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旁的贵人,就是连见多识广的皇后眼睛一亮。
她所有的璎珞华鬘加起来都比不上眼前这只金贵稀缺,至少宫中的匠人做不出那般精巧的花丝牡丹。
北笙没管众人艳羡的目光,继续道:“这锦盒是明黄色,里头的华鬘也是用金色的丝线串的,这些只皇室正宫可用,康嫔娘娘喜欢,臣女下次可带其他颜色的来。”
她盖上了锦盒盖子,将东西放在了身侧的地板上,又端正的躬身朝皇后再次跪拜,道:“臣女还要回嵯峨宫受训,不敢再耽误时辰,告辞。”
皇后眉头一皱,朝一旁的婢女道:“琳琅,送徐二姑娘出去。”
“臣女告退。”北笙拿起地上的锦盒,抱在怀中退出了大殿。
宁妃扫了一眼皇后,朝出了殿门的北笙看去,似笑非笑道:“安国公府上两个女儿,为何不让长女进宫,偏让这不懂礼节,气性高傲的次女进宫?听说还是穷乡僻壤之地长大的,能有什么才识?”
康嫔轻哼:“依臣妾看,这位徐二姑娘不巴结奉承是个好姑娘,再说,是给东宫选妃,有些血性有什么不好。”
宁妃瞪了一眼康嫔,道:“那么多姑娘来坤明宫拜见皇后,哪个像她这般模样?还没当上太子妃呢,头一次见面就不将皇后放在眼中,这样的儿媳妇你敢要?”
康嫔眼神暗暗扫向皇后:“说句不敬的话,若换臣妾是皇后,选儿媳妇看她能否打理好东宫,是否有力量扶持太子,不敬我这个家婆又能如何?”
宁妃低眉瞪她。
皇后听着嘴角上扬笑了,“是本宫目光短浅,比不上康嫔,还是改日禀了皇上,这中宫之位换你来坐。”
康嫔讪讪道:“只是一个玩笑话,皇后娘娘赶紧饶了臣妾吧,这要是让陛下知道,将臣妾罚进冷宫都是轻的,怕是要了臣妾的命呢!”
皇后叹息一声,微微皱眉,“徐二姑娘的家世背景没得说,安国公又是忠贞之臣,大靖栋梁。本宫害怕的是这徐二姑娘太过精明,若真成了太子妃,日后凌驾于太子之上。”
宁妃低眉敛目,也作惆怅样,轻声道:“娘娘说得是呢,要做太子妃的女子,太蠢笨了不行,太精明了又让人害怕,实实不好选呢。”
康嫔玩笑似的道:“两位娘娘不必急,长公主不是调教呢么,难道十个贵女还选不出一个太子妃,若是不行,就将十个人全收进东宫,她们家世都不俗,相互掣肘,相互扶持,太子的前途也无后顾之忧了。”
皇后嗔笑:“就你法子大!”
忽而想到了什么,朝身后的大监黄骏道:“徐二姑娘的那只华鬘甚和本宫心意,你去替本宫讨来。”
宁妃一惊,不由抬目看向皇后,皇后神色淡淡,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康嫔抿着嘴挑眉憋笑,皇后的心思她一下子有所明了。
……
“徐二姑娘留步!”
北笙一脚已经跨过嵯峨宫的门槛了,就听到宫道上有人喊。
她退出来向后看去,却见一个拿拂尘的太监快步追来,只一眼就认出是坤明宫皇后身边的人。
那太监追到跟前,大汗淋漓,只喘着粗气,顾不上说话了。
北笙端正的行礼,问:“公公追来可有何事?”
气喘吁吁过后,黄骏才指了一下北笙抱在怀中的锦盒,道:“皇后娘娘说看上姑娘这件华鬘了,差遣奴来向姑娘讨。”
北笙一愣,随即道:“喜欢与否,只一眼就能确定。娘娘此时才差公公前来索要,无非觉得此物尚可罢了,并非真心喜欢,公公就是拿回去,娘娘也会搁置,倒不如将此物留给识货怜惜它的人。”
黄公公:“……”
他进宫伺候了近三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徐北笙这样的他还真没见过。
这姑娘给台阶不知道下,竟然还将台阶垒得更高了,他要是这般去回话,脸面上下不来的便是皇后娘娘了。
宫里还有宁妃康嫔在,岂不是让她们也看皇后娘娘的笑话?
黄骏赔了笑脸,继续劝:“姑娘说的话在理,但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懿旨,不可违背啊!”
北笙听懂了,“既然是娘娘懿旨,那臣女不得不从。”
她将手上的锦盒交出去的那一刻,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至少证明,皇后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第117章 他来做什么
北笙回到嵯峨宫时,正遇上贵女们散学,各自抱着各自的绣棚从净池斋出来。
各个都是十几岁的妙龄女子,如花骨朵般娇艳好看。
有几个是从前在长公主府上吃酒时打过照面的,但因她给萧勖解围,算是得罪了。
柳泽兰将头一扭就上了皎洁楼,好像北笙这么大个人站在院中,她没看见似的。
她身后跟着过来两个相互挽着手臂的女子,一个长相清秀,眼眸灵动可爱,个头瘦瘦小小的,另一个长眉大眼俏皮可爱,看见北笙后,惊讶的“咦”了一声。
走过来上下将北笙打量了一番,问:“这位姑娘长得好看,你是哪家的姑娘?也是来参选太子妃的?”
