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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记住了，我前几日去织染坊看过了，婶子们干的热火朝天，那布料也染出来了，很漂亮。”
顾磊高兴地说外面的事给爷爷听，乐呵一下。
“咱俩家的女人不比男人差，就缺个机会。”
“是这么回事，瞧着婶子嫂子们挺高兴，脸上也有了笑容，我这心里踏实多了。”
心里越发认为自己很幸福，娶了个好媳妇，就这一桩事，就让宗族对自己有了好感，把他和二婶分开区别对待。
“你平日里多去学堂拷问兄弟姐妹的学问，多过问底下兄弟姊妹，该管要管，不能不问，让族人看了你们嫡系都不管我们，我们家男人都白死了，都是冷心冷肺的玩意。寒了人心家族就要走下坡路，越是难越是要把人心拢在手里。”
李爷爷叹口气，“当家做主权力大，也累得很。”
“是，我算体会了，这个大家长当得不容易。”
“你还年轻，要学会用人，都自己干太累了，跟你叔父好好学本事。”
“是，叔父没少教我，是我鲁钝学得慢，我现在开始用叔叔和兄弟们了，主要是我对兄弟们本事也不知深浅，能用到哪一步心里也没准谱，还得走着看，深一脚浅一脚的得边学边干，有时候有点犹豫不够干脆果决。”
之前也没学太多，猛地就要当家主，很多事都麻爪，抽丝剥茧一点点学着干，老爷子一把撒手是不管的。
一个是伤心，一个是有点心寒族人不齐心，这还需要我提醒么，我都死俩儿子了，你们爱咋咋滴去吧。
实在不成，我就把手里这点人脉全都打包送给李老大，反正我孙子是李家乘龙快婿，以李老大的为人，背也得背着磊哥，不会丢下他。
我孙子不发愁，你们咋地随你们便。
我都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我牺牲了两个儿子做代价换回了顾家全族安稳落地，我对得起列祖列宗。
老爷子不大管事，你来求我我就说一句，你不来我也不说。
顾磊心气高，不愿意顾家就此滑坡垮掉，他乐意干，族人也看出点门道，最近一年小心思少了很多，开始主动配合磊哥，不敢再消极怠工，怕老爷子真彻底撒手，损失最大的还是他们。
李老大愿意提携拉拔顾磊，那是他女婿，其他人算个屁。
别人不知道，可顾家人看得明白，李老大轻易不开口，一口吐沫一个钉的人，落地生根的脾气，绝无悔改的可能。
独木不成林，以目前的状态，顾家人真不敢说，离开李家他们照样能出头，谁都不敢说这话。
顾家最出色的就是顾磊他爹和三叔，尤其是顾老大，十分惊艳的人物。
可惜先帝爷忌惮顾家，压得最狠，意图彻底破坏顾李两家的联盟。
顾家除了顾磊像他爹之外，其他人不配和李老大相提并论。
如今被顾磊他爹也死了，再把老爷子惹恼了就没地站了。
“你用人就大胆用，其他争锋不要问，只要不出麻烦就当看不见，有能耐的自己就走到你眼前了，和用奴才管事一回事，提携半天也起不来，没用，机会要靠自己争取。”
李爷爷手把手教他窍门。
第239章
“要是玩砸了呢，多辛苦才挣来这点脸面和机会，我不敢大撒手，就怕他们不珍惜。”
顾磊知道李老大有多艰难，要照料李家族人，还要拉着顾家族人给前程，叔父几个真的太累了，这点机会是求来的，换来的，不容易。
“你看，小家子气了不是，你没有玉儿敢想敢干，你顾虑太多。聪明人就这点不好，想法多容易错失机会。”
李爷爷很骄傲的抬起下巴，“我孙女可不管，想到啥立刻就干，错了不要紧，一大家子人都看着，有眼明心亮的人，知道你一心为了宗族和大家，有不妥当的地方，叔伯哥哥就会站出来，这就是能走到你跟前的人。”
李爷爷待人真诚，又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跟亲孙子一样手把手教，掰开了揉碎了说，教李睿李曦也是这样，并没有区别。
要不然顾爷爷不大管，反正我孙子不会落空有人教。
“是，孙儿受教了，是我胆子太小了。”
“我懂你的心，当初我接手李家难处和顾家差不多，处处受人排挤，就剩空架子三分钉了。这点家业是我在西北一手一脚打拼来的，是满身伤痕换来的。”
“你叔父和你二叔几兄弟去西北博军功，不敢错半点，生怕丢了家里脸面。你二叔在前朝谨小慎微，处处周全妥帖，可我不满意，胆子太小，撒开手干，你不干怎么知道谁不行呢。”
李爷爷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和顾爷爷是一类人，是开创下家业的功臣。
他们接手的家族都千疮百孔，传家几代羁留的问题一大堆，儿孙躺在功劳簿上吃喝玩乐，已经开始走下坡路。
走到今日，满腹心酸血泪，绝不是一人一力之功。
