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她的心酸她的煎熬,统统要回馈给他,让他不舒服,让他痛,让小刀子磨着他的心。
一时不由发狠,那休书必须找到,之后再狠狠甩他脸上。
就在这时,却听到外面芒儿笑喊着说:“鸭鸭!”
孩子稚嫩的声音中满是欢快,她一时有些怔住,于是许多心思都涌上心间,胸口竟有了说不出的酸涩。
休夫后,孩子再不能这样欢喜地喊那爹爹了,再找一个新爹,也不像亲的那般亲近吧?
阿畴看着她茫然的样子,问道:“希锦?”
希锦一时也有些徘徊,到底要不要休,到底要不要现在休?
这时候,突听得二伯家的小厮来旺却跑来了,他兴高采烈地道:“家里出大喜事了,听说四郎通过了解试,才打听到的消息,通过了,大家伙都去看呢!”
阿畴这里还没说什么,希锦却已经听到了,她探头出来:“什么,四堂兄中了?那他就能和霍二郎一起过去参加省试了!这可真是心想事成呢!”
来旺便说起来:“这就不知道了,咱们也是刚打听到的,打听到就赶紧过来报喜了,外面别提多热闹了,敲锣打鼓的,好大阵仗!”
希锦笑道:“好,那我们赶紧过去道喜。”
一时来旺走了,希锦更要出去,却见阿畴眉头微蹙,神情间有些不对。
希锦轻哼一声:“瞧你,这是什么脸色,别人过了解试,你倒是如丧考妣的样子。”
阿畴:“只是过了举人,可以有道喜的,却不该有敲锣打鼓的。”
希锦惊讶,她拧眉看了一眼阿畴:“你好大的口气,考中举人,这以后就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就和我们不一样了,那凭什么不能有敲锣打鼓的!”
阿畴:“功名要去参加省试才有,如今四哥只是举人,并不是功名,。”
希锦:“只是举人??”
她倒吸一口气,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他,这人怎么了?
他难道以为,他攀附了贵人,他也就贵了?
这可真是紫砂壶里的胖大海,给点水就膨起来了!
第23章 所有的人都跪在他面前
希锦不可思议地看着阿畴:“阿畴,你有本事你去考一个,可你连解试的大门都进不了,却来说别人做什么?”
提起这个,她突然想起当年,当年他读书多好啊,连那饱学多才的老夫子都夸他,说他如何如何过目不忘,说他多么天资不凡,说他若是取道皇城求取功名,必有一番作为。
可结果呢,他偏偏无意仕途,后来更是直接不读了。
不读了!
恨铁不成钢啊!
她想起这些,不免长叹一声:“我这辈子是没有凤冠霞帔的命了,咱们还是去看看别人吧,好歹也沾沾喜气,说不得将来芒儿长进,我们也有个盼头。”
阿畴听此,那双琉璃玉珠般的黑眸看着她,却是哑声道:“你想要的,都会有。”
希锦:“对,都会有,今晚我早点睡,肯定能做个好梦!”
说完,她赶紧回房换衣服,又张罗着让奶妈给阿芒换衣服:“人家考中举人,以后就是读书人,这就是言情书网了,我们都过去看看热闹!”
秋菱和穗儿见此,也都赶紧忙前忙后的,奶妈更是要给芒儿穿一身干净体面好衣服。
希锦换上衣裙,略梳洗了,这才要赶过去。
四堂哥中了举人,她心里确实是欢喜的。
虽说二伯母那里处处多少让人有些不舒坦,但到底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宁字,对方考中了,总归来说是给宁家添光彩,说出去宁家也是出过读书人的,芒儿以后面上也有光,所以自己跟着凑个热闹赔个笑脸,也不至于吃什么亏,这大家族的人情世故不外乎如此。
这时候奶妈也把芒儿打扮好了,希锦领着芒儿就要过去。
谁知道芒儿却道:“爹爹,我要爹爹。”
说着,眼巴巴地看他爹。
希锦一听,自然不愿。
当然不想带他去啊……
阿畴却仿佛并没察觉到她心中的不喜,迳自走上前,握住儿子的手:“好,爹娘陪你一起去。”
说着间,他抬眼看向希锦。
希锦满心不情愿。
但是芒儿却欢快起来,一只手牵着希锦,一只手牵着阿畴,开开心心喊:“爹爹,娘娘!”
希锦心里无奈,虽说她现在多少有些犹豫,可她已经放出话去要休夫,是要开始物色下一茬了,结果头一茬还跟着一起抛头露面,这算什么事?
关键是她的放夫书却不见了!
要不然她一定恨恨甩出去了。
芒儿看希锦不动,小人儿着急,便吭哧吭哧拽着希锦的手催她。
阿畴:“你不去了?”
希锦哼了声。
阿畴:“若是不想去,那你带着芒儿留下,我过去看看?有什么热闹,我会回来和你提,或者干脆都不要去了?”
