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之躯又怎会金刚不坏?晚歌的剑戳在他们身上却很难留下伤口,实在邪乎。
一旁的青玄也觉察到了,抬手画符结阵,想困住那些人后瞧个仔细。不料他们没用多久便破阵而出,随后撤退得极快。
“叶姑娘,没事吧?”
叶婧曦胳膊上挨了一刀,摇了摇头,“今日多谢了。”
三人进了屋,先给叶婧曦上药包扎。
屋外重新部署了守卫,但若是遇到今天这种,恐怕这点守卫还远远不够。
“今晚与昨晚的不是同一拨人。”叶婧曦开口道,“昨晚的只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今夜的却有些不像人。”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般邪门的东西。
晚歌闻言看了青玄一眼,后者也只是摇头,“我也还不清楚。”
这事的背后不简单,不只是普通的王室夺嫡之争。
“他们是人,又不完全是人。”他继续道,“或许要等下次碰面了。”
那个土地庙里的人是谁?目的是什么?
叶婧曦脸色有些苍白,晚歌长话短说,将土地庙一事草草提了一嘴,让她多留心。青玄也在她与九渊的房间各自贴上几张符纸,不防人,却是防点别的什么东西。
二人这才离开。
真是祸不单行啊。
瘟疫还忙着呢,这又出现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晚歌一想起那些奇奇怪怪的黑衣人心里就有些发毛,晚上又跑去青玄那边,“不会是鬼吧?”
越想越不是人。
青玄笑了笑,猜测着开口,“大概是什么术法。”具体的得抓到手一个人看看。
“背后有高人?”
“嗯。”
“土地庙里的那个?”
“大概是吧。”
“对他你已有猜测?”
青玄摇头,“猜不出来。”
此人并不在他之下,甚至高过自己也未可知。
可若是修道之人又怎会入世作乱呢?他想要什么?
他将床榻让给晚歌,自己打了个地铺。
“睡吧。”
晚歌与青玄守了三四日,那拨人却没有再来,土地庙里也不见踪迹,就这样走了?
九渊的病症倒是日益渐好,叶婧曦与晚歌都松了口气。
院子里的防卫不敢松懈,四面八方还有青玄布下的符咒。
整个灌县的疫病死亡人数终于不再是一日比一日多,听起来好像都是不错的消息。
生活开始拨云见日。
晚歌对九渊虽不冷不热,却与叶婧曦日渐亲密,闲时一起选布料做新衣服,一起研究时兴的胭脂水粉,一起说些女儿家之间的悄悄话。这种关系很奇妙,是青玄也无法替代的。
眼看着她总在叶婧曦的小院子里呆到很晚,若不是青玄来接人回去,还不知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无期也开始私下偷偷地催着说,“师父啊,再不管管师娘就要不着家了。”见他扬起手,又立马改口,“晚歌姑娘晚歌姑娘。”
这个晚上,甚至还要约着搬到一起住。
青玄连忙拉住她翻衣服的手,“你还真要搬去叶姑娘那里?”
“啊,怎么了?不行吗?”
这······倒也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青玄也有些愁了,“你都许久没有陪我——和无期好好呆上片刻了。”他叹了口气,“若还要搬过去,那得一天到晚也难见到人了。”
“小道士,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紧张我在不在?”
青玄支支吾吾许久也没说出个字来,耳朵倒是渐渐开始泛红。
“哎呀,好了好了,我不去,我只是挑件好看的衣裳。”
“做什么?”
“婧曦说那西边小树林晚上有许多萤火虫。”她朝他眨眨眼,“我邀你一起去看。”
他这榆木脑袋是不能指望了,只能靠自己约上一约。
啊?是这样啊……青玄愣愣地点头,“好,好啊。”
他笑了笑,试图掩饰自己的局促,随即想起些什么,连忙去抓了些防蚊虫的药草带在身上。
月明星稀,晚风阵阵。
空气中并不燥热,路过一片荷塘时晚歌还撺掇青玄摘了几颗莲蓬。
嗯······有些清香,脆脆甜甜的,她吃的嘎嘣响。
二人随意寻了块地方坐下来,晚歌半靠着他,指着天上的星星胡诌一通。青玄只是笑笑,一边剥着莲蓬,一边温柔地应声。
“真好看。”
这萤火虫就像飞舞的星星。
也像除夕那晚,她站在青云峰山俯瞰山下时的万家灯火。
“青云峰也有萤火虫吗?”
