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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妆——宣七七【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27 14:45:01  作者:宣七七【完结+番外】
  期间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原主赵千澜出生,到伯府众人对她假惺惺的好,再到她的父亲赵绥战死沙场的悲伤,最终那些所谓的亲人一个个无情翻脸,廖氏带着他们姐弟二人来了珑汇。
  这一切千澜在梦里都事无巨细的经历了一遍。
  她有些怔忡,静坐在床榻上缓神。屋外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都说各自的人生都有各自的过法,谁也不能干涉谁。那她这算是什么?
  毋庸置疑地,她感受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半辈子,而且很有可能要继续以这个人的身份生活下去。
  替她赡养孤母与幼弟,替她完成之前不曾完成的事,比如重新回到京城延宁伯府去,拿回所有属于他们家的东西。
  又比如退掉那一门她死都不愿意嫁的婚事。
  以及代替她做这个表面是县衙里一个下九流的女捕快,实则是伯爵府贵女的赵千澜。这一点她并非很理解原主,她既然身负武功,那么开个武馆赚钱不香吗?
  干嘛要舍下身份来做捕快!
  还有一点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自己来到这里,而真正的赵千澜去了哪里?
  想及她穿越前所见到的葬着廖家女的孤坟,难道是因为那一个名唤念娘的女子?
  原主的记忆里是有念娘的名字的,她是廖瑜的亲妹妹,廖氏的亲侄女,曾与千澜见过数面,可她脑海中却想不起来这个姑娘的相貌,好像有关念娘这一块记忆都被人抹去了一样,这太奇怪了。
  穿越这种事情本来也是天方夜谭,既然能真实发生在她的身上,另外的事情似乎也就不那么骇人听闻了。
  算了算了,眼下那种费脑筋的事情先不想,身为一个普通二本学校毕业的人,太复杂的东西她也想不出来。
  下了榻趿鞋去桌上找水喝,顺便揉了揉肚子,想起来昨晚李叔那碗面自己见都没见着就睡死过去。
  到了现在她早已是饿的脚底发慌,两眼冒星了。
  这里喝过了水,她仔细穿好鞋,又闻到身上一股难闻的酸臭味,昨日原主在田间辛勤劳作,下晌自己又在马背上被吓出一身冷汗。
  有这个味道实属正常。
  这间屋子供原主偶尔休憩用,所以柜子里也备着几身换洗的衣裳,她正准备去柜子里找件出来换上,屋外就传来一阵暴躁的敲门声。
  下一瞬就有几个衙役破门而入,皆是一袭捕快服加身,面目凶神恶煞。
  千澜一怔,茫然的目光将几人看了一圈,见都认识,遂抱着衣服向他们拱拱手,“几位兄弟来得早啊,是有案子了么?你们且出去等等,我换身衣裳就来。”
  当头那位叫阿成,素来不待见千澜在衙门里所受的各种特权,更看不上她一个姑娘家的出来抛头露面。
  当即冷哼一声,“赵捕快要换衣裳,那就将牢狱里囚犯的衣裳换上吧!”
  听到这里千澜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有人状告你下毒毒害一名孩童,随我们走一趟。”
  此话一出,千澜愣了,挥手打开要来绑她的两个人,高声道:“你们给我等会儿!让我想想。”
  “我怎么不记得有过这么个事儿,你们搞错了吧?阿成,我虽然与你不对付,但污蔑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阿成冷笑道:“我污蔑你?赵捕快可真看得起我,那孩子的父母亲一大早就跑来衙门前哭喊,这会儿怕是已经传遍了,我可没那个本领能污蔑得了你。”
  “还有什么话,都留到公堂上和知县大人说吧!来人,带走。”
  半刻钟后,千澜被绑来了公堂之上。
  此时的大堂里,沈寂和杨衡分坐在左右两旁,都身着常服,面色如常。三班衙役两厢伺候,伍六七站在最前面正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堂下跪着一男一女,穿布衣,两相依偎哭得兴起,而他们身后是据说已被千澜下毒毒死的孩子尸首。
  大堂外的月台站着一些看热闹的人,见到千澜被押解出来,刹那间群情激昂,有指着千澜骂毒妇的,有向里面啐唾沫的。
  当然,那些准备丢菜叶子的在行动之前就已被衙役给请了出去。
  堂役击堂鼓三声,齐声高叫“升堂”。身穿缀鸂鶒深绿色官服的曾有才从暖阁东门出来,在大堂上落了座。
  声音渐歇,千澜正在踌躇自己需不需要下跪,曾有才便就醒木一拍,高声道:“堂下所跪何人?所为何事?还不速速招来。”
  那男子就道:“草民孙全,杨田村人氏,家住城中吉安巷,此来是为状告县衙捕快赵千澜,下毒毒害草民唯一的儿子,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啊!”
  千澜觉得这名字好耳熟,凑近几分一看,果然这人她认得,正是廖家老宅旁边那户人家,她理应要喊一声全叔的。
  昨日孙全还曾为她外祖家帮忙割稻子,一日工钱都有六文呢!怎么今天就跑来说她下毒害死他儿子了?
