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辙眼底慌乱,坐在席位上惴惴不安。他正欲起身到后殿去,却被萧让一把拉住。
“这是无极殿,切不可做不合身份的事。五哥若是想去,弟弟我陪你去。”
萧辙看了萧让一眼,稍稍松了口气,继而点了点头,跟在一众妃嫔后面去了后殿。
后殿内,穆清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锦瑟跪在她的身边,见萧九辰过来,急忙哭诉道:“公主,公主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怎么回事?”萧九辰面容冷峻,眉头紧锁,一把将穆清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床榻上。
锦瑟哭诉道:“公主喜欢刺绣,一绣起来总是忘了时辰,想来是累下了。”
“传太医,叫太医院院判鲁倚过来。”
周长生道:“陛下,已经派人去请了。”
萧九辰坐在床榻边,细细的抚摸着穆清的手,眼底的光轻柔,又带着几分担忧之色。
“陛下不必太担心了,蓉贵妃许是累着了。”卓皇后站在床边说道。
萧九辰板着脸,冷声道:“出去,让所有人到殿外等候。”
卓皇后见状,只好行了一礼,退到了殿外。
“来了,来了,鲁太医来了。”周长生带着鲁倚从殿外走了进来。
萧九辰道:“不必行礼了,快给贵妃诊治。”
鲁倚跪坐在地上,拿了手绢搭在穆清的手腕上。他闭目凝眉,过了半晌,起身行了一礼,“恭喜陛下,贵妃娘娘有喜了。”
穆清躺在床上,听到这话吓了一惊。有喜?怎么可能?回想起这两个月确实没来月事,竟是自己大意了。
萧九辰闻言面色冷峻,又带着几分平静。他眼底深邃,如树梢的黑月,看不出是喜是忧,只压着嗓音问道:“几个月了?”
鲁倚道:“两月有余。”
“真的有喜了?”萧九辰看似沉静,实则心里早已汹涌澎湃燃起了怒火。
鲁倚道:“微臣行医数十年,把过的喜脉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不会有错,确实是喜脉。”
萧九辰凤目微眯,嗓音冷肃而又嘶哑。“后宫之中多有居心叵测之人,今日贵妃有孕之事,不得传扬出去,你只管看顾好贵妃的胎。若有他人知道贵妃有孕,朕第一个要了你的狗命。”
“是,微臣这就去给贵妃娘娘配药。贵妃娘娘的药定由微臣亲自熬制,不会经第二人之手。”鲁倚说完便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后殿之中,只剩下萧九辰与穆清二人。
萧九辰眼底冷然,端起桌上的冷茶泼到了穆清的脸上。穆清惊叫一声,醒了过来。她知道萧九辰气急了,只好缩在床里边,不敢出声。
“朕从未与你有过夫妻之实,朕且问你,这喜从何来?”萧九辰凤目微眯,直勾勾地盯着穆清,一步一步走到床边,逼问道。
穆清摇了摇头,忽而想起上元灯节,自己去了齐宣王府。一想到此,不禁懊悔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的父亲是谁?”萧九辰冷声逼问道。
“没有父亲。”
萧九辰一把抓住穆清的脖子,用力一掐,“你当朕是傻子吗?”
