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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循——伊人睽睽【完结】

时间:2024-06-26 23:12:19  作者:伊人睽睽【完结】
  小二认同地点头,要继续八卦,江鹭却忽然开口:“眼见未必为真,耳听未必为实。段三哥什么时候有了嚼舌根的恶习?”
  段枫立刻捂脸:“莫说了,你太爱,我略懂。”
  江鹭:“……”
第18章
  皇后已逝,年长贵妃礼佛不管事,而宫中举办筵席,皇帝便下了旨,要姜循去东宫主持筵席。
  姜循收到旨便知道老皇帝的意思:老皇帝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想为太子多安排几位嫔妃人选。宫中无年长女辈出面,这种事,交给未来太子妃办,是最好的。
  姜循倒是无所谓。
  她既从未奢望与太子一人心,更知太子爱护他那只小黄鹂。多几个女人,对她的威胁不甚大。
  姜循便抱着这样的心入宫。
  她被领去东宫,却没见到暮逊。
  宫侍道:“请姜娘子稍歇片刻。殿下从朝会出来后,被陛下叫去问政。看看时辰,应当一会儿便回来了。”
  于是,宫人们备好几样精致甜点茶点,将姜循请入太子寝宫。他们对这位未来的太子妃极尽讨好,眼见姜循神色恹恹,便觉得姜娘子大约是不喜欢他们在眼前服侍,便乖乖退离。
  诸人走后,姜循撑着额头歇片刻,有了些精神后,太子仍未归来。
  漏更声滴。
  姜循坐于太子的书桌前,随意翻开桌上那几本折子。
  对她来说,这不需要避讳。东宫太子才坐稳这个位子,能用之人太少了,太子并不忌惮她问政。甚至,太子希望能借助她的力、姜家的力,谋求更多。
  此时这些折子扔在此处,本就是给她看的。
  姜循翻看奏折,瞥几本,便心中嘲弄,颇有些同情太子:
  这些奏折,大到军政,小到水利,本本不同,本本却都写着“要钱”二字。
  可是国库亏空。
  前些年,大魏和阿鲁国打仗,军费开支庞大,掏空了国库。大魏将凉城划给阿鲁国,两国止战,这些庞大的军费才没了。但凉城多年打仗掏空的军费,并非短短几年可以补上。
  这几年,老皇帝身体不济,太子凭借姜家为首的几大家支持,开始监国理政。这亏空的国库,便是太子绕不过去的问题。
  去年下半年,太子不惜扳倒孔家,不就是为了抄家,为了补国库吗?
  然而那只是杯水车薪——如今才开春,各部又开始要钱了。
  而且姜循帮太子这两年,心中是知道的:年底才给各部结算过钱,新春伊始,纵是缺钱,能有多缺呢?
  不过是有些臣子,为难太子罢了。
  想来,太子也真是可怜。明明是储君,朝堂上下不服气他的人,却实在是多。那些旧臣集结为“旧大皇子阵营”,与太子这边的“新臣”为敌。大皇子病故后,他们的党营,却好似更牢固了。
  太子想坐稳储君位,任重而道远。
  姜循翻看奏折时,忽然目光一顿。
  她在最下面的一本书中,看到夹在其中的一张太子随手写的字条——
  那页纸上,写了“段枫”二字,后方跟着“枢密院”。“枢密院”三字笔迹凝滞,墨迹在其后晕出了一个深黑色的墨点。
  姜循盯着“段枫”二字。
  她脑中浮现一个苍白瘦削的文人。那人年纪轻轻,面容俊朗,若是身体健康些,当也是一美男。此人虽然身体极差,却性情洒脱爱玩爱笑,与某人的温和安静,对比鲜明……
  是那个她前些日子见过的段枫吗?跟在江鹭身边的那个?
  太子在思考段枫的去处……姜循闭着眼,眼皮下,眼珠微颤,握紧这本书。
  她判断出:太子见过江鹭了。
  太子在拉拢江鹭。
  姜循一瞬间心烦:南康王府势力强盛,太子若拉拢成功,需要她姜循的机会,便少了。她再厉害,一介女子,也是无法与南康王府相比的。
  而且她最近,本就在筹谋,想将自己的人,在所有人无察觉的可能下,送入中书省。她还没想好送自己的人去中书省的法子,太子若选中段枫,若与江鹭结盟,太子也许会抛弃她选择的人……
  这可如何是好?
  姜循咬着唇。
  她盯着“段枫”二字,却宛如看着江鹭站在面前。
  不爱权势寄情山水的小世子不是来东京为太子祝寿的吗?南康王不是不掺和东京事宜吗,江鹭这是在做什么?
  ……他总不会打算在东京长居吧?
  他不怕功高震主吗,他要违背南康王府世代祖训吗?他要做权臣吗?!
  --
  “殿下到!”
