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知行这才知道那是高闻雁。
下令所有侍卫都转过身后,高闻雁偷偷地上了马车。
撩起幂篱,她露出一张素净的脸,带了些许笑意,却又看起来毫不在意。
楚序支着头,半笑着望她,道:“听闻女郎丢了马。”
“诚然如此。”
“于是便候在此处?”
高闻雁伸了个懒腰。
“确然。”
目光一寸一寸在她脸上巡游,楚序问:“全是偶然,便无其他?”
“也不全是。”
高闻雁坦然一笑,道:“我刚见完林谦。”
她懒懒地靠着软垫,神色飞扬,不经意间露出一抹痞气。
“你找他算账?”
“我放了他。”
蓦地抬眼,楚序见她仍没心没肺地笑着,很是不解。
“为何?”
高闻雁的视线飘向他的手指。
他正把玩着一把扇子,明明是无聊的消遣,却因手指生得好看,让高闻雁不禁看了进去。
“为何呢?”
她漫不经心地重复一遍。
“或许,因为他是真的喜欢我吧。”
高闻雁轻笑,望过去的眼里带了几分恶劣的玩味。
当然是随口胡诌,骗他的。
自然是林谦身上的不合理之处,她仍未能得到解释,所以才留了他一命。
她向来不是那么感情用事的人。
然而楚序还是不悦了,轻轻嘲道:“女郎向来不轻易信人,却如此笃定他的心意。”
说来也是好笑,若不是经历了上一世,高闻雁也不敢如此笃定。
陷害高家后,分明没有演戏的必要了,可林谦看她眼神依然热烈,与曾经相比未减半分,不过添了些心虚与愧疚。
那时高闻雁便知,林谦是真的喜欢她。
林谦狼子野心是真,吃里扒外是真,喜欢她也是真。
然而这些,楚序当然不可能知道。
于是她敷衍道:“京中不都这么说?”
“京中说的,你便信么?”
听见他冰冷的语气,高闻雁亦皱了眉。
“如何不能信?”
“那京中总说你的香囊有故事,结果不也确有其事?”
楚序不禁冷笑。
“分明不是京中说的那么一回事,女郎这是偷换概念。”
高闻雁回以一声干笑。
“丞相这是鸭子嘴硬。”
于是,谁也不肯相让。
高闻雁气急,扭过脸,嘀咕道:“早知道就不等了。”
分明高闻溪才告诫过她,要拿捏好分寸,结果自己又一次越界不说,还上赶着受气来了。
她的抱怨一清二楚地传到楚序耳边,他不禁一顿,懊恼的情绪便随之而来。
高闻雁冷着脸,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寻思找个时机下车算了。
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凉意,她余光扫过,却见那双白净的手正覆在自己的手面。
再看过去,楚序亦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仿似无事发生。
不顾耳尖悄悄染上的红晕,她抿了抿唇,不敢让笑意泄露。
知行来请二人下车时,高闻雁慌乱地从袍子下收回了手,又将幂篱戴好,才下了车马。
原来已经到了相府。
她正准备去爬墙,却被楚序叫住。
“女郎随我来。”
楚序带着她又一次来到了阁楼,身边的人很识趣地纷纷退下。
抬手撩开她的幂篱,楚序将暗道的开启方法仔细地演示给她。
只见眼前的书架缓缓挪开,露出一条密道来。
“沿着密道,三左一右,五十米后,两右一左,便是浮华楼的阁楼。”
他将路线又重复了一遍,问:“女郎可记住了?”
高闻雁惊讶地看着他。
如此重要的密道,楚序竟也肯告诉自己?
然而楚序笑道:“女郎思虑过多。”
“此道只能由内打开,若你想从浮华楼进来,这边没人接应亦是不行的。”
他嘴边挂了抹浅笑,接着道:“若女郎想来,门边石柱上有一圆孔。女郎往里投几枚铜币,两长一短一长。”
“那我便知,是女郎来了。”
她心神不禁晃动,问:“你不怕我害你?”
“怕。”
楚序如实点头。
“可是,我更想女郎信我。”
说完,他点了灯,领着高闻雁走一遍密道。
楚序是懂高闻雁的,所以亲自陪着走这一趟。
这密道错综复杂,即便楚序不说,高闻雁也知一旦走错,便是机关重重,恐有性命之忧。
“那浮华楼,原是你的?”
