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佩玉得表态。让表哥天子把往前他承诺的话,就当耳旁风,忘记就忘记。
谁让被承诺的当事人都不在意。想必天子刘演也能撩开旧事,重新开始。
何佩玉是担忧的,她不想过去的承诺成为天子表哥的心结。
人有心结,祸根自种。
这一个道理何佩玉太懂了。越是懂,何佩玉越是想解开天子表哥予她的心结。
“宋氏一族于朝堂有功,我亦需得帮衬。如此,中宫之位必属宋氏女。”刘演还是承认事实。
刘演在表妹跟前这般一讲。何佩玉轻轻摇头。
“表哥,你错了。”何佩玉说道:“表哥与皇后娘娘的姻缘是天定。是先帝赐下。这是福。”
“至于我,我亦乐意在神仙娘娘跟前祈祷,祈祷表哥和皇后娘娘白头到老。”何佩玉把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
低的刘演有一些心疼表妹。可再是心疼,刘演没晕头。
刘演还记得宋氏一族在朝堂上冲锋陷阵,在瓦解大将军卢湛的势力。
为着皇权收拢,刘演觉得表妹委屈了。唉,也只能继续委屈表妹。
瞧表妹善解人意,刘演觉得将来免不得多给予表妹一些补偿。
当然一切得等将来。目前刘演跟皇后和睦,他还盼着中宫添了子嗣。
这等时候刘演当然不能接表妹入宫。且要缓缓。
缓至何时?
刘演还要观望一二朝堂上的局势。做为天子,美人甚爱。
可比起江山社稷,美人也罢,心上人也罢,总要搁后面一些。
承平二十年,秋。
东方暻回家吃自己。他的官职被罢免。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前院书房内,东方相安在宽慰儿子,谷大顺一样,他也在宽慰了女婿。
“爹,岳父,您二位不必担忧。我无恙。我心里舒坦的很。”东方暻在两位爹的面前,他的态度很坦然。
可真坦然吗?
东方相安瞧着儿子平静的神色,他说道:“如今朝堂风波恶,你退一退也无妨。好歹回府了,还有爵禄吃嚼。”
“就像你爹说的,玄高,你回府也好。休息一段时日。男儿志高,待天时,待来日,想复出之时总有法子。”谷大顺一样的态度,他就是一直宽慰女婿。让女婿莫要颓废了。
在谷大顺看来,女儿马上又要添孙辈。女婿真不中用,真在家里摆烂。
他的外孙们怎么办?
这不是给外孙们留下烂摊子。谷大顺可不想出现这等坏局面。
于是谷大顺是盼着女婿一定得挺着,好男儿就得不认输。输了怎么办,站起来再战。
在前院书房里,东方暻被两位爹宽慰够久。
离开时,东方暻有一点受不住叨叨了。
待东方暻离开后,谷大顺瞧着亲家,他说道:“瞧瞧,宋氏一族可真不拿玄高当外人。这下手狠的。”
谷大顺啧啧两声。
对于东方暻的回家吃自己。归根结底就是东方暻不想站队。不想站卢湛那一边,更不想站宋氏一族那一边。
东方暻想当局外人。可神京城如今的局面容不得局外人。
不是局内人,就当出局人。还是最先被踢出局的。
按说东方暻有宦官的背景,费邑侯府还得过天子和皇后的青睐。怎么都不至于?
可卢大将军那一边默许,或许说一直是无视。
宋氏一族这一边不高兴。好小子,东方暻可是宋氏一族的姻亲。不帮衬自己人,还想站外面看热闹。这是叛徒。
于是东方暻被自己的亲戚宋氏一族最先踢下局。
踢他出局的,还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姐夫宋诚。
女儿做了皇后,国丈宋诚很威风。如今的官升了,不再是区区的长水校尉。
宋诚的目标更远大,卢湛的大将军之位,宋诚也想摸一摸。就算摸不得大将军,大司徒、大司空呢?
