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分两路,顾善长带着兵退至城内,狗一刀反其道而行之大开城门,带兵冲出作势要救回那群皇族。
城门大开瞬间,辽军黑甲便入潮水涌进城门,萧成齐不疑有他,任由狗一刀带人冲去救人。
杜充在狗一刀身前,被狗一刀左闪右避的骑马动作晃的头晕脑胀,“狗一刀,你骑马能不能好好骑?”
狗一刀笑道,“杜大人,要不睁开您的贵眼看看咱们现在在哪儿?”
杜充这才一激灵,反应过来他被狗一刀带出了城墙。
刚刚鼓起勇气睁开了眼,就瞧见狗一刀一刀砍下一个黑甲的脑袋,溅了他一身的血。
杜充立刻重新闭上眼睛,趴回马背上,“狗一刀,你带我出来做什么!”
狗一刀说的风轻云淡,“作诱饵啊。”
杜充猛地睁开眼,见狗一刀又要挥刀,赶紧闭上才开口,“什么!?”
狗一刀道,“先前修的工事就是在这时候用的。”
之前顾善长派狗一刀带人修建工事,后来两人神神秘秘捣鼓了许久,在内城与城墙之间又修了一堵墙出来。
杜充与张遂两人背地里没少对两人这劳命伤财的举动嘀咕,但碍于狗一刀与顾善长两人武力比他俩强,只能面上什么也不说。
杜充听狗一刀开口说道,“那是道假城,只待他们进去,便关了城门瓮中捉鳖。”
杜充不信,“那能捉到多少。”
狗一刀冷笑道,“他们足有二十万众,只能捉到多少算多少。”
两人心知肚明,只能尽量减少对方人数,否则按照现在这样疯狂的打法,他们毫无胜算。
狗一刀在前,生生为后面的兵士开出了一条血路,直通那群皇族跟前。
一群兵士正要下马跪迎皇族。
杜充见身边马蹄声停住,睁开了眼,这一睁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去,使劲压住了声音才冲着两位皇子喊了声,“二位殿下怎么在此?!”
狗一刀冷声呵住众人,看着皇族道,“不想死的,抓紧时间上马。”
无奈叙旧打住,一马带两人,转头奔向林中。
杜充道,“怎么不回城?”
狗一刀无奈道,“城里打得火热,这时候怎么回去。现在外面躲躲,等天黑了再说。”
天黑得极快。
狗一刀死死盯着城内的动向不敢分心。
只见城头上的龙旗倒了又竖,竖了又倒。
一位小公主悄悄爬到狗一刀身侧,将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披风解下来披到狗一刀的身上。
“姐姐,别担心。”
狗一刀回头看着说话的小公主,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天真烂漫。
心里又不免想到,能活着被捉到这里的,要不是真的纯真无邪的蠢,就是狡猾伶俐的精。
狗一刀看向一侧被吓得面色苍白抖了半天说不出话的后妃和其他几位公主,以及被杜充伺候的舒舒服服,不断在旁边嘘寒问暖的两个皇子。
狗一刀收回目光,看着小公主沉声道,“有事?”
小公主笑道,“谢谢姐姐今日救了我们。”
小公主的笑容刺得狗一刀心下一颤,平复半晌后才道,“我只是为了借机打开城门,放辽军进去罢了。”
小公主道,“可是姐姐本可以全然不管我们,却还是选择来放下我们。这是救命之恩,昭义永生不忘。”
相比于其他几个被吓得还没缓过劲来的皇子公主,昭义公主的作派倒是真可谓天家风度。
杜充见狗一刀不回话,立刻接道,“公主言重了,此乃为臣本份。”
小公主听了这话摇了摇头,转身朝着杜充和兵士俯身大拜,“杜大人,以及各位哥哥们,昭义绝不会忘记诸位今日恩德。”
一皇子轻声不屑道,“妇人之见!”
昭义公主只当作没听见。
狗一刀看够了这边的戏,转头再看回远处文安城,只见声响逐渐停息,想来战事告一段落。
狗一刀带人从另一侧城门摸了回去,刚进城就被人热情往怀里一揽,抬头一看竟然是顾居北。
顾居北狠狠拍着狗一刀的背,眼睛里还噙着泪,嘴里嚷嚷着,“大获全胜!此次大获全胜!”
