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那从田姨娘院中来传话的婢女往田姨娘的院子而去。
宋锦悦从那婢女口中依稀猜到一些,父亲唤她过去,是为了她的婚事。
一进屋,宋锦悦就闻到了一股甜腻的花香,抬头便瞧见桌上摆了一盆绽放的翠玉兰花。
田姨娘面上挂着笑,上前行了一礼,这才将她迎了进去,道:“二小姐,国公爷非要等着您一道儿用午饭呢。”
桌上摆了饭菜。
宋国公躺在软榻上,面前的小矮凳上也摆了饭菜。
宋锦悦走到父亲跟前,缓缓行了一礼,唤了一声“父亲”。
宋国公抬手示意女儿起身,又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催促道:“悦儿,今日就陪为父一道儿用饭罢,快快去坐下用饭。”
宋锦悦点了点头,这才转身朝着那摆着饭菜的黑漆圆桌走了过去。
“田姨娘,一道儿坐下用饭罢。”
宋锦悦示意身旁站着的田姨娘也坐下来。
田姨娘慌忙摆了摆手,不肯坐,“二小姐,这不合规矩。”
“无事的,这儿又无旁人。”宋锦悦看向父亲,宋国公点了下头。
田姨娘这才跟着二小姐一道儿落了座。
“秦大人派人来送信,说是三日后就吩咐人抬了聘礼来,父亲想着,索性到时就请了亲朋来府上热闹一番,悦儿,你意下如何?”
宋国公小心翼翼问询着女儿的意思。
宋锦悦将手中碗筷搁下,看向父亲,摇着头,答道:“父亲,不可这般大肆宴请宾客,到底小祖母新丧,虽说早分了家,我不必碍于小祖母新丧而守孝,可到底也不好这般热闹。”
宋国公的眉头皱了皱,沉声叹了一口气,思量了一番,这才歇了心中的想法。
“也好,只是、这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父亲,女儿不委屈的。”
宋国公见女儿面上笑容不似作假,这才安下心来。
转念又想起五皇子之事,不由又生气了闷气,可他不想在二女儿面前再提起此事。
难免叫女儿心中不悦。
只是心中暗暗怒骂着五皇子,丝毫未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这五皇子日后还是她的女婿。
“也不知,夕儿的婚事……”
话一出口,宋国公便后悔了,他小心观察着悦儿的神色。
见她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自顾用着饭菜。
宋国公吁了一口气,这才端起桌上饭菜用着。
用过饭菜,田姨娘亲自送她出门。
二人走在长廊下,田姨娘自觉落后了二小姐一步,身子也微微弓着。
宋锦悦忽而想起在田姨娘屋中瞧见的翠色兰花,不由开口问道:“这时节的兰花倒是难得的紧。”
田姨娘微怔,忙道:“二小姐,姨娘竟不知你也这般喜欢兰花,待会姨娘就叫人送去你院儿中。”
“田姨娘,不必了,送来给我,反倒要被我养的枯死,反倒是可惜了,我素来也不善养这些,只是一时好奇,这时节,姨娘竟能弄来这兰花。”
第204章 问起来历
田姨娘叹了一声,可眉眼尽是柔和。
笑着解释道:“是妥国公爷的福,姨娘这才能在这时节得了这么一盆兰花来。”
宋锦悦一副洗耳恭听,田姨娘这才细数起详尾来。
自打宋国公将田姨娘纳入府中,田姨娘的兄长也跟着一道儿来的国公府生活。
因着到底是外男不便在国公府行走,故而便在前院一处宅子同门房上的小厮一道儿住着。
只是宋锦悦并未在意过此人,也未曾碰见过。
宋国公自打摔断了腿,又由着田姨娘精心伺候,送了不少好东西给田姨娘。
连带着田姨娘那位兄长也跟着受了些赏赐。
父亲在外头为田姨娘的兄长置办了一间酒楼,这位兄长只挂个名,自有掌柜经营,每月宋管事负责核对账目。
那酒楼每月的银钱便悉数送到了田姨娘兄长手中。
这位兄长有些呆傻,拿着钱,也没什么喜好。
央求这门房的小厮带他去了那酒楼逛了逛,这一逛,竟喜欢上了那酒楼。
现下整日吃住都在酒楼,热热闹闹,倒是过的尤为开心。
人也跟着开了些眼界,酒楼的客人知晓这酒楼的掌柜虽是个呆傻之人,可他妹子是宋国公的宠妾,自然是捧着供着。
有想走国公府门路做些营生的,自然就寻到了他跟前,只是到底心智不似常人。
每每都是收了东西,事儿倒是没有办一件。
可送礼的人哪里敢去斥责,对外只说已打点好了宋国公府,办事的人自然心中就信了几分。
正巧,前些日子有人送了一盆兰花来,这兄长并不喜这些植物。
听人说这植物价值不菲,千金难得,便巴巴送到国公府给了自己的妹子。
“田姨娘,回去吧,父亲跟前离不得人。”
见着已走出了院门,宋锦悦已经了解到了想知晓的信息,这才看向田姨娘说道。
田姨娘笑着应下,又说了两句,这才回了自个儿的院落。
宋锦悦微微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带着秋韵就往明筑轩的方向而去。
待回了明筑轩,宋锦悦这才顿住脚步,扭头看向身后的秋韵吩咐道:“秋韵,你去将宋知唤来。”
“是。”
田姨娘的这位兄长的心性,现下在京城怕早已是人尽皆知。
好端端又是什么人送了这般名贵的植物来?
