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恭恭敬敬点头,“是,老夫人。”
*
晚上,云初酒沾床就睡,前半夜她做了一个美梦,后半夜那个梦直接把她吓醒了。
大丫鬟春叶听到动静走进来,看到云初酒苍白的小脸,担忧地说道:“小姐,是做噩梦了吗?”
“嗯。”云初酒掀起被子下了床,来到窗户边,看到外面天刚微微亮,她扭头问,“国公府与右相府有婚约吗?”
春叶愣了下,点头,“有,是小姐您与右相府嫡长子的婚约。”
云初酒闻言,忍不住皱眉。
去年,她梦到自己是大家族的千金,她没当回事,如今她真的回到定国公府了。
她本来没想起去年那个梦,但是刚才她又做了一个梦,梦到定国公府与右相府退亲了,退亲后国公府在京城的日子更加艰难了。
她爹偷偷跑去揍了右相府嫡长子一顿,后来被右相查出来,右相设计杀死了她爹。
她母亲伤心欲绝,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她哥气不过,想报仇,为了强大,当了兵,想立军功然后回京城报仇,最后战死沙场。
她姐设计做了皇子的小妾,想利用皇子的权势给家人报仇,但是就她姐那个性子,在吃人的皇子府后宅里活不过两天。
她弟去大街上买吃的,遇到刺杀风波,被刺客失手杀死了。
云初酒想起梦里那些事,只觉得心有余悸,她以为这一切只是梦,没想到定国公府真的与右相府有婚约。
云初酒垂眸,敛下所有心事,去温氏的院子里用了早膳。
云老夫人年纪大了,喜欢清净,自从老国公去年去世,她就取消了每天早晚给她请安的事。
用完早膳后,温氏一个人去了云老夫人的院子,婆媳俩说了许久的话,表情愤怒又无奈。
一个时辰后,温氏移步去了花厅,云老夫人没有出面,一刻钟后,右相夫人宁氏也到了。
宁氏端的是右相府当家主母的风范,温柔浅笑,“听说阿念真正的女儿回来了,我为阿念感到开心,只是有些惋惜我们做不成亲家了。”
宁氏说完挥挥手,她身后的嬷嬷把庚帖送到了温氏面前。
当年,她只是与温氏交换了两个孩子的庚帖,只等温氏的女儿及笄就定下婚书,当时她觉得婚书就应该早点定下,但是现在她庆幸那个时候只是交换了庚帖还没定下婚书。
温氏看了温嬷嬷一眼,温嬷嬷意会,也拿着庚帖上前,两位嬷嬷交换完庚帖,各自退回自己的主子身后。
温氏全名温念,她看着始终面带笑意的宁氏,在宁氏交出庚帖的那一刻,她心中对宁氏那点仅剩的友情彻底湮灭,她淡淡说了句,“不用惋惜,或许我们就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一语双关。
宁氏听明白了,她抬眸看向温氏那张依旧鲜活的俏脸,脸上的笑意几乎要维持不住,她努力露出一抹笑容,“是我对不住你,我想和你说几句贴心话,说完我就走。”
温氏淡淡嗯了声。
等花厅所有人离开后,宁氏苦笑一声,“阿念,我曾经真的很想和你做亲家,当年交换完庚帖,我满心欢喜,期待着你女儿嫁给我儿子的那一天。”
“但是我这些年在右相府远没有表面那么风光,我娘家渐渐没落,我在右相府的日子也越来越难了,希望你能理解我,我是迫不得已才与你退婚的,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还能像从前那样。”
她儿子是右相府嫡长子,必须娶一个家世相当的女子为妻,定国公的官职才正四品,温氏的丈夫甚至没有官职在身,这样人家的女儿如何能当他们右相府未来的当家主母?
她当年年少,没有考虑那么多就与温氏定下婚约了,可是如今的她不得不为她儿子考虑。
云晚意从小生活在定国公府都是草包一个,温氏刚回来的女儿估计连草包都不如,所以她是一刻也等不了了,更何况她儿子已有意中人。
温氏淡笑一声,“我理解你,谁来理解我女儿?你心中但凡有对我的那么一丁点友谊,也不至于做出我女儿刚回来你就上门退亲的事。”
如果宁氏过段日子再上门退亲她也不会这么愤怒,但是现在她的火气是真的大。
温氏甚至已经能想象到退婚后别人的闲言蜚语。
她的酒酒刚回来,还没适应定国公府的生活,就要承受这么大的恶意,她怕伤害到女儿弱小的心灵。
是她错了,她当年不应该同意这门亲事的。
当年她与宁氏是闺中密友,比亲姐妹还要亲,宁氏说要与她做亲家,她一开始没有同意。
第4章 难不成他揍人还要女儿在一旁加油助威?
