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行把她捞出去,两人都湿淋淋的,海风一吹,满身冰凉,却没有他看向她时的眼眸凉。
“我还是对你太好了。”
他说。
“既然你都不在意你自己,我又何必那么在乎你的感受?”
而后是炼狱般的一个月,他不再与她沟通,也不再试图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情绪上的回馈。
他的关注点只剩下两件事。
他要她活着。
他要她怀孕。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形容她那一个月的经历再合适不过。
事情最后以他得偿所愿完结。
但她的精神状态也因此受损。
她不再是她,她变成了一具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尊严尽失的漂亮玩偶。
他后悔了,找了很多种方法,让催眠师催眠她忘记了后续那一个月的一切。
她勉强算恢复正常,对他的畏惧却深入了骨髓,哪怕他后来再努力讨好,她也没再变回没受过伤害之前的模样。
被刀子划过的伤口会愈合,可哪怕没留下任何疤痕,疼痛的感觉也是真真切切存在过。
……
酒店,被放在被子里的黎荆曼终于有了点反应,却是更加努力地瑟缩成一团。
“冷,好冷……”
她仍旧双目紧闭,唇色惨白无比。
傅景行调高了室内空调的温度,露出惭愧的神色。
“老婆,对不起。”
黎荆曼仍旧叫冷,傅景行用手一摸她额头,滚烫。
他反应过来不对,立刻下床去找体温计测量她体温,过程中他解开了她的睡袍,手上忽然遇到软绵绵的阻力。
他诧异低头,她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此时双目含泪地瞪他。
“傅景行,你做个人吧。”
他默然了瞬,默默地拿出体温计。
“老婆,我只是想给你量下体温。”
黎荆曼只清醒了一阵,在感受他没有恶意后,又面色苍白地闭上了眼,陷入昏睡。
最终体温测量结果显示三十八度七,高烧。
房间里有医药箱,箱子里有常备的退烧药退烧贴一类,傅景行全都给她用上,在喂药的时候又遇到了阻碍。
她昏睡的太沉了,他叫不醒她。
“曼曼,醒一醒,喝了药再睡。”
她非但没再睁开眼,反而在被他触碰后开始默默落泪。
吹了一夜冷风的身体终于在室内的高温下有了点热气,却又一下子烫到惊人。
她瑟缩着裹在被子里,口中喃喃着说些胡话。
声音很小,他凑近了,仔细辨认一番才听到她在说什么。
她说:“傅景行,我疼。”
边流泪边说:“你别这样对我,我疼。”
室内高温暖如盛夏,傅景行却如坠冰窖,怔怔盯着眼前的女人,眸色暗沉。
“曼曼,醒醒,你做噩梦了。”
他不能再放任她这么梦魇下去,一次又一次试图把她唤醒。
第六次轻晃她肩膀的时候,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黎荆曼皱眉睁开了眼,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上面沾着满满的泪。
破碎的目光,幽幽怨怨落到他脸上,眼中滑过一抹短促的恨意。
她神智并不清醒。
恍惚中,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傅景行……”
他已经迫不及待端来药汁喂她。
她软趴趴靠在他怀中,病中的身体虚弱无比。
傅景行小心翼翼把药汁一勺一勺喂给她,又拿出退烧药,让她就着感冒灵吞咽。
黎荆曼全都很听话的照做,一碗药汁饮尽后,她欲言又止。
傅景行问她:“曼曼,你想说什么?”
她裹在被子里,泪光盈盈的眼睛清晰映衬出他的倒影,唇瓣动了几下,声音很小。
他凑近,才听到她在他耳边的微弱问话。
“傅景行,你是知道你在伤害我的,对不对?你只是不愿意再对我好了,所以你宁肯毁掉我……”
傅景行一把将手盖在她的唇瓣上,阻挡住她接下来要说出的话,深沉的眼对视上她明显神志不清的目光。
他皱眉,语气却万分温和。
“曼曼,你生病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不要说胡话。”
黎荆曼果真不再试图说话了,泪光盈盈的眼却仍在不甘地望着他,其中蕴含的委屈让人心悸。
第204章 无期之罪
傅景行松开捂着她嘴的手,把药碗扔到一边,自己掀开被子躺到了她身侧,像抱个布娃娃一样用四肢环绕住她,把她抱进怀中。
“很冷是不是?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黎荆曼又委屈地盯着他试图讲些什么,傅景行把手盖在她眼睛上,不让她再看他。
“别说话了,睡觉吧,睡醒了就不会再难受了。”
黎荆曼沉默一阵,小手突然覆盖在他的大手外面,再次轻声开口。
“你别蒙我眼睛,那些坏人砸碎我手指时就是蒙上了我的眼睛,我很疼,很怕……”
傅景行把耳朵凑的特别近才听清她在说什么,听明白后,一道一直覆盖在他世界里的迷雾终于散开。
大雾散尽,露出了一条联系着两人之间所有过往的纽带,一切因果,浮出水面。
“那些坏人蒙着你的眼睛?”
