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分明只是端坐着,头顶却冒出蒸腾热气来,似乎是耗费了极大的体力。
看得绿腰一惊一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望着沈清歌,眸光里半是敬畏,半是感激。
过了大约盏茶功夫,沈清歌方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你可服了?”
然后是那个尖细的声音:“服了,服了,小仙再也不敢了!”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今儿这事儿你说吧,怎么才肯了结?”
“我媳妇儿不能白死,让她给我媳妇儿三跪九叩,诚心认错。”
“这个条件不过分,我代她应下了。”
“她要供奉我媳妇儿三年,每天清香三炷,逢年过节要有水果烧鸡供奉,等三年之后我媳妇儿投胎转世,这事儿就算了了。若是有所懈怠,我还要跟她没完。”
“这也算是情理之中。”
“还有,我......”
“适可而止,不要得寸进尺。”沈清歌厉声呵斥。
“好好好,我就卖你一个薄面,就这两个条件,她兑现了我立马就走。”
沈清歌慢慢睁开眼睛,望向绿腰:“还不快点跪下赔罪?”
绿腰一愣:“朝哪儿跪啊?”
“自然是朝着我这里!”
绿腰毫不迟疑,双膝一软,立即跪下了,连连磕头:“大仙恕罪,大仙恕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仙,您大人大量,就饶了我吧。”
沈清歌满意地点头:“适才我与大仙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听到了。”
“明日给大仙刻一个牌位,早晚三炷香供奉着,三年之后,此事就过了,它再也不会回来找你。”
绿腰喜出望外:“一定一定,我一定会好好地诚心供奉。”
沈清歌从一旁端过一碗清水,将手指伸进去搅了搅,递给绿腰:“喝了她,去邪气。”
绿腰不疑有他,接在手里,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沈清歌又是一个激灵,浑身气力都像是被突然抽离了一般,大口地喘气。
“终于走了,这家伙几百年的道行不是吹的,差点就打不过。”
“让王妃娘娘您受累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也要记得,日后心存善念,不可有淫邪之心,不可以再乱生是非。更不可对外男想入非非。”
绿腰没听懂她话里的弦外之意:“是我错了,我见钱眼开,不该对王妃娘娘您不敬。日后必然马首是瞻,听你吩咐。”
“你现在觉得如何?”
沈清歌不问还不觉得,一问,绿腰就觉得,顿感神清气明,与适才的浑浑噩噩全然不同。
简直是灵了!
绿腰深信不疑,将沈清歌简直奉若神明,连连答谢:“多谢王妃娘娘,多谢王妃娘娘。”
沈清歌一摆手:“不用客气,我这人就是热心,喜欢管个闲事儿。事情解决了,我就走了。”
“我送您。”
“免了,就这么几步路。”
丁婆子待在外屋,瞧得一清二楚,对沈清歌也满是敬畏之意。
“王妃娘娘您可比我们村里的神婆子出马仙厉害多了。”
沈清歌心里窃笑,嘴里谦虚两句,威风凛凛地走了。
等到离开怡春院,方才终于憋不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呀,看你绿腰日后还敢再去云鹤别院跟我生事儿不?
正得意忘形,眼前一花,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就落在她的跟前。
沈清歌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两步,拉起搏斗的架势。
对方缓缓转身,月色下,一张清冷的俊颜,宛若舜华。
“十,十王爷!大半夜的,你怎么还在九王府?”
“捉弄完别人,是不是心情很好?”
“谁捉弄人了?”沈清歌心情的确是很好的:“我在替她排忧解难。你看,她对我这不是感激涕零吗?”
“战北宸算个屁,他的女人我想娶就娶!”战北宸悠悠地道:“你这黄仙可真够猖狂的。”
沈清歌有恃无恐:“有本事你就让你九哥找人把这黄仙给灭了,我也觉得他有点狂。必须收拾。”
战北宸无奈地轻哼一声:“你以为九哥他不知道你在装神弄鬼吗?”
“知道了又怎样?”沈清歌坦然承认不讳,左右张望两眼:“他该不会跟你一起偷窥呢吧?”
战北宸摇头:“没有。”
“也是,他对女人才没有那么上心。谁像你似的,绿腰出个事儿,把你急得,深更半夜的不睡觉,爬房顶偷瞧。你这叫乱伦,乱伦!知道不?”
战北宸上前两步,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那我与你这样来往亲密,算不算是乱伦?”
两人相距很近,姿势有些暧昧。
沈清歌一时间心跳如擂鼓,无端就紧张起来,咽下嘴里的唾沫,忙不迭地后退两步。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这人是真不地道!若是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告诉你九哥去?”
她脸上的怯意,令战北宸有了得寸进尺的想法,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步步紧逼。
“怕了?”