  曾有才又看向她,见她还被绑着,于是眼神示意伍六七给她松绑。
  阿成那小子果真是不待见千澜,绳子绑地也忒紧了,才这么一会儿就勒的她手腕疼,松了绑后她先瞪了阿成一眼,才向曾有才跪下去。
  “青天大老爷明察,人不是卑职毒害的。”
  孙全的妻子闻言大怒,指着她骂道:“你说不是你害得就不是你害得?你可真是恶毒,我儿子那么小你竟然也下得去手。大老爷这个恶女是在为自己开脱,求您为民妇的孩子做主啊。”
  听到这里千澜也微有怒意,蹙眉望向她,“孙婶您这话说的可笑,难道你说你孩子是我害的那就得是我害的吗?”
  “近几日来我甚至都没见过你孩子,你何以断定他就是我毒害的?有何证据证明?”
  她也是没想到,穿越来这两天不到,则又是惊马又是刺杀又是说她下毒的。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第9章 原是毒发
  曾有才也觉得孙娘子这话有点牵强,真相究竟怎么样并不是谁一句话就能证实的。
  他清了清嗓子,再拍醒木:“孙全,你口口声声说是赵千澜下毒毒害你的孩子,你且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孙娘子拿着衣袖抹眼泪,往前跪了几步,终于把事情徐徐道来。
  原是昨日晌午那会儿,原主田间劳作觉得辛苦,于是去了一处草垛旁休息喝水,孙家的孩子,也就是死者,见到千澜旁边摆着的竹筒杯子觉得好看,未曾问过原主,就将竹筒杯子带了回去。
  那杯子是千澜的外祖父望赋公亲手做的,用竹节所制,顶部还加上了杯盖,以便于携带,廖瑜等人都有,每只杯子底部刻着他们各自的名字。
  而衙役承上来的证物杯底处正刻着一个铜钱大小的“澜”字,无疑这就是千澜的杯子。
  死者从千澜身边拿走杯子时杯中还留有一口水,孩提不懂事便就一通喝了下去,不料下晌就开始恶心、呕吐,面色泛黑,且腹痛非常。
  连夜带到附近的医馆一看,大夫说正是砒霜中毒。
  因为是个孩子,身体尚不健全,所以哪怕喝下含毒的水很少,也还是在今日卯时一刻毒发身亡。
  说罢事情的经过后,孙娘子看千澜的目光里仿佛在燃火,继而又哀怨地看向曾有才,“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大夫曾查验过那杯子,言明里头有砒霜。民妇所言句句属实,要有半句假话,就,就让我不得好死。”
  一旁的孙全听到这话也很愤怒,“若大老爷您不信,大可把妙手堂的韩大夫请来,证物我们还留着的,不怕她推脱。”
  曾有才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孙氏夫妇两眼,默了良久。
  伍六七等衙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都懵在原地,就连阿成都挠了挠头,觉得眼前的夫妇不讲道理。
  一旁坐堂听审的沈寂脸色也不好看,抬眸看了两眼夫妇俩,最后转到赵千澜脸上。
  千澜更觉莫名其妙,到最后居然生生给气笑了。
  “全叔全婶,我看在我舅舅面上还叫你们一句叔婶。咱们做人得厚道,您二位的意思是,我在我自己杯子里头下毒,专门来毒你家孩子?”
  “这,说得过去吗?”
  问这话之前千澜还想过他们会讲几分道理,却未料及世上居然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她话音才落,孙娘子便已跳起来指着她骂道:“就算不是你下的毒,我孩子也是因为喝了你杯中的水才落得如此境地,我要你给他偿命。”
  千澜无言以对,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妇人。
  同时恍然——孙家小孩喝了她的杯子里的水所以身死,而他拿到的时候杯中只余了一口水。也就表明那时的赵千澜也已经喝了水不省人事了。
  原来,原来原主是被人给毒死了,所以她才会来到这里。
  如果她没有穿越来这儿,赵千澜现下就是尸首一具,那么是谁会想要害她?原主她大伯赵原?还是别的谁?
  千澜心中一跳,浑身瘫软下去。
  沈寂显然也想到了这里,看着瘫坐在地上,恍若无骨的千澜,紧锁了眉头。
  孙娘子还在骂,曾有才终于忍无可忍,一拍醒木,怒道:“肃静,公堂之上不可哗然。孙氏夫妇,你家孩子不顾着人家同意乱拿人家东西,出了事你怪别人?这么不讲理的人本官也是首次见到。”
  “你但凡能说出一条有关赵千澜的错来,本官就立即把她抓了下狱听候发落。”
  “她是不该有只那么好看的竹杯啊?还是杯子不该让你孩子看到?你自己说,既说她下毒,她为什么要在自己杯子里下毒,是准备把自己毒死还是准备害谁?”
  “公堂是为了惩恶扬善,并非是让你来撒泼霸蛮的。”
  “你家孩子究竟是谁下毒毒害的,本衙自会派人查清楚,但赵千澜无辜,此事毋庸置疑,你夫妇二人若再死角蛮缠,休怪本官不客气。”
  “行了,退堂,都散了吧散了吧!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儿啊!”