他问她,语气有些发颤。
她当初拒绝与他沟通,他也怕再让她想起痛苦的记忆,没再问过她被绑架后的具体细节。
就算到了此刻,他也只知道是顾云浮找人毁了小仙女的手,至于过程中她竟然是被蒙着眼睛,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而他,因为某些时候不敢面对她憎恶的目光,也曾多次把她的眼睛蒙上,如果她真的每次被蒙住眼睛就要重新经历一次被坏人断指的痛楚,那他……
傅景行身体颤动了下,面色苍白无比,他终于明白她以前受的那些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荆曼烧的迷迷糊糊,忽然见傅景行露出脆弱一面,她垂眸沉吟片刻,有些恶意地对他笑了笑。
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不止呢,那些人还猥亵我。”
傅景行僵住,揽在她后背上的手微微收紧,黎荆曼眼睛里流淌着肆意倾泻的恨意,唇边却带着一抹虚弱而决绝的笑容。
她往他心口又插了一刀,还不忘撒上一把调料,再放把火,势要把他的心架在烈火上烘烤。
“我以为你是来救我的,结果你只是把他们没做完的事,又做了下去。”
滚烫的泪珠,顺着她的面颊,一滴滴,落在他肩膀,犹如硫酸,腐蚀进他的血肉。
他终于明白她有多疼了,抽筋剥骨般的痛楚,让他疼到全身乏力。
她却仍不肯放过他,在他耳边呢喃低语。
“傅景行,你把我从深渊中救出,我本该感激你的,但深渊是因你而起,你又做了施暴者的同谋,你想让我如何面对你?”
男人颤抖的手,再一次捂住她的唇,只是这一次,连他自己都知道,他的力道有多么不坚定。
他仿佛一个身中数刀的旅人,踟蹰爬行在滚烫的沙漠,身前是滚烫的烈日,脚下是漫天的黄沙,他看不到希望。
此时神女从天而降,眼波淡漠问他,你悔过了吗?他答不悔。于是神女便施法,在他的每一处伤口都撒了一把盐,疼的他死去活来。
但他依旧不悔。
因爱造成的伤,只有用更多的爱才能去弥补。
傅景行的脸上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悔恨,颤抖地搂着怀中再次陷入沉睡的女人。
他深深地看着她苍白的病容,在心中暗下决定,过往的伤痛无法挽回,但我绝对不会再伤害你第二次。
黎荆曼闭眼,沉沉昏睡。
不同于男人的沉沦痛苦,她渐渐落入温暖的云乡,感觉周围漂浮的全是雪白的云彩。
她躺在云彩中,温暖而又舒适,心满意足。
阴影?什么阴影,她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已经治愈。
至于刚刚对他说的那些话……
她骗他的。
那些绑匪不傻,得知她和傅景行的关系后,意识到这桩生意似乎有更大的利益,起初对她还算友好,给了她几个机会让她联系傅景行。
但是傅景行失联了,那些人怕夜长梦多,才最终舍大取小,答应了顾云浮的要求。
顾云浮要杀她,那些人并不敢,讨价还价后,最终只伤了她一根手指,原本很可能会戴上婚戒的那根无名指。
而她之所以骗傅景行……
生病的人,心情本来就不好,又想起了海岛上的那些糟糕回忆,她单纯的不想他好过。
她猜他不会去质问那些绑匪,所以这事就算死无对证,如果他因此对她心有芥蒂,那正好,一劳永逸。
如果他能因此厌弃她而与她离婚,对她而言,这是件好事。
……
黎荆曼睡熟了,傅景行却无法入睡,他睁着眼,一直在深深地凝视着她苍白虚弱的面颊,眼中痛苦与悔恨交替。
他希望她拿他当丈夫看待,却又对她做出了和匪徒无异的事,一念之差,天堂地狱。
她判他无期徒刑,永无释放之期。
曼曼,曼曼,曼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颤抖的手指,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痕。
他静静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眼中满溢悲伤。
“老婆,我不是不愿意再对你好,也不是想毁掉你,只是你太好了,那样美好的你,有太多坏人在觊觎,我害怕你被他们诱惑,我不愿承受失去。”
他起身,拿出手机,找到一首梵文的曲子,调到柔和静谧的适宜声调,放到两人附近播放。
“睡吧。”他重新把她卷入怀中,整理好她散乱的发丝:“醒来后,你不会再生病,也不会再记得那些不开心的事。”