她心中起了疑,自然是要叫人去查一查。
宋锦悦特意吩咐人在明筑轩收拾了一间书房来。
一来是因着她掌家,时常要唤人来说话,总是去前厅,来回难免折腾。
索性便收拾了一间书房来。
大多来回话的都是各处的管事婆子。
除了偶尔她会唤宋知同宋清前来说话。
宋知来的时候,宋锦悦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新得的一支狼毫,白色的宣纸上洋洋洒洒写满了诗经小楷。
宋锦悦极为满意自己的字帖,待宣纸上的墨汁干透,她将狼毫挂在笔架上。
将压着宣纸的白玉镇尺从宣纸上移开,双手轻柔地将宣纸从桌上拿起,极为满意地搁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心中念叨着,改日叫人装裱起来制成屏风摆在屋中,倒是不错。
“吱”一声,书房的门被人推了开来。
宋锦悦缓缓转过身子,就瞧见门开站着的秋韵。
她身后跟着宋知。
秋韵将宋知带了进来行了一礼。
宋知也跟着行了一礼,道:“二小姐。”
宋锦悦微微额首,起身走到书房中间,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宋知坐下说话。
而她则坐在了主位上。
“宋知,你帮我去查一查,看看田姨娘的兄长在外头都和什么人有来往,以及都有谁送了礼给他。”
宋知起身,作揖回道,“是,小的记下了。”
他并不清楚二小姐为何突然想叫人去查田姨娘兄长、
“这几日,可还寻到了合适的当值?”宋锦悦又问起了先前交代给宋知的事情。
宋知眉头皱了皱,摇着头,答道:“回二小姐,暂时还未曾有合适人选。”
因着发生了杜仲之事,宋知如今对于挑选人手格外的慎重严谨。
宋锦悦也明白,此事急不得。
索性便吩咐他先下去办事。
原以为宋知调查此事怕是要费上些时日。
可她万万没有料到,当日后半晌,宋知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宋知捧了个个小册子送到了二小姐跟前,这上头一一记录着田家兄长同那些人交好,收过那些人的东西。
宋锦悦好奇,便问了宋知,这册子从何而来。
原来那酒楼负责的掌柜因着见田家兄长是个有些痴傻的,生怕他出事或惹出什么是非来。
故而一一详细尽数记下了田家兄长同那些人交好,又收过那些人的礼物。
这册子便藏在房中,宋知悄悄潜入掌柜房中,将册子偷了出去摘抄了一份,又将原件悄悄放了回去。
“你先下去用饭罢,若是再有什么事,我就叫秋韵送信给你。”
“二小姐,那小的先退下了。”
宋知走后,宋锦悦便在书房内翻起了那册子。
里头详细记录着田家兄长哪一日同那些人吃饭收礼、
就连对方的姓名家底都详细记了下来。
她一页页翻着。
上头不过都是些京城普通的商户小贩,直至她翻到最新那一页,写着送给田家兄长兰花的那一页。
这人姓赵,住在安福胡同第一间。
再往后台就没了,末了掌柜在上面批注了“来历不详”几字。
宋锦悦只觉得这地方听着熟悉。
她猛地抬眸,身子一僵,手中的小册子滑落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她的脚背。
可到底因着册子没有多少重量,她不过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她的脚背罢了。
“秋韵。”宋锦悦朝着书房门外扬声唤道。
候在外头廊下的秋韵听见自家小姐的声音,脚下步子加快走到书房门前,推开了书房门,几步上前走到自家小姐跟前,问道:“小姐,怎么了?”
