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大雪,郑雪吟睡不着,一早起来披上狐裘,坐在湖畔等冰莲盛开。
贺兰珏说了,等冰莲开了,就摘下来给她做甜羹。
她要选开得那朵最好的。
“郑姑娘。”
郑雪吟转头,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简言之?”
简言之叹息:“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郑姑娘。”
数年未见,除却眉目更为温润了些,简言之模样没什么变化,青年连连叹息,可见是真的花费了一番功夫才走到这里。
“这里有结界,贺兰珏从不让外人进来,你是怎么做到没有惊动他的?”强行破开结界,贺兰珏必然会知晓。
“这个嘛,说来话长,我还没本事在不惊动贺兰兄的前提下破开他的结界,你看见的我,其实只是我的影子,我本人不在漱心台,但我的确身在明心剑宗。”
难怪简言之站在雪中,发间却无一粒雪。
“你在明心剑宗?”郑雪吟颇为吃惊,“你怎么混进来的?糖糖不是把你抓进悬铃宫了吗?”
悬铃宫神神秘秘的,鲜少有消息传出来,导致这几年简言之处于销声匿迹的状态。
贺兰珏和郑雪吟其实都去找过简言之,奈何实在查不到悬铃宫的所在。
“你还好意思说,是朋友吗?知道我被那孽徒抓走,都不关心我的死活!”简言之故作黑脸。
郑雪吟揶揄:“什么孽徒?你做师尊做得不是挺开心的嘛,这会子咬牙切齿的,莫不是糖糖做了什么欺师灭祖的事?”
简言之神情中掠过一丝不自在,咬牙道:“我们师徒的事,你少管。”
“我不管,但我要多嘴一句,简兄,你可千万别学什么伪君子,犯了错第一个把自己摘出来,全然怪责在别人头上。”
郑雪吟这话说的像是通晓内情,简言之更加不自在了:“我没你想得那么卑鄙无耻,我只是一时脑子有些乱,想不通这个事。”
“那你慢慢想,糖糖无论是什么身份,始终是我的好闺蜜,你要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我可不依的。”
郑雪吟看简言之这个样子,就猜出来男女主那边的主线剧情没崩。
徒弟劫掠师父回宫,师父冷静自持,不肯屈于徒弟的淫威,两两僵持下,一次偶然的意外打破了平静的表面。
这个意外再狗血不过——两人有了夫妻之实。
那之后,简言之仓皇逃离悬铃宫。
简言之之所以是仓皇,而不是盛怒,是因为由来已久,苏解□□口声声称他为男宠,并未真的把他怎么样。反倒是他见苏解铃中毒,心急之下为她解毒,哪知那并不是普通的毒,是悬铃宫某个男弟子想要爬宫主的床下的春毒,简言之被毒素干扰,没有把持住,犯了个大错。
枉他自持师尊身份,对自己的徒弟做了这样的事,实乃天地不容的大混账。
目前他这个大混账,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
逃避是一味良药,不能药到病除,但能暂缓症状。
寒暄过后,简言之说起正事。
正事是他来找郑雪吟的目的。
从悬铃宫逃出来以后,简言之才知外面的世界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再次见到贺兰珏,惊觉他入魔迹象,便在秋梧宫大小姐秋意浓的帮助下,借着秋梧宫弟子的身份,以参加仙剑大会的名义,混进了明心剑宗。
秋意浓便是本书的女二,简言之的爱慕者之一。
身为男主,就算走的是纯爱路线,安排几个女配暗自思慕,能突出男主的魅力,是一种不太高明却十分有效的写作手法。
这个世界虽然失去系统的运转,撇开被郑雪吟搞崩的男二线,其他剧情基本朝着原书设定的大纲发展。
郑雪吟警惕:“你是来杀贺兰珏的?”
