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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没有人能认得出，这位清扫大街的男子，乃是当朝十王爷。
沿街的商贩，放肆地将前一日未倒的垃圾随手倒在街边上。
也有人一边闲逛，一边将瓜子皮混合着口水吐得“啪啪”响，甚至挑衅一般，故意吐在战承谨的脚下。
战承谨也不吭声，也不吵，就跟个忍气吞声的小媳妇似的，默默地将垃圾清扫起来，倒进身后臭气熏天的推车车斗里。
他身边跟着扫地的女人用帕子蒙着半边脸，看不清相貌。不过脾气似乎有点大，一手拄着扫帚，一手指着那些商贩，想要发脾气。
战承谨上前给劝住了。
“算了算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活我来干，你先歇着。”
女人鼻端轻哼一声：“自己干得还挺有劲儿是不？真是活该。”
战承谨一边干活，一边“嘿嘿”笑：“美人在侧，的确越干越有劲儿。”
女人白了他一眼：“我就不该来。”
“想啥来啥，我今儿心里就一直念叨你呢，谁知道你就真来了。有求必应，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都没有你好。”
两人正打嘴皮子呢，传旨的小太监来了。一溜烟跑得飞快，跑到战承谨跟前，上气不接下气。
“十王爷，接......接旨。”
太监的声音尖尖细细的，嗓门也挺亮，顿时这小半条街的人都听到了，嘈杂的声音逐渐如潮水退隐，四周变得鸦雀无声。
多少双惊诧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
战承谨不紧不慢，搁下扫帚，掸掸袖子，慢悠悠地就跪下了。
周围的人也乌泱泱地跪了一大片。
小太监慢慢展开圣旨，正要宣读，又瞅了一眼战承瑾身后拖着扫把的妇人：“花无箴呢？花无箴也上前接旨！”
战承谨前后左右全都瞧了一眼，一脸茫然：“花无箴不在这里，公公若是需要传旨，我可以带你前去。”
太监有点诧异：“已经走了？”
战承谨摊开手：“谁说她在这里？我没见啊。”
太监瞅一眼手里的圣旨：“她不是在这里帮着王爷您一起扫大街呢吗？”
“这到底是谁胡说八道啊？的确是有人帮我扫大街，可不是她，是九王妃，我家九嫂。”战承谨认真地辩解。
他身后的沈清歌抬起脸来，一把扯下蒙脸的面巾：“父皇是不是有赏赐啊？花无箴不在，赏给我也是一样的。”
第236章 傻小子做梦娶媳妇
小太监顿时就有点为难：“回九王妃您的话，这旨意可不是什么封赏，是皇上听闻那花无箴正在这里帮十王爷扫大街，顿时龙颜大怒，要将她发配边疆，即日启程。”
“没有的事儿啊，”沈清歌眨眨眸子：“适才天色漆黑，怕不是有人将我错认成了那花无箴？好歹喊我一声也行啊，闷不吭声的怎么就跑父皇跟前告状去了？”
小太监顿时就有点为难：“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只负责传旨。既然那位花无箴姑娘没在这里，那还要劳烦十王爷不吝告知一声，奴才也好前往宣旨。”
战承谨一本正经：“既然其中有误会，那这道圣旨公公肯定就不能宣了，否则那不是冤假错案吗？本王觉得，你还是回去请示一下我父皇，自己不能自作主张。”
言之有理，小太监也觉得这圣旨不能作数，小心驶得万年船。
因此收起圣旨，立即回宫请命去了。
沈清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瞧见了吧，这就叫作死。今儿多亏我赶过来了，否则看你俩怎么收场？你是不是还挺感动的，觉得患难见真情，花无箴被你的苦肉计给打动了？”
战承谨也从地上爬起来，揉揉鼻子：“发配边关啊，父皇怎么就这么狠心？”
沈清歌白了他一眼：“知足吧，若非是顾及你这宝贝儿子的感受，不想坏了父子情分，老爷子何至于这样忍气吞声，只怕一刀咔嚓了，永绝后患。”
战承谨撇撇嘴，没有反驳，毕竟沈清歌说的那是大实话。
下一刻，他就被包围了。
小太监一走，适才那些故意丢垃圾杂物，向着战承谨寻衅的人顿时就被吓破了胆子，冲着二人连连磕头请罪。
战承谨重新恢复一脸的吊儿郎当：“别啊，大家伙千万别拿我当王爷看，我就是一个扫地的。日后在大家伙地盘上混，还请大家伙多多帮衬。”
立即有那有眼力的，谄媚着道：“十王爷您放心，日后小的店铺跟前这一段路，方圆一里地，绝对让它一片树叶都没有。帮您保持得干干净净。”
战承谨十分过意不去：“那我先谢过这位大哥照顾，日后本王定然经常光临贵店。”
别的店家也是懂事儿的：“我这就派两个伙计，日后听十王爷您的指挥。这种脏活累活，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动手？”
大家立即七嘴八舌，就将战承谨负责的这长安街给瓜分了。
担保明日战承谨扛着扫把来的时候，这地面干干净净，就连一个瓜子皮儿都没有。
战承谨得了便宜卖乖，连连摆手：“我父皇命我体查百姓疾苦，事必躬亲。你们若是全都将活干完了，倒是显得本王偷懒耍滑。不必，大可不必。”
有溜须拍马的：“十王爷如此尊贵，您放下架子微服私访，如此亲民，已经是体察民情，何必非要拘泥于形式？”
沈清歌表示鄙夷，难怪这厮穿一身粗布衣裳，适才还那么好说话，忍气吞声的，就是为了让这些摊贩气焰嚣张，拿他当病猫。