“去将宋清寻来,就说我有要紧的事情吩咐。”
见自家小姐神色凝重,秋韵不敢耽搁,行了一礼,匆匆出了房门。
宋锦悦这才俯身弯腰将跌在脚背上的册子拾了起来,重新摆回到了书桌上。
她随身摊开那一页记载着送给田家兄长兰花的那一页,视线落在安福胡同之上,思绪良久才恢复平静。
第205章 前去送信
“宋清,你去查查这人,再去查查这人从何处弄来的翠色兰花。最好能查出这人对田姨娘兄长有何诉求。”
宋锦悦从书桌上拿起早先写好的信笺,递向宋清。
宋清连忙上前,微微弓着身子,从二小姐手中接过了那信笺。
宋锦悦又略微提了一些,田家兄长之事。
宋清不敢耽搁,收下信封匆匆出了国公府。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又去看了看父亲。
见父亲念叨起小祖母新丧,二叔一家恐怕不能出席她得下聘宴。
可这事儿,到底也该知会宋二爷一声。
宋国公便嘱咐女儿,叫她今日去宋二爷家一趟。
宋锦悦应下了,回了屋子,便褪下身上穿着的浅紫色衣衫,特意吩咐秋韵取了一件素色衣衫来。
面上的胭脂又擦了些,发髻上的朱钗也不过一只银簪罢了,鬓角各簪了两朵素银佃花,便再无旁的装扮。
今日她带着秋韵及叁明一道儿去的二叔府上。
两个婢女亦是衣着素净。
坐在马车上,宋锦悦不由叮嘱二人道:“小祖母新丧,二叔家气氛阴沉,你们两个莫要吵闹。”
叁明同秋韵两个自是点头应下。
待马车停在宋二爷家门前,两个婢女先下了马车。
叁明扶着车帘,秋韵伸手搀扶着自家小姐下了马车。
二叔家现下住着的宅子大门前已挂起了白色灯笼。门口的下人瞧见国公府的马车来了,连忙进去传话。
待二叔母丁氏带着婆子出现在大门口前时,宋锦悦已站在了大门口前。
“二叔母。”
“快进去说话罢。”
宋锦悦的礼行了一半,便被二叔母一把扶了起来。
丁氏顺势就拉着宋锦悦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廊下都挂起了灯盏,丁氏身上一生素服,高高挽起的发髻上也堪堪只用一枝木簪固定,鬓角上簪了一朵白花。
府中的婆子婢女也具是跟着穿了一身素服。
“你二叔去了巡城司,现下还没回府。”丁氏一边说着,身后的婆子上前掀起了竹帘,丁氏垂眸看了一眼门槛,示意宋锦悦小心脚下。
这才拉着她一道儿迈过门槛走入屋内。
“悦儿,多谢你,我同你二叔记着你的好呢。”
丁氏将宋锦悦迎着堂屋里的座位前,示意她坐下说话,而她便挨着宋锦悦坐了下来。
“二叔母,咱们都是一家人……”
丁氏明白宋锦悦不过是客套一句罢了,随即道:“听说你的婚期定下了?”
宋锦悦点了点头。
“我同你二叔现下都事戴孝之身,到时无法去给你贺喜,你可莫要埋怨我同你二叔才是。”丁氏面上笑容带着几分酸涩。
许是想起了自家女儿的姻缘来,不由惋惜。
“二叔母,无事的,我今日登门,便是因着此事来给二叔同二叔母道歉的,这婚期提前——”
宋锦悦还未说完,丁氏便打断她得话,随即拉起宋锦悦的手,拍了拍,道:“二叔母都明白,不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你该安心备嫁才是。”
婚期为何提前,是因着京城传扬出来一桩丑事。
坊间传闻五皇子夜闯国公府小姐闺房,可明明五皇子妃是宋家大小姐,而传言却说的是国公府小姐闺房。
这话,便难免叫人揣测,怕是五皇子夜闯的是宋家二小姐的闺房。
而秦大人为了维护未婚妻宋锦悦的名声,便登门想要将婚期提前。
这些话,丁氏自然是听了一耳朵。
国公府两位小姐的事情,她隐约知晓了一些,心中便有八九分揣测,这五皇子夜闯二小姐的闺房之事怕是真的。
宋锦悦又同二叔母丁氏闲聊了几句,这才告辞。
她又同二叔母提过,到时将小祖母的牌位先送去祖坟,国公府自有管事出面,她因着婚期缘故,便不去了,而父亲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锦悦又问了问堂姐宋青婳来,丁氏满眼愁容,只说请了无数大夫,都说是心病,叫家人多关心一些,保不齐哪一日就能恢复如常。
回府前,宋锦悦又往章府走了一遭。
先去给外祖母同舅母请了安,这才又去看了看太子殿下。
太子现下依旧住在章府。
舅母说起,现下太子是由着芝表姐每日照顾着。
现下已恢复了许多,到底身子还有些虚弱。
宋锦悦一进了院子,就瞧见芝表姐正搀扶着太子在廊下走着。
她娇小的身躯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一般,扶着太子在廊下来回走了几圈。
从头到尾,章定芝都仔细看着脚下,故而并未注意到站在大门口的身影。
贺元一紧锁着眉头,仿佛初学走路的幼童一般,认真地学着走稳脚下的每一步。
即便额头大汗淋漓,他都未曾喊过一声苦,亦未曾喊过一声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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