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了,风中带了丝冷意,好在不具有太强的力量感,但总归是凉的。两人都穿得单薄,没法为对方披一件外衣,那至少把帽子戴上吧,敖圣允是这样想的。
而楚然显然连不上他的脑回路,被其突然的行为惊扰,只当是这人‘手欠’的玩闹。
于是,两人吵吵嚷嚷地追逐在凌晨空旷的商场一楼。等闹够了,又开始寻觅直到这时还营业的烧烤摊。
……
……
生日的第二天早晨,凛颜便因为安排得满当当的行程,飞回了BJ。
但还来不及为此神伤,楚然就在周末的晚上十点,接到来自中规院的紧急召集电话。她拿到了一份真正的招标书,与之前的训练性方案不同,那是正式的项目。
她需要现场勘查并收集大量的相关资料,即使那只是一场陪标,楚然也花费了那几日里全部的精力,来悉心对待。
……
期间,凛颜寄了一个玩偶给楚然。
比娃娃机里的要精致很多,体型尤其大,是可以熊抱的程度。
“收到了吧,让玩偶替我亲你一下。”凛颜在视频那面撑着头,调笑道。
在分隔两地之后,他们之间这样通过视频传达思念的时间有很多,多到有些泛出无趣。因为感情,光靠线上联络是浅薄的,失去触碰就宛如离开海的鱼,总差点意味。
……
……
而楚然失去趣味的枯燥生活,有一位毛毛躁躁的人来填充――
“走走走。”敖圣允一敲开楚然家门,就拉着她跑,直到把人塞上车,楚然才有说话的空档。
“想干嘛?”楚然有些赌气,她刚正在画设计图,以为是外卖才开的门。
现在好了,图画不完,还白点一餐外卖。
“你别管。上了我的贼船,就做快乐的海盗。”
敖圣允坐在驾驶座上,把车开成漂移。要不是楚然住的这片别墅区路上摄像头少,第二天保准让这位世界超模上今日头条。
敖圣允的助理小张也是,近来不知为何,一点也不管着这人,天天有空就往楚然那儿跑。
……
“哎哟哎哟……疼疼疼疼疼!”
“敖圣允,你又怎么了!”楚然还在背着身,鼓着腮帮子为‘自己浪费了的外卖’生气,就听见这人又搞出些名堂来。
“真伤了真伤了!你看,就这儿。”敖圣允指着他的腿说。
“哪儿啊?”生闷气是真的,但模特的腿伤了,可不是小事。
楚然立马凑了过去,可半天愣是从白白净净的皮肤上看不出一个口子。
“你又骗我!”楚然没忍住捶了一拳,谁曾想这人又装模作样地讹上了……
他捂着手臂,“哎呀哎呀”的叫。
让楚然原本燃起的小脾气,被逗得散个一干二尽。
“说吧,想干什么?”
“看你整天闷在电脑前,快长蘑菇了,带你出来乐呵乐呵。”敖圣允指着面前的花鸟市场。
在花鸟市场里,不只有盆栽绿植、鸟和金鱼,还有些倒卖的猫猫狗狗。
一圈转下来,楚然看上了许多讨人喜的小猫小狗。而敖圣允不同,他偏偏钟爱一只圆卜隆冬的大橘猫。
只可惜两人的工作性质都不适合养宠物,只能看看,带不回家。
“一路转下来更郁闷了,都没法带回家。”楚然垂着嘴角朝敖圣允说。
只是敖圣允还未回话,一只待在门口鸟笼里的鹦鹉先张口了:“客官,买微笑吗?十块钱一斤。”
也不知是谁教的,这话说的还挺应景。
楚然展颜一笑,也不管鹦鹉能不能听懂,戳着鸟笼与它讨价还价:“十块钱一斤,太贵了吧。”
“那买我的微笑吗?我比它便宜点,五块钱一斤。”敖圣允站在一旁,两只手指抵上嘴角偏下的位置,歪头卖萌。
“不买。”
“买嘛,在我这里,微笑无限量供应。不包退换,但保售后。”
……
第78章 秋天的味道
楚然:“去国外多久啊?”