声音低沉暗哑,口中温热的气息就萦绕在沈清歌的脸上,令沈清歌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然后,下一刻,她的拳头便毫不客气地向着战北宸的面门之处直接挥了过去。
“连我都敢调戏!”
战北宸似乎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她的拳头,令她扑了一个空。
然后迅如闪电一般,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像你这般泼辣凶悍,有哪个男人敢对你有非分之想?开个玩笑而已。”
沈清歌使劲儿挣扎,战北宸的手握得很紧。
她立即毫不犹豫地抬脚旋踢,迫使战北宸不得不松手。二人你来我往,就交上了手。
战北宸故意让了她几分,就如猫逗耗子一般,可逐渐发现,沈清歌的招式很独特,看不出何门何派,也杂乱无章,不成体统。
但是,每一招都简练直接,似乎对人体的每一个关节都了如指掌,能巧妙地借力打力,将女子孱弱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沈将军的武功路数他熟悉,沈清歌这一身俊秀的功夫应当并非是沈将军所授。
第60章 打不过就耍赖
沈清歌数次攻击都落了空,方才知道自己与战北宸之间,有着明显的差距。他不过是逗着自己玩而已。
这个LSP王爷也不完全是绣花枕头嘛,有两把刷子。
索性收了手,扯着嗓门喊了一声:“捉贼啊!有刺客!”
战北宸无奈收起招式:“打不过就耍赖是不是?”
沈清歌轻哼:“就许你替绿腰出头欺负我,不许我叫救兵么?若是你九哥来了,我就告诉他,你是采花贼!你欺负我!”
说话的功夫,有脚步声杂沓,许多侍卫向着这个方向奔涌而来。
战北宸哼了哼,劲腰一拧,直接飞上屋脊,两个起跃,便不见了人影。
沈清歌自然也不会留在原地,还要费劲吧啦地跟侍卫解释,脚底抹油,一溜烟溜回了云鹤别院。
第二日。
绿腰果真让丁婆子偷偷出府,请了牌位,上刻:有求必应,竖文:供奉黄大仙之位,用红布包裹着,搁在八仙桌上,又供奉了鲜果烧鸡与香烛。
果真一日三拜,十分虔诚。
只是害怕被战北宸发现,磕完头就用红布依旧包裹起来,日日提心吊胆,就跟做贼一般。
丁婆子舌头长,将此事当做笑话,唾沫横飞地讲给府里人听。
包括绿腰中邪之时,是怎样的丑态百出,那只黄皮子又是如何的神通广大。唯独对沈清歌,出奇地敬畏,不敢闲谈是非,每次提起,必先竖起大拇指。
如此一来,沈清歌的身上又被府里人蒙上一层更加神秘的色彩。
自家王妃娘娘上可通仙,下可通鬼,就连修炼八百年的黄仙都甘拜下风,是个惹不得的厉害人物。
这话不胫而走,云鹤别院无疑就成了神仙府邸,谁也不敢到别院里放肆。
那些以前放蛇捉鼠,意图赶走沈清歌的人不打自招,求着吆五替自己在王妃跟前美言。
前院。
十王爷战承谨如约而至,就冲着战北宸许诺给他的梨花白,还有九王府厨子的拿手好菜――麻椒炒鸡。
战北宸命厨房立即杀鸡烹菜,搬过小泥炉烫酒,就着两碟小凉拼,就开始推杯换盏。
平日里喜欢凑热闹的涵宝,一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战承谨酒兴上来,询问战北宸:“我来你府上已经好几次了,都从未见过九嫂。好歹你也将她叫出来,让我认识认识。”
战北宸心虚,一本正经:“什么九嫂?不是跟你说过好几次,这门亲事我是不认的。”
战承谨叼着牙签,一只脚搁在椅子上,吊儿郎当地劝:“父皇已经问过你几次了,你若是继续这样固执,只怕父皇要怪罪。
你不如就听我一言,即便再不喜欢,就像红袖绿腰那般,晾着可以,但是不能退回去。
反正我们男人么,三妻四妾,愿意娶多少也没人管。最不济,一会儿跟我去一趟琳琅阁,我帮你寻几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好生享受享受。”
战北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也不用劝我。如今我已经大婚,下一个,被赐婚的肯定就是你了。到时候你自己能想得开就好。”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才不像你这般死心眼。只要对方不是太凶悍,不拈酸吃醋,娶就娶。”
“你有钱,养得起。”
战承谨撇嘴:“少在我跟前这样酸溜溜地哭穷啊。别人或许不知道,把你当穷酸王爷看,你瞒不过我。你手底下那茶叶与布匹生意日进斗金,比我们可阔绰多了。”
战北宸眼皮子都不撩:“你这是听谁胡说八道?”
