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承遇与穆家人极少来往，所以他来此的目的，战北宸感到疑惑。
他悄无声息地飞檐走壁，跟着战承浔一起，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穆家家主的院子。
轻轻地掀开屋顶一片琉璃瓦，挪开一道极细小的缝隙，整个人就像壁虎一般，紧贴在屋顶上，聆听着屋内的动静。
一番寒暄之后，各自落座奉茶。
穆家家主面色很不好看，看得出来，他平日里应当极少活动了，因为不过是与战承遇站着寒暄了几句，就大口地喘气，胸膛起伏得厉害。
战承遇命下人将手里捧着的礼盒奉上。
“前日偶然得了两支百年老参，虽说不值几个银子，但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听三哥说老家主这几日身子不适，所以特来拜访。”
穆家家主客气道：“陈年旧疾了，竟然还劳驾七王爷挂心，不胜感激。”
“虽说是旧疾，但去年秋猎之时，老家主还能搭弓骑射，不让少年。身体不适，还是不要讳疾忌医，让御医给开个方子的好。”
穆家家主摆手：“太医院里来过人了，服药也并不见改善，还吃得伤胃，饭都吃不下。”
“记得以前一直是李御医给开的方子吧？可惜现在他已经不在太医院，家主若是需要，我可以让人去他籍贯打听打听。”
“谢过七王爷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必强求。”
“家主此言差矣，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三病六灾。若是都如您这般想，世间人都讳疾忌医，一场普通的伤寒，也能害人无数。
那户部严侍郎夫人的病症您应当是有所耳闻的，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经过医治，现如今跟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第350章 换心术
穆家家主的眸光闪了闪：“她沈清歌以婴儿心脏入药，大行巫术，以命换命，简直惨绝人寰。换做我，我是宁可不治的。”
战承遇垂首整理了一下锦袍的衣摆：“我有幸见过她为百姓治病，是否果真如传言那般，以婴儿心脏入药，不得而知。但不得不说，医术的确奇特。
有些十分棘手的病症，在她手里，如轻描淡写。听说有些心疾，只需要绿豆大小的一个药片，就能得到缓解。”
“七王爷莫非是想让我向着她沈清歌求诊吗？”
“仅仅只是建议而已。”
“看来，七王爷与那沈清歌交情匪浅？”
“算不上什么交情，但是还有几分亲戚情分在。”
“这世间可不止她沈清歌一个郎中，我也不信那些害人的巫术。动不动就开膛破肚，听起来就吓人。就算是死，我也要落一个全尸，不会去求她的。
同样，七王爷在长安百姓心目中，可是云中白鹤，公子如玉，高洁无暇的存在。听我老朽一言，你可不要被这个巫女玷污了你的清誉。”
战承遇起身：“多谢家主忠告，本王就不打扰家主休息，先行告辞了。”
穆家家主作势起身相送，被战承遇阻止了。
穆家家主也不客气，命儿子送客。
战承遇一走，穆家家主便剧烈地喘息起来。
下人慌忙抚背顺气。
“药，药！”
下人慌慌张张地捧着一个锦盒入内，打开锦盒，取出一粒丸药，塞进穆家家主口中，然后用茶水送服。
穆家家主又粗喘了几口气，方才好不容易顺下去。
“没想到，战承遇竟然也是来为沈清歌说情的，哼！简直岂有此理！没有她沈清歌，难道我就不能治病了吗？”
穆家少主送战承遇回来，一脸的忧心忡忡：“父亲的病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了，我觉得七王爷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不如......”