穆清咳嗽了两声,一圈接着一圈捶打在萧九辰的胸口,“放开我,放开我。”
萧九辰松开穆清,狠狠的说道:“不说是吧,好啊,自今日起,你别想迈出宣室殿一步,让朕查出孩子的父亲是谁,朕即刻砍了他的头。”
萧九辰说罢,转身对殿外喊道:“周长生,送穆清公主回宣室殿。”
第九十一章 秘密潜入
暮春的风又干又燥,带着温热的感觉。这日的阳光澄澈,湛蓝的天上不见半缕浮云。等到了正午时分,太阳升的极高,人若是在太阳底下走上一阵,便觉得汗流浃背了。
齐宣王府的清玉馆内,日光透过竹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吹得竹叶沙沙作响,馆内的鱼池透彻清亮,池内的鲤鱼来回摆弄着尾巴,连池底的鹅卵石也清晰可见。
萧辙一袭白衣胜雪,顶鎏金仙鹤为冠。他面容俊逸,眼底晨光熹微,此时此刻好似闲云野鹤一般站在清玉馆的鱼池边上喂鱼。
常有余端了一碗茶水从外面走了进来。“外面的天艳阳高照,闷热得很,可一走进这清玉馆,便觉得有丝丝凉意迎面而来,整个人都清爽了呢。”
萧辙浅浅而笑,接过茶碗饮了一口,“本王怕热,所以命人修了这清玉馆,有竹林遮阳,屋檐存雨。到了夏日也是清爽不已。”
常有余回头望了望,见四下无人,便上前低语道:“派去国公府的探子回来了,说近日卓国公一切往常,并无异样。”
萧辙眼目微沉,放下手中的茶碗,“派探子日日盯着,每日戌时前来回禀。”
常有余俯身道了句:“是。”便端了茶碗出去了。他刚走到清玉馆门前,正巧碰上了白子佩。
白子佩急匆匆地走进清玉馆,走到萧辙身前行了一礼,“殿下,查到了。春风楼所在的宅子,在一个名为闻知秋的女人名下。”
萧辙剑眉轻蹙,疑惑道:“闻知秋?”
白子佩道:“闻知秋,年四十六,长安人。丈夫王氏早亡,育有一子名为卓信冬。早年间到国公府为奴婢,是卓战夏的乳母,至今仍住在国公府。”
“闻知秋的丈夫姓王,为何他儿子却姓卓?”萧辙疑惑道。
白子佩道:“属下查到这个闻知秋在丈夫死后,想要一直留在国公府,她本想嫁与卓旭仍为妾,却遭到大夫人的阻拦。闻知秋便将其子改了姓,让卓旭仍收为义子。”
萧辙问道:“既有春风楼这么大的产业,为何还要在国公府为奴婢?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白子佩道:“朝中忌讳官商勾结,为官者私置产业乃是重罪。常有当官的将产业放在亲属的名下,实为敛财。属下以为,卓旭仍也是如此。”
“即刻派人将此消息送给晋王,让晋王严查春风楼。”
“是,殿下。”
萧辙剑眉轻蹙,担忧道:“宣室殿那边怎么样了?几日都不见莫太医过来。”
白子佩道:“莫太医今晨派人送来消息,当时殿下在休息,属下不敢打扰。听莫太医说,陛下将公主禁足了,更是更换了宣室殿的太医,只让太医院院判鲁倚为穆清公主诊治,所用药材只经鲁倚一人之手,所以不知公主所患何病。不过莫太医说了,一有机会便查看公主所用药方,到时再向殿下禀报。”
萧辙面色沉沉,朝白子佩摆了摆手,“去吧。”
白子佩俯身一礼,转身出了清玉馆。
怀远街的春风楼内,香烟缭绕,烛火辉煌,常有莺莺燕燕,浓妆艳抹的女子倚在通往阁楼的楼梯上。一楼的大堂内,歌舞升平,好一处烟花之地,给人亦真亦假的迷幻滋味。
三楼的香纷阁内,萧舜之与手下侍卫肖翰坐在阁内。香纷阁中香气缭绕,有娇艳的女子坐在珠帘的后面弹琴吟唱。而萧舜之与肖翰的目光却不在这些女子的身上,阁门大开,坐在门内往下看去,正巧能将整个春风楼的景色尽收眼底。
肖翰坐在萧舜之的身边,低语道:“这香纷阁位于三楼的东北角,北面的窗子临街,开窗便可看到怀远街的景象。开门正对着一楼大堂的舞台,整个春风楼几乎三分之二的景色都可尽收眼底,是个绝佳的观察地点。”
萧舜之浓眉紧蹙,低声道:“我们已经在这儿观察了几天了,卓战夏除了整日来春风楼吃喝玩乐以外,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这里的姑娘们,似乎都跟他很熟。若有客闹事,他也总能说上几句。”
肖翰道:“这里人多眼杂,想要干什么总是不容易的。王爷不是不想让齐宣王查案,怎么如今竟开始帮他了?”