希锦:“才不!”
这种热闹,怎么能少了她,一定要去看。
当下也就道:“走吧。”
说完迳自往前走。
阿畴便领了芒儿,很快跟上了。
三个人并排走在宁家那宽阔的廊道,芒儿确实高兴得很,两只小胖手紧攥着两个大人的手,在那里打坠坠,一蹿一蹦的。
阿畴垂眸,看着芒儿道:“爹爹抱着芒儿好不好?”
然而芒儿精神头大得很,并不要抱:“芒儿走,芒儿走!”
希锦边走,边在心里筹划着,一定要找到那休夫书,尽快把这件事办妥了。
如今堂兄都要当举人了,正是最光彩的时候,她万万不能让阿芒这种事情传出来,到时候平白坏了名声。
这么想着,一家子已经到了二堂伯门前,却见门前正在放鞭炮,辟里啪啦的,小孩子都拍手叫好,过来的小孩子还统一可以拿到小银锭子,装在红色小绸袋子里,好看得很。
芒儿自然也得了一个,跟宝贝一样攥在小手中。
阿畴怕他攥得手疼,便哄着要拿走,芒儿却还是不撒手。
希锦道:“没事,让他揣兜里吧。”
阿畴:“那就放兜里。”
芒儿忙小心翼翼塞自己小兜兜里了。
希锦叹:“这孩子财迷。”
阿畴:“像你。”
希锦:“……”
她哼了声:“对,不像你。”
说完这个,还没带待阿畴有反应,她已经道:“我看像街道上的闲汉。”
阿畴听此,静默了片刻,才抬起眼来。
墨黑的眸中都是不满。
希锦赢了一筹,很有些得意:“谁让你说我,长个教训吧!”
说话间,希锦带着芒儿阿畴进去,却见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宁家的各房,二伯母正欢天喜地地给大家分喜糕,她春风得意,满脸光彩,比过年还高兴。
这么分着,她便看到了阿畴。
她惊讶地望着阿畴,之后看看希锦,有些疑惑的样子。
这时候其他人也看到了,大家都惊讶,面面相觑,多少有些尴尬。
其中最惊讶的自然是希钰,希钰诧异地望着阿畴,差点当场想问,你不是要休夫吗?怎么现在又一起过来了?
她着急,恨不得阿畴赶紧对希锦死心。
阿畴自然将所有人那尴尬疑惑的表情尽收眼底。
对此,他只是道:“前几日我要处理一些琐事,一直出门在外,今天才回来的,没有想到竟听说了这样的大喜事,恭喜二哥了。”
他这一说,二伯母忙笑着说:“难得大家都来捧场,其实只是一个举人而已……”
她话刚说完,旁边顿时好几个夸赞钦佩声,把她想谦虚的话头给截断了。
场面重新热闹起来,大家欢天喜地的,这时候希钰把希锦拉到了一旁。
“二姐姐,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要休夫吗,怎么又把他带来了?”
希锦看着希钰那巴不得她婚姻不幸的样子,一时也是叹息。
这堂妹长得也算是人模人样,怎么就不盼着别人好呢?
都是一家子的姐妹,自己倒霉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当下她便道:“本来要休的,可那放夫书竟然不见了,况且芒儿见了他也高兴得很,我想着再缓个一两日也可以,不着急。”
希钰听了,跺脚:“休夫书竟然不见了,二姐姐,怎么竟有这等事!要不这样吧,我帮你去说,好歹和他说明白,免得回头闹起来,谁脸上都不好看!”
哪怕不休,也得让阿畴知道,这水性杨花的女人不要他了,让他伤心!
总之,不能让希锦当皇后了,怎么也不能了。
希锦淡看了一眼希钰:“这是我要休夫,又不是你要休夫,你怎么这么着急,比我还急呢?”
她好笑地道:“我总觉得,你眼巴巴地看着他,你就说吧,是不是我休夫了,把他赶出去,你就赶紧要把他捡回来?”
这话只听得希钰心头一跳,当下忙道:“二姐姐,我也是为了你好!他那人若继续留在我们家,岂不是白白耽误了你!怎么姐姐倒是要说这种话,让我情何以堪,你这样子,我以后也没法和你说话了。”
说着,眼里倒是泛起潮意,竟是委屈得很。
希锦便笑了:“希钰,当姐姐的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竟还当真了,你说你,都多大了,竟然还小孩子心性。”
希钰见她这样,一时也是拿不准,虽心里很是不舒服,但也只能勉强压下。
毕竟她还得劝着希锦和离,或者以后利用希锦做由头来接近阿畴,万万不能和希锦闹生分了。
希锦便不再理会希钰,过去帮着二伯母一起分喜糕,也算是给人打个下手。
等忙完了,她才过去抱芒儿,芒儿正由阿畴领着在那里看迎春花呢。
那葱绿枝条上开得旺,一簇簇的,粉黄潋滟,倒是看得喜人,阿畴抱了茫儿去触碰那花枝。
希锦从旁看着,这父子一个挺拔俊逸,一个团软稚气,不过眉眼间竟颇为相似,一看就是血脉至亲。
也怪不得芒儿天天惦记他爹。
若自己换一个赘婿,芒儿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正想着,突见阿畴抬眼看过来。
他素来是寡言的,也是沉默的,不过此时那没什么情绪的清隽面庞却有着异样的平静,以及一些希锦无法描述的情绪。
就好像在无人的傍晚,她眺望着远处的落日,看着那绚美的落日终究一点点坠下去。
她怔了下,突然意识到,他的情绪好像确实不对。
今天他回来后,好像就很诡异。
她蹙眉,打量着他:“你这是?”