“有的,很多,很亮。”青玄顿了顿,“明年我们还可以种上一些西瓜,等到了夏天就可以在山崖上纳凉。”
“那我要种没有西瓜籽的西瓜,我懒得吐。”
突然背后不远处传来了细微的动静?这荒郊野外的,晚歌惊疑地抬头与九渊对视一眼,脸色可谓是千变万化。
“有······有鬼?”晚歌深吸一口气,“还是什么野兽?”
青玄摇头,“是人。”
“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就有笑声传来,晚歌松了口气,还是个男人。
“小娘子,你竟还怕鬼?”
是调侃的语气,不过下一个瞬间,那人就出现在他们眼前,只是背对着,看不到脸。
“你······你是谁?”
这长身玉立的,透着些气度不凡。与记忆里认识的所有人身形比对了一番,最后确定着实不认识这号人。
“青玄,你因为一个女子留恋世间,止步半仙,可真叫人觉得可惜啊。”
那人没有搭理晚歌,而是问向青玄。
这话听着有些阴阳怪气的。晚歌听着有些欢喜,又不太欢喜。
青玄淡淡一笑,“我心甘情愿,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他反问道,“谁又能说做仙君就一定更好呢?”
他有些笨拙,从未亲口对她表明过心意,但也从未在他人面前避讳过。
他总是光明正大地待她不一般。
那人有片刻沉默,随即又以那副不正经的语气开口,“小娘子,听到这话可还开心?”
晚歌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又奇奇怪怪的人,并没有轻易答话。
“我们见过。”静默许久,青玄开口道。
那人转过身来,没有应声,只是淡淡看了几眼晚歌。
不像,一点也不像。
但也有点像,否则他方才不会心血来潮地出现在他们眼前,平白给自己惹上麻烦。
他也曾和一个人这样在夏夜看过萤火虫,那个人如出一辙的话多爱胡说,偏偏还理直气壮。哦,对了,她也有些怕鬼,还和他约好了很多个春夏秋冬。
恍恍惚惚的,和眼前所见有些相似。
一阵风过,那人就消失了。晚歌瞪大了眼睛,“他是不是土地庙里的那个人?”她下意识联想起来。
“是。”
“他消失了这许久,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青玄也在思索,可能是那晚的符纸让他猜到了自己,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便没再动手。毕竟若是被自己缠上,也是个麻烦。他和晚歌迟早要离开的,届时他再找个机会动手要省事得多。可今晚,他为何又主动暴露自己?随性之举?还是有什么阴谋?
青玄摇头,他也有些想不明白。
这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为杀人而来。他要的是什么?
谜团太多了。
“他好像认识你,你知道他是谁了吗?”
“玉虚。”
龙虎山近百年来出过的最有天资的人,不是齐天师,而是玉虚。
他曾是齐天师的大弟子,也是国师玉霄的师兄。
青玄六岁那年,玉虚入半步仙人之境,还来过青城山。
他们二人便是那时见过一面。
那是个张扬不羁的人,唯独青玄入了他眼,说十年之后,这是唯一一个可以与他匹敌之人,还定下了十年之约。
——十年之后,他再来青城山与青玄论道。
所以那时候龙虎山和青城山修道之争,是玉虚与青玄的较量。
那后来为何成了齐天师与青玄呢?
因为在那两年之后的一日,天有异象,从此龙虎山再没有玉虚这号人,说起齐天师的弟子也只剩玉霄一人。世间再没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青玄一直以为,玉虚早已魂归天地。
如今看来,他还活着,只是走了他途。
那一日的异象,不是他的羽化,而是离道入魔了。
当初发生了什么?他消失了十多年,如今出现又要做什么?
这晚之后,玉虚又消失了。全城守卫出动在灌县来来去去找了许久也没找到,那群奇奇怪怪的黑衣人也没有踪影,渐渐只能作罢。
以他的修为之高,若不是自己出现,旁人找不到也属正常。他们就被动一点,等着吧。
第二十六章 前尘篇(二十)
九渊慢慢病愈,只是看向晚歌的眼神却还是那般要死不活。
叶婧曦只能日日劝慰他放下,回头便拉着晚歌给她与青玄的相处支招,完全不顾九渊的死活。
夏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青云峰的甘蔗是不是快好了?”
晚歌自入秋以来就日日惦念,夜晚的梦里都是甘蔗。
“大概还要一个多月的样子吧。”
她今日从叶婧曦那里拿来了两匹布,这会儿青玄正忙着给她做衣服呢。
“这颜色好看吗?”
