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暗卫的效率果然是顶尖的存在,从昭仁殿领命到现在,不过短短个把时辰,飞鱼卫已经将隋应泰的底摸了个清楚。
“可查过院中有无可疑之处?”安亲王冷脸问道。
“东市四处宅院皆用来豢养女子,西市两处宅子做经商所用,人来人往,不曾发现异常。城外的私宅一间是做游玩休憩使用,另一间空着,属下已经仔细搜过,暂无暗格地窖。”
从飞鱼卫的消息来看,隋应泰就好像与泛泛纨绔别无二致,也仅限于好声色犬马而已。
潇箬忍不住追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哪间宅院里有很多孩子?”
孩子?
安亲王略带诧异,他不明白为什么潇箬会这么问。
按照他对隋应泰的了解,隋应泰并不是一个喜欢孩子的人,又怎么会在自己的宅院里养着很多的孩子呢?
方才在昭仁殿他们重点放在国舅与皇后的谋逆与不伦,没有详细说这邪门药的来历和制作方法,这会儿潇箬才对安亲王解释起来。
“那阴阳药是取童男童女心间血制作而成,多年来只怕有不少鲜活年幼的亡魂在隋应泰手上产生……他必定有隐蔽之处来圈养这些用来制药的孩童。”
短短几句话蕴含的血腥与残忍信息,让安亲王眉间的浅川变成深壑,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初执拗偏激的少年竟然背后能够残忍至此。
“你是怎么知道阴阳药的制作方法……或许……”他还是心存侥幸,万一这只是潇箬的误会……
活在他记忆中的阿泰可以狂妄,可以偏执,甚至谋逆和不伦他都可以接受,但是他不敢相信能为了看夕阳垂柳而在山上坐一天的少年,竟然手上染满了孩童的鲜血,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潇荀淡淡的一句:“因为当年我就差点成为这群孩童中的一员。”
砰,安亲王感觉自己心中的一些东西彻底化为齑粉。
“去查!”鲜红的血丝充斥着眼球,喉咙中好似有硬物哽住一般,他费劲地低声吩咐飞鱼卫,“挖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查出来那些孩童的下落!”
“是。”飞鱼卫应声退去,如鱼儿入水般瞬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潇家小院重新陷入沉默,潇家父母牌位前的红烛在燃烧中发出些微吡啵声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愣愣地看着木牌上的名字,安亲王突然说道:“换回来吧,良坤和]箬不该死后都不能用回自己本来的姓名……等事情结束后,本王会寻最好的木料,重新给良坤和]箬立牌位。”
潇箬刚要开口拒绝,潇昭抢先说道:“不必劳烦王爷,我爹娘的牌位我们自己会处理。”
听完了爹娘的过往,潇昭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名字的含义,爹娘蒙受冤屈而不得不隐姓埋名于乡野,他们最盼望的,应该就是重获清白,故而给他起名为昭。
虽然知道罪魁祸首是隋应泰,但他也不能对安亲王毫无介怀。
若是安亲王早些察觉隋应泰的疯魔,若是他能对爹娘更上心……是不是就不会让爹娘沦落到客死异乡,在九泉之下都无法用回自己的本名?
心中有怨,理智却告诉潇昭,安亲王在这件事里并没有错处。
爹娘对于安亲王而言,本就只是门客,是替臧吕夺位的工具人,凭什么要求他时刻注意多加保护?
情感和理智的拉扯,导致潇昭脱口而出的语气尖锐。
一直拽着他胳膊,紧紧贴着他好似汲取力量的潇袅小身子一颤,她从来没见潇昭如此与人针锋相对的态度,她有些被吓着了。
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扑闪的大眼睛含着两包岌岌可危,马上就要决堤的眼泪,小声地抽泣起来。
她这一哭,潇昭本来鼓胀的情绪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头手无足措地不知该怎么办。
安亲王知道潇家三姐弟骤然听闻父母的往事,必然是需要时间去消化和接受。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也好,良坤和]箬的事你们自己商定吧。飞鱼卫调查也需要时间,今日应该是得不到结果了,本王就先告辞了。”
潇家人完全没有挽留的意思,出于礼节性地将人送到院门口,潇箬屈膝行礼道:“王爷慢走,如果有需要的话,差人来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就会去安王府的。”
料峭寒春,盈州的风还似刀刮般锋利,安亲王出了院门便戴上斗篷,大半张脸隐藏在狐皮斗篷中,只露出挺翘的鼻尖和薄薄的双唇。
只见血色极淡的双唇开着着说道:“阿泰对我安王府十分熟悉,你们到安王府来反而不安全,若是有消息了,本王自会来此告知你们。”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按照隋应泰的性格和行事作风,若是发现肃良坤的子女在安王府,还不知道怎么发疯呢。
现在刚开始对他的调查,切不可打草惊蛇。
潇箬点点头应道:“王爷思虑周全,那便劳烦王爷了。”
再浅行一礼,便带着弟妹和潇荀回到院中,当着安亲王的面将小院门关紧。
一直等候在门外的侍卫和车夫一脸震惊地看着紧闭的小木门。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当着安亲王的面关门的,这也太无礼了吧?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安亲王不止不怪罪他们失礼,还让身手最好的两个侍卫留下来守着潇家小院,务必要保证潇家姐弟们的安全。
安排好潇家的安保问题,安亲王才登上马车,雪白的照夜玉狮子撒开蹄子,往安王府疾驰而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将计就计
接连三日,飞鱼卫带回的消息没有一点实质性的用途。
“东市宅院没有隐蔽之处。”
“西市商铺未曾发现可以藏人的空间。”
“城外私宅没有孩童迹象。”
派出去暗中监视的探子送回的消息也是隋应泰一切行动如常,饮酒听曲纵情春色,并无可疑之处。
一定要说有何不同的,便是三天内乔生元去了两趟国舅府。
但两人是出了名的忘年交情,来往频繁些也算不上奇怪。
乔装打扮来到潇家小院的安亲王将几日来飞鱼卫汇报的信息一一告知潇家姐弟。
“连飞鱼卫都查不到……”潇箬贝齿轻咬下唇里的嫩肉,这是她思考的习惯性动作。“难道他已经察觉?”