萧舜之叹了口气说道:“到底是不愿意看锦书孤身涉险啊。陛下看似大权在握,实际上呢?朝中有多少卓旭仍的势力,不容小觑啊。锦书在朝堂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想要查案,实属不易。我就不同了,本王远离朝堂,查些什么自然方便些。我帮锦书,其实也是帮自己啊。若是能查到卓旭仍的罪行,也可铲除卓家一方势力,捍卫我大梁的安定呐。”
肖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萧舜之,说道:“方才齐宣王府的人送来的,说查到春风楼在一个名叫闻知秋的女人名下,这个女的是卓战夏的乳母,她的儿子是卓旭仍的义子。”
萧舜之拿起纸条放在了烛火上,不过片刻便燃成了灰烬。“这春风楼果然不简单啊。来这里的,大多是达官显贵,你不觉得这里更像一个情报机构吗?陛下挑选御史台的时候,卓旭仍那么快就得到消息,一连举荐好几个官员,可惜都被陛下否决了。”
肖翰道:“卓国公这心里,气不顺呐。不过王爷,我们天天在这儿坐着也不是办法,是否应该等到深夜时分,出去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
萧舜之点了点头,“是个办法。”
然而就在此时,三楼的走廊上,有个粉红衣裙的姑娘拉住卓战夏,低声说道:“将军,前面香纷阁里的客人甚是古怪。来了几天了,只点了几个姑娘唱曲儿,酒也不喝,时常开着门。要不您去瞧瞧。”
卓战夏点了点头,“好,我去看看。”继而朝香纷阁走去。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晋王爷,小的这厢有礼了。”卓战夏站在香纷阁的门前,行了一礼说道。
萧舜之微微一笑,胡须颤动,“卓将军可是这里的常客啊,有什么好看的姑娘介绍几个。”
卓战夏在桌前坐下,说道:“听闻晋王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很少来这风月场所。今日来这春风楼,可不能怠慢了王爷,我这就去取了我珍藏多年的美酒,给王爷送来。”
“有劳卓将军。”萧舜之道。
卓战夏出了香纷阁,对门外的粉衣女子说道:“去,给我好好盯住他。看看他想干什么。”
粉衣女子嫣然一笑,“将军,来这春风楼能做什么?哈哈。”说罢又喊了几个姑娘进了香纷阁。
第九十二章 腥风血雨
午夜时分,月明星稀。朗月的光辉,犹如一块清透的面纱,轻轻地张在大地上。在月光、烛火交相辉映下,把这夜色衬托的更加朦胧、迷幻。
萧舜之与肖翰佯装喝醉后,被几个女子搀扶了出来。春风楼的门前,粉色衣裙的姑娘巧笑着说道:“王爷,下次还来玩啊。”
二人出了春风楼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绕到了春风楼的后院。午夜的寂静让人头皮发麻。萧舜之与肖翰躲在树荫下,直勾勾地盯着春风楼的后门,一直到了后半夜。就在二人乏困之时,有几辆拉货的马车停在了春风楼的后门口。
“王爷,有动静。”肖翰轻轻拍了拍萧舜之,说道。
紧接着,从车上下来几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
“派人告诉公子,就说货到了,请他出来查验。”一个男子敲了敲后门,对开门的小厮说道。
那小厮伸出头来,四下里看了看,又把门合上了。
“这公子也真是的,送个货非得晚上送,每隔几天都得熬上一宿困死了都。”一个送货的男子说道。
此言一出,就被另一个领头的男子打了一下,“你哪来那么多话啊,干这行就得守规矩,不想干就滚。”
“我说是发个牢骚嘛,没说不干呐。”
就在这时,从春风楼的后门出来了几个蒙面的黑衣男子。“货都点好了吗?齐不齐?”