“您的意思是我可以再大胆些，干错了也不怕？”
“对，要给机会让大家去干，你挣来的机会越多，往上跳的人就越多，就像池塘里的鱼一样，你扔鱼食进去，就有鱼急着跳出来先抢着吃。”
李爷爷给他引路。
顾磊捏着下巴寻摸了一会，明白该如何做了。
“那我把绣铺干起来？”
“对喽，一个人干不完所有事情，咱俩家还是要标着膀子一起干。”
“行，我回去就张罗嫂子们干起来。”
“家族人多，玉儿的想法是对路的，吃喝拉撒都要银子，培养儿孙哪样不用银子，你做了宗族就懂你的心思，看到你的辛苦，人心不是一天凉的，也不是一天就能暖热的。”
李爷爷叹口气，“你别怨怪你爷爷冷淡，先帝爷的法子阴损却很有效，一个能读书传家的宗妇，她的作用可以影响三代儿孙呐。”
“是，我现在就感受到了。”
顾磊已经疲于奔命，他能体会当年父亲抑郁不得志的郁闷和无奈绝望。
“你娘是个好女人，谁都能责怪她你不能。她只是才干不足以承担顾侯府这个重担，她适合像你三婶那样关上门过小日子。世事无常谁也没料到先帝爷会出这样的招数，也许这是顾家的劫难。”
李爷爷转动着手里的玉佛珠，是孙女给他淘回来盘着玩的。
“顾家的问题核心是不够团结，固然宗妇不对路，但不全是女人的缘故，而是顾家本身就留下了很多世家积年存在的问题没有清除。”
“你不要看着李家现在团结，你年轻没看到当年你叔父少年时家里问题也是一大堆。”
“当年你李二叔根骨武艺和你叔父是旗鼓相当的人物，可为了老大他选择回前朝挣前程，为他留后路，毫不犹豫选择了退让。为什么退让，家族内部不够团结，问题太多，需要嫡系站出来梳理主持大局。”
“我常年在西北镇守不能回家，军功不能代替一切，反而会让他们以为自己出门可以横着走了，需要有一个有力量有责任且有城府心胸的嫡系站出来管理宗族，约束族人。”
李爷爷毫不避讳告诉顾磊，李家也曾走过弯路，也是牺牲了很多才走到今天的。
“没有付出哪来的回报，不说不代表不知道。老二在前朝为我们父子奔命，要粮草要军饷，前朝边境分不开，家族管理不能落下，老二付出了他全部心血。”
“一次次把博军功的机会让给族人兄弟，让家里更多的叔伯兄弟得了前程和脸面，以他的能耐原本可以更上一层楼，他选择为了李家放弃了高官厚禄。”
“老二走了，老大心里疼的要命，可他没时间沉沦，他要承担起整个李家，一路上玉儿都做恶梦，你以为他不知道，知道又怎样，能让玉儿不伤心不难受么。”
李爷爷深吸一口气，“玉儿和老四他们都是你二叔教出来的，我要是不让她去杀耿力，这股火就憋在心里了。”
“李家走到今日，是因为他们兄弟为对方都牺牲付出了很多，是嫡系十年如一日团结宗族，尽心尽力用心付出一切才做到这一步的。”
“你在李家读书多年，你知道的，老四老五老三的父亲早年死在战场上，他们本身就是孤寡，是你叔父和二叔倾力培养成才，没让孤寡落下，老四这一批一多半都是当年的孤寡孩子，如今怎样了，我们对得起叔伯兄弟的嘱托。”
顾磊听着表情很肃穆，认真竖着耳朵听从教导。
“一个人的力量托不起一个家族，你叔父的名声和战绩是李家儿郎拿命给他铺出来的。”
李爷爷转动着佛珠，好半响平复了心情才又开口，“孩子，你要去联络叔伯兄弟，真心实意为他们着想，全族拧成一股绳才能走得更远。”
“你看你祖母，你婶娘，还有玉儿，为家族付出了多少，玉儿也是跟着她祖母手把手学出来的，别的可以不干，老弱孤寡家里一定要亲自去转转，过问家里事，就怕奴才不操心亏待了老弱。”
“李家女出嫁不论嫡庶，嫡系都要填嫁妆，三节六礼嫡系这头一定有一份出嫁女的礼物，是敲打婆家也是给出嫁女撑腰，李家的团结是用心换来的，不是白来的。”
第240章 领悟
顾磊越听心里越透亮，也越发明白做好一个族长有多辛苦。
“这些说几天也说不完，不需要别人来求，嫡系就把事情都想到前头，做到前头了。离开京城，我们去接出嫁的李家女，可最终她们选择了留在婆家共渡难关，也是给李家留一条回京城的后路。”
李爷爷闭了闭眼，“娘家人都像丧家犬一样逃离，出嫁女能有好日子过么，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可她们还是选择了留下，京城的消息就是这样来的。点滴汇聚成河，人心才能凝聚。”
“顾家不团结，是因为你们做的不够，你那点恩惠并没有惠及到每一个人身上，没有让他们切身感受到大家族的好处，反而不如外头的百姓自由，甚至还要牺牲自己给嫡系让路，我本来也没得你什么好处，现在还要再退一射之地，凭什么？”
“我连养家糊口都困难，我父亲爷爷也为顾家牺牲了性命，我还是孤寡却没得实惠，再也没人提起我父亲亲长的功劳，外面前程未卜，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我父亲如果还健在，我是不是能过的更好些。”