摆在简言之面前的,从来都只有两条路,引贺兰珏入正途,或者诛杀贺兰珏。当年在斗兽场,贺兰珏险些入魔,他就主张杀贺兰珏。
经过多番努力,贺兰珏还是入了魔,现在简言之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杀了贺兰珏。
“简言之,丑话说在前头,纵然你我算得上生死相交的好友,在贺兰珏这件事上,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坚定的选择他。”郑雪吟吐字清晰,一字一句宣誓自己的决心,“我绝不会允许你杀了他。”
哪怕与主角为敌,注定不得善终。
“在你眼中,我简言之当真这么大公无私吗?”简言之摸了下鼻梁,无奈失笑,“贺兰兄同样是我的至交好友,或许,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呢。”
简言之来找郑雪吟,就是他的私心作祟。
“贺兰兄一事,尚未到毫无转圜的余地,郑姑娘,有劳你帮我拿到三件神器,将贺兰兄引至千绝峰,我在那里设了阵法,可帮他强行净化魔血。”
三大神器都在贺兰珏手上,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大纲里说他在海底的归墟之国拿到了琉璃净玉瓶。
按照本来的剧情线发展,贺兰珏应是在杀了郑雪吟后,炼化三大神器,彻底摆脱魔血的控制。
问题还是出在郑雪吟没死上。
贺兰珏迟迟不净化魔血,可能是担心自己失去天魔的力量,没有办法护住满身罪孽的郑雪吟。
现在他能光明正大将郑雪吟私囚在身边,谢九华劝说了好几次都置之不理,引起其他明心剑宗弟子的不满,依旧我行我素,皆系于他的强大。
在强者为尊的世道,有时候,力量能凌驾于戒律门规之上。
第69章 付韶华
贺兰珏是在仙剑大会结束的当晚回到漱心台的,郑雪吟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他摇醒了。
她揉着眼睛坐起,敏锐地嗅到他浑身的酒气:“你喝酒了?”
“我醉了。”贺兰珏面无表情地开口。
郑雪吟立即挣开他的手,披上被子,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上回他就是在说完“我醉了”三个字之后,光明正大对她行不轨之事的。
别人醉酒都是不省人事,他倒好,醉了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还会化身勤劳的小煮夫,洗洗刷刷上一整夜。
明心剑宗门规写得明明白白,禁酒。到底谁给他喝的酒?
掌教犯戒,一样要罚的,明心剑宗规定,犯色戒者鞭三百,逐出师门。
漱心台三日荒唐过后,他去戒律堂自领了九百鞭刑。
这之后,他每犯一次戒,就去领三百鞭刑。
他也不说是什么缘由,戒律堂执刑的弟子不敢不遵从命令,下手轻了被他责骂,下手重了会被谢九华拎过去谈心,导致那些弟子看到这位小师叔自动犯头疼的毛病。
“脱衣服。”贺兰珏严肃开口。
果然,又来了。
跟酒鬼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郑雪吟认命地将衣裙一件件褪下,丢进他怀中:“我这些裙子很贵的,别胡来。”
贺兰珏低头看了眼那些衣裙,抬手一撒,丢在了地上。
郑雪吟:“……”
贺兰珏抬起一条腿,压在被子上,欺身而来。
郑雪吟吓得捏紧被角。
灯晕勾勒出他清俊的轮廓,凝出的阴影完全将郑雪吟罩住,贺兰珏强行将郑雪吟从被子里挖出来,郑雪吟怀里倔强地抱着个小枕头。
这回小酒鬼撒酒疯不洗衣服,改当衣冠楚楚的禽兽了。
贺兰珏向来知分寸,哪怕是怒气冲冲,也没有真正伤过郑雪吟,更别提趁着酒劲逞威风了。
疯魔中带着点克制,这就是贺兰珏。
郑雪吟缩成小小一团,伏在他怀里,心想,算了,若他要当一回禽兽,自己不是不可以奉陪的。
他一般不沾酒,恐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比如他刚从海底归墟回来那会儿,被郑雪吟背叛,又失去师尊师姐,遭遇双重打击,才会借酒浇愁。
郑雪吟做好了被他万般折腾的准备,他却只是连人带枕头将郑雪吟抱起,绕到屏风后。
屏风后多了个沐浴用的木桶,里面还灌了热水和花瓣。
贺兰珏将郑雪吟放进木桶里,拿走她手中捏着的小枕头,抛向了远处的美人榻上,而后,拿起一块柔软的小方巾,倒了点香喷喷的花露,替她搓起背来。
郑雪吟:!
敢情这小酒鬼撒酒疯最钟爱的还是洗洗刷刷,只不过洗洗刷刷的对象从她的衣裙,变成了她本人。
搓完后背搓前胸,搓过胳膊搓大腿,郑雪吟像个木偶似的被他摆弄。
他手法轻柔,揉捏的恰到好处,反正这具身体里里外外都被他探索过了,郑雪吟索性眯着眼睛享受起来。
洗到水温有些凉了,贺兰珏取来一块薄毯,将郑雪吟整个人包裹在其中,抱着放回了榻上。
郑雪吟被他拨弄得浑身不得劲,那双手一离开自己的身子,心头空落落的,强烈地想要被填满。
眼见着贺兰珏要抽身离去,郑雪吟揪住他的袖摆,也不管他醉没醉,侧身而躺:“你过来,抱着我睡。”
贺兰珏的袖摆沾上了水渍,此际,滴滴答答淌着水。
“我去洗澡。”他一本正经地答着,双目黑黝黝的,吐字清晰,根本看不出来一点醉了的样子。
但他说他醉了,就是醉了。
贺兰珏不会骗人。
贺兰珏不顾郑雪吟祈求的眼神,将袖摆从她掌中抽出,绕到屏风后,解开衣襟,竟是就着她洗过的洗澡水洗起来。
郑雪吟依稀记得自己当初碰一下他用过的洗澡水,他都表现得一副被她侵犯了的样子。
郑雪吟裹着被子等,等得快睡着了,贺兰珏终于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气息,在她身侧躺下了。
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拥入怀中。
比起身体的交流,郑雪吟其实更喜欢过后的相拥,她将脑袋埋进贺兰珏的怀中。
两人都是不着寸缕,肌肤相贴,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温暖,仿佛心跳都连接在了一起。
“雪吟。”一声低唤在头顶响起。
郑雪吟诧然道:“你酒醒了?”