然后老虎一发威，他们才会争抢着讨好赎罪。
这家伙也是莲藕做的心，全是心眼子啊。
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齐心协力，就这么一点活，眨眼的功夫，就帮战承谨将一条街都打扫干净了。
战承谨跟沈清歌坐在一边的马扎上，磕着瓜子，瞅着那些勤劳的人们，还不忘指手画脚地指挥一二。
战承谨将脑袋往沈清歌跟前靠了靠，满脸哀伤：“刚才你让吆五将她带到哪里去了？”
沈清歌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儿：“放心好了，吆五知道轻重，不会伤害你的心尖尖的，肯定能完璧归赵，将她安然无恙地送回你的小金屋。
你瞧瞧你俩这是让多少人费心啊，多亏你九哥提前让吆五出宫前来给你报信，我急中生智李代桃僵，否则你今儿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往后有点出息成不？”
战承谨揉揉鼻子：“你跟七哥都误会她了，自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地接近她，她能有什么坏心思？”
“有没有坏心思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日我若是不来，你就完了。”
“或许她真是心里愧疚，只想与我共患难呢？”
“狗屁！傻小子做梦娶媳妇儿，尽想美事儿，搁这安慰自己。”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粗俗？有点女人味儿？”
沈清歌撇嘴：“花无箴有女人味不是？那是你没有跟她一个床上睡觉。长着一副狐狸精的容貌，内心里藏着一只黑熊精。”
“咳咳，九嫂，你也想棒打鸳鸯，拆散我俩是不？”
沈清歌不以为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死心？”
战承谨眸子里黯了黯：“我相信，她这样做肯定是有苦衷，有自己的道理。”
沈清歌不想劝了：“不得不说，这个花无箴也很投我的脾气。但她若是心术不正，真的是想利用你，完成自己的某些目的。我也不会原谅她。”
战承谨再次默了默：“我有什么好利用的？我一不掌权，二也没有什么势力。只有这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沈清歌撇撇嘴，不想再费唇舌。再说，适才时间仓促，花无箴又执意不肯离开，情急之下，慌里慌张地就让吆五将她暴力带走了，什么话也没来得及问。
花无箴为什么要这样做，仅仅只是自己的猜测。事情还没有问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太早下论断。
这傻小子愿意一厢情愿地做美梦，就由着他吧。
没一会儿的功夫，传旨太监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传皇帝老爷子旨意。
文字晦涩难懂，简单翻译下来，就是这个意思：
――念在沈清歌互帮互助，对战承谨关爱有加，颇有长嫂风范，皇帝老爷子决定成全她，自明日起，让她跟着战承谨一块扫大街。
对于花无箴怎么处置，暂时没提，大概是收回成命了。
早就知道，在皇帝老爷子跟前耍这种小聪明，肯定没好下场。
沈清歌简直欲哭无泪。
没办法，谁让自己多事儿呢。日后睡不成懒觉了。
战承谨却是十分开心，兴奋得眉飞色舞：“正想着自己一个人扫大街多寂寞无聊呢，还是父皇体恤我，让九嫂来跟我作伴儿。”
沈清歌想骂娘，又不知道该问候谁的母亲。
站起身拍拍屁股，拖着自家的扫把，大摇大摆地走了。
出师不利，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今儿还要出诊呢，没空陪他在这里闲唠嗑。
刚走了没几步，沈清歌脚下一顿。
一袭蟒袍玉带，雍容清冽的战北宸正伫立在长街一头，安静地望着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来了多久，看了多久。
喧哗嘈杂的闹市，他一人鹤立鸡群一般，站在来往的人潮之中，虽然光华耀目，但静默如画，略显孤寂。
第237章 青楼里客人都比你厉害
沈清歌心里一窒，故作洒脱地将竹稍扫帚往肩上一扛，看也不看战北宸一眼，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战北宸转身，低沉开口：“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声音里略带晦涩，暗哑深沉。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真的很优秀。尤其是他望向自己的那双眸子，深情而又专注，好似冬夜广袤深邃的星空，有光在闪耀。
再多看一眼，自己只怕就要沦陷在里面，举手投降，乖乖地跟着他回九王府了。
宁肯挑粪杀猪，不跟别人共事一夫。这个男人已经不干净了啊。
沈清歌脚下不停，决绝而果断：“不给。”
“那个案子你也不查了吗？”
真会拿捏人的七寸。沈清歌不服气，不想放过那个拍花贼，但是更不会向着战北宸妥协。
“关我屁事儿。”沈清歌头也不回。
“那你岂不正好中了别人的计？”
沈清歌脚下一顿：“你什么意思？”