是她选来选去选了好久的天青色。
青玄点头,“好看。”
“我好看吗?”
他有些不敢对上她的眼睛,红着耳朵道,“好看。”
“那婧曦好看吗?”
他愣住,这······
“也好看——但与我无关。”
晚歌嘿嘿一笑,就喜欢这样捉弄他,他这有些着急又有些难为情的样子着实有趣。
“嗯嗯,这世上,就我与你有关。”
这下青玄听得脸也红了。
也不知她与叶婧曦日日厮混些什么,最近说话可真是越发——呃——生猛直接了。
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他叹了一口气,招架不住,无可奈何。
没想到的是,第二个晚上他更为大开眼界。
往日他做衣服时,她都是靠在旁边说说话看看话本子的,今日却是一反常态地坐在了对面,隔得老远。这都大半个时辰了也没说一句话,看得可谓是十分专心。
青玄偶尔朝她瞥过去一眼,越瞧越不对劲,怎么她脸色还越来越红了。
连他起身也未发觉,青玄悄声走过去伸手将书拿了过来,这上面印着的男女实在是——无法言说,犹如一声惊雷炸在他的脑海里。
两人都红着一张脸大眼瞪小眼。
“我······我······”
这——说点什么来挽救一下自己的脸面呢?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又是怎么发觉的?明明她和叶婧曦还重新套了层封面呢,不应该啊。
青玄脸色这会儿已经开始由红转青了。
晚歌立马拉过他的衣袖,讨好地笑了笑。
他憋了许久,最终也只是含含糊糊地开口,“这书哪里来的?”
晚歌骨碌碌地转了转眼珠子,有道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婧曦,对不起了。
“今日婧曦送我的。”
难怪这两人天天偷偷摸摸不知道弄些什么,那确实是不太能见人。
“她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这次出门时奶娘给她塞了几本,她说她用不着,便送我了,让我物尽其用。”
晚歌也有些羞赧,声如蚊蚋,吐词不清。
落在青玄耳朵里却是一清二楚,刚刚平复的脸色又红了起来,心也砰砰地跳个不停。
“你······你也用不着。”他结结巴巴地开口。
“那你用得着吗?”晚歌嗫嚅许久,鼓起勇气道,“你要是用得着,也可以送你的。”
“我也用不着。”青玄眼神躲闪,她现在是真能耐了,什么话都能往外蹦。
“那你是看过了学过了?”
“······”
“婧曦说,在启城,不论男女,都是要在婚事之前,就——那个——有所涉猎的。”
青玄听得头都大了,连忙捂住她的嘴,将她带回她的房间,不容反抗地给她盖上被子。
“不早了,你该睡了。”
“我不困。”
“你困。”
“我真不困。”
见她就要起身,青玄连忙按住,“你真困了。”
晚歌嘿嘿一笑,眸似春水,眼若繁星,“小道士,你是不是害羞了?”
青玄被噎住,“你倒是有些不知羞。”
“婧曦说,这虽是闺房秘事,但也实属平常,无需害羞。”
便是理不直,气也壮。
青玄不知该怎么答,只能催促她闭上眼睛睡觉。
“我还睡不着。”
“睡得着。”
哄着哄着,也就慢慢睡了过去。
青玄关好门窗,回到自己房间,收起做了一半的衣服,随后打坐半宿。
前几天晚歌与叶婧曦一直琢磨着钓鱼,烤来吃,香。
这几日又紧盯着那田地里的玉米,眼巴巴的盼着熟,说是烤着吃,也香。
二人日日折腾,乐子一直不断。
只是青玄却不如以前那般总是笑得傻头傻脑了,面部表情逐渐丰富起来。至于九渊么,别提了,压根就笑不出来。
夏日里摘过莲蓬的那片荷塘连荷叶也已经开始凋零,但并不影响两个人支着个小筏子,躺在那里看星星。
“这两日你与青玄道长可还要好?”
晚歌长叹一口气,“自从那次你送我的书被抓了个现行,他变得防我跟防狼似的。”
叶婧曦听的嘿嘿一笑,“那你不妨再主动一些。”
“啊——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啊?”
“你想哪儿去了?只是要你多贴近贴近,没让你那般近。”她翻了个身,“别信那些什么距离产生美,你们这样的可不适用。”
晚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你的。”
“准没错。”
一声嗤笑传了过来,在这夜里格外清晰。
二人立刻站起身来背靠背,警觉地望着四周。
玉虚坐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你们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啊。”他淡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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