“不如什么？”穆家家主不悦地挑眉：“你以为他战承遇是来劝说为父治病的吗？他这分明是在要挟我！假如沈清歌死了，这世间就没有人能医治我的病了！让我不要两败俱伤。”
穆家少主面色一震：“他怎么可能知道？”
“他战承遇什么时候主动拜访过为父？更何况还是在现在这个风口浪尖？有什么不可能的？咱们自认为天衣无缝，实际上，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因为激动，他难免又有一些气喘。
穆家少主忧心忡忡：“我们一直小心提防他战北宸，没想到这个战承遇更是一个狠角色。”
穆家家主轻叹一口气：“皇帝的儿子，自幼学的便是帝王之术，在勾心斗角里长大，有几个简单的？
偏生，你这个外甥又是最不争气的一个。既没有七王爷的经天纬地，学富五车，又没有九王爷的战功赫赫，隐忍睿智，就连太子的城府都不及三分，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早知道他如此不争气，当初还不如急流勇退，看淡这权势云烟，也不至于如今骑虎难下，将整个穆家搁在火上炙烤，成为穆家的罪人。”
穆家少主低垂着头劝：“父亲不要太过于忧心自责了，身体要紧。”
“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若不是放不下整个穆家，我何苦造下这么多的杀孽？这病是治不好的。这些丹药吃着，也不过就是略微缓解一会儿，哪里灵验？”
“父亲不要灰心丧气，李御医说了，他已经从《列子。汤问》记载之中，发现了新的医治心疾的办法，并且反复做过实验，只要成功，就能彻底根治父亲的病。”
“就你上次所说的换心术？简直荒唐！你想立即要了为父的命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心乃神之所在，心脏取出，人必死无疑，岂能更换？
那些关于扁鹊为鲁公扈，赵齐婴换心之事不过就是夸大其词的传说而已。”
穆家少主见他动了真火，不敢再争论，蔫头耷脑地退了下去。
战北宸也悄无声息地起身，躲过穆家护院，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刚离开穆家，立即有一道黑烟似的身形尾随而去。
战北宸停顿下身形，吩咐身后的人：“贺六，你不必跟着本王回去了。你就留在穆家，盯紧了穆家的风吹草动。尤其是穆家少主，假如外出，就派人盯紧了。”
贺六恭声领命。
战北宸略一思忖，又吩咐道：“命人打听一下穆家的冰窖在何处，一有结果，立即派人通知本王。”
贺六点头。
战北宸片刻时间也没有耽搁，转身回了王府。
他相信，一切果真如自己的猜测，穆家家主应当就是婴儿失踪案的真正幕后凶手。
而李御医，则是帮凶。
他残忍杀害婴儿，并且取其心脏，就是为了医治穆家家主的病。
所以沈清歌才会在婴儿体内检测出药物成分。
多亏了沈清歌的验尸结果，才会令他如醍醐灌顶一般，有了这个推测，也使案子有了进一步的进展。
而清歌说过，婴儿的尸体曾经被冷冻过。在这样炎热的夏天，除了穆家的冰窖，他想不到还有其他的能藏尸的地方。
虽说现在已经毁尸灭迹，肯定没有留下什么罪证。但是！李御医制药的地方，距离冰窖不会太远！甚至于有可能，会在一处。
李御医无疑将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只要能找到李御医，才能找到证据，救出沈清歌。
清晨，天牢。
沈清歌乐极生悲。
刚刚还大爷似的翘着腿儿，喝着水儿，听着曲儿，欣赏着美男战承谨。
下一刻，狱卒就威风凛凛地闯了进来，打开牢门的锁，请她出去听审。
战承谨将膝盖上的琴丢到一边：“案子是不是有什么进展了？”
衙役回道：“前日里丢失的婴儿找到了，父母前来撤了案子。今日大人升堂，继续审案。”
“找到了？”战承谨一愣：“谁偷走的？”
“没人偷，是孩子外婆想孩子了，招呼没打一个，就把孩子抱走了。”
真扯！
孩子还吃奶呢，压根离不开娘，会有人直接抱走，招呼都不打？
这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人出面抹平此事啊？
如此沈清歌就可以再次被审问，早点被定罪。
第351章 签字画押
战承谨心里敲鼓：“那我呢？这是一个案子，怎么不叫我一起？”
“我家大人说，十王爷的案子尚有疑点，正在追查，暂时不审。麻烦您先在大牢里暂时委屈两日。”
“别啊，一堆儿审问审问呗。”战承谨还在试图讨价还价：“我突然想起新的线索来了，一起一起。”
他抬屁股想跟着一起走，被狱卒拦下了。
“十王爷留步。别让小的们为难。”
沈清歌耸耸肩：“怕什么？他还真敢屈打成招不成？”
战承谨还真的有点担心，对方心急将沈清歌置于死地，肯定不择手段，沈清歌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沈清歌跟着狱卒，径直来到大堂之上，不见悠悠和小树，也不知道两人怎样了。
堂上只有大理寺卿一人，鲁公公并未在场。
她老老实实地在大堂跟前跪下。
大理寺卿立即惊堂木一拍：“经过本官这两日的走访调查，沈清歌，你残杀婴儿，取心入药一事，已经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沈清歌摇头：“既然大人说证据确凿，那便拿出来，让清歌看看吧？”
“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以为，杀了你千金堂的郎中，没有了证人，本官就不能定你的罪吗？证人的证词在此！婴儿的尸体就是证据！
