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霁冷面看着踌躇的林星微,冷声道:“所有人都整装待发,难道你要拖我们所有人的后腿吗?”
林星微睨他一眼,悄声嘀咕道:“我也不是非去不可。”不情不愿地踩着脚蹬跨上了马背。
魏明霁冷哼一声,道:“你要记住,你不是替我分忧,是替你三叔父分忧,还是积极配合些。”
第76章 我们做忘形之交的朋友吧
林星微眉头一挑,两腿夹了一下马肚,走到前面去了。
魏明霁说得也对,要不是为了三叔父,遇上这种祸事,她怎会看那些卷宗,定是夜半跑回都城躲起来了。
罗浮带着数十名县衙的人跟在林星微身后,魏明霁打马追了上来,想与林星微并肩而行。只要看他追上来,林星微加紧走几步,愣是不想同他并肩说话,总想离他远些。
魏明霁反复追了几回后,见林星微又要打马逃,直接脱剑横在林星微眼前拦下了,“有宁郡主既然同我共同行事,还请不要如此憎恶我,以免影响了案情调查。”
林星微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怎敢憎恶魏将军,躲都来不及呢!”
魏明霁收了剑,和林星微并排而行,又道:“这么说有宁郡主是为躲我而藏到蒙县来的?”
林星微:“……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默默而行,不再说话。
林星微没有再看魏明霁,却始终觉得自己右侧有灼灼目光盯着她看,除了马儿的呼吸声,还能听到魏明霁的呼吸声。
魏明霁突然悠悠地道:“我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郡主不必有心里负担,曹知昂仁义,必不会弃了你,等这个案子了解后,你就好好的待在林县丞身边学习事务,将来也好帮到曹知昂。”
林星微心头本来有气,听他语气软和又诚恳,不免有些心软了,还自责自己是否太铁石心肠了。也许人家就是需要她帮忙破案呢,对她没有别的想法呢?
她转头看了一眼魏明霁,轻声道:“知昂去江南的事,我还未向将军道谢呢,等年底知昂回来,我们请将军吃酒。”
“不必。”魏明霁的眸子又冷了三分,“原也是为了你,不是为了他。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皆是凭心而定,不求他人回报。”
林星微浅浅一笑,“……那还是要谢将军的,不然我和知昂心里也过意不去。”
魏明霁的眸子又亮了三分,讥讽道:“你还记得要谢我,真是难得,我还以为这辈子你都当我是仇人了呢。”
林星微都快要抑郁了,他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非得讥讽非得训斥,非得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说曹意和温林,就是外祖父、舅父、陛下、皇后、太子、公主这些位高权重辈分大的,林星微都能与他们正正常常聊天说话,他们也不会处处酸讽旁人,她还会偶尔打趣他们,也不见得如魏明霁这般,冷言冷语让人不痛快。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林星微准备大度一回,不计较前事,平平常常地对待魏明霁。她轻勒了一下马缰,让马儿走慢些,细声问道:“魏将军可愿和我成为朋友?”
魏明霁一楞,连带马儿都受到惊吓般止步不前,林星微便也驻足等待着魏明霁的回应。两位主子不走了,后面的队伍也不前了,各个伸长了脖子向前观望。
魏明霁的眸子如同晶莹的浓褐色琥珀,带了一丝惊讶和惶恐,林星微被他眼神的美吸引地挪不开眼睛。
她心想,与感情上她不能承诺他了,若是能如普通朋友般大方坦荡来往,也是一件幸事。广结善缘,对大家都好。
鲍商突然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人掉转马头,背过身去,罗浮一行看见上都府的人转了身,便也跟着转过了身。
林星微回头看见这一幕,心下有些想笑,这有什么不能被观望的?她宁愿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和魏明霁成为朋友,让他们替自己传出一段佳话,而不是以往那些暧昧的流言。
林星微在魏明霁楞住的眼前挥挥手,轻声问道:“将军不愿意吗?”
魏明霁眉目含笑,问道:“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不拘于身份,不拘于行迹,忘形之交如何?”林星微轻打了一下马肚,慢慢往前。
“忘形之交……也好,我还以为郡主要说泛泛之交。”魏明霁眼中的笑意更浓。
林星微打趣道:“我倒是想和魏将军‘泛泛之交’,可你我自初就成了冤家,到现在还是冤家,倒不如做坦诚相待、有话直说的朋友,这样你我心头的气儿也顺些。”
魏明霁哈哈一笑,“哦,我知道了,我让你心头气儿不顺了,是以你就要和我交朋友来安抚我,让我对你客气些。”
心思被他看穿,林星微嘴角轻笑,“魏将军既答应了,可就不要反悔了。”
“不反悔!”