凛颜:“短则一周,长则半个月吧。”
楚然:“注意安全,拜拜。”
对面视频电话挂得果断,想来是还有紧急的事要处理吧。
“如果我想你了或者你想我了该怎么办?”楚然望着刺目的顶灯,半晌得不出答案,于是她照原话给凛颜发送过去。
等洗漱完毕的她再次拿起手机,凛颜已经给了回信:
‘那就飞回来呗。’
是速效定心丸的功效。
那晚,夜如黑耀石一般深沉,微风把夜风的味道、月光的清冷送进来。楚然闻着既令人踏实又引人思绪万千的味道,进入梦乡。
静谧的小区中,一定有母亲正讲故事哄着怕黑的爱哭鬼睡觉,楚然也同样被一句话所安抚。
可生活是现实的,忙碌是突然到来的,像疾驰的列车,等不了个别晚点的人,它催着你往前奔,赶着你朝前跑。
就算再怎么想见,那句‘那就飞回来呗’也没有兑现。
……
……
再次相聚,已是两个月后。
凛颜走出浴室,抬起眼睑看她,发现楚然并没有关注他这边后,便无奈地将搭在衣架上,忘带进浴室的浴袍套上。
他走过去,楚然自觉挪窝,坐到床的里侧,给凛颜留出一半的位置来。
卧室的顶灯已经关掉,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壁灯。橘黄色的暖光,窗帘拉的严实,室内温度也刚刚好,很舒适的睡觉环境。
床很宽,睡两个人完全富余。但以往凛颜从没这么觉得,应当是楚然坐得太远了,把中间留出了空。
凛颜向她招招手,示意近一点。楚然按他所想的做了,同时还凑近仔细闻了闻,没再闻到鸢尾花和檀香的气味――那股来自女秘书的浓腻的香水味。才满意地身体靠着凛颜蹭了蹭,贴住热源后定住不再动。
凛颜的胳膊一只放在身前,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放在楚然肩侧,手指一会儿戳戳一会儿画圈圈。
他在昏黄的灯光中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困了吗?”
“嗯?”
楚然敷衍地从鼻腔里哼出一个软得不像话的音调:“还好。”
人儿的语气实在细软,引得凛颜手悄悄往下滑了滑,手腕隔着衣服碰上蝴蝶骨,指尖停在靠近柔软的地方。
可明明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楚然还是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
这让凛颜感到一丝丝挫败,都这样动作了还是引不起她的注意吗。
倏然,他控制不住地往深处想:“如今这样的相处方式已经接近合法夫妻了吧,那么……”
“凛颜,有点晚了,睡吧。”
突然楚然挪动身子,似无意的,离远了些,在不接触凛颜的位置,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阖眼睡去。
……
浅浅的呼吸声均匀地荡在空气里,凛颜有些惆怅,现在这种奇怪的状态是怎么回事。若即若离,像下一秒女孩就会抽身离去一样。
才短短两个月,女孩就变了这么多吗。
不愿再猜想,凛颜伸手拽住楚然,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楚然的呼吸霎时洒在凛颜领口的一小块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这段时间楚然工作特别忙,身子是一瘦再瘦。凛颜这好不容易回家,能抱一抱心上人,如今都觉得硌得慌。