“明面上当然不是。”
所以私底下是。
京中两大酒楼,杏花楼得文人墨客喜爱,而那浮华楼却是达官贵人最爱。
高闻雁追问:“那杏花楼莫非……”
话未说完,却换得楚序一阵轻笑。
“女郎太看得起我了。”
实际上,他若说是他的,高闻雁亦不感到惊讶了。
“丞相可真是家大业大呀。”
高闻雁不禁感慨,那相府的产业究竟有多少。
楚序无所谓道:“或许吧,这些向来是知言在打理。”
她哑然,果然人不可貌相,知言虽不能武,却是个理财好手。
高家有暗桩,楚序有私产,果然大家私底下都比表面看着要更光鲜。
第54章 听闻翁掌柜酿酒也是一把好手
出了密道,高闻雁果然来到了一个小房间,正是浮华楼二楼的小阁楼。
她告别楚序,从浮华楼小门出去,人已处在东市。
高闻雁东拐西拐,绕进了那酒铺子。
那掌柜已经回来,看见来人,认出那是高家女郎,赶忙前来迎接。
翁智刚既能干得了这行,察言观色最是在行,见高闻雁的眼神便知是要事。
于是他早早地闭了店,端站在高闻雁面前,等候吩咐。
“听闻翁掌柜酿酒也是一把好手?”
翁智刚谦虚道:“略懂一二。”
高闻雁自知他是低调,这酒铺子能在京城打响名号,成为头牌,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能酿就一款新酒?”
“这……”
翁智刚为难道:“这酿酒不是速成,便是现在拿了方子开始酿,最快的也要好几个月,女郎可急?”
言下之意,是做不到了。
她思忖片刻,改问道:“或者,可有新酒尚未售卖?”
翁智刚摇摇头。
她便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高闻雁微微叹气,正要起身离去,却听翁智刚忽然道:“小的想起来了!”
他道:“小的前些日子返乡,认识了几个同路人。听闻西域有一款酒,很是罕见,却教人品之难忘。”
“你是想将它引进京城?”
“小的亦想,可惜没有法子。”
高闻雁当机立断:“便引进罢!你将知道的信息写下,我遣人去找。”
“好咧!小的这就去拿纸笔!”
翁智刚看起来比高闻雁还要高兴。
他痴迷酿酒,遇到未见过的好酒,自然是好奇不已。
高闻雁接过纸,上面详细描述了那酒的味道,以及翁智刚根据自己的经验,对那酒的一些猜测。
那同路人亦不记得酒铺的具体位置,只笼统地说了某一带,这要找起来,确实不是一件易事。
但高闻雁不担心,反正她也不打算自己出力。
她吩咐翁智刚,联系其他暗桩的酒铺,询问有没有极品的新酒,若有,便通通送到京城来。
她叉着腰,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你找几个熟客,最好是位高权重的那种。”
“便与他们说,有一批新酒要来,堪比人间极品。”
翁智刚有些犹豫,担心道:“那……倘若那批酒不能顺利抵达,该如何?”
“那还不好办。”
高闻雁咧嘴一笑,道:“便说被山匪劫了。”
“啊?”
他第一次接触高家小女郎,却没想到是这么个性子。
“有何不可?”
“没有,没有。女郎说得是。”
于是高闻雁拿着纸条,出门就往林倚山的宅子奔去。
才在宅前站定,还未叫人去通报呢,林倚山却碰巧出了门。
见高闻雁站在门前,林倚山转身就要回屋,被她一把扯住。
“这回是有什么事?”
高闻雁只问:“你这是要去哪呀?”
“我出去走走还不行吗?”
因为这兄妹俩,林倚山回京就没闲下来过。
“那便一起用晚膳罢!”
林倚山不肯。
“我请客!”
林倚山不为所动。
“你上次背着我大哥,带我去了……”
话还没说完,高闻雁便被捂住了嘴。
“祖宗,你好歹看看这是哪!”