  姜循手心出汗间,听到外头太子带笑的说话声。
  姜循定定神,起身相迎。
  姜循走过屏风,染着一丝虚伪笑意的眼睛,看到进殿的二人时,眼眸倏一下如刀锋。
  偏太子无察觉。
  太子早得人通报,说姜循在殿中等他。他书桌上的事务,本就没有隐瞒姜循的必要。他也许,还要与姜循讨论此事呢。
  暮逊向姜循温声笑:“循循,我把你的救命恩人带来了——江小世子。我与夜白一见如故,循循也来见一见吧。
  “夜白,你前几日在京畿外的林子里救过循循,你应当还记得吧?”
  江鹭,字夜白。太子如此直呼,可见亲切。
  太子身后,面容清隽、身姿清拔的郎君抬头。
  郎君看到她脸色有些白。
  她……是不想见他,还是病了?
  江鹭很平静,好像已经忘了前几日在马车中对她的挟持。他缓缓拱手:“那时候天黑,没看清楚。今日才看清——见过姜娘子。”
  姜循想到那夜,站在血泊中一身肃冷的江鹭。君子琅琅,却衣染血腥,宛如杀神。
  此时,她看江鹭半晌,扯动嘴角,行了个万福礼。
  暮逊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二人冷漠的表现。
  这正符合张寂告诉的——
  暮逊与张寂一同在老师门下听课。张寂虽是姜太傅的学生,但张寂不参与党争,性情冷而本事大,颇得暮逊的信任。
  张寂告诉暮逊,那一夜孔益杀姜循时,江世子虽然救了姜循,但因为救援不及时,姜循对小世子有些厌恶。
  ……这倒符合姜循的脾性。
  --
  殿中日光暖融,姜循陪暮逊坐在榻边,与江鹭闲聊两句。
  姜循面上平平,似乎对小世子并无意见。太子言笑晏晏,好像知道他二人过节,想为二人消除误会。
  过一会儿,外面有人来报,说贵女们来了。姜循便起身暂别,说去主持贵女宴。
  太子心知肚明这贵女宴的缘由,便颔首许了。
  在世人眼中,暮逊对姜循之敬之重,日月可鉴。暮逊将姜循一路送出宫殿,江鹭坐于殿中,端然喝茶,并不多看。
  过了屏风,暮逊回头,只瞥到世子清拔之影。
  暮逊握着姜循的手,温声:“辛苦你了。”
  姜循平和:“为殿下分忧,是我分内事。”
  暮逊倚在门框边,俯身,手指轻轻抚过姜循的面容,为她掠好耳畔的发丝。
  殿中,江鹭蓦地闭上眼,袖中手指突兀地点了一下桌子。
  暮逊猜到江鹭武功好,他不想让江鹭听到自己与姜循的谈话,便贴着姜循的耳:“你觉得江鹭如何?”
  姜循眼皮倏地一跳,心脏蜷缩。
  好半晌,姜循静声:“什么?”
  暮逊笑:“你不要这般生硬。我听张寂说了你和小世子之间的过节,世子只是救你晚了些,你没必要这般记仇吧?”
  姜循的心一点点平静:“殿下,我一贯记仇。”
  暮逊轻声“嘘”。
  暮逊:“声音轻点儿。我是问你——你应当看到我桌上的那几本折子和书目了吧?有件事,孤拿不定主意——世子想让他的门客进枢密院,孤该同意吗?”
  姜循立刻:“不该。”
  暮逊挑眉。
  姜循毫不犹豫:“南康王府势大,自古异性王割据之势不可不妨。江鹭,江夜白,江小世子,绝不应插手东京政务。”
  暮逊眸色幽深地看着她。
  暮逊半晌笑一笑:“南康王不会那样做,他们世代忠孝,严守祖训……不过循循的担忧,孤知道了。孤再想一想。”
  暮逊又拉住姜循,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还有……阿娅的事,你多上心。”
  他挽着她,如夫妻间的亲昵戏耍。
  绿帘如漪,嬉笑浅浅。
  --
  江鹭坐于殿中,虽听不到,却隔着一张山水屏风,模糊地看到那二人耳鬓厮磨的情意。
  殿中渐渐燥热,茶水却一点点凉了。
  他沉静的心湖如沸水般汩汩烧起。
  他武功实在好,目力实在强——太子的手拂在姜循的脸颊上,她颊畔大约染了绯意,睫毛上沾了点儿雾……
  江鹭出神,袖中藏着的先前被刀划破的掌心烫得他难耐,却强忍。
  倾而,他听到小风声,抬眸起身,果然,太子回来了。
  暮逊重新让他坐下,江鹭恭然有礼。
  他知道暮逊在拉拢自己——带自己见未来的太子妃,本是一种示好。
  门外姜循已走,暮逊撩袍入座后,沉吟:“循循……”
  江鹭垂着眼,好一会儿,他点点抬起脸,乌清的眼睛看向暮逊,眼神如冰雪寒霜。
  暮逊背脊一凉。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一时想不到。
  暮逊不动声色,说出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夜白觉得,循循如何?”
  殿中炉香徐徐,漏刻滴答,极致的沉静落针可闻,烟雾笼着江鹭秀美清润的眉眼。
  好半晌,江鹭静然:“什么?”
