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谢淮初问。
当面的事儿确实闹得挺大,但那时候谢淮初还是个小娃娃,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内情。他只知道这事儿一直是宫中的忌讳,许久都没人敢提。
第10章 相隔十七年的红蝶案
温仵作猛地一拍额头:“瞧我,忘了你那时候还小。我跟你细讲一遍,那是十七年前了,那时候官家才十五岁,先皇还在世。宫里突然接连病死了好几个妃嫔,因为都是品阶低、不受宠,或者是打入冷宫的妃子,所以一开始并没有被人重视。直到恭圣慈安太后唯一的皇子,当时的二皇子李全溺亡。
二皇子当时已经十六岁了,就准备要大婚了,先皇也正欲将他立为太子,他却死在冷宫附近的一个小水池中。这突如其来的死讯令朝野动荡不安,先皇在这个重大打击之下一病不起,恭圣慈安太后也是日夜垂泪,哭得眼睛都睁不开。
宫中开始了一场彻彻底底的搜查,最后竟然查出来二皇子和冷宫里死去的几位废妃有难以启齿的关系。我师父是顶有名的仵作,我当时跟着师父打下手给这些废妃验尸,在他们的遗体上都发现了红蝶印迹,二皇子身上也有。但最终查了许久,直到先皇病情越来越严重,恭圣慈安太后无奈扶持如今的官家做了太子,真相还是没有查出来。最后的做法就是将后宫进行了大清洗,这案子也就一直悬着,直到今天。”
谢淮初拧起眉头:“二皇子那些人身上的红蝶印迹和这个一模一样?”
“没错,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颜色,这形状,绝对是一模一样!肯定是之前的凶手又出来兴风作浪了!”温仵作斩钉截铁道。
谢淮初却不赞同:“如果真的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怎么中间停滞了这么久?又为什么要在十几年之后再现身?现身后杀害一个宫女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温仵作不吭声了。
谢淮初又仔细看了翠珠身上的红蝶印迹:“这印迹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温仵作回道:“听说这是苗疆一带的图腾,他们那边虫蛇鼠蚁泛滥,大多信这些毒物,凶手也许是苗疆人。”
谢淮初听到这里眼睛一亮:“等等,你跟我说一下贵妃的验尸情况是怎样的?”
由于谢淮初的思路转折有些大,温仵作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没资格给贵妃验尸,是宫里的女官验的,应该也存在你手里的那本记录里,往前翻翻看。”
谢淮初连忙翻到贵妃的验尸记录,他指着上面的一行字微笑:“找到了。”
温仵作凑过去看,只见上头有这么一行字:背后有红色蝴蝶印迹,疑似胎记。
“这么巧?”温仵作脱口而出。
“绝对不是巧合。”谢淮初收起记录手册,他让温仵作继续检验,自己则是快速离开。
“哎,验完了?”蹲在门口无聊透顶的文明辛连忙站起来。
“没有,我去找帮手。”谢淮初脚步不停。
“找谁啊?”
“季娘子,她能被释放了。”谢淮初已经走的没影了。
文明辛疑惑:“怎么一会儿不能放,一会儿又能放了?”
——
资政殿中,大理寺、刑部、礼部诸人以及首相副相等人聚在一起,个个儿垂着头不敢看端坐在上头的那位。
“谢卿的意思是要重新打开棺材,让仵作再来查验一遍香儿的灵体?甚至需要开膛破肚,搜肠刮肚?”李介的声音越说越大,最后的尾音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人也激动的站了起来。
站在他身后服侍的太监忠英强忍着上前搀扶住他的想法,老老实实的当个背景板。现下连赵相都不敢吱声,他一个小喽啰还是憋着吧。
跪在地上的谢淮初深呼吸,再次劝说道:“官家,翠珠和贵妃娘娘都是中毒而死,而且背后都有一个红蝶印迹,可见杀害二人的是同一个凶手!当务之急便是找专业的仵作再查验一遍贵妃的灵体,防止有证据遗漏。而且臣怀疑翠珠和贵妃的死与十七年前宫中的那件大案子有关。”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其实当谢淮初说出“红蝶印迹”这几个字的时候,大家都开始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连李介也没有那么气势汹汹了。
十七年前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红蝶案,在场的人都记忆深刻。也是,马上要被册封太子的二皇子溺死在冷宫附近一个浅的不到膝盖的小水池里,如此离奇,能不让人记忆深刻吗?
“果真是红蝶印迹?”李介惶然道。
谢淮初回道:“是。”
李介脱力般摔进龙椅里:“可是朕真的不想让淑贵妃的灵体受损。”
李介是想查这个案子的,试想当初他能从一个没有母族支持、爹爹疼爱的五皇子成为大夏的皇帝,全然是因为红蝶案导致最受期望的二皇子李全溺亡。他虽代替李全登上了皇位,但没有一日是过得安稳的,当初最开始登基那几年,李介也派人明里暗里查过,什么收获也没有,所以这事儿就像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利剑。
现在这个案子卷土重来了,这把利剑终于落下来了,虽然暂时还没有刺中李介,但难保下一个不会是他!