“嗯。”贺兰珏喝的不多,沐浴的时候,堆积在胸口的酒意就散了。
“谁给你的酒?”郑雪吟平白无故被搓洗了一顿,明日一早贺兰珏还得主动去领鞭子,这个给贺兰珏酒的真是害死人了。
“我娘。”
“贺兰觅月?”郑雪吟脱口而出这个名字,被贺兰珏轻轻捏了下鼻尖,表示苛责。
贺兰珏和她有夫妻之实,贺兰觅月是贺兰珏的生母,郑雪吟怎么着都不该直呼她姓名。
“你娘还活着?”郑雪吟以为贺兰觅月早死了。
原书里写到扶光大帝放月姬离宫,落笔在月姬不知去向后,再未提及月姬的动向。
后来,金乌城灭,扶光大帝路惊风自焚,月姬未现身;悔悟崖前,贺兰珏自剖金丹,月姬仍没有现身;便是月姬的心上人姜天河姜掌教陨落,月姬还是没有丁点消息。
不止是郑雪吟,其他人也都认为月姬已经去世了。
“自离开金乌城,她避世而居,已许多年不问世事,昨日她上山祭拜师尊,给了我一壶酒,让我陪她饮酒。”
“你恨她吗?”恨她从头到尾的冷眼旁观。
“她是给予我生命的人,我没有立场去恨她。”
“恨一个人其实也挺累。”郑雪吟仰起脸来,亲亲贺兰珏胸前的伤疤。
那些钝器留下的伤,经过这几次温存时郑雪吟的不懈盘问,贺兰珏才披露是他自己划的——那是他对自己惩罚,惩罚自己对妖女的执迷不悟。
除了这些旧伤疤,还有时不时新添的鞭痕。
修仙之人仙力浑厚,每日一顿鞭刑,只是微不足道的皮肉伤。
用药可以抹去这些疤痕,留下这些伤,是他对自己的警示。
“可以吗?”这一吻,勾动贺兰珏的心火。
这是成为贺兰珏阶下囚以来,他第一次主动询问郑雪吟。
面对心上人的求欢,郑雪吟哪里把持得住,况且,那事不单能提升修为,还挺舒服的。
郑雪吟羞涩得点点头。
“我已向师兄递了请辞的信笺。”郑雪吟意识飘忽之际,忽听得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次仙剑大会排行前一百的新秀之辈,明心剑宗占了小半数,声势再起指日可待,纵观天下局势,朱雀军偃旗息鼓,南荒魔宗亦无新的动向,百姓安定,海晏河清,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贺兰珏扶着她坐起,将她拥在胸前,爱怜地抚着她垂泻在肩头的长发。
郑雪吟睁大了眼眸,喉中泻出一丝呜咽,双颊染上日落时的霞光。
这个角度……
太深了,她的全部底细,被他探了个透彻。
“什么时候走?”郑雪吟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自以为说话还算有条理,实则落在贺兰珏的耳中,已破碎得不成语调。
“三日后。”
“这么快?”
“你不愿意?”警觉中藏着几许危险的质问。
“我愿意。”这种时候郑雪吟若答不愿意,是自寻死路。
“愿意什么?”
“愿意……唔。”郑雪吟眼角泛红,差点咬到舌尖。
“乖雪吟,告诉我,你愿意什么?”贺兰珏耐心地哄着,动作都变得温柔起来。
郑雪吟胸口起伏着,垂下视线,躲避着他的窥探。
贺兰珏两丸漆黑的瞳孔,仿佛能窥见她心底最深的隐秘。
她难以承受地喘了口气,说:“我愿意……被阿珏关着,一辈子……被阿珏关着。”
贺兰珏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满目的柔情都变作涌动的春江水,低头吻去她眼角沁出的一滴泪珠,而郑雪吟这艘在狂风巨浪中颠簸的小船,终于安稳地在他的港湾里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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