战北宸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流：“这里说话不太方便，能否借一步说话？”
沈清歌冷笑：“不方便那就别说了，我说过，要想跟我说话，和离书拿过来，休书我也认了。
到时候你我一拍两散，或许看在我敬重九王爷你为人的份上，能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否则，只要看到你，我就会忍不住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
战北宸十分无奈：“你听完我的解释，假如你执意还是要离开九王府，我再进宫请旨，如何？”
“不用解释了，”沈清歌一口反驳，毋庸置疑道：“我相信我眼睛看到的。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挑战我的耐心。我何必还要留下来，碍你们的眼？
明日还有一天，假如你仍旧不愿进宫请旨，我为了合离难保不会跟皇上实话实说，到时候大家全都不好看。”
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不给战北宸任何说话的机会。
战北宸一个人落寞地站在原地，勉强扯起唇角，一声苦笑。
她可以与战承谨有说有笑，为了战承谨甘愿冒着被父皇降罪的风险，重情重义，唯独怎么就不肯让自己多说一句话呢？
她生气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浑身都是刺的刺猬，自己想碰，却不知道如何下手。
战承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惋惜地咂摸咂摸嘴：“这一次，九哥你是真的惹了九嫂生气，怕是不好哄了。”
战北宸抿抿唇，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用沈清歌的话来说，自己一身屎呢，还想替别人擦屁股。
他战承谨的烂摊子，还要自己帮着收拾呢。
战承谨不死心：“吆五有没有告诉你，九嫂如今藏身在哪里？”
战北宸扭过脸来：“这笔账你我回头慢慢算。”
“冤枉！”战承谨叫屈：“上次你去十王府寻九嫂的时候，我的的确确不知道，她竟然去了我的宅子。”
战北宸轻哼：“你让你九嫂跟你的心上人住在一处，就不怕被带歪了吗？”
“不怕，她从那风花雪月之所待了那么久，都能出淤泥而不染，我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我觉得九嫂除了粗鲁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你不怕，我怕。
战北宸觉得，沈清歌跟那个叫花无箴的女人住在一起，十分不好。
自己要快点去催催沈将军，让他出面，赶紧将沈清歌召唤回将军府。
到时候有沈将军里应外合，自己才方便行事。
他临走的时候，给战承谨甩了一句话：“帮我照顾着点你九嫂，还有，你们最近来往有点太亲密了。”
“你该不会吃我的醋吧？”
战承谨瞪圆了眼睛：“你尽管放一百八十个心，九嫂那么凶，当兄弟也就罢了，否则像我这样的一身风流债，九嫂不一天跟我打八回？
还是我家无箴最温柔，就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跟九嫂一对比，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战承谨昧着良心得意炫耀，却令战北宸心里一动，若有所思。
自己当初假冒战承谨与沈清歌交往的时候，两人虽然拌嘴，但是相处得还算是融洽。
自从沈清歌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掺杂了儿女之情之后，卫婉莹从中挑拨，两人之间就频频出现误会。
并非是两人不够情投意合，最根本的问题还在于信任。
相识时间不长，正儿八经相处的时间更短。
沈清歌对自己的不了解，不信任，都是自己弄巧成拙，最初因为褚文靖一事曾经将她拒之千里，埋下了因，结下了果。
要想取得沈清歌的信任，就必须打消她对自己的成见。
有一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要想让沈清歌对自己彻底放下成见，除了现在无法实现的相处与磨合，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转变她审视自己的角度。
沈清歌在对待战承谨的时候，秉承的是宽以待人，战承谨身上的优点就能先入为主抢占了沈清歌对他的印象。
而沈清歌对待自己的看法明显要严苛许多，稍微有一点不满意之处，自己就会被她无限放大，从心里无情淘汰。没有翻身的机会。
战北宸决定，换一个身份与沈清歌相处，这样沈清歌或许能慢慢地接受自己，建立牢固的信任与感情基础。
到时候就能水到渠成。
小院。
沈清歌带着小树忙碌了一天，夜幕降临方才回来。
小丫头就在院门口守着呢，见到沈清歌立即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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