李介现在正处于一种矛盾的心态当中,一方面害怕自己被害,一方面又过不去对贵妃检验的那道坎,他和贵妃从小相依为命,真的不想让贵妃死了也不安生。
看着大臣们个个儿缩得跟鹌鹑似的,李介心中的怒火忽然被点燃,他怒拍桌子,开始点名:“赵卿、汪卿,你们看如何是好?”
被叫到名字的首相赵怀邦和副宰相汪玄硬着头皮出列。
赵怀邦拱手道:“虽说此举有损贵妃娘娘灵体,但事到如今,不查明真相的话,恐怕日后会威胁到官家的安危。想必贵妃娘娘泉下有知,也会支持谢寺正的建议。”他现在忙着拉拢谢淮初的父亲谢禛,自然是支持谢淮初的。
“万万不可啊,官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损伤?贵妃娘娘更是千金玉体,岂能让仵作亵渎?”汪玄心里其实并不是这样想的,他就是纯属跟赵怀邦唱反调,故意隔应赵怀邦。
李介眼神幽深,你当朕看不出来你的小九九啊!
在场的大臣们都是人精,其实早就隐隐看出来官家的想法是想查这个案子的,只是大臣们也都知道官家和淑贵妃的情谊确实深厚,官家是很难迈过这个槛儿的。
当初官家还是五皇子的时候,生母邓贵人不受先皇待见,连带着也不喜欢官家。后来邓贵人突然发疯,时常撕咬打骂官家,是从小侍候官家的芸香(也就是如今淑贵妃)一次次阻抗。再到后来,邓贵人暴毙,官家被扔到冷宫里自生自灭,幸亏有淑贵妃不离不弃,官家才能活下来。现如今竟然要将淑贵妃开膛破肚来查验,如果官家痛快答应了,大臣们才觉得奇怪呢。
所以现在没人敢当出头鸟,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的往后挪了一小步。
第11章 出狱喽!
谢淮初将这些暗流涌动尽收眼底,他道:“既然官家担心贵妃灵体受损的话,那臣还有一法子。臣举荐太医院女医季雨棠为贵妃检验,她出生于医药世家,祖上曾出过闻名天下的仵作季风。耳濡目染之下她也会仵作的活计,且做事细致,手法轻柔,不需要损伤贵妃灵体即可检验。”
“季风?好像听说过。”李介思索。
“是在南朝时期出名的仵作,曾经为南朝梁文帝的一位妃子验尸,他并未拆解遗体,却查出来那位妃子是先被毒死,后焚尸灭迹,因此名扬天下。”谢淮初面不改色的回答。
汪玄还欲反驳,被大臣们联合阻挡,站在他身后的刑部尚书卫征就差伸手去捂他的嘴了。
“官家,臣等觉得此法甚妙。听说那季风能’听懂’亡者之音,验尸手法举世无双,不用开膛破肚都能验出死因。女医季雨棠既然是他的后人,想必继承了季风的秘法,由她来查验,就不怕亵渎贵妃灵体了。”赵怀邦言辞恳切,众大臣一致点头,回过味儿来的汪玄也跟着点头。
“如果不损害贵妃灵体,那就准许查验。”李介觉得季雨棠这个名字挺耳熟的,并没有把她跟木樨夜宴中那位他下令处死的女医联系起来。
直到赵怀邦拍马屁说:“承蒙官家仁善大度,当初这女医差点儿就没了命,还是官家下令先暂时收押,她这才保下一条命。若她得知被官家不计前嫌重用,一定是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李介这才回过神:“是那个女医?”
谢淮初道:“是,贵妃和翠珠身上的红蝶印迹一查出来,就说明是同一凶手所为。而女医季雨棠这一段时间一直被关在大理寺的牢房中,没有时间和机会犯案。”
李介心里不大舒服,当初刚发现淑贵妃中毒而死的时候,他对这个女医可谓是凶恶至极,差点儿要把她凌迟处死,这女医还能尽心尽力为他做事吗?
谢淮初看出来李介的芥蒂,他朝薛钟使了个眼神,薛钟连忙说道:“那女医虽然洗脱了嫌疑,但也不一定是完全清白的,还是不能轻易放走。不如先让她跟在薛寺正身旁效力,就当是将功折罪?”
李介这才点头。
谢淮初心中大喜,感激的向薛钟点头。
不多时,被诸位大臣热议的季雨棠得到了释放。
“真的?我可以回家了?”季雨棠激动的脸都红了。
张青也为她感到高兴:“是啊,季娘子,你能回家了。不过我们谢大人说让你回去休整一下就要去跟他一块儿查案子。”
“啊?所以说我这还不是真正的自由啊。”心情一下子坠入谷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谢大人说你还没有完全洗脱嫌疑,现在属于是假释阶段,能让你先回家一趟已经是大恩典了。”
季雨棠想想也是,淑贵妃这案子还没查明白,她一个最开始被认为是凶手的人能从这牢里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等到谢淮初来到大理寺牢房找季雨棠的时候,季雨棠已经蹲在家门口啃胡饼了。她嘴里咬着一块胡饼直流哈喇子,手中正忙着把饼子掰碎喂给地上的小猫。
“三妹妹,人都吃不饱了,你还喂个小病猫做甚?”挺着大肚子的大嫂文娟端着一盆柚子叶煮的水走出来。
季雨棠抬头朝她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把它养好了留家里抓老鼠哇!嫂子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家里有老鼠害怕吗?哥哥们又都不在家,也没有人抓老鼠,现在好了,这小橘猫能派上用场!”