魏明霁侧眼看过去,林星微仰着白嫩如玉的脸,带着些许得意、些许稚气,眼中皎洁有光,甚是可爱。身姿本就娇小,又骑在那么高大一匹马上,更显得玲珑惹人。
他思绪一转,打马走到前头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先到了河西村,众人下马站在了村口,林星微带了罗浮,魏明霁带了鲍商和左丘知,拢共五个人往村子深处而去,分散了一些人到其他村民家中打探情况,其余人都不近不远地跟在身后。
也许杀人案太过骇人,村子里静悄悄地,巷口路头竟然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隔着院墙往内瞧,家家户户都房门紧闭,偶尔能从院内看见人影,他们看见官爷也都慌张进门躲了起来。
绕过两道弯,罗浮带路在一户相较与其他还不错的门庭停下,“郡主,魏将军,此处就是啬夫冯壕家。”
魏明霁扬了扬下巴,“叫门。”
罗浮砰砰砰在老木门上使劲砸了三拳,片刻后,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粗布男子打开了院门,探出了脑袋来,看见三个戴面具的高大铠甲男子吓得一愣,在看见还有一个娇俏的年轻女子和一个面色温和的高个仆从后才缓了心神,疑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谁啊?”
左丘知上前举了下令牌,朗声道:“我们是上都府的人,是从都城来的,我们找啬夫冯壕询问一些情况。”
粗布男子将门开大了些,站了出来,拱着粗礼,道:“小人就是此乡啬夫冯壕,不知官爷问小人何事?”
“进去说!”左丘知和鲍商很粗鲁的一人推开一扇门,冯壕低眉顺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魏明霁大踏步入内,林星微跟在身后,掠过院子,冯壕将他们带进了一个小堂里,嘱咐妻妾煮茶招待。
第77章 和前男友一起查凶案
冯家妇人端上来的茶食只有林星微一个人用,魏明霁坐在上首的食案上,面具遮住了半张脸,眼神冷峻得盯着跪在下端的冯壕。
阳翟军将冯壕的庄子给围了,小堂的门也守着,冯壕所有的家眷被赶在卧房看管了起来,左丘知跪坐一侧食案,铺开了纸笔。
空气静得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冯壕无措地抬头看了一眼魏明霁又赶忙低了头。这种恐惧的静默让林星微都怕,她甚至都不敢享用冯家的点心,只能正襟危坐看看魏明霁,又看看跪在地上的瑟瑟缩缩地冯壕。
林星微明白魏明霁这种无声的冷峻是何用意,这对被审问的人是一种威慑,让对方一时猜测不出你的意图,当你说出你的问题时,对方更能在紧张之下说出实话来。
魏明霁手上把玩着一柄短刀,终于慢悠悠问道:“你和冯堠是什么关系。”
冯壕战战兢兢抬手擦了一下额间的密汗,期期艾艾道:“冯堠是小人堂兄,他是县衙廷掾。”
“他的事你知道多少?”魏明霁冷冷地问。
冯壕的低着头,眼神闪烁,紧张道:“他的家事小人倒是知道一些,若是旁的小人就不大晓得了。”
“冯堠现在在哪里?”魏明霁又问?
林星微眉头一挑,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冯堠今早已经被三叔父拘到县衙问话去了。魏明霁上来就问冯堠,定然也是同她一样,盯上冯堠了。
冯壕抬起头看了一眼魏明霁,颤栗道:“此刻应当……在家吧?大人要是要找冯堠,小人可带路。”
林星微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不必带路了,冯堠不在家中,他犯了事,此刻人已经被关进大牢了。”
这是诈冯壕的话,他是此乡啬夫,掌一乡之行政,兼收赋税,游缴捕盗贼,管理治安,涂绿山凶案背后的弯弯绕不可能一点也不知晓。
魏明霁冷眸看了一眼林星微,显然没有想到她也会知道冯堠这个人。
林星微继续道:“涂绿山挖出五十余具河西河东两村村民尸首,这不是普通凶杀案,朝廷问夏侯县令要结果,夏侯县令便要找亭长、啬夫等乡官要结果,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揪出凶手,朝廷便会论功行赏,若是揪不出凶手,大抵这个锅就先要你们这些乡官来背了,冯啬夫应当知晓重要性吧?”
冯壕使劲点了点头,秋日里气候凉爽,冯壕额上的汗珠子已经顺着鬓角流到了下巴,“自两村发生失踪案以来,小人是日夜悬心,已经带着村民把能找的地方都寻遍了,他们都是上山农忙时失踪的,大家伙现在都怕了,都不敢上地干活了,大人,大人!”
冯壕往前爬行了几步,向魏明霁磕了几个头,哀嚎道:“大人,谁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杀这么多人啊,是有人盯上了我们在涂绿山的地啊,若大人不说你们是上都府的,此事小人不敢说啊……”
林星微喝了一口茶,镇定地看着冯壕,看来昨夜和三叔父猜想的不错,是有人想要占地所以杀害了村民,让他们畏惧。
魏明霁放下了手上的短刀,正了神色道:“把你知道的都说清楚。”
冯壕脸埋在地上嘤嘤嚎哭了起来。
林星微柔声道:“你现在思绪肯定混乱不知道从何说起了,那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冯壕哀痛地点了点头。
林星微道:“想要涂绿山耕地的人是否姓黄?你可知道他的全名?”
