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方知悟却暗地里买通狗仔和绯闻小报的记者,把元旦晚宴上祁言礼和陈诗蔚手挽着手,如同一双璧人的照片放了出来,逼得祁言礼这边阵脚大乱。
偏偏方知悟做得隐蔽,祁言礼也抓不住他的把柄。
祁言礼固然低调,陈诗蔚却是有头有脸的名模,一时间娱乐圈炸开了花,还有不少粉丝向事业还处于上升期,就不管不顾恋爱订婚的她讨要说法。
最后受不了各方骚扰的陈诗蔚连夜坐飞机回到了海外,隔天凌晨索性直接在ins上公开了自己的性取向,成功引起海内外的轰动,也使得祁言礼欠下她一个很大的人情。
一想到自己多走的弯路和损失的资源,祁言礼就恨不得把坐在旁边的昔日好友掐死。
他深吸一口气,清楚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机,便用最诚恳的态度对池旸道:“我已经和陈家解除婚约了,诗蔚她在海外的社交平台上也公开了自己的性取向。”
“我是出于单身状态才追求霭霭的。哥,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可以签个协议,把手上几家公司的股份转让给霭霭,也作为她日后生活的一个保障。”
“谁是你哥?”
“谁是你哥!”
听见哥这个称呼,祁言礼一左一右,两双眼睛对他怒目而视。
“烦请你们别再自作多情,也不要再来烦我!不管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告诉你们我妹在哪儿,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都收一收,钱和权这种东西你们以为能打动谁?”
“我妹再怎么样也有我这个哥哥,不至于饿死!”
失去耐心的池旸将半凉的咖啡一饮而尽,接着手上使劲,猛地把马克杯掼在实木桌上。
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他警告完祁言礼和方知悟,向着咖啡馆的出口走去。
池旸走得很快,不出一分钟,视线里就彻底不见他的踪影。
祁言礼和方知悟相视而望,颜色迥然的瞳孔中燃烧着鲜明的敌意。
但到底理智还在,谁也没有失态到在公共场合大大出手。
没办法从池旸口中得知池霭的具体位置,坚持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方知悟收回视线,默不作声抽出两张一百现钞放在杯托底下,紧接着起身想走。
祁言礼却在这时唤住他道:“阿悟。”
被昔日关系亲密时的昵称刺激着,方知悟蓦地扭过头来,俯身逼近对方,眼底的厌恶层层攀升:“别再叫我阿悟,你已经不是我的兄弟了,祁言礼。”
“是不是兄弟,都不影响我们怀有同样的目的,不是吗?”
祁言礼微微勾起唇角,表情却毫无笑意,“现在连霭霭的面都见不到,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呢?你在这里真情实感地痛恨着我,说不定霭霭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爱上了别人。”
祁言礼很少讲废话。
这句话出口,瞬间刺进了方知悟的心里去。
他没有转开眼神,只是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霭霭选择谁,或者干脆谁都不选,至少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
“如果她彻底离开我们,到一个我们再也见不到的地方去,有了家庭,有了孩子,而我们就连她最基本的近况都无法了解,到时候你又会打算怎么做呢?”
祁言礼一字一顿,说得很慢,显然提出这种假设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十分不快。
方知悟将撑在桌子边缘的手指慢慢收紧,紧到关节处迸开苍白的颜色。
他在祁言礼提出问题后,陷入了一动不动的沉默状态。
直到又有一个新的客人推门进来,门口摇晃的清脆风铃声惊醒了他的僵硬。
“……你想怎么做?”
方知悟又坐了下来,这次他坐到了池旸的位置上,和祁言礼面对面。
“我觉得,我们需要合作。”
祁言礼再次转动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在头顶灯光的折射下,蓝宝石的表面折射出近似刀光的冷芒,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用一种略显遗憾的语气说道,“你话说回来,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之前有个长得还不错的,从穷山僻壤出来的小子,住到了霭霭家里去。”
“是谁?”