  说完这一席话,曾有才挥挥衣袖,这就走了。
  主审官都走了,余下的人留在这也没了趣,但沈寂这里还在圆椅上坐着,所以杨衡也只敢动动自己的肥躯,没有起身。
  他们俩都还在,在场的衙役自然更不能走,便都这么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气氛一时微妙起来。
  千澜正被孙全夫妇二人气得肝疼,又思及自己可能随时都有来自暗处的危险,不禁心里沉了一沉。
  她不过一个略有身手的大学毕业生而已,一篇论文都改了将近三个月才完成,实在没见过那么多尔虞我诈的大场面。
  一切宅斗宫斗的来源都来自相关电视剧与小说,如今需要切身体会,她明显战斗力不足。
  而孙全夫妇没想过曾有才会对他们这么一顿臭骂,反应过来后想要撒泼耍赖也没了气势,两人相视一眼后,哭哭啼啼地抱着儿子的尸首回去了。
  月台上那些人听到消息本来是过来骂人的,听到最后发现,这个事情上赵千澜不但无辜,反而还是受害者,也亏得她没喝杯中的水,不然哪儿还能有赵千澜这么个人啊!
  见孙全夫妇都抱着孩子走了,他们也都散开,各自回家去了。
  这时候沈寂从圆椅上起了来,如玉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甚为凝重,那双清亮的眼眸淡淡地看了千澜一眼。
  看起来赵千澜就算来了珑汇这乡野之地,也过得并不安生,她才遇上自己多久啊,就又是惊马又是刺杀又是污蔑的。
  还有那杯投了毒的水……
  然而这与他何干?算上刺杀那次,自己已经救了她三次了,到此也算仁至义尽。
  他面容逐渐清明,点了伍六七的名,“随本官去查田月娘的案子。”
  然后负过手先踏出了大堂,伍六七跟随在他身后,路过千澜时拍拍她的肩头,聊表安慰。
  王绪的案子沈寂昨夜已经和曾有才提过重办的事,他开口,曾有才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差没举面旌旗支持了。
  但一切得赶在处决那日查清才行,不然府衙可并非他这位正五品佥事能左右得了的。
第10章 赵家院子
  眼下王绪的案子要重查,千澜也涉了案,至少这两个案子她是都插不上手了。
  也正好能让她缓缓来这里遇到的冲击。与衙门众人告了辞,她便寻着记忆里的路线回家。
  不想廖瑜和廖氏正带着她弟弟赵霁急匆匆往县衙赶,正好就在衙外街头碰上了千澜。
  廖氏急得扑过来抱她,攀着她的肩头泪水涟涟,嘴里直道着幸好。
  赵霁也抱住了她的腰身,小脑袋窝在她胳肢窝下面,母子俩突如其来的熊抱,弄得千澜浑身不自在。
  这时街头还人来人往的,她觉得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回去说。
  于是连忙出声:“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母子俩这才松开了她,廖氏拿帕子印印脸上的泪痕,一双噙着泪花的眸子望向千澜,“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李子身死,孙全怎么会说是你毒害的他?”
  “回去再说吧!”千澜叹息,又向眼前的廖瑜颔首见礼。
  回到海棠巷子赵家,千澜就将今天大堂上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给了三人听。
  廖瑜当场气得拍了案,多年来的涵养又不允许他破口大骂,只好安慰千澜几句,说道:“清者自清,表妹无需担心。知县大人纵是爱钻营了点,但为人还是不糊涂的。”
  千澜点点头,谢了他一声。
  廖氏听后也很气,却也没说什么,自家女儿能安全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想起那杯带毒的水,她心里又后怕起来,“那水你幸好没喝。”
  千澜脸上闪过片刻不自然,低下了头,也道:“是,是啊,可不是嘛,幸好我没喝。不过却可怜了孙小李那个孩子,到底是为我挡了灾。”
  “这也是命数,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只怪阎王催的急让他去拿了你的杯子。”廖氏道。
  望着廖氏等人脸上的喜色,千澜心里忽然像被针扎过一样的难受。
  他们不会知道真正的赵千澜其实喝了那杯水,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更不会知道眼下的她已经换了另一个瓤。
  遑论亲情,她和他们甚至都是陌生人。
  任何的情谊都需要花费时间来培养,她在现代有母亲也有弟弟,目前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对廖氏母子亲近。
  而任何一个人在无所准备的情况下失去至亲,也是悲痛万分的。
  不过廖氏这里好歹还有个她,自己现代的家人却要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想到这里,她再不能安心和他们说话,推说昨夜在衙门没休息好,行去自己房间了。
  在门口又想起昨儿夜里廖瑜有话和她说,于是停下来返身看向他,“表哥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同我说吧,我去得真堂找您,也好拜见外祖母。”
  千澜毕竟是杨田廖氏往下二十几代的子孙,天爷既给了她这样的际遇,她自然也盼着见到那些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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