安亲王摇头否决她的猜测:“应该不会,除了飞鱼卫暗中探查,圣上和本王都如往常一般对待阿泰,理应不会惊动他。”
“不是你们这边……难道是我们这边让他察觉不对?”细细思索这几天的点滴,潇箬觉得他们也没有露出马脚。
“除了昭昭以伤为由向国子监告假,我们家里人都和往常一样行事,看顾店铺、买菜做饭,也没有哪里不对啊……”
事情没解决,她不敢让潇昭和潇袅离开她的视线,干脆让潇昭请假,每日带着两人一起去铺子里帮忙,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就是很标准的普通老百姓作息。
“阿泰应该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私产,可能不在他自己的名下,飞鱼卫暂时还没有查到……”安亲王拿起面前算不上热乎的茶水啜饮一口,喝惯贡茶的他觉得寡淡无味又放下。
“那便再等等吧,可能时间久一些就会露出破绽。”
等待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
除了商议隋应泰的事情,他其实还想问问肃良坤和]箬的牌位重立之事的近战,但看潇家姐弟完全没有提及的意思,安亲王也只能将询问咽回肚子里。
终究是他对不起良坤在先,现在又有何立场催促良坤的子女?
心中带着淡淡的苦涩,安亲王识趣地起身,拢了拢披风便要告辞。
“我有个提议。”潇昭打断他离去的动作。“他不是想绑我吗?干脆就让他将我绑走,你们只要顺着我留下的记号,就能找到他藏人的地方。”
竟然是想要将计就计,以自己为诱饵,让隋应泰这条潜伏在水下的鱼主动咬钩。
安亲王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见效快的计划,可不等他出言赞赏,潇箬率先反对。
“我不同意!”因为怒气的洗涤,一双杏眼比平日还要明亮几分,“太危险了!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去的!”
不给潇昭解释的机会,她直接转头面向安亲王道:“王爷,按照赵管家的话中意思,阴阳药每月都要服用,相信再过不了多久,隋应泰必然要制作下个月的药丸,我们只需耐心等待,便可以抓住他的把柄。”
“不可!”潇昭忍不住一把抓住长姐的右手腕,急切地说道:“我们等得,那些孩子等不得!多一日的时间,他们就多一分危险,这几天里又不知道要有多少孩子会丧命……”
少年热忱,掌心的温度灼灼,通过与手腕相贴的地方传递着温度,竟然让习惯烈焰高温的潇箬有一瞬间被烫到的错觉,同样让她觉得烫热的,还有潇昭眼中的哀求和悲伤。
这颗玲珑剔透的慈悲之心,让潇箬说不出训斥和责怪,她抿了抿唇,干涩地说道:“就算真的要引他上钩,也轮不到你以身犯险,我也可……”
“不,阿姊,只有我可以。”潇昭坚定地看向安亲王,“请问王爷,我是否和我爹长得相似?”
“一模一样。”
得到想要的回答,潇昭点点头,重新面向潇箬,放软声音道:“阿姊,隋应泰恨爹爹入骨,之前没有得手,必定心中不甘,而我与爹爹极为相似,最能勾起他心中的愤恨……”
“所以我才是引他上钩最好,也是唯一的诱饵。”
自信且坚定的说只有自己可以的潇昭,让安亲王好似重新看到了肃良坤的影子。
他忍不住抚掌笑道:“好!有勇有谋,不愧是良坤之子!”
好什么好!不是你的弟弟你不心疼是吧!