他是听到了什么言语,知道她要休夫了?
于是这一刻,在这四目相对间,她有些心虚。
不过很快她就理直气壮起来。
她不该休吗?
他便是猜到了又如何,反正他早晚应该知道的。
她咬了咬牙,狠心地收回了目光,却对芒儿道:“芒儿,你看到了吧,你四伯考中了举人呢,考中举人就是读书人了,读书人就是言情书网,你以后也要好好读书,将来好歹得一个功名,这是好大的风光呢。”
阿畴听着这话,终于收回了视线,看向那院落外。
此时,那锣鼓声已经响起来了,甚至还有马匹的灰灰声,很大的阵仗。
他知道这并不是中举会有的阵仗。
这时候,小厮急匆匆地跑来报了:“不知道是什么人,都是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官人的衣裳,带着兵马,手执长枪大戟,冲着咱们家来了!”
大家一听便慌了,也有些茫然,兵马,什么意思,这是要抄家吗?他们犯了什么罪吗?
那族长到底是比别人经历得多,忙详细问起来,问起衣着,也问起装扮,问明白后,笑着说:“这分明是来贺喜的,这是喜事登门。”
二伯一听:“是来贺喜我们家出了举人吗?”
族长想着,也是疑惑:“按说不应该,考上举人不应该有这么大阵仗。”
这么说着,又有一个小厮冲进来,却是道:“那大官人已经快到咱们门前,说是来贺喜的!”
贺喜的?
二伯娘便笑得合不拢嘴:“那就是为了我们家了,我们家出举人,考取了功名,连这些官老爷都来贺喜了!”
族长还是疑惑,不过事情已经来了,当下忙带着人要去迎。
因不知道外面确切,族长也不好贸然出去,于是便令家中几个小辈过去迎接,好歹探知虚实,谁知道几个小辈刚派出去,外面便开始鸣锣放炮,声音不绝于耳,阵仗颇大,大家正暗自疑惑,就见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来。
这小厮却是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说是迎接贵人的,迎接贵人,说咱们家出了贵人!”
这话一出,大家全都松了口气。
是喜事上门!
二伯眼睛都亮了,满脸放着光彩:“好,好,咱们家出贵人了!”
族长也是疑惑,毕竟只是考中举人,连功名都不算,怎么竟这么大阵仗,不过他还是赶紧整理衣冠,准备出去迎接。
而就在内室,二伯母听说这消息,一时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其它各房媳妇也都纷纷道喜,二伯母便忙谦虚几句:“这哪能呢,只是区区一个举人,只是举人,怎么就劳动这般大驾,我听着也不像啊!”
于是旁边一个妯娌便分析道:“想必是咱们宁家到底是汝城大户,咱们这样的人家中了举人,和那寻常人家自然不同,从此之后咱们家算是改换门户,那些大人们自然不敢小看,所以过来庆贺!”
其他人懂的不懂的,听着纷纷觉得有道理:“对,我们以后便是言情书网了。”
大家全都敬佩得很:“二伯母,到底是家四郎争气,他算是为我们家改换门庭了,咱们以后孩子说亲,说出去也有个当举人的叔叔了呢!”
这时候外面锣鼓声响起,众人又好一番奉承,二伯娘高兴得简直满脸都是光,这个时候一叠声谦虚。
大家又说二伯娘的孙儿,说以后都会有出息:“你瞧瞧,你这大孙子,天庭饱满,这一看便是富贵之相,将来前途大着呢!”
就在这热闹中,芒儿被挤出来,兜兜中的小荷包也差点掉了。
他赶紧捂住。
希锦怕他被碰到,便拉着他过去了角落,站定后,她看着这场景,羡慕得心肝都疼。
太羡慕了,人活这辈子但凡能享受一次这心花怒放的荣光,那都值了的!
这边族长也就是刚整理好衣冠出门,那边家中几个小辈已经簇拥着汝城知府并几位大人过来了。
希锦隔着窗棂远远看过去,却见为首的那位头戴双卷脚帕头,穿了一身红缬团花衫,腰上则是镀金束带,端的是威风凛凛,这一看便是燕京城来的官老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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