高闻雁不服气,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他之前带高闻雁偷偷溜去燕人的地方,说带她长长见识,结果险些被抓住。
这事若被高闻溪知道,林倚山必然讨不了好。
“走走走。”
于是他选择了投降。
第55章 她原该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小二见高闻雁又折回来,微微惊讶,依旧态度良好地前来问安。
浮华楼经常客满,小二去沟通了一番,给他们在二楼找到了一个包厢。
两人方坐下,小二便贴心地递上菜牌。
自从知道浮华楼是楚序的产业,高闻雁每每提及浮华楼,心中便有一股奇异的感觉。
并不是讨厌,也非欢喜,只是仿佛有一根羽毛,轻飘飘地拂过她的心头,转瞬又飘走。
正要和林倚山说正事,却听得外间一阵脚步声。
和楚序相处了这么多时日,高闻雁早能听出他脚步的特点。
她停了话头,起身朝外走去。
外间小二正引了一男一女,要入座高闻雁隔壁的包厢。那男子一袭黑衣,满眼的漫不经心,可不正是楚序。
“女郎有何吩咐?”
小二如此一问,楚序才将目光缓缓转过来,看见了她。
他眸子亮了亮,还未说话,但见林倚山从包厢里探出头来。
“怎么了?”
看清来人,林倚山不禁冷下了脸。
那女子遮了面,高闻雁认不出来,可林倚山却是一眼便知道是谁。
相同的,楚序和他身边的女子亦是一顿。
沉默间,楚序微冷的声音响起,眼睛却仍停留在林倚山身上。
“都是相熟的,便一起罢。”
说完,他还问:“女郎不介意吧?”
高闻雁当然不介意,她挑挑眉,侧了侧脸,示意二人进来。
她对这女子,亦是好奇得很。
林倚山是个随意的,往高闻雁身边一坐,将对面的位置留给了二人。
楚序率先坐在高闻雁对面,那女子便只能落座在林倚山面前。
她缓缓摘下面纱,姣好的面容让高闻雁不禁一阵恍惚。
这是一张她认识的脸。
“清清?”
上次军营一别,高闻雁已有许久年未见过李菀清了。
虽然同在京城,两人的交集却少之又少,根本没有相见的机会。
李菀清莞尔,道:“许久未见女郎了。”
依旧是印象中该有的礼数。
高闻雁不禁扭头去看林倚山,果然,他又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将她的小动作一一看在眼里,楚序的脸色变得更加晦暗不明。
脑子飞速地运转,高闻雁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李太傅的女儿,和楚序,为何会一同出现?
“丞相的人际关系真可广啊。”
话一出,另外两人齐齐地看向了高闻雁。
仿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林倚山抿抿嘴,一副看戏的姿态。
其间小二进来布菜,觉察到气氛的诡异,手上不禁加快速度,好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满满的一桌子菜,谁也没心情动筷子。
“算不得。”
只听他悠悠道:“我与清清本就是旧识。”
不仅高闻雁震惊,连同本想看戏的林倚山都凝起了脸色。
在高闻雁求证的目光下,李菀清犹豫着点了点头。
她皮笑肉不笑道:“那丞相的旧识也真多呀。”
前有温子书,后有李菀清,谁知后头还有多少?
“嗯。”
楚序微微回笑。
“清清是要特殊些。”
在对面两道疑惑的目光中,楚序轻笑:“她原该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心中好似被谁抓了一下,高闻雁不适地拧起眉毛。
如愿以偿地看到他们脸色一僵,楚序心中大为舒爽,兀自低头喝了口茶。
虽然稍稍惊讶于楚序的坦率,李菀清到底没有反驳一句。
林倚山反应过来,朝她问:“是他?”
他只知道李菀清曾经有过一门婚约,是小时候大人们定下的,只是后来不了了之,也没人再提起。
原来那人,竟是楚序。
李菀清点头,再次印证了楚序的话。
氛围降到了冰点,连方才针锋相对的高闻雁都噤了声,神色恹恹,不大高兴的模样。
因为不想让林倚山误会,李菀清还是选择出言解释。
“是我来找阿序帮忙的。”
岂料话一出口,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楚序更是垂了眸子,没去接高闻雁忽然刺来的目光。
“父亲想要我嫁与庄世子。”
都知道这句话是说与谁听的,可偏偏那人只轻轻眨了眼,脸色无一分异动。
高闻雁以为林倚山不会回话,正想圆个场,却听见他笑了一声。
林倚山又恢复那吊儿郎当,对谁都不在意的样子。
“如此甚好。”他道。
“无论是庄世子,还是丞相,皆是万里挑一的如意郎君,恭喜女郎了。”
高闻雁看了眼楚序,示意他不要接话。
楚序当然有这眼力劲,于是回看她一眼,没带好气。
虽然每每面对李菀清时,林倚山都是情绪不稳定的,然而情绪如此令人躁动不安,还是第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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