方知悟条件反射问道。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
一种领先情敌,对池霭的生活掌握更全面的愉悦,稍稍掩盖了祁言礼心间的其他情绪。
他倾身向前,将手肘抵在桌面,双手交叠支撑着下颌,“我记得,好像是叫……季雨时吧,去年刚满十八,是霭霭母亲曾经过救治过的孩子,假借着回报恩情的名义对霭霭特别殷勤,也不清楚心里到底有什么想法。”
顺着他的语境,方知悟似有所感。
他取过放在旁边造型夸张的墨绿色男士手提包,从中摸索了一阵,找出张像是被大力搓揉过,看起来有些皱巴巴的照片,指着上面和池霭在一起拍照的少年:“是不是这个人?”
祁言礼并不清楚他们的背后还有情侣合照这一遭。
眼帘猝不及防撞进亲密依偎的两个身影,瞬间他的面孔也淬上了寒冰。
第96章
交换过彼此错过的信息后, 方知悟和祁言礼掌握了季雨时大致的情况:
池霭母亲救助过的孩子,家境贫穷,因为编导统考的缘故曾在池霭家中借住过一晚。在和池霭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 还在餐厅里以情侣的名义照了张关系亲密的合照。
面对池霭, 多半拥有程度不明的好感。
若说只是借住和言语亲昵,他们还能欺骗自己是池霭对于后辈的照顾。然而再加上情侣合照,不管任何理由,季雨时已然成为了达成合作的两人眼下的头号公敌。
祁言礼掌管卓际, 很快从过往的工作经历里, 调出了池霭和季雨时相识的过程。逐渐失去理智的他们, 又私下动用起其他的灰色手段,查到池霭近期购买的高铁火车票记录。
有了九成的把握,确定池霭现在处于季雨时所在的山镇,祁言礼和方知悟恨不得插上翅膀,即刻飞去她的身边,像是恶龙守护自己的珍宝一般寸步不离。
奈何东仓镇位于的山区近段时间降雨不停,对于直升飞机的驾驶有着极大的影响。
最高效的进山办法无法使用, 在查询过往新闻,得知一旦进入雨水期整片山区极有可能发生自然灾害的情况下, 他们对于池霭的安危更是担心。
规划进山路线, 寻找靠谱向导, 隐瞒家人购置装备, 前前后后又耗费了几日的时间。
上天不肯垂怜,等到他们装备齐全真正驶上山路时, 雨势不见收小, 反而越来越大。
越野车停在人为开辟的山道尽头,前方还有一两公里的窄路需要徒步前进。
坐在驾驶座上的保镖望着被滂沱大雨笼罩, 雨刮器开到最高频率也无济于事的车窗,愁眉苦脸地对后座的两人说道:“方少、祁少,这雨太大了,能见度这么低,咱们不方便下车走路啊,要不就在这里先待一段时间,等等看雨会不会小一点。”
副座上,皮肤黢黑的中年向导接过话道:“这雨的情况跟好多年前我经历过的场景一模一样,那时候也是连着下了好多天雨,和外界相连的山道上又突发泥石流,当时死了好几个人,还差点把从城里赶过来救助我们的医疗队砸得全军覆没。”
差点全军覆没的医疗队里有谁,祁言礼和方知悟都心知肚明。
因着那场灾害,池霭的母亲早逝,哪怕被她拼死推开的江晗青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人纵有通天的本事,在自然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无力。
还没等两人说话,开车的保镖表情中已然露出了几分凝重之色:“真的一模一样啊?”
