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听见敖圣允对他的司机说:“你把车开回去吧,我背她走回家。”
“可太远了,你走……”“放心,走的动。”敖圣允打断了司机的劝阻。
……
一路上,楚然装作睡着了,软趴趴地压在敖圣允背上。
他们穿过霓虹灯照得通亮的闹市,穿过静谧无人的柏油小道,有炭灰色的云彩作伴。
敖圣允突然对星星说:“还记得吗,浪涌上岸,沙汇成画,我撞见你。”
他感受到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在跳动,一下快过一下。
对星星,又是对背上的人,这是他这辈子对楚然说得最大声的告白。
他多想说:“楚然,如你所见,我喜欢你!”
但那一步踏出去了……就退不回来了。连‘陪伴’都没资格,是他最怕的。
那天晚上,敖圣允把楚然送到家时,楚然当真睡着了。得亏是指纹锁,顺利把人儿放到床上后,敖圣允举起手机,扶着楚然的脑袋,与她合了张影。
二十九岁的我和二十五岁的你偷偷合了张影,就当我说了‘我爱你’。
……
……
第80章 无用功
飞机突破云团,捎带一条丝带为暮色的天空铺上点缀。坐在飞机上的人,怀着殷殷期待……
月亮与繁星邂逅,凛颜乘坐的飞机终于落地。
刚取消飞行模式,手机弹出一条消息,在半个小时前。
置顶聊天框:‘来接我,公司对面的餐厅’
凛颜虽不解楚然如何得知自己要回来,有种惊喜被戳破的沮丧感,但还是立刻打车赶过去。
空气中弥漫着细朦朦的湿气,前几日应该下过连绵不绝的雨,令人不爽得快朽坏掉。
凛颜进餐厅里寻了一圈,没有瞧见俏丽的身影。
来晚了……
他摸出手机,方想打个电话,铃声还没起奏,凛颜即望见了人影。
女孩脸颊晕着厚重的玫瑰红,跳上一位男子的背。是令人讨厌的一头蓝灰色狼尾,楚然说过最是喜欢的发型。
路上有一个水坑,积着昨日的雨水,凛颜急切地往两人那处冲了一下。一脚踏中,倒影摇摇恍恍,明净的月亮瞬间四分五裂。
泥渍溅上裤脚,悲烈的,他看见楚然眼睛豁亮地眨了眨,然后搂抱住敖圣允,静止住不动了。
凛颜听不见两人的对话,洒入心中的只剩怅然。在这片天地里,他显得如此突兀而不和谐,如此沉重,诡异的压抑感让人窒息。
……
那晚他没有回家,在酒店里应付了一晚。
第二天算着楚然差不多睡醒的时候,才进家门。
凛颜:“然然,早上好。”
他面上带着假透了的微笑朝楚然打招呼。
楚然坐在客厅沙发上,因突然回家的人欣喜了一秒,转而又继续揉着太阳穴缓解昨晚喝白酒而留下的头痛感。
楚然没有关注到凛颜死寂一般的表情,“今天在这边出差吗?我头疼得厉害,可能没法陪你出去。”
“不是,今天我没有工作。”他给楚然从饮水机里接了杯热水,递至女孩手中:“昨晚喝酒了?”
“恩,从没喝过白酒,原来这么烈还难受。”楚然往他身上靠了靠,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阖眼休息起来。
“怎么回来的?”
“敖圣允送的。”
“还记得发生了些什么吗?”
“嗯……拜托他背我走了会儿,之后就记不住了。”
凛颜静默无声,惹得楚然抬眼去看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
女孩的嗓音像软钩子,流水一样抚平心中的波澜,叫人明知陷阱也心甘情愿。
他动动喉结:“没有。”
那天凛颜将所有争端敷衍地一笔带过,试图粉饰太平。
……
……
饭馆里,热气扬扬,而窗玻璃外蒙着一层厚厚的雾。11月的北方城市冷得人们已经开始裹袄子、套大衣了。
等待上菜途中,容辙朝凛颜问:“有烟吗,借根。”
凛颜:“没,老婆不爱闻。”
“噢,也是。你高中就因为她戒了。”容辙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而后叹口气:“我家刘欣也不爱闻,所以我都只能在外面偷偷抽。”
容辙与刘欣从校服到婚纱一路走得顺畅,如今结婚第三年,刘欣已经开始备孕了。
倒是同样感情走得顺畅的凛颜与楚然,到如今都还没有结婚,使人奇怪。
容辙:“诶,你们还没打算结婚呢?”
这个问题一提出,便让凛颜陷入沉思。
凛颜不是没有试探过楚然,可每当凛颜正色地说出“我会娶你。”这几个字的时候,楚然都只是笑笑答道:“好”。
她似乎不在意这种承诺一样。
近半年来楚然更是没有回应过他叫出的“老婆”,也再没闷红了脸地喊一声“老公”。
看着凛颜苦恼不已的模样,容辙立马给他出谋划策:“你想想你俩身边有没有什么干扰你们关系的人?例如你身边的女生,她身边的男生,关系比较亲近的那种。”
“……有一个,楚然身边有一个男性朋友玩得很好。”
“那就对咯!肯定有问题,你多注意点。”
凛颜摇摇头:“每次他们单独出去,楚然都会跟我说。”
容辙却反驳道:“万一哪天他占了你的位置!楚然觉得他更好呢!”