他没抽动被人儿压在头下的手臂,怕惊动入睡的女孩,想着就算第二天早上手臂麻了也没关系。
然后他开始无声的盯着怀里的人,看得无聊了,就轻轻捻住一缕头发,用手指把头发绕圈,绕成一圈卷卷儿。
……
……
第二天一早,未能多温存几秒,凛颜又被预定好的行程催着走。
楚然被吵醒,睡得迷糊的她躺在床上,听着电话那头女秘书细柔的声音提醒凛颜注意事项,心里莫名膈应得难受。
以前在本地办公,凛颜共有三位男助理,帮助其协调公司上下。
虽说其中最任劳任怨的小陈也随伯克纳迁去了BJ,但如今伯克纳与国外企业合作越来越多,仅一位助理总有些吃力,其他合适的人选又还未招到。
凛颜只好先额外聘请了位文秘,帮助他处理日常琐碎事务。
女秘书的声音还在通过电话传来,楚然再次闭上了眼睛,转过身不去看换衣服的凛颜,手掌攥紧了被子,她胸口压着别扭与不安。
楚然清楚,这是异地最痛苦的地方。你无论多么不顾一切地想留下他,也只会是无力的诉求。
劳顿和距离最能拉远人的感情,像根橡皮筋。
如果感情够坚韧,那么等到松开两端的某天,人会再次聚在一起。但假使脆弱一些,那么相聚到来前的每一天,橡皮筋都在煎熬、都在面临断裂的风险。
之后便是如惯例那般,早安、晚安的例行问候。
……
……
夏秋换季时分,祸从天降,张母骨折住院了。
张晓本就患有鼻炎、咽炎,再加上换季时空气干燥,她立马咳嗽得厉害。咳嗽时一不留神,摔下了楼梯。
好在,只是脚踝局部裂纹骨折,并不需要手术。但来回折腾费时费力,楚父又远在外地,张晓独自一人在家,没人照顾尽是不便。
于是楚然便让张晓留在医院住院,为她请了护工。
偶尔楚然下班后,会去看看她。
倒是敖圣允,自从跟楚然要了张母住院的房号,就一有空即跑去看看张母,美名其曰替楚然陪陪她。
不知打的什么歪脑筋,但敖圣允对于张晓来说也不算陌生人。
以前在广西旅游已是见过的,同时敖圣允性格好、说话逗,能闹腾得张晓开心,楚然便也随他了。
……
秋天的空气带着寂寥的味道,深灰的、黄褐的、衰草连天的,既压抑又多愁善感得不行。
日子在向前迈进,而向前迈进的路上,每天都会与不同的人插肩而过。
人们从诸多个陌生人里筛选,最后揣进心里的,永远都是那个花了时间伴在身边的人。
第79章 偷
“楚然,今晚去聚餐啊!”龚信从工位上站起来大声叫住收拾好东西,准备跨出门的楚然。
“额,现在吗?”楚然扶了下包的肩带,转头看她。
龚信是比楚然早四年入职的助理建筑师,本科毕业的她明年就可以评中级职称了。平日里是和煦大姐姐的形象,对楚然很是照顾。
“对,再等葛工和姚工忙完,我们就去,今晚他俩请客。”龚信眼里的高兴劲儿藏不住地往外冒,楚然便没有拒绝。
刚入职那个月,他们所举办过一回聚餐,主题:欢迎三位新成员入职,只不过作为欢迎对象之一的楚然,没有参加。
那回聚餐在周末,楚然飞去BJ陪凛颜了。
但好在楚然并没有因此与其他同事产生隔阂,他们建筑与城市规划所算是各专业设计所里最和谐的一个部门。
……
进入金黄色调的餐馆大厅,他们一行人找了个最靠角落的位置。
这次聚餐,人也没来齐,加上楚然共有8个。但龚信最关注的人来了――跟楚然同期入职的闫又山。龚信显得格外开心,把桌上气氛调动得十分热络。
开始上菜后,龚信一直给闫又山夹菜,殷勤十足,但看样子闫又山也没拒绝,应该是在暧昧期中,感情这些事楚然一直看得透彻。
“是女追男啊……”楚然暗想,而后端着杯子抿了一口酒。
他们聚餐也没外人,楚然想着确实很久没尝过酒了,便在一开始没推辞递到眼前的酒。
又吃了一会儿,葛工叫了声楚然:“我带你也有那么久了,你工作干得不错,踏实肯学。”他朝楚然举杯,碰杯后一饮而尽。