第19章
  暮逊倚着桌,笑吟吟闲话:“我此前从未见过夜白,但一直听父皇说起你。父皇总是指着南康王府的世子,训斥我们兄弟几人,骂我们不成器,不如小世子,不能让他如南康王一般省心。
  “父皇与你爹结为义兄弟,他二人数十年的情谊,不必多说。可惜南康王要代父皇守好江南十余州,孤虽然自小就好奇夜白,却无缘得见。今日相见,自是一见如故。
  “所以我也不瞒夜白——姜家娘子,是我父皇为我选的未来太子妃。夜白之前就见过她了,不知对她印象如何?”
  江鹭心想,原来如此。
  太子不愿他沾染军务,不愿让段枫进入枢密院。江鹭早有察觉,也决定让段枫走科考之路,再通过自己的法子送段枫进枢密院。但太子拒绝江鹭,又怕江鹭离心,所以,太子要带江鹭见姜循。
  太子最亲密的未来妻子,都肯与江鹭座谈,难道不足以证明太子对江鹭的拉拢之心吗?
  江鹭一向心静,此时想着姜循,心中却不禁浮起一丝嘲怒之意。
  但他可以克制。
  他此次来东京,有大目的,大所求。
  于是,暮逊便见这位世子十分平静,除却方才的那丝凉意,世子此时眼无波澜:“姜娘子是太傅之女,博学多才,文淑贤良,当为殿下贤内助。”
  江鹭想,他不能让姜循影响到自己查凉城事的目的。
  所以江鹭说:“然而自古后宫干政乃是大忌。殿下对姜娘子,过于放纵了。”
  暮逊看着江鹭。
  他是多疑性子。
  张寂告诉他,江鹭与姜循不和,他不太信。毕竟姜循那般貌美,而小世子的容貌,更让暮逊见第一眼,就生出警惕心。这种无缘无故的警惕心,暮逊暂时理不清,却足以让他几多不安。
  但是现在,这怀疑消下去了大半——
  姜循在他耳边,说江鹭坏话;江鹭试图驱逐姜循干政。
  这世上,确实有相见便不和的人。
  暮逊笑半晌,摇头道:“江夜白呀……你也知循循是我老师的女儿,我岂会薄待她?这样的话,我当做没听过,以后不要说了。”
  江鹭拱手。
  暮逊又忽然转了话题,兴趣落到了他身上:“夜白,你也快双十及冠了吧?南康王没有为你定亲吗?今日宫中办宴,邀请了许多贵女,你要不要与孤一道去看看?”
  江鹭道:“承蒙殿下厚爱,不过……”
  他略有犹疑。
  暮逊更生出兴趣,几多催促。
  这位面薄的小世子克服自己的赧然,轻声:“我这次来京,既是为了殿下的寿辰,也是为了……咳咳,相看一小娘子。
  “我爹和他的老友写信,让我们私下里……咳咳。”
  江鹭说得磕绊,耳颊染红。暮逊瞧得有趣,连笑数声。暮逊哪里知道,小世子肤白面薄是天生,只有眼底淡漠,才是真的。
  暮逊还要问:“是哪家好娘子?”
  江鹭:“杜太史府中三娘子。”
  暮逊捧着茶盏的手停住:“杜嫣容?”
  江鹭抬眸。
  暮逊解释:“孤认识她,是因她与我家小妹,乃是多年闺中密友。不过嘛,今日你是见不到杜三娘子了……循循和她不和,这宫中宴,是不会请她的。”
  --
  宫中贵女宴,宾客由姜循定。姜循自然不可能请什么杜嫣容,李嫣容,在自己眼皮下惹自己不快。
  院中莺莺燕燕,时而私语八卦,时而口舌交锋,好不热闹。
  她们中有人不敢招惹姜循,也有人觉得姜循德不配位,嫉妒于姜循来主持这宴——还没有入主东宫呢,就把自己当女主人看。
  但姜循今日十分安静。
  她恹恹地坐在角落中,执扇喝茶,不理会偶尔的几句试探。
  这让几位开口激她的贵女面面相觑,心中警惕:姜循怎么改了性了?莫不是她们不配让姜循打起精神?
  几个贵女围在一处说话,偶尔看眼坐于树下的姜循,窃窃私语。
  姜循撑着额头,闭目片刻。
  过一会儿,玲珑带着侍女,端着药盏前来,递于娘子手边。
  一旁有女笑问:“姜娘子病了?”
  玲珑抬头,先朝贵女请安,后朗声回答:“偶感风寒而已。”
  另一女便吃吃笑:“病了也来主持筵席……殿下也不体谅姜娘子。”
  玲珑笑吟吟回答:“敢叫几位娘子知道,我们娘子本事大,做事妥善,殿下离不了我们娘子。”
  几位贵女似笑非笑,掩着扇子,剜了那胡言乱语洋洋得意的小侍女一眼。
  但她们顾忌身份,懒得和一个小侍女计较。
  而玲珑见她们消停些,才低声劝姜循继续喝药。
  她望着娘子面无表情、却稍显苍冷的脸色,心中生出愧与怜。但姜循昔日总说不要浪费无用的感情,玲珑便吸吸鼻子,不招惹娘子了。
  她趁着娘子低头喝药间,小声汇报:“简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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