“我是土生土长的东仓人,见识过那场灾难,到现在都忘不了。”
向导打开怀中的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口热水,好借此冲淡内心的不安。
尽管报酬诱人,但他也害怕有命拿没命花。
于是犹豫几秒,跟两人商量道:“两位老板,停车等在这里也不安全,我想保险起见,还是趁着没发生什么意外,直接开回去在山脚边住下,等到雨势收小些再进山才好。”
方知悟听见他们的对话,立刻想到住在山里的池霭更不安全,他沉着面孔,不为所动地说道:“马向导,我找人之前就说过,不怕死的才能挣这个钱。”
他有一双遗传自北欧基因的绿眼睛,笑起来仿佛春日到来的葱茏树林。
不笑冷漠时,又像是择人而噬的孤狼。
姓马的向导被他盯着,硬着头皮将求助的目光转向在旁边掌管着车辆进退的保镖,
谁知这保镖也是方知悟千挑万选出来对于方家最忠心耿耿的那一茬,在听到后座传来的吩咐后,立刻闭嘴不再提出建议,重新启动越野车,寻找着再开进一段距离的可能性。
连绵不绝的雨幕,夹杂着天边时而响起的电闪雷鸣。
进无可进之时,方知悟和祁言礼率先穿好放在脚边的加厚连体雨衣,他们吩咐了保镖一声从后备箱里拿出必要的装备,然后径直推开车门,一脚踩进了雨水和落叶交织的泥泞里。
马向导走到最前面带路。
中间是他们两人。
末尾是背着硕大登山包的高壮保镖。
四周的山峰森林,倘若在天气晴朗的往常,倒不失为一线壮丽的风景。
只是眼下谁也无心欣赏,怀揣着重重担忧闷头赶路。
一公里多不到两公里的路,因着雨水和可见度低的困扰,他们走得十分艰难。
到一半时,方知悟隐约感觉到地在摇晃。
他相隔十几米的距离,唤了声马向导的名字,不得不大喊着才能把情况清晰告知对方。
马向导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做出个停下的手势。
紧接着他蹲下身,用手贴着被雨水淹没的地面静静感受几秒,遽然蹙紧眉毛道:“应该只是小地震,但我们现在的位置不好,雨水下了这么多天,山峰上的石头都被泡软了!”
“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喊声被浸透在风雨中,再传入耳畔呈现出来自天外的失真感。
马向导又一次请求道:“老板啊,要不咱们回去吧,您两位的命多金贵!”
说来可笑,虽然都抱着用生命来守护池霭的念头,但在马向导喊出“两位的命多金贵”的瞬间,他们的脑子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响起了雨声、雷鸣声之外的另一道声音。
这道声音问他们:值得吗?
如果不是因为放不下池霭。
如果不是因为无论如何也要追随她的脚步,承受不了失去。
他们依旧可以待在车水马龙的滨市内,过着山巅之上,一呼百应的优沃生活。
如果没有池霭。
他们大概率还是最好的朋友——是没有血缘关系,却相互理解扶持的兄弟。
某个须臾,望着彼此被雨水打湿而狼狈不堪的脸,他们的瞳孔中泛起同样的迷惘。
可情绪转瞬即逝过后,祁言礼又忍不住想起了年少时,身穿花裙子,像个洋娃娃一般的女孩,朝自己递过来的粉色佩尔朱克,以及那个深夜,在海边扼住脖颈的窒息和抵死亲吻。
而另一边,方知悟眼前出现的,却是这些年来早已渗入骨血的牵绊缠绕,以及大年初一的夜晚,她用尽全力丢掉父亲赠送的礼物时,那双不经意的、看起来哀伤孤单的眼。
也许有很多人都不会理解,为何会有人甘愿为爱付出一切——可他们本来就是结构稳定的三角,互相伤害,又互相依存,离开谁都会就此倒塌。
不用言语和交流,祁言礼在方知悟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信念。
他微微颔首,在向马向导确认完毕沿着山道一直朝前走,就能抵达东仓镇之后,对着另外两人坚定地说道:“你们回去吧,剩下的这段路,我和阿悟两个人会一起走完。”
……
池霭望着扑打在窗上的雨点,下意识出神发呆。
就在半个小时以前,东仓镇发生了轻微的地面摇晃。
她原本以为是灾害来袭,背着笔记本电脑匆匆下楼,又被坐在收银台后玩扑克牌的老板娘拦住,告诉她这是东仓镇常有的事情,微型地震而已,只要不走在山道里就没有危险。
镇民对此见怪不怪的情绪多少安抚了点池霭的心情。
她重新回到房间,掏出手机想给询问东仓镇情况的池旸报个平安。
但大雨阻碍了信号,她的消息转了半天都没有发出去。
也不知道这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池霭开始后悔为什么不趁着更早,雨势还小的日子就联系带自己进山的车队——倘若那会儿就走,现在也不会被困在房间望着大雨心惊胆战。
池霭想着,再次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看。见微信好不容易发了出去,她又惦记起如果自己不能准时离开东仓镇,那么几天后飞去法国的机票是否要改签。
乏味的雨水撩拨着人们的神经。
池霭百聊无赖,干脆拢着双臂在桌上趴了会儿。
她开始自己跟自己打赌,这样大的雨势,季雨时晚上还会不会风雨无阻地继续送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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