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暻隐瞒什么,他把书房里谈论的事情讲一回。
“这事情……”谷秀娘沉默片刻。她又道:“既然玄高哥哥说,不一你做的,我自然相信自家人。”
“妹妹,这话言不由衷。”东方暻瞧着枕边人,他轻轻摇摇头。
“……”谷秀娘能说太巧合了。
“妹妹,不瞒你,这事情就是我做的。”东方暻跟妻子说道。
“那为何在爹的跟前,玄高哥哥否认了。”谷秀娘惊讶一回。
“因为两位爹我做的,他们才能坦荡从容的去跟宦官们求情,求上恩。”东方暻的眼中情绪很冷静。
“二位爹,他们对于宫廷里的感情太深。唉,这就是立场。”这也是东方暻瞒了一些事情的原由。
对于皇权,东方暻当然敬畏。可同时,东方暻还记得妻子说过的,长子东方渭的本命之气。
或许打那儿知道后,东方暻的心头就有一些小心思。
这些小心思不为旁的,只是为着妻儿,为着亲人多考量。
对于皇权再敬畏,这不意味着东方暻就一定对皇权俯首贴耳,自己一心一意做忠臣,还要贡献自己,再献儿孙。
“玄高哥哥,可有什么打算?”谷秀娘对于枕边人很了解。她小声的问道。
附于妻子耳边,东方暻小声的交待话,他说道:“给府上寻一条退路。功高莫过于救驾。我救陛下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待将来有一天费邑侯府出事。这就是挽回的余地。”
谷秀娘听懂了。
挽回什么?当然是阖府性命。说白了,功大莫过于救驾。
天子这一条性命值得几何?如果救驾之功都不被奖赏,还要被治罪。
那么,往后谁敢对天子忠心。或者说一旦救驾之功的功臣都要治罪,都要遗祸家人。这等天子注定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惨痛代价。
对于人心人性,谷秀娘也懂一二分。
哪怕不是那么的深刻。至少谷秀娘知道的,夫君这般做。
眼下可能得罪天子,可能前程出现更大的波折。奈何这是后手。
有得预备,总比着没得预备的好。
承平二十年,冬。
第一场小雪后,费邑侯府。谷秀娘在夫君东方暻的陪同下,他们一道赏雪景。
就是风雪天,就是这般银装素裹之时。
“这雪,真盼瑞雪兆丰年。”谷秀娘说道。
“定然会。”东方暻赞同一回。
“……”就是这等时候,谷秀娘夫妻愣神在当场。
“玄高哥哥,我是不是听错了?”谷秀娘问一句。
“不,没听错。”东方暻的神色很严肃。
“妹妹,你待在东院。哪也别去。”东方暻叮嘱一回。尔后,大踏步离开。
谷秀娘瞧着夫君离开的身影。她的神色里全是担忧。
谷秀娘听到了喊杀声。
这可是内城,还是离着皇城不远。这等时候听到喊杀声。
宫乱?
还是谁造反了?
这两个念头浮现在谷秀娘的脑海里。由不得她多想。在这一个世道活这般久。这是谷秀娘头一回遇上这等事情。
前院,东方暻做为当家世子,他们吩咐话。
府上家丁,拿上兵器。
府内各门,禁闭不开。这等时候东方暻领着家丁巡守各住。
东方暻的神情很严肃。他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这等时候,谷大顺在府上。他陪在女婿身边,也是神色一样的严肃。
倒是东方相安,他这一位费邑侯府在宫廷里当差。
或者说,他去求人办事。如今还未归来。
对于他爹的情况,东方暻也担忧。可派人去外面,这等事情最不妥当。
神京城,皇城。
宫廷内苑当然没乱。只是刘演被惊住了。
不止天子被惊住。董太后、宋皇后亦然。
可这等时候的天子顾不得这些。刘演更想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说天子被惊住。
国丈府,宋诚被人推举着,他一下子被推在风尖浪口。
先有人来跟宋国丈禀话,卢湛造反了。
等着后来皇城有喊杀声,这时候不是卢湛要造返。
而是褚氏一族和卢湛一起联手,他们要推举新天子。
神京城内,汝南王第九子就是这些人推举的新天子。一个孺天子,一个不过年五年的小郎君。
有人造反,这得摁下去。有人想另立天子。身为国丈,宋诚当然不同意。
这等时候有人一推举,宋诚顾不得进宫廷请旨。
或者说想进宫廷,这也没门。还得把造反之辈先给解决掉。万一这些人没解决掉,他们惊忧了宫廷里的天子怎么办?