李爷爷这话振聋发聩，直击顾磊的心灵深处。
他也没了父亲和亲叔叔，此时艰难，疲于奔命，对这话体会得更深。
像刀子直戳人心，疼的心肝都在颤抖。
“孩子，族长没那么好做，你看你叔父，来这里可有一天是闲着的，休息回家也到处看看走走，去学堂拷问孩子学问武艺，去孤寡老弱家里走一圈问一问。”
“哪怕老大媳妇和玉儿已经做到很好了，他仍然会时常去走一圈，不是走过场，是告诉家族所有人。你们都在我心里，我想着你们呢，只是还没机会没挪出空来安排孩子们的前程，给我点时间，我没忘了大家。”
“爷爷，我错了，是我做得不够，我不该埋怨大家不帮我，不齐心。”
“对喽，孩子，你要允许旁支有自己的小心思，谁都想过好日子，想锦衣玉食，想儿孙有前程，这想法有什么错？”
李爷爷在教顾磊，大度能容。
“是。”
“好前程会优先到你眼前，宫里的宴会，夜王殿下跟前的位置除了你别人没资格往跟前站，那别人有点小心思，怎么不能容了，我捞不着好处还不能羡慕一下。”
“是，我记下了。”
“难受的时候想想你三叔，想想玉儿她二叔，都是嫡出一个爹生的，凭什么为老大为大哥为家族牺牲付出，要想家族强大辉煌，就不能靠一个人的才干和能力，而是全族上下团结起来才是真的强大。”
“爷爷，这就是我叔父不让玉儿出头的原因么？”
“也是，也不是。”
李爷爷笑了笑，接过顾磊奉的热茶。
“我知道玉儿有将帅的才干，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可我不能撒手让她出去闯天下。”
“将帅很苦，不是女人干的活。我就这一个孙女，我舍不得她半生奔命，马革裹尸。”
“另一个，家族需要强大，如果家族是女人出头，而非男人出彩，这对家族也是沉重的打击。”
“外人会认为，你家儿郎已经需要裙带，把女人当男人去拼命才能有露脸的机会，这个家的男人全都是废物。”
“到了需要女人拿刀为家族拼命，男人却撑不起家族，保护不了妇孺，要来何用！”
“谁敢和你结亲，谁敢和你家合作，一屋子儿郎全是废物。”
李爷爷是个标准的大家长。
“……”
顾磊没有吭气，心里并不完全认同，还是认为委屈了玉儿。
“玉儿的才干可以做其他事，可以做更多，为百姓出力，为家族儿郎出力，没必要到外头去让人指指点点攻击她的名声，让家族其他儿女怨恨她只顾自己出头不管其他人死活。”
“死了一个魏老二，还会有李老二王老二来攻击她，这个世界永远不缺阴损的坏人，专拿女儿家的名声来攻击你，至你于死地。”
李爷爷很疼李玉，不想让她沾染一点不好的东西，不愿意孙女有丝毫危险和不好。
李老大也是同样想法，这是爷俩的眼珠子，从出生到出嫁都细细思量过，选的也是最长远最安稳的路，眼皮子底下护一辈子。
李玉原本承担着联姻的重任，但她对宗族付出良多，嫡系对宗族也是有功劳的，宗族才愿意让她嫁顾家，成全她。
实际上嫁给顾磊对李家好处太少了，失去了嫡长女该有的意义。
嫁给杨家这样的门阀，好处比嫁顾家多多了，可李玉不会幸福也不快乐，宗族毫不犹豫退让了一步，宁可放弃到手的好处也要成全孩子，只希望她快乐就好。
“爷爷，我会保护好玉儿的，谢谢您肯成全我。”
顾磊知道，如今的顾家高攀了这门亲，是叔父和爷爷疼爱自己，把他当亲孙子疼，才把最宝贝的姑娘给了他。
“在我眼里你和睿哥熙哥他们是一样的，都是我亲孙子，有困难只管回来告诉我，我老头子给你撑腰，李家也是你的腰杆子。别怕，放手去干，我相信你会做的比你爹更好，你爹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
顾磊用力点头，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爷爷推心置腹的一番教导，也让顾磊心态更加平和沉稳，做事越发有章程了。
顾磊也学着李老大的摸样，回顾家就带上礼物，先去老弱孤寡家里走一圈。
“五奶奶，我来看看您，我给你带了风湿膏，玉儿她九叔做的，您要用着好，我再给您要去。”
“好孩子，我好多了，快坐，我瞧着你瘦多了，下巴都尖了，你别太累了自己，要照顾好身体。”
五奶奶望着清瘦的顾磊，心疼的叹口气，孩子太不容易了。
他爹接手顾家的时候可比他岁数大，还有老太爷在旁边看着，可怜的磊哥没了父亲和叔叔，独自一人撑起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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