她是不得已的行为,所以心中有些愧疚,给翠珠最后的尊重;二是凶手通过擦拭翠珠脸上的痕迹,在掩盖什么秘密。
谢淮初觉得第二个推测方向的可能性更大,但到底在掩盖什么,目前还没有证据。不过无论是哪个推测方向,都意味着谢淮初与季雨棠的推理找对方向了,凶手就是贵妃身边的侍女。
接下来还需要对翠珠的遗体进行更加详细的检查,谢淮初经历的案子还少,验尸经验不足,还需要大理寺的温仵作再来查验。他摘下羊肠手套,抬起手臂蹭了下眉心。
文明辛找来温水给谢淮初净手:“贵妃宫中的所有侍女太监都被控制住了,你看什么时候开始审讯?”
谢淮初朝他道谢后说道:“不急,先关严实,将他们饿个几顿。这些个都是嘴硬的,前几天审贵妃的案子都审了几个来回了,咱们都以为他们吐干净了,结果呢?”
谢淮初有些生气,他有个习惯,越生气越会把手边的东西规整得整齐,这会儿他将手巾叠得方方正正:“结果又出了人命了,这不就说明他们还瞒着许多事吗?好好饿几顿,让他们再没力气撒谎!”
文明辛从他手里接过手巾,安慰他:“好好,我这就吩咐下头的人‘关照关照’,你别气,犯不着跟他们生气哈。”
谢淮初叹了一声:“我知道犯不着,就是心里堵得慌,他们这些人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文明辛没答话,他看向谢淮初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欣赏。文明辛是寻常百姓出身,能一路考取功名直到来大理寺任职,用他老爹的话来说,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但祖坟冒青烟也改变不了的是文明辛和身边那些世家大族的郎君们的差距,他就是一个撞大运的小老百姓,注定和他们不在一个层次。可是今天文明辛看到了谢淮初对待一个宫廷侍女的态度,惋惜、愤怒,不同于其他人的视若无睹,这让他觉得谢淮初是不一样的。
“明辛兄,你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谢淮初感到奇怪。
文明辛很尴尬,他慌乱的移开视线,耳朵莫名其妙的爆红,紧张的结结巴巴:“没啊,没什么,哎,接下来怎么办?”
谢淮初盯着他红彤彤的耳朵,悄悄和文明辛拉开距离:“不是说过了,等温仵作来细查。”
他忽然又想到了季雨棠有那种让人看到过去事情的神通,于是又说道:“你提醒我了,我还要再去找一个帮手。”
“谁啊?”文明辛好奇。
“季娘子。”谢淮初道,“就是现在还关在咱们大理寺的那位季娘子。”
文明辛反应倒是不大,他是属于一开始就知道季雨棠是被明晃晃陷害的,他只是好奇:“她能帮上什么忙啊?她的嫌疑还没洗清呢。”
谢淮初也正是发愁这一点:“我现在急需她的帮助,怎么能让她被放出来呢?”
“除非官家发话,不然没人敢给她放出来。你忘了当时官家生气的模样了?简直是要吃人。谁敢忤逆官家的话给那季娘子放出来啊?”
谢淮初也知道,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更头疼了。本来想着是他破案,给季雨棠救出来,但是现在要想破案,就必须得季雨棠帮忙,这不就陷入死循环了?
就在他纠结万分的时候,温仵作终于赶来了。
“谢大人,文大人。”温仵作一边给二人打招呼,一边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验尸用的器具。
文明辛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锋利刀片,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我还是离远些吧。”
温仵作乐了:“行,您站远些,我验明情况跟您说。”
谢淮初拿起毛笔和验尸手册,对温仵作说:“我来做记录吧。”
温仵作点头,穿戴好手套后,给谢淮初也蒙上一块遮挡口鼻的绢布,之后便开始验尸。他先观察一遍翠珠的遗体,而后开始用手触碰翠珠的头骨、颈部等等地方检查是否有外伤。
“死者梳髻,年龄二十有一,皮肤白皙,身高约五尺一寸,头发长约二尺。浑身无外伤,尸体仰面躺着……”
温仵作将翠珠的遗体翻转过来后,忽然顿了一下。
“怎么了?”
温仵作指着翠珠蝴蝶骨附近的那个印迹:“谢大人您看,翠珠的背后有个红色的蝴蝶印迹!”
谢淮初连忙看过去:“确实是蝴蝶形状的,是胎记吗?”
温仵作摇头,他的手开始颤抖:“不,不是胎记,是当年的凶手,凶手又回来了!”
谢淮初被温仵作这没头没脑的话整迷糊了:“你说什么?什么当年的凶手?”
“哎呀!谢大人不知道吗?就是先皇膝下的二皇子快要被立为太子的时候离奇溺死的事情啊?”温仵作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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