右相手握重权,嫁到右相府是定国公府高攀了,她不想让女儿以后在右相府过得艰难,是宁氏说她以后会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对她的女儿,她才同意了。
可是现在,当年说过的所有话都成了狗屁。
宁氏看着温氏的脸,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也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一开始走得缓慢且犹豫,后面越走越快,没有回过一次头。
或许她真的要失去阿念这个朋友了,但是为了儿子的前途,她不会后悔。
*
温氏拿着女儿的庚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喝了一口茶缓和了一下心情,让人把云鹤吉几人叫了过来。
她抬眸看着丈夫几人,“小酒刚回来,还是先熟悉熟悉府里的环境,你们几个人这几天在家陪着小酒。”
云晚意愣住了,“为什么啊?酒酒的衣服很少,我还想带她去买漂亮的衣服和好看的首饰。”
云卿礼看了看母亲,他总觉得现在的母亲有点可怕,他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怕说错话被打。
云祈安不高兴了,“娘,我们要出去玩!”
云鹤吉看到媳妇的脸色沉了下来,赶紧撸了一把小儿子的脑袋,“听你娘的话就是,不然你下个月的月例就没了。”
云祈安听到月例要没了,委屈巴巴地闭上了嘴巴。
云初酒看着母亲明显冷下来的脸,想了想还是直接开口了,“娘,是不是右相府来退亲了?”
温氏错愣地看向云初酒,对上女儿那双清澈的眼眸,到底不忍心欺瞒她,“嗯,昨天送了拜帖过来,方才我已经与右相夫人互相归还庚帖了。”
其他几人一愣,回过神来的云鹤吉怒气腾腾地站了起来,“欺人太甚!他们当我定国公府没人了是吗?!”
云晚意皱眉,“他们也太过分了,酒酒才刚回来。”
酒酒还没回来之前,有婚约的是她和右相府嫡长子景淮,她和景淮见过几面,但没有深入接触过,只知道那人风度翩翩,是个读书人。
云晚意瞬间歇下了去玩的心思,扭头看向云初酒,“酒酒,以后我再陪你去买衣服首饰吧,这些天你先用着大伯母和娘给的那些,不够的话我那里还有。”
退婚后外面肯定有很多闲言碎语,她被冷嘲热讽没什么所谓,反正她被嘲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压根不放在心上。
但是酒酒不同,酒酒才刚回到定国公府,还没过上好日子,她怕酒酒承受不住。
云初酒的眼皮控制不住跳了一下,右相府真的退亲了,那很有可能她梦里的一切都是会真实发生的。
云初酒抬眸看向愤怒的父亲,“爹,这些天你在家陪我吧,以后去哪也带着我。”
她的亲人对她很好,虽然她对他们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但是她绝对不允许亲人像梦里那样惨死。
云鹤吉看着女儿眼巴巴的眼神,不忍心拒绝,不过下一瞬,他还是狠下心摇头了,“我还有急事要做。”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个景淮揍一顿,真是气死他了!
云初酒退让一步,“那你得带着我。”
她可以把他爹揍人的痕迹全部抹除,这样右相就查不出来了。
云鹤吉更加不能答应了,“不行,这件事我得一个人去做。”
去揍人怎么能拉上女儿,难不成他揍人还要女儿在一旁加油助威?
温氏看到丈夫的表情就知道他一肚子坏水,为了避免他带坏乖巧可爱的女儿,送给他一个凉凉的眼神,“你哪也不许去。”
“哦。”听到媳妇发话了,云鹤吉弱弱地坐了回去。
*
宁氏刚离开定国公府,右相府与定国公府退亲的事就迅速传到了京城各处。
虽然定国公府没落了,但还有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呢,很多大臣对这个爵位眼热得很,巴不得立刻把定国公府从京城踢出去。
所以对于定国公府的事情他们还是比较关注的,尤其是退亲这样的大事。
退亲对定国公府的姑娘肯定有影响,以后那些姑娘说亲就难了,从而影响到少爷们的婚事,嫁不到好人家,娶不到好媳妇,定国公府退出京城是迟早的事。
他们期待着,期待定国公府更没落一点。
可惜开国皇帝下过旨,定国公府没有犯谋逆这样的大错不能废除爵位,定国公府的人也谨慎行事,没有被找出大错,否则定国公府的爵位早就没了。
京城的人对定国公府退亲的事津津乐道,甚至有人说起了书――
“听说定国公府四小姐不是亲生的,真正的四小姐流落民间,貌丑无德,这不,右相府迫不及待上门退亲了。”
“要我说啊,太傅嫡孙女和右相府嫡长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门当户对,一个是京城才女,一个是京城才子,绝配!”