而且，本官昨日在千金堂她们姐弟二人居住的房间之中，搜查到了你用来缝合伤口的针线，以及带着血迹的白布。确定与婴儿伤口之上所用的线是一种。
此案已经容不得你狡辩。今日你若老老实实招认，还少受些苦。否则，今天可没人护着你。”
沈清歌摇头：“婴儿不是我杀的，我也绝对不会认罪。至于你所说的物证，不过是凶手栽赃陷害而已。”
“你不认罪不要紧，沈清歌，本官会继续审讯你的同党，相信她们姐弟二人不会如你这般嘴硬。
只要他们两人认罪，本官会回禀皇上，人证物证俱在，同样能定你的罪，甚至不用你签字画押。”
“她们两人与本案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难为她们！”沈清歌心中一紧。
“若非她们二人替你掩护，并且帮你藏匿婴儿尸体，你怎么可能在天子脚下为非作歹这么久？这带血的白布又是从弟弟房间里搜出来的，必然是你的同党。假如她们二人认罪，可就与你一样的罪名。”
“无耻！小树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大理寺卿冷笑：“是你自己坦白认罪，还是拖着她们二人一同落水，主动权在你的手里。”
“大人这是在要挟我吗？”
“没有，本官只是在秉公办案。对于你，本官不能严刑拷打，但是别人可以，打死打伤，也不会有人过问袒护。”
卑鄙！
沈清歌一时间胸膛都要气炸了，但是却无可奈何。
自己若是认罪，战北宸想要翻案，就困难多了。
可若是不认，悠悠姐弟二人还不知道要受什么刑罚折磨。自己如何忍心让她们受自己连累？
沈清歌咬牙：“假如，我认罪，是不是她们姐弟二人现在就能无罪释放？”
大理寺卿眼睛一亮：“假如二人无罪，自然当堂释放。”
“你现在就放了她们。”
“本官总要有你的供词，确认二人无罪。”
沈清歌深吸一口气：“好，我认。”
大理寺卿立即迫不及待地取出一份提前写好的供词，交给身边衙役：“让她签字画押！”
衙役手捧供词，走到沈清歌跟前，递上朱笔印泥，沈清歌只粗略扫了一眼，毫不犹豫地签字画押。
大理寺卿抻着脖子，眼瞧着清歌画押，顿时眉开眼笑。
“来人呐，释放顾悠悠与顾小树姐弟二人。将沈清歌打入死牢，等候皇上旨意。”
大牢。
战承谨左等右等，不见沈清歌回来，顿时有些坐立难安，扯着嗓门喊：“来人呐，来人呐！”
狱卒屁颠屁颠地一溜小跑过来：“十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九王妃呢？怎么还没有审讯完吗？”
狱卒“嘿嘿”一笑：“您就不用等了，沈清歌已经被打入死牢了。”
“什么？”战承谨一愣：“怎么回事儿？”
“沈清歌已经对自己杀害婴儿的罪行承认不讳，并且签字画押。现在就等皇上的旨意下来，肯定是要砍头平息民愤的。”
战承谨大吃一惊：“不可能？沈清歌怎么可能认罪？”
“这白纸黑字红手印儿，清清楚楚的，假不了。否则那不是欺君之罪吗？”
沈清歌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认罪的，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就她那一身硬骨头，一般的刑罚也不会让她低头认输。
战承谨一脚踹开牢门，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狱卒们没人敢拦着。
战承谨已经走出了大牢，又转身回来，一把揪住其中一个狱卒的领口：“你家大人呢？”
狱卒有点害怕：“大，大人刚才进宫去了。”
战承谨一把将狱卒推搡开：“给本王备马。”
狱卒立即急火火地去了，一会儿就给他牵了一匹马过来。
战承谨翻身上马，一拍马屁股，顿时就扬长而去。
狱卒们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将这位大神送走了。
皇宫。
战承谨在御书房外遇到了大理寺卿吴大人。
吴大人刚刚从御书房里出来，手里捧着一道皇帝老爷子刚刚拟好的旨意，略带得意。
战承谨就像一只小猎豹一般，猛地冲过去，一把揪住吴大人的领口，怒目圆瞪：“说，你是怎么屈打成招的？”
大理寺卿吓得连连摆手：“下官冤枉啊，沈清歌身为前王妃，下官可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罪证物证确凿，她抵赖不得，自然就招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战承谨提起拳头：“定是你这个狗官使了什么卑劣的手段！看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一拳狠狠地落在吴大人的脸上。
“十王爷饶命，十王爷饶命啊！”大理寺卿左右躲闪，扯着嗓门叫嚷。
战承谨左右开弓，拳拳到位，十分过瘾。
大理寺卿脸上红的白的糊得热闹，鼻梁都被打歪了。杀猪一般惨叫。
御林军谁也不敢上前拦着。
第352章 皇帝老爷子的苦心
“老十！不得犯浑！”
猛然一声呵斥，皇帝老爷子立于御书房门口，不怒自威。
战承谨悻悻地松手，还不忘又补了一脚。
大理寺卿就势跌倒在地上，冲着皇帝老爷子连连磕头：“皇上，您要为老臣做主啊。老臣可是秉公而断，竟然遭此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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