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案真凶直指宋利州,而且是以勾结邪jiao的罪名。
至少在这基本是铁证了。
红花案,祭坛凶案,暗牢刺杀,勾结邪jiao....连贯如斯?
“老大....”林凌不知如何决断了,只能等蒋飞樽判断,蒋飞樽也在迟疑,多年办案的经验告诉他这背后一定有猫腻,但按照律法,的确可以拿宋利州下狱调查。
就在蒋飞樽难以决断之时,外面马蹄声传来了。
来自暗牢急报。
冲进来的下属面带惶恐,直接半跪上告:“大人,不好了,张信礼跟铁屠夫出事了。”
“什么!”
“他们刚刚毒发毙命了!”
蒋飞樽跟林凌脸色大变,齐刷刷看向同样毒发而死的管家尸体。
如今所有关键证人都已毙命,只剩下近乎铁证的书信等物。
宋利州,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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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忽然打雷了,又开始下小雨了。
在行馆内的罗非白看着江沉白等人收拾东西,后者回头问要不要帮她收。
罗非白想到自己的那些见不得人的贴身衣物,眉眼淡淡,“不用,东西不多,你们顾好自己就行。”
“大人还是需要一个书童伺候或者安排个仆人也可,陈阿宝也行啊,您到底是位官员,哪有天天自己做这些粗活的。”
江沉白跟罗非白熟稔后,时常有念叨之语,连张叔都比不得他细致,章貔冷眼相看,捕捉到罗非白听到书童等语时,神色有些异样,握着书册别开眼看窗外。
“大人,您说宋利州这次会暗杀张信礼这些人吗?毕竟张信礼认出了他的管家。”
罗非白握着书看向提问的江沉白,思索后,道:“他不是。”
江沉白跟张叔等人惊讶,此时章貔提到:“大人让我去买糖葫芦之后,我跟着那一户受害者亲人,发现全程没有宋利州的人尾随暗害,这说明宋利州此人要么有恃无恐,要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当然如此也算粗浅,料想大人您有其他佐证。”
罗非白:“第一,那管家太显眼了,像是一个靶子。第二,作为人人认识的大管家,亲自露面干坏事也就罢了,竟还在信件上留宋利州的官印红泥,要么是没脑子,要么是故意的,而真没脑子的人能坐上首府知府第一管家的位置?第三,凉山中几次刺杀所用都是青鬼之人,其实可笑了,宋利州出身地方豪族,在王都的靠山乃权爵,那些人,都有人数众多的部曲暗卫,强大起来,连朝廷都奈何不得,王族忌惮,若要杀人夺命,远比那些青鬼更擅长,且更忠诚,可不像这些青鬼人一露面就恨不得声张自己的存在,好拉盟友下水。”
所以在凉山那会,她就对宋利州是幕后真凶这事存疑,但她也没偏听偏信,在狮子楼那边见到事故,心血来潮让章貔再次探查宋利州的行径。
按理说,宋利州如果是真凶,就算不认为那几个老百姓能影响自己,也该揣测他们出现的时机,应当派人前去调查他们背景,但他没有。
“不派人去查,不是更奇怪吗?他就一定都不好奇是谁安排的?”张叔疑惑。
罗非白:“不好奇,就是心里有数,知道对手是谁。”
几人一惊。
到底是知府,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事发突然的背后一定有人推动。
章貔皱眉:“我怎么觉得......他没准会怀疑大人你?太巧合了,刚好您也在那。”
罗非白:“是啊,太巧合了,像是有人故意推动,要我跟他斗。”
“可是他如今也算如日中天,区区一个小县令如何是他对手,总觉得背后还有事。”
突然,门推开,李二匆匆而来。
“大人,不好了。”
“刚刚得到消息.....”
当听到张信礼等人都被毒杀了,众人神色俱变,而罗非白怔了下,手中书籍阖起,面上隐晦不定,刚好外面雷声滚滚,小雨清冷飘窗而入。
“好厉害啊,恐怕那管家一早就是对方的人了,用他摆在明面上做牵连宋利州的棋子,案子闹越大,宋利州深陷的泥潭就越厚重,难以自拔,只要最后杀人灭口,就可以做实铁案。”
“何尝不是当年用铁屠夫顶罪的路数更高层级的施展。”
“这位真凶....进步飞快。”
罗非白眉眼静谧,微微叹息着,是真的在感慨对方的手段不俗。
章貔握着刀,站直了身体,问:“您要救宋利州吗?”