送货的领头人掏出身上的腰牌,俯身赔笑道:“齐了,照公子的吩咐,三辆马车,每车都点好数了,请公子放心吧。”
蒙面人给身后的手下打了个手势,立刻便有三个人上前点货。
“我们干这行七八年了,最是守规矩,请公子放心,货源都是上呈的。”送货的领头人说道。
“头儿,点齐了,数量不差。”点货的男子说道。
蒙面男子的头儿挥了挥手,“进吧。”
三辆马车拉着不知名的货物慢悠悠地进了春风楼的后门。萧舜之与肖翰随即跟上前去,透过门缝看去,院内的人正在卸货。
肖翰道:“王爷,让卑职进去打探一番,再做打算。”
萧舜之面色沉重,继而摇了摇头,“他们服饰统一,都配有腰牌,不好进呐。我跟你一同前去。”
“不行啊王爷,我们二人同时进去,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啊。”
萧舜之沉声低语道:“但若是在里面出了状况,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二人相视点了点头,便转身翻上墙头,隐藏在院内的柱子后面。院内的几人正忙着搬货,没人发现他们的潜入。
货物盖着深色的麻布,看不清是什么东西,黑衣人将货物卸下来,暂时堆放在院子里。就在这时,正巧有两个黑衣人抬着个箱子朝柱子这边走来,萧舜之与肖翰对视一眼,继而朝四下里看了看,见其他人忙着搬货,无人注意到这边,便自柱子后闪出,捂住了黑衣人的嘴巴,继而悄无声息的扭断了二人的头。
萧舜之与肖翰换上蒙面黑衣人的衣服,混入了搬货的几人当中,跟着那几人,来到了地下的一处工坊。
工坊不大,里面昏暗而又闷热,每隔一段距离的墙上都会有一盏烛灯,越往里走,就会有打铁的声音传来。萧舜之与肖翰搬着沉重的箱子,放在工坊的角落里。
萧舜之四下里环顾起来。工坊的深处被烛火照得通亮,并有打铁器的声音不断地传来。工坊内的工人身着夜行衣,皆是男子,打眼看去,有个二十人左右。这些工人步履轻盈,似是有内力之人。工坊的墙壁上,挂着一些长枪和短剑。萧舜之给肖翰使了个眼色,让他去瞧瞧箱子里的货物是什么。
肖翰轻轻点了点头,趁别人不注意,掀开了箱子上的布。就在他把箱子打开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个男声在他的身后响起。
“你干什么呢?”
肖翰放下箱子,转身看去。眼前的男子身强体壮,一身劲装。他袖口束起,衣服的面料不同常人,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人就是卓旭仍的义子,卓信冬。
“方才抬得时候不小心碰住了,我想打开看看碰坏了没。”肖翰带着面巾,低声说道。
卓信冬双手背后,抬眼对着肖翰打量了一番,瞧见他腰间的牌子上写着“麦田”二字。“麦田,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咱的货物都是有数量的,不准随意去碰,记住了没?”
肖翰弯腰说道:“是是是,记住了。”说罢转身准备离去。谁知他刚走了两步,就被卓信冬给叫住了。
“站住。”卓信冬走到肖翰身前说道,“麦田,我怎么瞧着你今天长高了呢?”
肖翰低着头,轻声道:“哪有啊公子,您记错了吧。”
卓信冬冷笑一声,“我手下有几个人,他们长什么样子我再熟悉不过了。我怎么今儿个瞧着你这么陌生呢?”卓信冬说着,一把扯下肖翰的面巾,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面容,就被肖翰踹了一脚。
“快给我拿下他。”卓信冬捂着胸口从地上一跃而起,取下架子上一把箭弩,向肖翰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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