宋诚更担忧惊着天子和皇后。
皇城外,喊杀声。
内城里,这等声音听得见。特别是住着离皇城不远的勋贵人家。
大将军府。
卢湛本来已经闭府,闭门不出。他就等圣旨,等着天子恩赏,尔后离开神京城回封地。
哪料想,大将军被人夺门而入。喊杀声,声声入耳。
卢湛曾经多得意,他的亲人跟着享受多少荣华。如今就是跟着一起一损俱损。
“这是大将军府,尔敢乱闯。”
“尔等不要命了。”
“……”
“啊。”还有许多的惨叫声传来。有许多人已经杀红眼。
杀、杀、杀,在继续。这里不是人间,更像地狱,更像是宰杀场。
大将军的正堂里。
卢湛着了戎装。他拿着佩剑,他在亲卫的护持下,他还杀了几个贼子。
可这些大势面前,在被府门的一刻,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等着宋诚得到下面人的通报,说卢湛这等造反之人已经被绞杀时。
宋诚是惊讶的。
宋诚想的是护驾。他真没想着去杀人,特别是杀同为外戚的卢湛。
可等着宋诚见到卢湛的人头时,宋诚很憋屈。
有些事情明明不是他安排的,可他被推在风口上。
周围的人围绕在他身边,那些人里有军卒,有将校,还有士族。
或者说这些领头人的身份,他们的背后都是出身于士族。没士族的背景,做不得官老爷。
没士族的背景,哪能收拢了各方私兵。哪能在龙禁卫里混得出身。
不够后台,想登梯而上,别说门,连窗户也不会有。
皇城,泰和宫。
待着宋诚领着一众的有功之臣一起见到天子。一起护了圣驾时。
刘演瞧着戎装的军卒,瞧着这些做官之人。所谓的肱骨之臣。
等着人有献上卢湛的人头,又有褚国丈出面跪于天子跟前认罪时。
刘演能怎么办?
这些杀红眼的人,他们等着的是天子的封赏。而不是天子的否认。
拥立,护驾。这是明面的台阶。天子就得这般下台阶。
不然的话,凭着夹袋没人的刘演,他这一个光杆天子,哪怕有承平帝留下来的一点小小家底。
天子也不顶用,他也干不成什么事情。
“诸爱卿有功,朕当重赏。”刘演表态了。
当着一众所谓“护驾”功臣的面,刘演赏了诸人。人人俱赏,谁也没有落下。
特别是宋诚,他这一位国丈更是拿到了肖想许久的大司徒。
至于原来的大司徒,这一位比较倒霉催。
在这等时候,当然得有人背负起朝堂上的责任。一个卢湛,一个死掉的大将军当然不够。
大司徒,这可是诸臣之首。在前朝时,还有一个宰相的美誉。此乃三公之一,那当然可以挑一挑担子。替天子背一背黑锅。
不然,能说卢湛造反,天子的错?只能是臣子的错。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待着东方相安归府后,东方暻从他爹口中知道皇城的祸事了结。
费邑侯府的戒严这才算取消。这等时候,东方暻跟他爹问了情况。
东方相安不隐瞒,大概说一说情况。至少更多内情。
东方相安也不知道。知道的事情,也不过表面粉饰过的。可这些已经足够了。
东院。
东方暻从他爹那儿得着答案,又是安排一番府务后。他赶紧到东院,他要来安慰一番怀孕的妻子。
“妹妹,皇城无碍了,风波皆平。”东方暻宽慰一下妻子。
“嗯,玄高哥哥,你不必替我担忧。有你在府上安坐,我相信你的本事。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谷秀娘回道。她的眼眸子里是对夫君的信任。
“倒是渭儿那一边,我这怀着身子不便。玄高哥哥,你可得开解一下我们的长子。”谷秀娘把事情扔夫君身上。
她想来,夫君有事情办。这肯定在开解儿子的时候,也给自己开解一番。这叫一举两得。
“放心,妹妹,渭儿那里包我身上。一定让小儿欢颜。”东方暻应下这一桩事情。
费邑侯府,貌似风平浪静了。
神京城,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孙忠在陛下打发走侍候的宫人时,他就低着头。孙忠瞧得出来,殿中气压太低。
待孙忠也离开殿内后。
殿中就剩下刘演一人。他瞧一眼桌上的奏本。再瞧瞧,越瞧越不顺眼。