“放心,他代替不了我。”凛颜按下因激动而站起来屁股离凳的容辙,给他添了杯茶。
闲谈的这段时间里菜也上得差不多了,凛颜招呼容辙动筷。
一筷子夹起好几块肉,容辙吃得豪爽。他们哥俩已经很久没见了,容辙如今知道凛颜当上了大老板,便坚决要‘宰’凛颜一顿,点的全是山珍海味的大菜。
吃得开心的同时,容辙又好奇地八卦起两人的感情:“那你当初为什么爱上她的?”
提起感情的开始,凛颜总是能回想起甜蜜又纯粹的高三时光。爱上楚然原因有很多,但凛颜选择说得文雅一点:
“因为她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我心动万分。”
……
……
不了多久,掌管冬季的神仙开启了寒意透骨的12月,冷中带苦,走在街上跟刀子刮一样。
那段时间,凛颜能从与楚然的聊天里知道她最近的兴致不高,视频通话时笑的次数也很少。
女孩把苦楚闷在心里,让凛颜的焦急在心里疯长。
直到有一天,楚然对他吐露了实情:
“我爸妈要离婚了。”
镜头那边的楚然,眼泪汪汪,眼中布满了红,浓重的鼻音昭示了女孩被这件事绞得痛苦。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是他们的事情不是吗?我做不了什么,一切按照他们的意愿来就好了,母亲不伤心,父亲不生气就好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吵过架了,我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
像有一根无形的丝线,慢慢的,交叉,勒紧,然后窒息。
那天,楚然隔着屏幕把所有竭力压在心底的痛楚讲给凛颜听。
只有一句话,楚然没有告诉凛颜:
她父母的争吵是否在证实一件事――异地恋是在做无用功!
常年在外地的楚父不懂张母为家庭的付出,经年独居的张母又委屈自己的孤独,缺少面对面的交流与共处,感情终究是会生出间隙的。
……
第81章 溢出甜的苦
那段时间,有太多说不尽的故事。
父母那一辈的事情终归不是他们小辈能干扰决定的,于是凛颜打算用甜来弥补楚然品尝的那些苦。
凛颜会在有空的时候飞回来陪楚然,当然也算不上很多……
他会穿着衬衫打着领带风尘仆仆地一回家就搂抱住楚然,唇瓣隔着衣服磕上她的肩窝,深埋其间,嗅着浓浓的茶香。
楚然总是容易被这人突然的动作吓到,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一点,扫着她的下巴痒得厉害。
女孩还穿着睡衣呢,那人就是不松手,宽松的绒毛睡衣纽扣与纽扣间漏着缝隙,某人手不老实地开始往里钻,然后被楚然哼唧两声拍开。
……
如果凛颜能留在本地家里过夜的话,第二天早晨想要起床的楚然便一定会被睡在身旁的人,强制揽腰勾回怀里,一起睡个回笼觉。
那人的手会搁在楚然腰的软肉上,若想反抗就当即被挠得笑个不停,最后只能沦陷在凛颜温热的怀抱里。
……
当然,楚然没有被基础繁杂的任务拖累时,也会回报似的,趁着周末去看看被文件折磨得愁眉不展的凛颜。
她跟着助理小陈快步走过公共区域,直奔凛颜办公室。
不过,之前来的那次由凛颜带着,楚然全身心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男人身上,没有关注过伯克纳公司的新环境。
这次,她发现――过道墙上竟挂了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很亮眼,同样亮眼的还有橱窗内摆放的一排排荣誉证书。
入选全球500强,蝉联8年全球建筑业私企第一的伯克纳,在凛颜接手首席执行官之位后,越走越好,荣誉证书是越积越多了。
部门与走廊之间多用半人高的柜子或玻璃幕墙分隔,均匀分布的圆形顶灯照得室内亮堂,敞开门的会议室里除长条会议桌外,中间还有一盆绿萝。
与楚然父亲的建筑公司有相同又余不同,楚父的公司不如伯克纳这么大规模就是了。父亲从她小时候起就会趁着寒暑假带她去跑跑工地,实际上在建筑公司这方面上她真的不陌生。
周末大多数员工并不在岗,而且新总部的员工基本上都不认识她,不会存在以前那种被大家注视的不自在感,这让她有所宽慰。
一到凛颜办公室,坐在主位上的那人就暂停下手边的所有工作。他呼出一口气,似等人儿到来等了很久。
遣走助理,凛颜瞬间暴露出痞气,迫切地拽住楚然去尝人口腔里的味道。
“橙子味。怎么不是草莓的?”