“救?救不了,整个儋州都没人救得了他。”
江沉白听着这话,似乎自家大人觉得宋利州是清白的,那此前.....
“可是监察院那边应该也看得出这个案子如此发展有问题,难道会仓促定罪?”
罗非白深深看他,“所以,你觉得张信礼他们为何会中毒而死?”
从被刺客潜入,到蒋飞樽抓到人后得到情报出去抓捕管家,张信礼他们被杀应该就是这个间隙——混乱,人员动荡,且负责此案调查的蒋飞樽一离开就得手,双管齐下。
若是不了解监察院内部办事流程跟人员调配弱点,甚至提早得知袭击事发的时间点跟走向,这种粗暴且有效的下毒根本不会成功。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监察院内有内奸。
内外合力促成当前局面。
罗非白揉了下眉心,叹息:“而且依今日狮子楼所见,那些受害者亲人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想来很快会聚集到儋州,民声鼎沸,可见有人推动,宋利州根本无力逃脱。”
“估计连我也会被卷进去,没准宋那边的人会以为是我干的。”
“毕竟,如今我已被推出去跟他那边起了冲突。”
“今日在场官员都看见了,消息又传得这么快。”
“真是缜密啊。”
那一刻,江沉白等人懂了——阴谋跟阳谋皆在反掌之间。
那幕后之人啊,何止不怕他们重查此案,甚至利用此案提前布局,只为把它栽到宋利州头上,以此拉其下马。
他们这些人,其实都是其手中棋子而已。
包括罗非白。
“那得利者就是幕后阴谋者吧。”张叔脸色发白。
“难道是....”
江沉白:“因为这个嫌疑,监察院肯定会失去对此案的督办职权,案子会重新回归太守府。”
“最终得利的,只有太守府。”
“柳太守。”
罗非白想到今日在太守府一直在帮自己的柳太守,嘴角微抿。
雷声暴戾,突然照亮整个儋州城,有突兀照进太守府书房中端坐着的柳太守。
往日温厚的太守大人,此刻神色晦暗,眉眼阴沉,十指交叉中,静静看着桌子上静卧这的太守符印。
它是权力,也是尊严。
不容他人践踏跟掠夺的尊严。
宋利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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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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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飞樽其实没有犹豫或者考虑的余地, 真凶直指宋利州,按照官场规则以及司法界定,乃至他寻常办事的章程, 这个选择权已经不在他身上, 而在儋州监察院的分部院长。
程削当时也只是沉默片刻,就下达了命令。
蒋飞樽垂下眼,领命而去。
黎民破晓时分,城中百姓刚起床炊饮扫洗,包子铺等刚要摆出喷着热气的笼屉上架售卖,却是被哒哒声响惊动,探脑往外看——儋州监察院武力几乎倾巢而出,马蹄铿锵踏破儋州城的宁静。
同时来自监察院的办案指令也差遣抵达太守府。
平时还好, 宋利州实权强悍, 背后又有权爵,朝中势力不俗,有将问鼎儋州的架势, 看似越阶压制柳太守,但一旦遇上事, 柳太守又有办他的权利。
终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也是符合罗非白此前的那句话——如今局面下, 在儋州, 无人能救他。
因为处置他的章程上拥有第一权盖章定论缉拿他的就是他的敌人柳太守。
这章敲定了, 不管案子真相如何, 他都得先被抓进监察院配合调查。
所以包子还热着, 香气尤在, 城中百姓还没吃到, 蒋飞樽等暗部强者已疾奔跨城,直达府衙。
蒋飞樽到达府衙后, 提刀而入,却是只见到了寻常治下官员,经问——大人不在。
宋利州不在。
昨晚就离开了。
跑了?
蒋飞樽面色微变,而林凌亦是惊讶。
好家伙,若是宋利州直接跑了,比他的管家自戕带来的恶果还要厉害。
如同不打自招。
“没道理,就算局面不利于他,他毕竟后头有人,无非背后逐力,等王都势力介入......毕竟不是抓凶当场,只是管家有问题,他何至于如此.....这不像是宋利州的作风。”
“难道他也被害了?”