文娟听她这么挂念自己,心里暖得要落泪。她红着眼把水盆放下,拿了棉布蘸水给季雨棠擦拭脸上的污迹。
“怪嫂子不中用,你被关进牢里三日了,嫂子也没能去看你。听说你还卷进了宫里头的大案子里,差点儿要被处死了……”文娟说着说着就说不出来话了,她呜呜的哭起来。
季雨棠手足无措:“哎呀,嫂子,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文娟哭得更凶了:“都怪我,我身体不好还有了身孕,你想着多挣着银钱给我买滋补药材,这才去那龙潭虎穴做女医,是我拖累了你。你两个两个哥哥还没回来,若他们回来了看你这般模样,该有多心疼啊,我的棠儿啊。”
季雨棠拿过文娟手里的棉布三下五除二把脸擦干净,然后连忙扶着文娟回屋里去。
“好啦,嫂子,你别哭了,我这饿了好几日了,你先给我做点吃的再哭行吗?”季雨棠真诚发问。
文娟一噎,打了个哭嗝儿:“哎,我给忘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做汤面,你再吃些胡饼垫垫。”文娟连忙去厨房忙活了。
季雨棠摸了摸裹得大了两圈的头,又逗弄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猫,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她在现代是个孤儿,没有享受过父母亲人的关爱,虽然幸运地遇到一群好友,但心里总是有一处空落落的。一场意外她穿进原主的身体,原主虽然也没有父母,但有两个把她放在手心里的哥哥,还有把她当女儿疼的嫂子。这样有盼头的日子,她要好好过。
等到花都谢了的谢淮初:“张哥,我不是说让季女医回家休整一下后,就赶紧回到这里等我吗?怎么这都半天了,人还没回来?”
张青挠头:“谢大人,我忘了说了。”
谢淮初左等右等不见季雨棠回到大理寺,他只好查了季雨棠的住址,亲自去找。
此时的季雨棠正在喝羊汤,浓白的羊汤上漂浮着几片胡荽,也就是香菜,喝起来别有风味。这还是文娟为了给季雨棠滋补身体,下了血本买的羊排肉。汴京秋天都爱吃羊肉进补,但羊肉价贵,寻常人家一般吃不起。
季雨棠吃的格外认真,骨头上的肉啃得干干净净,文娟笑她跟福团抢骨头吃。福团就是她们一同给那只小橘猫取的名字。
谢淮初敲开春英巷左手边第二间院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其乐融融的温馨场景。
“您是哪位?”文娟只把门开了一半,并用身体遮挡住院子里的季雨棠。
“在下大理寺正谢淮初,来请季娘子协助查案。”谢淮初拱手行礼。
文娟垮了脸:“我妹子不是无罪释放了吗?怎么还查?你们这些人有完没完了,才回来几个时辰啊,又要叫走查案,到底怎么查才好?到底想不想放不放人呢?”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给谢淮初问得连连后退:“大娘子息怒,是在下没有表达清楚,在下是恳请季娘子施以援手,帮助我们大理寺查案。现在这个案子需要季娘子的帮助才能勘破,在下是来求助来了。”
“哦,这样啊,早说呀。”文娟立刻变得和颜悦色,说话让人如沐春风,“那请进来说话吧。”
第12章 那碗安胎药有漏洞!
“季娘子,在家休整的如何了?”获得准许进入的谢淮初抖了抖衣衫,松了一口气。
季雨棠转转脖子:“腰酸背痛的,还没休整好呢。大人您不是说等我休整好了再回去跟您一同查案吗?怎么还亲自来催人了。”
谢淮初解释道:“是张青传错了话,案情紧急,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休整了。”
季雨棠“哦”了一声,加快用饭的速度。谢淮初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他发现季雨棠用饭速度虽快,但碗筷从始至终没有发出碰撞的声音,举止还算周到。
“谢大人,一同用些便饭?”季雨棠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便假意客套,同时把手中的碗抱得更紧了一些。
谢淮初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忍住笑点头:“多谢季娘子,在下正好腹中饥饿。”
“啊?”季雨棠心中吐槽:这人怎么这么没眼色?
文娟拍了一下季雨棠的胳膊,示意她对人家和善一些,然后笑着和谢淮初拉了两句家常,又去厨房盛羊汤给谢淮初喝。
谢淮初也不客气,还跟着文娟一同去了厨房,另外还顺了一块热腾腾的胡饼,把胡饼泡进羊汤里大口吃起来。
文娟拿着针线筐坐在一旁纳鞋底去了,不掺和他们议事。
“谢大人,你们衙门不管饭吃啊?”季雨棠问道。
谢淮初厚着脸皮回道:“当然管饭吃啊,但是没有你家的饭香。唔,这羊汤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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