外面的风风雨雨,云初酒是不知道的,在亲爹答应不出门、出门一定带上她后,她安心回到自己的院子,把院子逛了个遍,连角落都没有放过。
母亲说了,这个小院,她可以随意处置,她想种一些吃的,不过祖母种的那些花绝对不能拔,真的拔了她也心疼。
两个大丫鬟春叶和秋咚看着自家小姐这里瞅瞅那里瞅瞅,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春叶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小姐,您有什么想做的可以吩咐奴婢们,千万不能累坏了。”
秦嬷嬷说了,五小姐吃了很多苦,一定不能再吃苦了,他们都要尽心尽责服侍小姐。
云初酒蹲在一个角落里,用手刨土,“我不累,我想种一些菜。”
这时,一道带笑的声音的传了过来,“小酒想种什么菜?可要跟我好好说说。”
云初酒拍去手上的土,迅速站了起来,她认得眼前的人是她大伯母,“我第一个想种的菜是辣椒。”
“哦?”林氏懵了,“辣椒是何菜?”
云初酒细细说了起来,“我曾去过边境,辣椒是我和周边国家的人买来的,我觉得很好吃,放入其他菜中做配菜,很香也有点辣,滋味鲜爽,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第5章 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说起吃的,云初酒眼里都是光。
林氏听着侄女的一字一句,辣椒听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你种出来可要告诉我一声,我也想尝尝,看看到底有多好吃。”
云初酒眉眼弯弯,笑了,“好啊。”
林氏看到云初酒的袖子沾上了一些尘土,上前轻轻拍去,然后拉着云初酒的手往正厅去,“我带人来给你量身裁做几身衣服,待会你再种菜。”
云初酒跟着往里走,“大伯母,昨天的衣服够我穿了,不用再做了。”
“那可不行。”林氏继续往前走,“府里的姑娘都有足够多的衣服,我虽不能做到人人满意,但大家有的你也要有,你已经苦了十三年,后半辈子该享福了。”
林氏是云老夫人千挑万选才选中的儿媳,老夫人不看重家世背景,她看重的是一个人的品性和能力,而林氏刚好满足这两点。
林氏掌家后,偌大的后宅被她管理得很好,没有产生什么大矛盾,大家表面上也都和睦相处着,云老夫人对这个大儿媳很满意。
裁缝给云初酒量完身高尺寸,林氏就带着人离开了。
云初酒目送林氏离开,刚准备收回视线,就看到小院门口多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云晚意扒拉着墙壁,慢吞吞探出一颗脑袋,想看看云初酒在干什么,谁知她刚探出头就对上了云初酒看过来的视线。
云晚意嗖的一下把头缩了回去,不敢上前。
她刚才悄悄溜去大门,和守门人唠嗑了一番,知道如今外面的人都说定国公府真正的四小姐貌丑无德,他们都在笑话酒酒。
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如果她当年没有与酒酒抱错,酒酒从小就应该生活在定国公府,不会流落在外十三年,不会起了满手的茧子,更不会被人嘲笑。
云晚意满心愧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云初酒。
她说以后要对酒酒好,可她,有什么资格?
云初酒看到云晚意把脑袋缩回去,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到她进来,她干脆朝大门走去,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墙角的云晚意。
她大步走过去,也在墙角蹲下,偏头,“嗯,这里阴凉。”
云晚意闻声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心底的愧疚之意更大了,她别过头不去看她,“你回去吧。”
云初酒看到云晚意通红的眼睛,也看到了她眼底的愧疚,想起她昨天在祖母面前说过的话,云初酒一下子就猜到云晚意为什么哭了。
云初酒笨拙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云晚意的肩膀,“你不要听人瞎说,我这些年一点也不苦,真的。”
“你才瞎说,你都起了满手茧子,还想骗我呢,哼,我又不是笨蛋。”云晚意撇了撇嘴。
云初酒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这是练武练出来的。”
云初酒看云晚意不信,直起身,同时拉着她的胳膊让她站了起来,然后拦腰抱着云晚意,稍稍运起内力,飞到了屋檐上。
“啊啊啊!”风刮着云晚意的脸,她下意识用双手抱着云初酒,控制不住尖叫起来。
两人已经站稳,云初酒看到云晚意还在闭着眼睛尖叫,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笑声传入风中,然后向远处扩散。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云晚意的细腰,“你睁开眼睛看看。”
云晚意觉得腰痒痒的,猛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差点摔倒,云初酒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云晚意站稳后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几乎可以俯视整个定国公府,眉眼染上了兴奋之色,再也不见刚才的忧愁,她伸手指着下面,“哇,那是祖母种的花,好好看,还有那边,原来定国公府从高处看是这样的。”
府里的人发现屋檐上突然多了两道人影,仰头望去,纷纷惊呆了。
四小姐和五小姐居然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了。
云祈安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云初酒带着云晚意往屋檐上飞,瞬间露出狂热的眼神,在下面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五姐!五姐!你看看我!我也想上去,你抱我上去吧!”
他也想像五姐这样飞来飞去,好爽。
云初酒听到云祈安的话,侧头看向云晚意,“弟弟也想上来,你是想现在下去,还是待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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