三公之位,其它外戚做的,他宋诚这一位国丈一样做的。
东院之内。
谷秀娘瞧着夫君早早回家。虽然得着消息,这会儿瞧着。她的神色之中还有心疼。
关于夫君去职一事,谷秀娘消息灵通,她有耳闻了。
“来,玄高哥哥,吃茶。我煮你最爱吃的贡茶。”谷秀娘笑道。
谷秀娘怀孕了,如今显肚了。她给煮茶,虽然她不吃。可瞧着夫君吃茶,嗅一嗅茶香也是一种享受。
谷秀娘如今吃些蜜水羹汤。各色的汤品,谷秀娘吃的最多。
“好。”东方暻不拒绝了妻子的美意。
夫妻二人煮茶谈趣。至于侍候的丫鬟仆人全让谷秀娘打发着离开。
夫妻对坐,东方暻静静的瞧着眼前一切。等着谷秀娘递一盏茶到夫君跟前。
东方暻回过神来。
“妹妹煮的茶真香。”东方暻夸一回。
“是吗?”谷秀娘也给自己斟一盏茶,她在鼻间嗅嗅,回道:“嗯,确实很香,味儿闻着舒坦。”
此刻的东方暻不饮茶,他拿在掌中赏玩。他说道:“我如今闲下来,倒是能多陪陪妹妹,多陪陪渭儿。”
“挺好的。”谷秀娘回道。
“就怕妹妹参加各府聚会时,我这一位夫君得成为别人的笑柄。说不得还要拖累妹妹多受几个白眼儿。”东方暻实话实说。
名利场也罢,上流圈子也罢。有人的地方有江湖,有利益纠葛。
于是鄙视圈就会产生。像是东方暻一时落魄了。
有些势力眼儿说几句酸话挺正常的。当然那是少数人,大多数人还是会避讳一二。
俗语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天上的云彩会飘哪儿?
可能一时得意不算什么,万一一时失意,那只是一时呢?
聪明人都会忍一忍,宁欺白头翁,不欺少年穷。
东方暻还没到白头翁。他外甥女还立于昭阳宫的椒房殿,还是中宫皇后,母仪天下。
“玄高哥哥,你太低瞧自个。”谷秀娘指着皇宫的方向。
“皇后娘娘是您的外甥女。如今帝后和睦,费邑侯府的招牌还响亮着。”谷秀娘很从容淡定。
“是啊,费邑侯府的威风尚存。我一介世子算不得什么。我太高看自个。”东方暻苦笑一回。
“可费邑侯府将来在玄高哥哥身上担着。玄高哥哥,您不能小瞧自个,更不能妄自菲薄。”谷秀娘劝话道。
“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东方暻搁下茶盏。他笑道:“妹妹,我们说些开心的吧。”
“好啊。”谷秀娘应一声。
“我腹中的孩子会闹腾了。”谷秀娘的目光在夫君身上打一个弯了。她笑道:“爹说了,孩子的名字,这一回他不取。这好事儿留给玄高哥哥这做爹的辛苦一回。可得替孩子想了好名儿。”
谷秀娘一说,东方暻也上心了。
“我一定仔细挑着好名儿。”东方暻认真的态度。
夫妻一说孩子,东方暻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
“妹妹。”东方暻伸手,他抚上妻子的腹部。
“我瞧着你的肚子怎么比怀上渭儿时好像大许多。”东方暻说道。
“嗯,大不少。”谷秀娘承认。
“徐大夫把过脉,说是可能怀的双胎。”谷秀娘给出府医的诊脉结果。
“双胎。”东方暻惊讶一回。
“这情况,这般重要。妹妹,你怎么不告知我一声。”东方暻的目光里有担忧。
双胎,这可是怀上两个孩子。比着怀上一个孩子,那里头的容易。东方暻能想像一二。
“玄高哥哥……”谷秀娘的手覆盖在夫君的手背上。
夫君的手又覆盖在谷秀娘的肚子上。谷秀娘说道:“我瞧着你为朝堂上的事情烦心,怀上双胎一事,暂时就没来及跟你讲。”
“更何况前面徐大夫诊过脉,他说这一胎已经平稳了。真不必担忧的。”谷秀娘更懂夫君担忧在何处。
这一胎打从怀上,谷秀娘不怎么安生。
先是在皇宫里出事情,千秋节,费邑侯府的世子夫人晕厥,这事情想瞒都没得瞒。
好在谷秀娘是有喜了,这事情好歹是囫囵过去。
尔后,谷秀娘在府里养胎。养胎归养胎,这一回确实不像头一胎。
当初怀着东方渭的时候,谷秀娘的孕吐,那真没有。
可这一胎不同,先是有小产的迹象,安胎稳了。