“还不承认,我又不是女人,追着你买金银首饰,水粉绸缎,不过话说回来了,但凡你在人前露一点财,这上京城的名门闺秀也必然像恶狼一般前仆后继,你与她也早就修成正果了。”
战北宸知道战承谨所说的“她”指的是谁:“你以为,她的野心这么小吗?她想要的,我给不了。”
战承谨想了想:“也是,你不是她的菜,满足不了她的野心。三哥那里才有她的用武之地。听说,她跟三哥还来看过你?”
战北宸点头:“与其说是看望,不如说是查探吧。”
“她心高气傲,一向不甘于人后,一定是来跟九嫂一较高下的。怎么样?谁更胜一筹?”
战北宸认真地想了想,如实道:“她。”
“哪个她?”
“那个女人的嘴皮子略占上风。”
“能让卫婉莹吃瘪,看来我这个九嫂可不是一般人。”
战承谨往战北宸跟前凑了凑:“听说你把九嫂自己一人关进那云鹤别院里,这下马威管用,日后九嫂必然也对你服服帖帖的。”
战北宸点头:“还好,挺听话,性子柔顺,温柔贤惠。”
“与红袖绿腰相处得可融洽?”
战北宸唇角抽了抽:“挺好,善良大度,极得绿腰敬畏。”
还一天三拜,当神供着。
战承谨一挑大拇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九哥才是真男人。不像三哥那般,对三嫂俯首帖耳,耙耳朵似的。”
话说完,觉得在战北宸跟前一再提起卫婉莹有点不合适,便讪讪地住了口,改变话题。
“炒鸡呢?怎么还没有好么?我这都饿了。”
战北宸也觉得时间挺久了,命吆五去催。
吆五刚出门,就碰到了沈清歌。
沈清歌基本不会出别院的门,更何况是到前面来走动,吆五有些奇怪。
“王妃娘娘,您这是去做什么?”
沈清歌扭脸见是吆五:“刚才下人送饭,忘记了关院门,战神跑了出来,四处都找不到,听人说见到跑前面来了,你见到了不?”
吆五摇头:“今儿十王爷来了,与我家主子一起吃酒呢。我就没出院子,也没见到。”
沈清歌“喔”了一声:“十王爷怎么又来了?”
跑得也太勤快了一点。
吆五没听懂她话里的含义:“十王爷想吃咱府上厨子做的麻椒炒鸡,这不王爷立即安排上了。”
“麻椒炒鸡?”
“可不,就用一两年的小公鸡,拔毛下锅,加点小辣椒,土豆,大蒜瓣,冷窖里保存的鲜麻椒,大火爆炒,可得劲儿了。”
沈清歌面色却越来越难看:“哪里来的小公鸡儿?”
“不知道啊。府上没养公鸡,大概是现卖现杀。”
沈清歌转身就往院子里闯,撸胳膊挽袖子,大有跟战北宸拼命的架势。
“就说怎么找遍了王府都找不到我家战神。谁若是敢动它一根毛,我跟他没完!”
吆五见她气势汹汹,吓了一跳:“误会,误会!王妃娘娘,肯定是误会!”
第61章 张冠李戴
沈清歌猛地推门而入,与十王爷战承谨恰好四目相对,僵了片刻。
战北宸举着酒杯的手一抖,酒液泼洒出来。
空气在一瞬间有些安寂。
战承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九哥那个十分乖巧温婉的九王妃?怎么看起来杀气腾腾的?而且这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啊,好像是从哪里听到过一般。
于是上下打量沈清歌,努力地在记忆里搜索。
沈清歌:我靠,这不是那天在鸿宾楼冒充十王爷,被我给放倒的那个小子吗?怎么跑到九王府来了?是来招摇撞骗的?还是来找自己算账的?难道跟战北宸和战承谨认识?
我是要留下来勇敢地揭穿他?还是脚底抹油,趁着他认不出自己来,赶紧开溜?
吓得半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紧张而且心虚的,还是战北宸。
自己一直冒充战承谨,这次正主来了,怎么解释?
要不要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份,这个女人会不会当着战承谨的面跟自己暴跳如雷?
这形势有点乱套。
只有吆五,浑然不觉得这其中的暗流涌动,还在试图向着沈清歌解释。
“您先别着急,我去厨房给您问问,相信他们不敢这么大胆,自作主张宰了战神。我这就去,你别生气!”
沈清歌早就已经将战神的事情忘到了脑后边,干巴巴地一笑:“十王爷,请问这位是......”
这句话把十王爷战承谨整蒙了,左右张望一眼,这跟前除了自己跟战北宸没外人啊?
没想到自家九嫂竟然一眼就能认出自己来,那她这打听的是谁啊?总不能不认识战北宸吧?
他微微侧身,借着酒杯与袖子遮掩,压低了声音问战北宸:“这凶巴巴的娘们儿是谁啊?我不识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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