北笙点了点头,朝那两个女子行了礼,“我是安国公府次女徐北笙。”
另一个认识徐北笙,淡淡一笑,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怎么看上去这般面熟呢?”
北笙还未说话,长眉大眼的女子道:“你们认识?”
北笙想了想,是认识呢。
之前长公主殿下过寿的时候,这个清秀的姑娘和萧竮站在一处。
上一世和进宫参选过太子妃,礼部左侍郎觅同的嫡长女觅毓。
北笙看着觅毓笑,觅毓也看着北笙笑,但都没有说话。
给长公主府过寿的那一次,对彼此的印象可谓是深刻。
长眉大眼的姑娘好生羡慕的道:“原来两位姐姐真的认识,我叫江亚茹,我父亲是工部尚书江山。”
北笙朝江亚茹浅浅一笑,“久仰。”
觅毓拉了一把江亚茹,问北笙:“我们要去用膳,下午还要听刘尚宫的课呢,徐二姑娘一起去?”
嘴上是客气的邀请,眼中是孤傲的鄙视,北笙怎会看不出来。
进宫头一日,只不过才过了小半天的功夫,就让人感到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她前一世她得罪的人少,都遭到萧竗和萧竮的诬陷和迫害。
这一世只一个觅毓就对她满满的敌意,她有些不敢预测自己接下来要面临怎样的日子。
北笙摇了摇头,“不了,我还要去拜见长公主殿下,两位姑娘自便。”
江亚茹甜甜一笑:“那我们下午在刘尚宫的课堂上见?”
北笙道:“嗯,好。”
觅毓却讥笑一声:“我刚刚看见郎大人被贺邈引去了正殿,也不知道长公主有没有空见你。不过你是郎大人的学生,应该会被另眼相待的吧。”
“你是郎大人的学生”几个字,觅毓语气加得很重,提得很高,生怕别人不知道徐北笙和郎琢的关系。
别说江亚茹惊讶的瞪大了她本就长得很大的眼睛,就连路过的几个贵女和宫里的奴婢都朝北笙侧目。
但她岂止是郎琢的学生,还差点议亲了。
北笙笑笑,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也提高了声量:“我是郎大人的学生,郎大人也是我舅父的学生,我虽与郎大人相识短浅,但我家长姐称呼郎大人‘兄长’,我们一家与郎大人关系……自然是熟得很。”
觅毓本是想借机奚落徐北笙,毕竟进了宫的人都想靠自己的本事去争前程,很忌讳和娘家以外的人牵扯上关系。
没想到徐北笙竟然大大方方承认了,觅毓一时竟无言以对。
江亚茹激动的拉了一下北笙的手,道:“没想到徐家姐姐和郎大人有这层关系,之前郎大人给我们授课,严肃得要命,好在他的课已经讲完,我们不用再受这份苦了。”
快人快语将话说完,才觉得不该在郎大人的亲戚面前说郎大人的坏话,江亚茹急忙捂了一下嘴,讪讪一笑:“我开玩笑的,徐家姐姐千万别在郎大人跟前打小报告啊!”
北笙浅浅笑笑,心头虽然知道进了宫就更避不开郎琢,但依照她的本意,这辈子都不想同郎琢讲话了,何谈打小报告。
长公主见郎琢应该不得空见徐北笙,江亚茹正想叫徐北笙与她们一同先去用膳,却见到抱着拂尘的贺邈小跑了过来。
他看见北笙,急急道:“徐二姑娘刚才是去哪儿了?叫奴真是好找!长公主殿下知道姑娘进宫了,特召见您呢。”
北笙瞥了一眼觅毓,故意道:“刚才见殿下还在给贵女们授课,是以先去拜见了皇后娘娘。”
江亚茹一脸无所谓,觅毓的眼中难掩愤愤之色。
除了皇后娘娘的侄女华佳单独见过几次皇后外,其余贵女都是等皇后召见时集体去的。
徐北笙当真是特立独行!
贺邈没有察觉姑娘们之间的火药味,催道:“快走吧,长公主还等着您呢!”
北笙想起她给长公主备的礼物,但此时也不方便去取,想了想,只有改日了。
她朝觅毓和江亚茹微微点了下头,便随着贺邈去了。
正殿屋里何止郎琢在,萧竗萧竮那两个前世的死对头也在。
殿内已经摆下了午膳,一人一个小食案,郎琢坐在长公主左下首的位置上,萧竗和萧竮坐在郎琢对面。
萧竮旁边,离门最近的一张食案上摆了饭菜却无人享用。
北笙想,那应该是给自己备下的吧。
饭菜精致,最吸人眼球的还是每张食案上一小碟芙蓉糕。
萧竗萧竮作为长公主的亲侄女,和姑母坐在一个屋里用膳倒也无差,可郎琢一个外臣,怎也留在宫内用午膳?