谷秀娘又是孕吐的利害。那时候的徐大夫顾着给谷秀娘开各种的安胎方子。
药吃了。这胎也保住了。
谷秀娘遭了老鼻子的罪。偏偏东方暻在朝堂上也遇上麻烦事情。
瞧瞧,如今的结果就是东方暻回家吃自己。
这结果不算太好。
谷秀娘当然不想拿自己的一些不如意打扰了枕边人。
夫妻住一屋,枕边人睡不安生,谷秀娘因着怀孕的不舒坦。她浅眠,她当然有发现。
她还发现,枕边人更多时候在她的跟前装着淡定从容。
夫妻二人,老熟悉了。枕边人的想法与做法,谷秀娘不评价。她只知道,他总归是想着安亲人的心。
这般一想,谷秀娘觉得都不容易。当娘的不容易,当爹挑家族担子的一样不容易。
次日。
费邑侯府来客。琉璃翁主丁芍药回一趟娘家。
不止给她爹东方相安送礼。丁芍药还给谷秀娘肚子里没降生的侄子侄女送礼了。
就是读书习武的东方渭,丁芍药一样没落下。
当然东方相安这等亲爹送礼了,住娘家的谷大顺这等长辈,丁芍药一样问安赠礼。
丁芍药就突出一个字,豪。
东院之中。
丁芍药瞧着弟弟和弟妹,她说道:“弟妹,你这一胎瞧着平平安安了。这是好事儿。”
“是啊,如今无恙,就盼着孩子平平安安的降生。”谷秀娘笑着回道。
“玄高,听爹说,这孩子还要你取名。如何,你可想好了?”丁芍药跟弟弟问道。
“如今闲赋在家,几时都得空。这名字一时半会儿的不着急。孩子还不急着降生,还差了好几月的月份。”东方暻淡然的吃着茶,待茶饮下后,再回话道。
听着弟弟说闲赋在家时,丁芍药有一点小小的尴尬。
就是知道弟弟闲赋了,丁芍药才会宽慰一二。
“玄高,你不过暂时闲赋。凭你的本事,早早晚晚,那一定要报效朝廷。”丁芍药这不止宽慰,亦是保证。
女子出嫁,夫荣妻贵。虽然如今丁芍药凭的是女荣母贵。
可道理还是那一个道理。女子在婆家地位想稳,在这一个世道里,不止得儿女能耐。最好娘家也能耐一点。
在丁芍药的心中,弟弟跟她亲近着。她总盼着弟弟有好前程。
虽然弟弟跟夫君立场瞧着不一致,可弟弟也不是站对立面。就是想两不帮衬罢了。
丁芍药是理解弟弟的。费邑侯府不容易。这爵位不容易。
或者说费邑侯府的位置就是尴尬的紧。这当然不想得罪人。又或许是想着少得罪人。
这怎么能算错呢。至少在宦官这一边,费邑侯府一直拉拢的紧。
丁芍药有心,她真是好话说尽。凭着姐弟的关系,东方暻怎么可能为难姐姐。
最后的气氛是融洽的。
只待丁芍药离开后,东方暻在妻子跟前才是叹息一声。
“玄高哥哥,你有心事。”谷秀娘肯定的说道。
“我就是可怜姐姐,她在我和姐夫之间倒是为难了。”东方暻说实话,吐真相。
丁芍药真得为难,一边是弟弟,一边是夫君。这可不是左右为难。这叫自家人打了自家人,帮衬哪一边,丁芍药都可能惹了另一边的埋怨。
好在东方暻还是理解姐姐的不容易。谷秀娘听罢,她回道:“是啊,姐姐不容易。”
“姐夫的族亲,还有姐夫的想法,他们肯定是乐意更进一步的。”谷秀娘也懂宋氏一族如今的态度。
瞧朝堂上的风波,听一些神京城的耳闻谣言。谷秀娘又不耳聋。
对于一些事情,只要在神京城生活久了就懂。
只能说富贵动人心,真做到威风不屈,富贵不淫,这绝对是少数的圣人。
偏偏宋氏一族不出圣人,谷秀娘夫妻亦然。
只能说各有立场,站的位置不同,自然坐的屁股地方也不同。
承平二十年,秋末。卢湛大将军遇刺。
神京城,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他们怎么敢。”刘演很愤怒。这等事情一出来,天子很生气。
可再是生气又怎么样?刘演的意志出了皇城就得打折。
一旦出了神京城,可能就是多半空话。
或者说没拿了实权,天子也可能很憋屈。
因为朝堂上做主的不是天子。天子高高在上,他就是坐太高了。实际做主的不是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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