狗一刀面无表情的将顾居北从身上脱开,一手抵住顾居北的胸膛,“僵持这么久,这才只是正面第一战,矜持些。”
顾居北热泪却已经落下,喃喃道,“这是这么多年来,宋辽第一胜仗。”
大宋输了太久,输掉了武人的骨,打断了武人的背。
狗一刀瞧见顾善长远眺南面,轻声道,“这一仗,至少可以唤回一些南下的士族吧?”
狗一刀皱了皱嘴角,父子俩一个德行,多愁善感。
这就是儒将?
此战擒获敌军一千三百余人,敌军死伤三万余众。
也难怪他们这么高兴,只是……
萧成齐的反扑大概会更严重。
狗一刀将昭义公主送到赵吉身边,其他后妃、皇子、公主一律送到空院子里统一住着。
昭义悄悄拉着狗一刀的手道,“谢谢姐姐的好意,昭义没齿难忘。”
狗一刀看着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笑道,“一恩叠一恩,你还的清?”
昭义分明知道狗一刀的逗弄,却并未笑,而是仍旧认真道,“姐姐,若昭义此生不死,必登高位,凡还情,必还重情。”
狗一刀自然看得见她眼中的野心,瞧了眼屋内精神愈发不济的赵吉,“要是这样,那便不叫恩了,算是我压在你身上的注。”
外面一阵嘈杂,狗一刀与昭义对视一眼,朝外走去。
只见伙房前放饭的地方正被一群士兵围着,也不排队打饭,只叫嚷个没完。
“这些日子这么累,却给我们吃这种东西!”
一黑脸壮汉一把揪住火夫长的领口,“是不是你贪了我们的口粮!”
火夫长一脸唯唯诺诺,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一掌捂住了嘴。
火夫长回头,瞧见正是狗一刀将他拉开,顺势一脚踢在黑脸壮汉胸口。
狗一刀听见他们吵得闹哄哄的就头大,“吵什么。”
黑脸壮汉捂着胸口满脸不服,但自知拿狗一刀没奈何,只能忍气吞声道,“我们成日里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去守城,结果回来就拿这种东西敷衍我们?”
其他士兵虽然没说话,但手里不停搅动着锅里木勺发出响声,示意狗一刀去看。
狗一刀凑近了一看,锅里全是稀水,连米粒都没几粒。
这样的时候,绝没有哪个火夫长敢做出克扣军粮的事,还是如此明显的克扣,唯独有可能的便是余粮不足。
狗一刀朝着四面士兵扫去,只见各个脸上都带着愤怒,除此之外还有些预感到事情不妙的聪明人,脸上带着明显的惶恐。
此时但凡在场的是任何一个将军,都会立刻挥刀斩了这个自作聪明的火夫长,以此稳定军心。
狗一刀没有军职,自然没那么多顾及,将错处揽在自己身上,挨点骂保住一条人命也无不可。
狗一刀将木勺狠狠一掷,转身一脚踹在火夫长心口,骂道,“今日天气热,我说晚间吃稀些多放盐补点,结果你就做成这样?”
昭义公主立马会意,立马拉住狗一刀道,“你们是好心好意,没想到办了错事。”
狗一刀停了动作,看向一群士兵,“我现在去找顾将军领罚。”
随即又冲着火夫长道,“你滚去煮饭蒸馍。”
火夫长还想说什么,却被狗一刀一个眼神制住,只能恹恹的回了声“是。”
“嗡——”
正巧召集钟声骤然响起。
狗一刀与昭义公主两人到达顾善长帐中时,发现众人已经齐聚,甚至连其他几位皇子都在此处。
顾善长先朝着两位在场的皇子行了礼后才道,“今日聚集各位来此,是为商议战俘如何处理一事。”
狗一刀不禁眉头紧蹙。战俘处理一事说来简单,寻常时候战俘只需扔去战俘营,让他们充作劳力便好。
但现在他们作为守城一方,口粮本就有限,此时若是加了一千余口人,粮食消耗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他们在城内,难免不会与外私通,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谁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两个皇子异口同声道,“即刻杀之!”
两人说完这话,彼此看了一眼,却又嫌弃的愤愤撇开。
这里就杜充好歹在京城里混过,知道些消息,悄声道,“这两位皇子是最朝中最看好的两位,母族强盛着呢。”
狗一刀不解道,“既然母族强盛,早该知道汴京有事发生,怎么还会被留在大内,任着辽军带来这里?”