蒋飞樽跟林凌暗暗揣测,却也只能按照章程细查宋利州踪迹。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小半盏茶之前,他们这一列队疾奔过的马蹄声也曾践踏过行馆门前青石板路。
小院内,墙头三角梅开得漂亮,正打算一大早就带着自家大人逃走,以避儋州城最大的两个官员厮斗风波的江沉白等人此刻已经拔刀了。
刀锋直指对面。
而对面带人的翟禄则是面露无奈,并未拔刀,但与之对峙。
两边似乎剑拔弩张,但又都在克制着,身心关注实则在外面——他们担心有外人来,比如监察院,比如太守府。
楼上,房屋之外,章貔一身黑,提刀靠柱子,静默看着远方城中动静。
当然,他也看到了监察院那些人骑马疾奔过的景象,眉目微垂,侧脸时,眼角所见紧闭的房门。
门后。
凌晨的阳刚疏散浅淡,罗非白坐在书桌后面,看着眼前不请自来的客人。
“宋大人,这时候来我这可不是明智之举,算是自己落马前要拉我下水吗?”
宋利州披着斗篷,已经拉下了淋了些许玉珠的帽子,但未解斗篷,只是淡淡打量过屋内,都是行馆内的装设,无甚新奇。
他还是看向了人。
“这时候了还能喊我宋大人?”
“为尊者讳,还没入土前,任何身份都值得敬重。”
“你这可不算是多敬重。”
宋利州语气凉淡,看她的眼神却很复杂,还带着几分猜疑。
罗非白:“蒋飞樽不是省油的灯,宋大人还不说明来意的话,导致这人找到我这,还以为我跟您沆瀣一气,未免此景成真,下官可以更不敬重——比如尖叫求救。”
宋利州被气笑了,“你我在外都风传如斯,都认为是你扳倒了我,只为那些亡者伸冤,他至多认为我是来找你报仇的吧。”
罗非白:“那您是否也这样认为?”
宋利州:“不是你。”
罗非白:“为何?”
宋利州缄默片刻,道:“你若是提前认为是我有问题,不会找监察院或者太守府,因为你聪明如斯,应当知道儋州城内形势,找谁都不合适,你,应当会去找你的那些师门故旧,让他们经王都那边将此事上达天听,一来可以让更高的权利介入,以此威慑我身后的人,也可以此当敲门砖,重新被朝廷重用——你那些老师学长应当很乐于推动此事。”
“可是,你没有。”
“所以我猜测你在进入儋州之前就没把我当做真凶。”
罗非白没有否认。
宋利州反而问:“为何不怀疑我是?在你做一些安排前,似乎预设过我不是真凶。”
这个问题,罗非白之前回答过江沉白几人,但这次.....
她的回答不一样。
“红花案抓捕之期,宋大人并不在执案官员之内,无权无情报处置此事,要说是你中间控制他人驱使,那说明你是谨慎且避讳的,没道理后面不断暴露,甚至近乎直白地告诉我这样的棋子你就是真凶。”
这个理由的确强大,足以说服宋利州,但他下意识疑惑,“你知道我不在?那不是朝廷机密,并不对外声张,明面上参与抓捕的也多为差役以及武官,就算是我也并不知内情。那会,你已远在南岭荒县,避让朝廷之事,怎会知晓?”
他说的是“罗非白”不该知道这些,还没到怀疑这人是不是罗非白的地步。
若是章貔在这,应当会联想到其他。
但是......
罗非白抬眸,双手交叠,平静道:“我的老师是当年主官之一?”
宋利州恍然,不再多言,倒是罗非白若有所思,反问:“我更好奇,宋大人您知道我那会在南岭荒县?所以,在五年前您就知道我这个人,甚至一直关注着?”
宋利州神色微变,立刻皮笑肉不笑道:“你老师跟我说的。”
罗非白“阿”了一声,声调拉长,仿佛有些敷衍,“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温叔跟吴侍郎说的,您又从吴侍郎那知道。”
宋利州表情挂不住了,内心的猜疑也淡了许多。
这小子怕是知道了。
“我与他们不熟,估计他们之间也不和。”
罗非白:“本就应当如此。”
接着屋内沉默了。
最终,宋利州叹口气,后退一步,弯腰行礼,道:“殿下,您不该入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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