“草莓糖吃完了。”楚然掏掏衣兜,抓出两颗香橙味的糖果展示给他看。
“我叫小陈去给你买。”
“助理就是这么用的吗?”楚然推了凛颜胸膛一把,嗔怪道:“别麻烦人家。”
“好吧,橙子味也喜欢。”
接着凛颜再次强占上楚然的便宜,细微的唔咽声从女孩喉咙处冒出来。
……
……
但一旦苦远远大过了甜,甜就显得微不足道了。那一年除夕逼得紧,大家都掉进了冗忙中。
年末――
凛颜:“这个项目一周后必须完工!如果完不成,前面做的就别想拿一分钱。”
“一周后不完工,直接重新换工程队来做。”
他把汇报用的文件表单甩向办公桌另一头,那头站着的女士显然被吓得不轻,只是汇交进度的她结果被撒一身气,抱着文件赶紧出了这间办公室。
凛颜最近的脾气确实隐隐有压不住的倾向,也许当了上位者就是容易这样吧,与楚父一模一样。
……
在一千八百公里外的另一边,灰尘飞扬,楚然在没有光的世界里磕磕绊绊。
以前楚然觉得,即使自己受了挫,出现了一些意外状况,但没关系她依旧能跟上凛颜的脚步。
但现在,楚然感到有些勉强了。
凛颜在越来越往上走,自己却深陷在起步阶段,需要在中规院工作三年才可评定中级职称。
她不知自己在烦心些什么,明明事情按正常的路径发展了,但似乎又背道而驰。在见习建筑师的位置上干杂活、画楼梯厕所大样图,是在积累经验……她说服不了自己。
“楚然你今天记得把图纸画完交上去。张浩鲲跟我去看现场,下午就不回公司了。”姚工出门前,还专门嘱咐楚然一句。
明明是同期入职的研究生,为何那人就能被带着出方案设计、见甲方呢……歧视女性。
“出实地勘查太累了,你就在办公室扎扎实实地干啊。”何妨讲最认真的笑话。
以前葛工带她的时候,虽然加班常有、朝令夕改,但楚然上手做过标书、见过业主,如今反而越干越回去了。
楚然不是没与所长提过意见,但那位只见过几面的所长似乎最擅长于甩锅和东拉西扯地推脱。
――她见到了光照不到的、灰蒙蒙的混沌一片。
……
……
“凛颜我……”楚然的悲愁还没吐露,比安慰更先到来的是匆忙的言辞。
“我还有点工作,晚点聊。”甚至连‘聊’字都没听完整,通话就挂断了。
雾霾严严实实地把阳光阻隔在外面,空气化成干燥的风,一点一点地扩散出悲苦来。
窗外的景物是苍白的,楚然找不到支点地躺进被子里。
“早晨八点半大多数人都在休息吧。”她这样想着,翻动通讯录的指尖渐渐停在‘敖圣允’三个字上。
“喂?”敖圣允的嗓音慵懒,带了丝低哑。
“睡懒觉呢?吵醒你了?”
“嗯,不过一般来说是吵不醒的。但我给你设置了特殊铃声。”
“那你要继续睡吗?我讲的事情会有点长。”
“不用。你说,我在听。”
“我最近遇到……”
在与敖圣允的通话期间,凛颜打过来过一次电话。但楚然失措了一秒钟后,便直截了当地挂断掉它,如凛颜之前一样。
像在生闷气,又像怕把灵魂赤裸变得毫无尊严,女孩不愿再多向一个人倾诉脆弱了。
……
第82章 揉揉就好了
屋外灰蒙蒙的,一层玻璃把这处隔成两个世界,城北的咖啡馆里歌曲悠扬――
“基本的人员已经找齐了,就差资金方面,你可以考虑一下。不急,我们打算过完年再开始申报。”
楚然认真听完桌对面的人讲述,静默着思考一会儿后,由衷地感谢道:“好,谢谢你了竞万端,无论我加不加入都谢谢你的邀请。”
“没事,反正刚好你在愁这方面的事情。我…我也挺想能跟你一起工作的。”那人挠挠后脑勺,脸上竟现出一丝羞涩。
之后两人又闲谈了一些轻松的话题,毕业后就未曾谋面的他们,在那间有着历史年代感家具和爬满翠绿藤蔓的咖啡馆里坐了很长时间。
……
挥手告别仍一头渣男锡纸烫发型的竞万端,楚然在街上随意地溜达起来。
城北她没怎么来过,对于以前住东边、现在住西边的楚然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
而走到一个商场门口,她突然想起敖圣允在这座城市买的公寓就在城北,随即打电话叫人出来陪自己逛逛。
电话刚挂断,天空居然开始飘雨了,不顺,大得能卷落绿叶的狂风昭示了这点。
肆虐的雨点打在头顶,她选择去敖圣允家躲躲。
“你没伞怎么不叫我去接你!太脆弱了,你看看,烫得吓人。”
一踏进门的楚然就被凶了,敖圣允的手摸上她额头,额头滚烫手脚却冰凉,再不洗个澡热和一下接下来就该发高烧了。
敖圣允催她去了浴室,秉持着‘宁愿热死不要冷死’的原则,从衣柜里最底层找出一件毛茸茸的男士睡衣给她。
“你就是要谋杀我!”楚然极力推拒那套看着就能热‘死’人的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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