温柔的嗓音,在柔和的乐声中轻轻响起,也不知是说给人听,还是许给自己的承诺。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像我们最初遇见时那样,把你捧在掌心,让你干净美好,单纯无垢,一直做我的小仙女。”
睡梦中的女人似有所感,软绵绵的手臂动了动,搭上他的背脊,他任她搂着,微微勾唇。
维持着被她搂住的姿势没有动,取出手机给人发消息。
【找到顾家人,以及当年所有牵涉其中的绑匪的家人。】
罪不及亲眷,前提是利益也不惠及亲眷。
那些伤害过黎荆曼的人虽然已经付出代价,可他们的家人却还在享受着用小仙女的痛楚换来的优待。
而顾家,他觉得当初对他们的处置太轻了。
手指微动,叩击着屏幕又发出四个字。
【斩草除根】
对面的人很皮。
【明白,鸡蛋都给他摇散黄了!】
傅景行没心情跟他闲聊,皱眉转了一笔巨额款项后,熄灭了屏幕。
题外话:
小仙女本来是骗他的,但是她醒来后,会忘记发烧期间的所有事。
所以这个误会永远不会解释清,傅先生会被内疚折磨一辈子。
(●'◡'●)
第205章 开心的小偷
黎荆曼在一旁昏沉的睡着,吹了一夜的冷风,鼻子呼吸不畅,她微微张着唇瓣小口小口呼吸。
傅景行盯着她看了片刻,心中不能自己地荡漾开一股柔情。
趁她什么都不知道,他低下头,轻柔地印上了她微张的唇瓣。
她呼吸不畅,恼火地咬了他一口。
小仙女不愧为牙尖嘴利,直接一口咬破他下唇。
傅景行用手背擦出血渍的时候愣了下,拧着眉头看她两秒,忽然又笑了。
他揉着她的头发,把她塞回被子里,开心的像个小偷。
一个人在睡梦中并没有思考的能力,所以咬他是她的本能。
但她清醒的时候,从来没在他吻她的时候咬过他。
这说明……她至少不讨厌他的吻。
这个认知让傅景行心情转好。
黎荆曼昏昏沉沉一直在睡,傅景行就一直陪着她,期间又叫醒她喂了她一次药。
小仙女第二次醒时比较听话,已经变成了低烧,没多说话,苍白着小脸喝了药就睡了。
傅景行始终在一边照顾她。
然而她第二次喂药没多久,他自己的头却也渐渐发沉,眼皮子打架,最终抱着他的小仙女,也埋头睡了过去。
黎荆曼是在下午四点钟左右醒的,头有些晕,身上有点大病初愈后的虚软乏力。
身上沉沉的,偏头就看到傅景行搭在她腰间的手臂,她皱眉把他的手挪开。
隐约记得她昨晚为了躲他跑阳台生生熬了一夜,然后发烧了,他给她吃药……
照顾人还有把自己照顾睡着的?
她无语地回头瞥了眼把脸埋在被子里的男人,离开床进了浴室。
从昨晚到现在,她滴米未进,洗漱完出门去了酒店的餐厅,随便点了几样东西。
李磊又见到她,开心地过来打招呼。
“这么早吃晚餐?”
黎荆曼用勺子搅动着小米粥,淡定回:“我早餐吃的比较晚。”
李磊茫然了一阵,哪有人这个点才吃早餐的?
他忽然想到了上次见到黎荆曼时的那一幕,想到了傅景行。
对了,傅氏年会已经结束,那个人应该是没工作了……
所以他跟黎荆曼……
李磊面色忽然爆红,眼睛往黎荆曼身上瞥了眼,又做贼心虚的飞快挪开。
尬笑道:“不用工作是真的好,想睡到什么时候就能睡到什么时候。”
顿了下,他忽然想到一个人,面色变得有点古怪。
“说起来,咱们班当初混的最好的要数何政跟夏洛书,但这两人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何政在他上学期间家里突然破产,他交不起学费只能退学,现在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夏洛书就更奇怪了,国外海归,高知识分子,还能写书,放到国内,按理来说多少研究学社要抢着聘用他,但我前几天竟然看见他在大街发传单……”
黎荆曼正在安静吃东西的动作停住,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李磊。
“夏洛书怎么了?”
看美女是每个男人都喜欢做的事,更何况是已经嫁到豪门的高阶级美女,看一眼少一眼。
本着这样的心思,李磊坐到黎荆曼对面,努力找话题跟她闲聊,见她感兴趣,他更卖力。
“夏家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听说欠了很多外债,银行又不给放贷,估计是要不行了,夏洛书为了赚快钱什么活都做,最近就在马路边发传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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