还是女子众多的嵯峨宫!
从前世到今生,郎琢和长公主的关系好到让人难以理解。
之前长公主寿诞,郎琢引北笙拜见过长公主。
再次拜见,长公主并未和北笙过多寒暄,待她客气如常。
北笙朝殿内的四位行礼后,长公主便叫她落座用膳。
在嵯峨宫正殿用膳,北笙并不自在,但因父亲对长公主有恩的缘故,是以还是在叩谢后,她在萧竗和萧竮斜睨的目光中坐在了靠门的席位上。
郎琢低敛目光,闷闷饮了一口茶,身静心难静。
他做过无数次决定,也自信满满所选所做绝不会有错,唯独将北笙送进宫这件事,信念如危房之基石,在晃动中一点点坍塌。
他拿北笙做抵押,进行一场豪赌。赌赢了,天下是太子的,北笙依旧是他的,若是赌输了……
后果他不敢想,不管是什么结果都是他难以承受的。
北笙落座后便没有再看郎琢一眼,他们之间的那点插曲相比她想要得到的,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她便是自私的,只为自己和津淮而活。
用膳时无人说话,只是用到正半,贺邈又匆匆进来,压着声禀报,好似再说一件会令人不开心的事,“殿下,勖公子来了。”
旁人是和何神情,北笙垂眸没有观察,只听见靠自己最近的萧竮低声嘀咕了一句:“他来做什么?”
北笙也很纳闷,长公主是萧勖母亲,儿子午时前来拜见自己的母亲,萧竮为何要说这么一句?
第118章 舌头太长了
长公主扫了一眼郎琢,淡淡对贺邈道:“让他进来吧。”
又懒懒朝身侧的婢女道:“给公子备席。”
这么多外人在场,长公主对萧勖的不喜丝毫不加掩饰。
萧勖还未到,婢女就在隔郎琢较远的地方摆了一张食案,和北笙相对,也在靠门口的位置。
饭菜与众人无异,独独案头上少了一碟芙蓉糕。
待婢女将一切都布置好时,萧勖已至殿外,目光不移径直行至殿中央,向长公主跪拜。
“母亲入宫教导贵女,儿子进宫不便,已多日未向母亲请安,今日鞍辔局事不过,儿子这才得空入宫看望母亲。”
萧珣声音朗朗,囧囧目光只看向长公主,目不斜睨殿内其他人。
长公主神色如常,平淡到如同一汪池水,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波澜。
她淡淡的道:“若是未用膳,就用了再走吧。那边已经替你备下了饭菜。”
“儿子多谢母亲。”
萧勖起身转目间才看到了郎琢,朝他微微笑笑:“郎大人也在。”
郎琢眉目冷清,只点了点头,“勖公子好。”
明明可以将食案摆在郎琢的身侧的空位上,却偏偏摆在靠门口的位置,中间空出一大段距离来。
萧勖微微一窒,心中油然升起那么一丝不快。
无疑又给那些看不起自己嘲讽自己的人增添了新的谈资和笑料。
但又一想,母亲这么对自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愿将他留下用膳已是在众人面前给了他脸面。
他的前程本就没靠过母亲,也没靠过那些嘲讽自己的人,又何必在意他们的目光?
他走过去坐下,目光很自然的和北笙对上。
数月未见,她还是从前那般明艳的模样。
好似园中月季,不畏牡丹艳压群芳,不鄙杂花无香。独独一枝便是最耀眼的存在。
从听到贺邈禀报起,北笙的心就乱成了一团。
此时人就坐在她的对面,一抬眸就能看见。这么多人在场,她甚至不敢问候他一句,只淡淡的朝他点了点头。
今夕不比从前,从前她可以不管不顾,在萧勖受欺凌时站出来维护他一二,现在若是稍有不稳妥,流言蜚语传遍京城,她的太子妃之梦就彻底破灭。
但……
明明两个交过心的又如何能装成是陌生人?旁人已经将他看得很轻了,若她再如此,萧勖就不会多想?
她之前对他说过的那些鼓励之言又算什么?
她管不了这么多。
她朝萧勖点头见礼,朗声问:“当初潞州一别,已四月未见,萧大人在鞍辔局可还顺利?”
正要夹菜的郎琢身形突然一窒,不由朝萧勖看了过来,萧竗和萧竮也都愣了一愣,迟疑的目光着看向萧勖。
萧勖坦然的朝北笙一笑,心头却是极力的隐忍和掩藏,他道:“一切都顺利,姑娘的臂膀上的伤可痊愈了?”
北笙心跳骤然一窒,她和萧勖之间明明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此刻却是莫名的心虚。
怕殿内的人从他们的一问一答间找到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蛛丝马迹,而后流言蜚语传遍天下。
自己引起的话题却只想赶紧结束,便道:“多谢萧大人记挂,已经痊愈。”
说完便赶紧低头吃饭,心头有道急促的声音在高声呐喊:萧大人不要再朝她问话了!
而萧勖并未向她所期待的那般闭口不言,而是道:“立秋了,天气很快转凉了,阴雨天气伤口会阴痛,姑娘可用艾灸,会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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