“但我最近又揽了个项目,实在时间安排得太满,没空给你指导。所以我跟所长商量了一下,接下来换姚工带你。”他拍拍与他邻座的人,姚工便也很快抬眼朝楚然看来。
姚工爽朗一笑,接话道:“对,我之后带你。先前没怎么接触,但这么听葛工提,我就知道楚然是个能干的。”
一桌上聊得开心,楚然趋奉地喝下几杯。但她忘了,她从未喝过白酒,酒量也尤其差劲。
等到她摆手拒绝的时候,脑袋已经晕得可以看‘星星’了。
怕麻烦其他人送自己回家,楚然强撑着理智给凛颜发送消息。可等过了撤回有效期的两分钟,她才想起凛颜在外地,根本回不来。
于是她抱着侥幸心理转而给敖圣允发送消息,对方照常回得很快:
‘你在哪儿?我刚下工,也许赶得过来’
“瑞来金餐厅。”楚然脑袋昏沉无比,点了下键盘改发语音。
‘醉这么厉害?糊涂蛋!’
光看文字楚然都能想象出敖圣允又急又凶的声音。
她乐呵呵地傻笑一声,抬头与担忧的龚信挥别,又点头应下龚信让她到家后报平安的嘱咐,才看见龚信与闫又山并肩离开。
……
……
待在餐厅门口等人有些无聊,楚然左看看右看看。倏然,她恍惚间仿佛看见了‘敖圣允’。
楚然走过去,在一个广告牌下停住。
广告牌上的敖圣允露出眉骨,微敞衣襟,仰头展示着有傲人线条的锁骨、喉结和下颚线,很亮眼。楚然第一次觉得他的其他地方比他的头发还亮眼。
“混这么有名了啊。”楚然嘟囔着,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看我呢?”是熟悉的声音,但楚然因酒精而迟钝的脑子没有反应过来。
“喂,敖圣允本尊在这儿呢。”这一刻,楚然总算转过了头。
“帅吗?”看着楚然木木的表情,他问道。
“帅!”
“哟,难得这么实诚。”
“‘他’―比―你―帅。”楚然指了指广告牌,又再指向敖圣允,语句拖长一顿一顿的。
“嘿,小傻子,那就是我啊。”敖圣允将手抚上楚然的头,替人儿理了理耳边的发丝:“算了,夸‘他’也相当于夸我了。”
敖圣允转身拉着楚然的手腕,就要领她上车。
但楚然没动,定在原地像个木头人。
敖圣允疑惑间回首走近她,却立马被楚然叫停。“你别动!转过去。”
楚然语气冷峻,他不明所以但还是依了喝醉的人。
听话转身后的第三秒,敖圣允感受到压力――楚然跳到了他的背上。
人儿的手紧紧攀住他肩膀,双脚缠到他腰间,即便身体先意识一步接住了楚然,但他还是迷糊的。
“为什么跳我背上?”敖圣允语调弱而轻,似怕惊醒背上的人,怕下一秒这温暖就溜走。
马路上有簌簌的车辆疾驰声,月亮不紧不慢地晕开一抹银白色,星辰少得可怜在夜空跳跃,周围仿佛都安静下来,世界在这一瞬间睡着了……
背上的人没有说话,但实际上楚然知道,自己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一点。当她把敖圣允当作凛颜,跳上敖圣允背的下一刻,她即察觉出不同――
肩膀不如凛颜那么宽、搂住腿的手掌不似凛颜那么大、凌空的高度好像也不一样,原来凛颜带给自己的安全感是那么特别。
但她还是没有出声,没有打断这不该有的接触,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被背起来的感觉了,就暂且偷一会儿别人的背背吧。
楚然埋头贴上敖圣允的背,不作出任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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