潇箬心中吐槽着安亲王,手上不舍地抚摸着潇昭的肩膀道:“可是这太危险了……隋应泰奸诈狠毒,万一……”
她不敢想要是潇昭再次因此受伤,自己会不会气到顾不得隐藏自己的异能,直接把隋应泰烧成一捧灰……
潇昭明白长姐是担心自己的安慰,他重新握住姐姐的手,放低声音安抚道:“不会的,阿荀哥一定会保护我的……”
说着还抬眼看了下一直以守护姿态立在长姐身后的青年,示意他帮着说几句。
潇荀不负小舅子的期待,适时地保证道:“箬箬别担心,我一定不会让昭昭再受伤害。”
配合得好,潇昭心中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后继续安抚长姐,“再说了,还有江叔叔他们呢,你看上次不就是顺记镖局的人救了我,这次有阿荀哥和江叔叔一起,肯定不会有事的。”
“只有抓住隋应泰作恶的铁证,彻底将他惩治于法,我们才能重新过上安定的日子,你、袅袅、阿荀哥、岑爷爷和蒙师,我们一家人才能真正的安全和团圆。”
潇昭的话有理有据,说服力极强,潇箬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最后只能轻叹一声,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见潇箬终于松口,安亲王笑道:“本王也会安排暗卫保护,潇箬姑娘无需过于担心。”
能够早一日完成任务,皇兄便能早安心一日,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
潇昭的计策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却也是最行之有效的。
几人又就细节商议了数个时辰,直到将每一步都设想好应对的措施,推断好接下来所有可能会出现的突发状况,这个姜太公钓鱼的计划才算正式通过。
按照计划,第二日开始潇昭便销假,恢复去国子监上学,只是在上学路上各个角落,乃至国子监内,都有眼睛盯着他护着他。
第一百五十章 暗道
鱼儿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只隔了一天,潇昭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两个黑衣蒙面人绑走。
暗处的护卫马上跟了上去,庄一则立刻回去通报消息。
为了防止再发生跟丢的状况,这回潇昭的身上带名为灵蝶引的西域秘制香料,这种香料气味特殊,人类的鼻子不能分辨,但鬼面蝶会寻香而至。
潇箬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她还特地让潇昭带着荧光粉末。
若是绑匪没有让潇昭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潇昭会沿途洒下荧光粉,白日看不出来的细微粉末能在夜色下发出莹莹绿光,指引方向。
潇昭被绑是在下学途中,天色尚早,安亲王和潇家人得到消息便第一时间释放出鬼面蝶。
两只淡紫色的小蝴蝶原地缠绵片刻后,晃晃悠悠地朝南面飞去。
为了不惊动其他人,跟着鬼面蝶去的明面上只有潇箬、潇荀、江平和安亲王四人。
鬼面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飞行的速度只比常人步行的速度快一点,等一行人追着蝴蝶出了城,天色已经是沉沉墨色。
到了凤凰山下,蝴蝶突然停滞不前,绕着一从灌木转圈圈。
潇荀用剑拨开灌木丛,果然在里面发现了装香料的荷包。
“看来他们发现了昭昭身上的味道。”
捡起荷包,潇荀的目光扫视着周围,没有发现其他异样痕迹。
江平走到他身边,接过荷包仔细观察,看到荷包边缘有一小块地方被不知名液体浸润的颜色稍微深一点,中间还有一个小洞,像是被什么扎穿了一样。
放在鼻下嗅闻,却除了香料的味道什么也闻不出来。
“阿荀,江大哥,有什么发现吗?”
凤凰山下并无村落,四下寂静,黑夜中潇箬的轻声询问也似被扩大数倍。
潇荀和江平回到潇箬身旁,摇了摇头将荷包递给她。
捏着荷包的潇箬此刻心中好像被火焰炙烤着,她好后悔为什么要答应让潇昭以身犯险,若是潇昭有什么万一,她该怎么和潇家爹娘交代……
手中荷包别样的触感突然让她灵光一现,攥过荷包的是拇指和食指相互搓了搓,指腹传来细微的黏糊感……
举高荷包细看,原来扎穿的小洞已经在她的捏揉紧e下缩小,只有缎面错乱的经纬显示这里曾经被外力贯穿过。
察觉潇箬的表情不对,潇荀问道:“怎么了箬箬?哪里有问题吗?”
没顾上回答潇荀的问题,潇箬干脆把捏过荷包的手指放在舌尖舔舐。
轻微的臭味,有些像是硬柿子的味道,果然是这个!
潇箬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皂角树!快找找附近有没有皂角树!”
举起荷包指着那块深色的痕迹,“这是皂角树汁液造成的,这个荷包是扎在了皂角树的刺上,沾染了汁液,所以他们必然是经过了一颗皂角树!”
众人闻言立刻四散开来,借着月光寻找起潇箬所说的皂角树。
皂角树高大粗壮,在还未萌发新芽的树木丛林里异常醒目,没多久江平就在山阴处发现了一颗需要数人围绕才能环住的大皂角树。
“这里!”招呼众人过来,江平指着腰部位置的一根断刺说道:“箬箬姑娘,你看这个。”
弯腰凑到断刺面前,新鲜的植物汁液味道充斥着潇箬的鼻腔,“就是这里!麻烦大家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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