“哗啦啦”,刘演大手一挥手,这些全部被扫落在殿内的地上。
再瞧瞧御案上的砚台,刘演狠狠的摔在地上。
“碰”的声响,砚台磕坏了,地面也磕坏了。
这些坏掉的东西就像刘演的心情,一样的坏透了。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刘演的嘴里在呢喃。
刘演已经给卢湛退路。或者说卢湛愿意上交权柄。刘演当然乐得演一场君臣乐。
贤天子,贤臣子。这等好名声,刘演想要。当然卢湛乐于交回的权柄,刘演更想要。
可刘演万万想不到的是臣子们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
卢湛要造反?这话鬼都不相信。
不过褚氏的族长,承平帝的岳丈,褚国丈不满意,叨叨几句,这倒可能。
至于说册立孺天子,立一介小儿这事情。当年承平帝在位时,那时候就没有闹成功。
现在刘演都登基了,更没有可能。卢湛是死无对证。现在一切往死人的身上推。
褚氏,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可偏偏这些云烟代表的是外戚。
一个外戚倒了,一个外戚又站起来。
褚家跌倒,宋家吃饱。特别是那些士族,那些士族占的位置太多。
刘演一时间想不提拔,他惹不起。那些杀红眼的龙禁卫,南营的那些兵马。刘演一直没有拿住。
前头就是士族的根底,当年卢湛都没有摆平。只能是合作。
北营,还是承平帝多年的拉拢。那一也一样的没摆平。现在宦者令孙忠都不能说一定摆平了人心。
人心不全在天子这一边。南营这一回的动手,这就是明证。
在刘演瞧来,这是别人演给他的大戏。让天子老实一点。这是什么,这是恐吓。
龙禁卫的南营,刘演当初交给宋诚这一位国丈,他万万想不到,宋诚就是这般对待他的真心。
想到这些时,刘演的目光望向昭阳宫。
“……”刘演咬的牙紧。
这一个天子,刘演当得太憋屈。他这时候恨,恨谁?
恨的人太多。刘演反而冷静了下来。
“孙忠。”刘演喊一声。
“陛下。”在外面一直候着的宦者令孙忠赶紧进殿内。
“您请吩咐。”孙忠做为天子家奴,他当然是一心一意替天子办事。
“让人收拾了。”刘演指着自己发泄后的混乱小场面,他吩咐一句。
孙忠应一声。
“孙忠,往后盯紧一点昭阳宫。”刘演吩咐话道。
“诺。”孙忠应一声。
“请御医来。”刘演又吩咐一声。
孙忠再应诺。
待御医来了,刘演打发旁人的宫人,独留下孙忠这一个心腹。
孙忠这一人,刘演会这般信任。这当然是有原由的。
孙忠跟董家有亲戚关系。他多年在宫廷里没上位,只是做着老宦官。可谓是日子过得没滋没味。
等着新天子入主宫廷,刘演提拔着孙忠上位。更让孙忠过继了子嗣在名下。
可谓是名与利,刘演能给的,那全给了孙忠。孙忠要做的当然就是一颗忠心效忠于天子。
“朕给信任你吗?”刘演对御医问道。
“陛下。”御医赶紧叩首。这等时候当然要表忠心。
“您乃万乘之君,社稷之主。臣等忠谨,不敢二心。”御医忙回道。
“孙忠,记得赏了他,还有他的家人。”天子指着御医对宦者令说道。
“陛下且宽心,柳老大人的医术精湛。其家人族人,也俱是忠心之辈。”孙忠这话就点明,这柳御医的家人族人皆在控制之内。天子尽可放心。
孙忠是查过底的。不是一般二般的可信之人。可不敢推荐到天子跟前当差。
“好。”刘演赞一声,他说道:“朕就喜忠谨之人。”
“柳御医,往后你就是御医院的掌院。”天子给柳御医,不,应该是柳掌院升官。
“朕有一事要交待你。”刘演吩咐一番话。
就是这话落进柳掌院的耳中,那跟中了晴天霹雳没两样。
待柳掌院告退后。
殿中剩下天子跟宦者令二人。刘演问道:“孙忠,你说朕的做法可苛刻了?”
“有人不忠,陛下,您何来的苛刻一说。”孙忠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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