杜充声音又低了几分,“士族走了也就走了,可大内里的皇子若是走了,可就没了机会。”
杜充没有明说是什么机会,但人人都知道,是登上至尊宝座的机会。
“好几位没熬住,跟着母族跑了,就剩下这二位了。不愧是各大世家看中的人,还是有些魄力在身。”
狗一刀想想他们在外被吓得说不出一句话的模样,半点没看出来他们的魄力,倒是昭义公主有些定力。
两位皇子说的话自然说到了诸位将士的心坎里,如今两边的将士可谓死仇,恨不得剥皮抽筋饮血。
俘虏下来的一千二百余人留着自然不可能,杀了制成京观回赠便是最好的方式。
“契丹人无恶不作,杀我同胞,如今虏之,自然当杀!”
话说的没错,尤其是萧成齐为了恐吓宋军,回回都会大肆讲述他们在京中的所作所为。
但狗一刀听到杀俘虏的话,还是下意识皱了眉头。
耶律莫哥杀了大江帮两千余人制成京观的事历历在目,并非她有意忘却他的歹毒,只是如今那些人已经被俘,丧失了战斗能力,如果此时将他们杀死,与屠杀有什么差别。
如果她这么做了,还有什么资格指责耶律莫哥无德。
昭义公主忽然道,“不行!”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聚焦在她的身上,昭义公主年岁不大,此时成为众人的焦点却并不胆怯,落落大方道,“白起虽为战神,但其坑杀四十万赵军之事被骂至今,可见杀俘一事有违常德。”
二皇子轻蔑看了昭义一眼,“妇人之仁!”
五皇子向来与二皇子不对付,但此时有了共同的敌人,他看向昭义,“女人何时有了在军中说话的权利?九妹,慎言!还不赶紧回去?”
狗一刀听到这话,抬眼笑道,“救你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五皇子忘了狗一刀还在这里,一时语塞,但思来想去,这人既无军职又无实权,怕她做什么,一挺胸,“我为君,你为臣,你救我不是理所应当?”
狗一刀轻笑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杜充拦了回去。
杜充朝着两位皇子一拜,“有了两位皇子的命令,我们也有了主意,即刻便下令处死战俘。”
狗一刀一把提起杜充的后领,将人直起身子,“昭义公主说的话你们还没听完,不如听完再做决定?”
狗一刀看向昭义公主,昭义有些受宠若惊,说出的话有些颤抖,但铿锵有力,“在诸位将军看来,战争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保家卫国……
为了一方平安……
为了……
昭义公主目光如炬,“为了利益。”
“天下熙攘皆为利。辽国南下为了中原沃土,我国北上为了收复燕云。”
昭义公主走到中间,忽然转身看向两位皇子,“二位皇兄可否告诉我,若是此时杀了那一千余名战俘,我们可以得到什么?”
五皇子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二皇子握拳道,“可震慑辽军,可振奋我军!”
昭义公主笑道,“皇兄此言谬矣。”
“杀了战俘,只会激怒辽军,从而引起他们更为猛烈的进攻。‘怒’之一字于战场,不可忽视。”
自然不可忽视,否则顾善长最初也不会放任狗一刀刺激耶律高十,借此步步激怒宋军。
五皇子讽刺道,“难道你想把他们全都放回去?他们每个人的手里可都沾着血,带着命!”
狗一刀已经知道昭义公主究竟想做什么,但接下来的话却不再适合让她说出来。
狗一刀冷声道,“斩断手脚后与萧成齐交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五皇子看向狗一刀狠狠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杜充生怕狗一刀听了这话发怒,赶忙接道,“要是萧成齐不换呢?”
毕竟手脚废了的士兵对辽军而言是累赘而非助力,他不见得会接手。
顾善长更为熟悉辽国将领,“萧成齐不敢不换。”
萧家世代从军,以善待手下将士扬名,如果当真不换,那他的名声也就没了。
五皇子冷笑道,“难道这时候就不怕辽国士兵怒气冲天?”
狗一刀挑眉道,“至少我们拿他们换得了好处。”
二皇子抬眼错开狗一刀,看向昭义公主,“九妹既然出言交换,可想好换什么?”
萧成齐的帐中正跪了两个传令兵,一个来传递刚刚文安射入营中的文书,一个来自上京。
没有一条是好消息。
萧成齐一脚将两个小令踹翻在地,随手点了身后的副官,“你写封信到上京问问萧峰,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胸前的图腾是什么意思,又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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