冯壕痛定思痛,抬袖擦了把眼泪鼻涕,正声道:“今年春有个姓黄的商人,自称是外地商贾,想要涂绿山向南的一些耕地种药材,具体全名我也不知道,我只听到我堂兄,就是冯堠叫他黄老爷。”
“此事纠缠了两个月,村民不愿卖掉耕地,我曾想着不卖咱也可租给黄老爷,毕竟种药材收益比种粮食高,届时黄老爷租咱们的地,雇咱们的人来种药材,这样我们村民也有些收入。”
“可黄老爷不同意租,只愿买,就算买了地也不同意雇咱们的村民种药材,村民的反对声就更强了,黄老爷便不想再同村民纠缠,便让我堂兄冯堠找县衙商议,想从官府的手中买下这些地,村民反对声强,官府也没有答应,此后黄老爷便走了。”
“可自他走后,渐渐就有村民开始失踪了,少则一名两名,多时三四名,可不想最近一连十几位失踪,直到被人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冯壕痛苦出声,说不出话了。
魏明霁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凶杀案是和黄老爷有关的?”
冯壕哭了一阵,哽咽道:“小人早就怀疑了,失踪的村民都是去涂绿山向南的地里干农活时失踪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好将这个疑问压在了心头。”
魏明霁阴沉着眸子,又问:“这些人失踪前后,有没有陌生人来过此处?”
冯壕摇了摇头,“没有,就算有他们也不可能来村里,他们会在山上守株待兔。”
林星微问道:“你可见过那位黄老爷,还记得他长相?”
冯壕又摇了摇头,“我是见过他从我堂兄家出来,可也就看到过一两次背影,没有看见正面,穿着很是考究,都是锦缎,身高与大人相当。”
魏明霁和林星微面面相觑,没有再问。
有人敲门,鲍商打开门探出半截身子与外头的人嘀咕了两句,进来道:“将军,他们调查完毕,都回来了。”
魏明霁起身,走到冯壕身边拍了拍他的背,道:“跟我们回县衙,我们有事询问也方便些!”
左丘知收好记录的口供,鲍商招手叫来两个人将冯壕绑了,蒙上头堵了嘴,带了出去。林星微往袖子里塞了两块冯家的点心,便也跟了出去。
早上起的早,没来得及吃东西,林星微早就饿了,刚才想吃来着,又怕自己吃东西破坏了审案时的严肃气氛,是以一直忍着。
冯家的那些家眷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家主君被官差缚走,想上前阻拦,却被鲍商拔剑拦下,斥道:“冯壕犯了事,现押去县衙审讯,你们若有问题到县衙来问。”
上都府的人各个都着盔甲,戴狰狞面具,就是都城里经常能见到他们的百姓都会害怕躲避,更别说乡间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妇人们了,被鲍商一呵斥,吓得腿都软了,哪敢再多问,眼睁睁看着冯壕被带走。
收队回城,林星微和罗浮一行故意慢慢骑行,落在阳翟军之后,林星微将点心丢给罗浮一块,自己也拿出一块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该问的也都问了,该拿的人也拿了,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接下来的调查审问工作应该轮不到她来参与了。
林星微嚼着点心,细声问道:“罗浮,你觉得那个黄老爷买涂绿山的地是用来种药材的吗?”
罗浮摇了摇头,“奴不敢确定,可若真的是种药材的话为什么不愿雇佣当地农户呢?”
林星微点了点头,“这正是问题所在,这个黄老爷定是个大人物,那块地也定有大用处。”
罗浮将林星微送他的点心藏在了怀里,又从怀中摸出一个信笺,递了过来,轻声道:“奴昨夜收到了侯夫人的信,问郡主是否要回都城。”
林星微打开信笺看了一眼又递给了罗浮,望着前方魏明霁高大的背影,叹息了一声,“我明白母亲的意思,可眼下三叔父有难,我若是只顾着自己逃了,那不是成了无情无义的人了么?”
还有,魏明霁定会以为她为了躲他又回了都城。
林星微又道:“等回到县衙,我会写信告诉母亲这里的情况,母亲会理解我的。”
魏明霁扭头向鲍商说了句什么,鲍商掉转马头往后走,到了林星微跟前,拱手道:“郡主,我们将军想同郡主商议一下这个案子,将军说他会在前方树荫下等着郡主。”
林星微抬头看了看天色,都已经过了中午了,肚子饿得咕噜噜叫,她讪讪一笑,“就劳鲍将军转告魏将军,就说等到了县衙我们慢慢商议,眼下赶路要紧。”
鲍商又道:“我们将军说了,县衙人多,不好与郡主单独商议,郡主还是请吧。”
林星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远处魏明霁的背影,快速将手上最后一口点心塞进嘴里,打马追了上去。
到了一排树荫下,鲍商让左丘知带领其他人押着冯壕继续往县城赶,自己留下陪着魏明霁。
林星微的人留在了不远处,罗浮更是近身跟着。
林星微到时,魏明霁已经下了马,将马拴在了树干上,如修竹般立于树下。
他摘了面具和头盔,冰姿玉骨,遥遥一观,又魁岸如山,仿佛山野间有一种历久弥坚的美丽。
40/121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